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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 眉 《民间故事选刊》2005年第1期 故事传奇-情感小屋 铁柱是个既聪明又老实的小伙子，只身闯荡进了石坊市，在果园小区租赁了一套一居室的小屋子。小屋子位于一楼，铁柱便将临街的前窗开了，挂出个修锁配钥匙的招牌。 铁柱干活认真踏实，技术精湛收费又合理，所以生意很红火，每天收摊后，他就乐滋滋地检查一下当日的收入，盘算着几年后攒足了钱，买套大房子，娶个贤惠漂亮的老婆。 有天傍晚，铁柱从外面修锁回来，人刚进屋便惊愣了：屋顶湿漉漉的，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把床铺都淋透了：!糟糕，是楼上的住户忘记关水龙头了:铁柱马上跑上了二楼，轻轻敲响了木板门。 笃笃敲了一阵响，屋里杳无人声。铁柱便用力拍门，并轻声喊叫，然而屋内仍无反应。看来二楼的住户没在家，铁柱一下子犯了愁。这时，他发现水已漫出了屋门，浸湿了他的双脚，朝楼梯下流去。 一时心急，铁柱没做多想，迅速地从兜里摸寻根掏耳勺，将端头弯了个钩，伸进锁洞里。三弄两弄，只听咔吧一声响，屋门打开了。 这间屋与自己的居室布局一样，铁柱疾步奔进了厨房。果不其然，水龙头正哗哗不停地喷泻着，水从池中溢出来，流得一地狼藉。铁柱急忙关闭了水龙头，又寻了个铁棍，将堵塞的水池和地漏统统捅顺畅了。 清扫过屋里的积水，铁柱擦擦汗，心绪才平静下来。这时，他才仔细地观察起这间居室。他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小床和个破矮的桌子，墙上挂着几件廉价的花哨女装，桌面凌乱地散放着化妆品。看来，这里住了个单身女郎。 铁柱想了想，从兜中掏出本和笔，留下一张字条：对不起!我私自进入了你的房间，把龙头关了。如发现有啥不妥，我负责任! 楼下住户铁柱 第二天，铁柱打开窗户营业后，一直关注着进出楼洞的人，然而出出进进的男女老少没有人走过来对他讲漏水的事情。 过了几天，铁柱正准备烧中午饭时，听见头顶有了动静，不由心里一激灵，连忙跑上二楼，轻轻敲了门。 迎出来个容貌姣美的姑娘，两只大眼睛充满疑惑地望着他，紧张地问：“你是谁呀?”铁柱忙歉疚笑笑：“前几天我家漏水了，你又不在家，无奈之下我进了你屋子，真对不起!”姑娘一听，感激地笑笑：“哦，原来是你呀，其实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了，你咋进屋的？”铁柱腼腆笑笑：“我是个小锁匠。你检查一下，看看少没少东西。”姑娘酸楚地摇摇头：“我一个穷乡下姑娘没啥值钱玩意儿!”铁柱听了，顿时心头一热：“我也是个乡下人，今后你有啥困难，只管说，我一定尽力帮忙!” 谁知姑娘听了，却冷漠地摇摇头，然后扭转了身子。铁柱一瞅，就知趣地退下楼来。 晚饭后，天已漆黑了，铁柱觉得屋里闷热，就抓把蒲扇出门纳凉。刚转身，一个浓脂重粉的女郎从身边掠过，定睛一看，正是二楼的姑娘，打扮得十分妖艳。铁柱本想开口问好，谁知姑娘却像遇见陌路人，睬也不睬自顾走了。 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铁柱不禁疑惑万分，这姑娘白天在家猫着，门不出楼不下，黑灯瞎火时却悄然出门，真怪!她是干啥工作的？ 有天深夜，铁柱正在酣睡，被一阵怪异的响动惊醒了，仔细一听，是二楼传出来的，一片桌翻椅倒的声音和男人粗暴的低吼声，铁柱的心脏倏地一缩，不及细想，慌忙穿上衣服，悄悄开了门。这时，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声出来个壮汉，摇摇晃晃地从他门前走过，消失在夜色里。 铁柱一激灵，立马上了二楼，屋门虚掩着，轻轻一触，吱溜开了，微弱灯光下，姑娘蜷缩在墙角，正压抑声音抽泣着。铁柱抢步上前，俯身一看，姑娘长发凌乱，眼眶黑紫肿胀，身上衣衫也被撕扯破烂，露出块块伤痕。铁柱将她轻轻扶起，急切地说：“走，往医院去!”姑娘无力地摇摇头：“不值得去，我的命贱……”说着，脑袋一垂昏厥过去。铁柱不由分说，将姑娘往背上一驮，匆匆奔出了门…… 经过诊断，姑娘的肋骨被打折了两根，脑部也受了点儿震荡。铁柱当即就掏出钞票办了住院手续，然后，满怀惆怅地返回了家。 刚过两天，铁柱正在忙活时，姑娘轻轻推门进来了。铁柱惊诧不已：“你身体还没康复呢，怎么就出院了？”姑娘正色说：“我不想欠你太多!”说着，将门一关，冷冷地说：“说吧，需要我陪你几夜？”铁柱一怔，不解地瞪圆了双眼：“你是啥意思？”姑娘玩世不恭地轻轻一笑：“我是看透了世事的，凡是男人都想打我的主意!恐怕你也不例外，不过说真心话，你是个好人！” 铁柱明白过来了。蓦地，一股热血冲上来，憋得脸红脖粗说不出话。他急迫地想表白自己，却又知道语言的苍白无力。突然，他扬起了手臂，朝自己脸上狠狠掴了一掌，又掴一掌，一连掴了三掌，将脸都打肿了，他脱口狂叫：“你太可恶啦!你侮辱了我的人格!莫看我是个小锁匠，但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姑娘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半晌，她才如梦醒来。这时，豆般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流出，砸在水泥地上扑扑响。她张开双臂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说：“我眼瞎啦!我眼瞎啦!你狠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铁柱也控制不住哭了，涕泪纵横糊了满脸，他喟然长叹一声，双手伸出，轻柔地将姑娘搀扶起来。姑娘泪眼婆娑地呆望他，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姑娘名叫艳红，是个湘妹子。去年秋末，怀着美好的憧憬，南下打工淘金。不料想在汽车站遇见了个女贩子，不谙世事的她被花言巧语所迷惑，被拐骗到石坊市卖给了流氓地痞黑三娃。当晚，黑三娃就强暴了她，继而毒打禁闭，威逼她当上了三陪女。半年来，她饱受了辛酸与屈辱，交出整整６万元，才还清了黑三娃的驴打滚本息，算是赎买了自己的自由身。谁知前天晚上，黑三娃醉醺醺地摸上了门，抢走了一千多血泪钱，还暴打了她一顿…… 铁柱揪心裂肺地听过哭诉，不禁狠擂一下桌子：“走，去公安局控告他!”艳红羞愧地深垂下头：“我的底子不正呀!告翻了他，恐怕自己也要被劳教的……”铁柱见触到艳红的痛处，不由也深垂了头。突然，他低呼道：“三十六计走为上，我送你回老家去!”艳红一脸惊恐地摇着双手：“不行!他知道我的老家住处，扬言我如逃走，就去杀掉我全家人。”铁柱愤恨地骂起来：“他敢!他没长两颗脑袋!”艳红羞赧地说：“他曾逼迫我拍过裸体照片，我如逃走，他会在我老家四处张贴，我的父母就没脸面活下去了!”铁柱听了，牙齿咬得格格响：“你总不能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呀!这样吧，你通知那个王八蛋，我拿钱换那些照片和底版！”艳红一听，泪水重又簌簌流下：“我这辈子还不完你的恩情了……”铁柱安慰地笑起来：“不就是钱嘛！钱是龟孙，花了再拼?我正年轻，挣钱的日子长着呢!” 当夜，铁柱将艳红安顿在自己的卧室，自己在外间搭个地铺，怀着悲愤心情挨到了天亮。 次日傍晚，铁柱按约定时间走进了艳红的住处，只见獐头鼠目的黑三娃两手抱胸蛮横地坐在椅中，黑三娃拿眼上下打量一番铁柱后，粗野大笑：“原来是个泥腿子!我还以为艳红找了个大款呢?哈哈哈哈!” 铁柱强忍怒火，冷冷地说：“东西带来了吗？”黑三娃鄙夷地咧咧嘴：“银子呢？”铁柱从怀里掏出个包，冷冷地扔在桌上，黑三娃连忙打开包，贪婪地蘸着唾沫数，数过几遍往兜里一装：“不错，整一万元!”说完话，将照片和底片往桌上一拍，然后斜着眼说：“恭喜你小子独占花魁啦！哈哈哈哈！”得意洋洋地出门走了。 屋里剩下铁柱和艳红，两个人相视无言，过了片刻，艳红乐极而泣，欢叫道：“老天爷开眼啦!我终于解脱了!”说着一把将铁柱的手紧紧攥在掌中，“你是我的大恩人呀!”铁柱激动不已，劝慰道：“你安心养歇一段日子，以后找个工作干。好日子就开始啦!” 转眼间，天气转凉了，在铁柱的精心服侍下，艳红的身体康复了，脸上也泛出红润，灿烂一笑，就如桃花般美丽。 这天傍晚，铁柱正加班配制一把钥匙，艳红失魂落魄地奔进了门，惊骇地大叫：“那个魔鬼闯进我屋里了!”话音未落，黑三娃一脚踹开了门，醉醺醺地闯了进来。铁柱跨前一步，低吼道：“你要干啥？”黑三娃不屑地笑笑：“谁的裤裆烂了露出来你!少管闲事！”铁柱又跨前一步：“你要干啥!说！”黑三娃淫荡地笑笑：“今日闲闷，想跟艳红聊聊！”艳红愤怒大叫：“滚！我恨死你了！”黑三娃做了个下流的鬼脸：“艳红呀，别忘了旧情嘛！我要求也不高——咱俩就吃顿散伙饭吧!” 铁柱听了，怒火顿时在身上熊熊燃烧起来，他两手一推：“滚蛋吧！”一下子将黑三娃推翻在地上。黑三娃挣扎着爬起来，嗖地从腰间掏出把匕首，哇哇狂叫着朝铁柱扑来。铁柱一闪身，寒光闪闪的尖刀刺进了臂膀里，顿时血流如注。黑三娃拔出来匕首，又一次向铁柱刺去，铁柱又一闪，身子躲过去了。他顺手抓起了一把干活用的铁锤，怒吼一声，朝黑三娃的头上狠狠砸去，只听噢的一声怪叫，黑三娃颓然栽倒在地，身子抽搐几下，一动也不动了…… 铁柱默默地打好了个小包袱，然后深情地抱住了艳红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去自首了!衣橱里有我的积蓄，你拿着回老家吧!记住，要清清白白做个好姑娘!”艳红听了，一把抢过来锤子，用衣襟将锤柄擦擦，然后两膝跪下去，撕心裂肺叫起来：“狗杂种是我杀的!是我杀的?锤子上有手印为证，与你没有丝毫干系?”铁柱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样做是犯糊涂呀!”艳红疼惜地盯住铁柱的伤口，恸哭道：“我不糊涂!是我害苦了你呀!”说完，紧握锤子夺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铁柱一看，急忙锁好了门赶了过去…… 公安部门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最后判定出结论：铁柱失手杀死了黑三娃，属于正当防卫行为，不予起诉，并表扬了他见义勇为解救艳红的高贵品质。 跨出沉重的铁门，铁柱和艳红双双站立在看守所的大墙外，相视无语只是深情地对笑。过了片刻，铁柱轻快地吐了口长气：“走吧，回家去!”艳红两只大眼眨眨：“家?谁的家？”铁柱哈哈大笑，一条手臂柔情地将她挽了：“咱们俩人的家嘛!你是我的新娘呀!”艳红一听，羞涩地将身子依偎了过去，热泪盈眶地笑了起来…… 选自《中外故事》２００４年第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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