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用酸楚的回忆拨动内心体验
作者:俞剑钊
哪怕爱也是真实可爱而又残缺可哀的。“这是真的”。一语道破千年人性规律:爱无处不在,却又转瞬即逝;只有心灵体会体验的爱,仿佛能穿透所有誓言的喧哗、狂热的表白和真实的拥有,直落心的深底,却被命运捉弄,但仍永留心中,“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竟如此刻骨铭心。这是真的“故事”?或许是真的“爱”,真的“回忆”?
仿佛觉得张爱玲是一面回忆的镜子,在回忆的空旷的原野,她无声地张扬着对世俗的、人性的洞察后的空虚、落寞、凄凉、悲苦和无奈,恰似看破红尘,又用红尘来自我解嘲,从而反讥人之为人的复杂个性与无奈。她的孤独的《天才梦》,自足的《公寓生活记趣》等,无不借回忆之手,拂去历史尘土,揭开人性旷野上的亘古无奈:逃不过光阴的流逝,拗不过生命的反复,猜不透造物的无常。她用对世俗的偏爱来表达自己的虚无和无助。无言的爱只在记忆中,让人回肠荡气,就像有沧桑古意拂来,虽淡淡,却于历史于现实如此熟悉。在近似宿命的个体体悟中,张爱玲表达了自身对人间真爱的迷恋和对真爱不可得的无奈,这种迷恋与无奈交织成独特的苍凉与凄美的感悟,而这种苍凉与凄美不只是一个人的,“噢,你也在这里吗?”这种感悟是存在于两个之间,存在于“千万年”天地之间“千万人”之中的。
“就这样完了”——似是绝望的低吟,仿佛是天籁之声,一切来去匆匆无声无息,却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这就是张爱玲对爱的定义吗?——爱在心动的瞬间,爱在永恒的记忆?
《夜营的喇叭》也是寥寥数语,却在虚实之间,听到了张爱玲孤独的回忆的声音。因为有回忆,所以“调子”是“熟悉的”,所以可以抛开“大城市”的“鼎沸”用“简单的心”去拾捡过去的真实。但过去是个体的,不会有人“留心”,哪怕是“我姑姑”,因而当现实的或记忆中的“声音极低”的一丝喇叭声,“几次断了又连上”时,只有张爱玲一人独享了。在这似虚似实的境界中,张爱玲“疑心根本没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听觉上的回忆罢了”,因而不仅“怕听每天晚上的喇叭”,而且“于凄凉之处还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可能源于张爱玲对过去与现实的真实或虚无的无法把握上:仿佛所见所闻都是虚无,只有内心体悟是真,而内心可感却又不可闻见。即使听到响亮的喇叭调子的哨声,即使充满了喜悦(因有同样简单的心的人)与同情(因有同样回忆的人),内心却仍然归寂。生命是如此无奈地飘落在“公寓楼上”或是“楼下”或是“街上”,只能在回忆里走完清静(简单的心)、孤独(一个人听见)、凄凉与恐惧(只是我听觉上的回忆罢了)、喜悦与同情(响亮地吹起口哨)的漫长路程。
张爱玲有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布满了虱子。”这种古怪恐怖但一针见血、冰凉刺骨的感觉,充溢了她的全部作品,这是一种具有兼容性的人生态度,它既蕴含了生活中的美,也涵盖了生活中的丑,在这看似悖谬的生活态度之中,真实辛酸地反映着生活的本来面目。透过张爱玲的“流言”与“私语”,更能打动我们的,还是生存在那个“可爱又可哀”的年代里一个孤独女子的内心体悟,尽管她是孤独的,但她并未流于感伤,也并未故意夸大人生的苦难而是坚韧地承受着个体生存的宿命,平静地呈示一个女性对于“荒凉”甚至虚无得只剩回忆的世界的直觉和观感,客观地再现人生中的美丑事物。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俞剑钊,男,苏州农业职业技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