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情归何处

作者:梁造禄




  摘要:戴来在她的《亮了一下》和《茄子》中从不同的视角,运用不同的手法,既有深度又有广度地抒写了当代语境下的婚外恋现象,形象地展示了婚恋中人们的复杂心理和情感,深刻地揭示了当代婚恋中男性权力的消解及女性权力的确立,从而表达了作者对当代婚恋的理性思考和人文关怀。
  关键词:戴来当代婚恋心理消解确立
  
  《名作欣赏》在二○○三年的第七、九两期,连续选登了当代青年女作家戴来的作品《亮了一下》和《茄子》,这不仅表现了编辑同志对青年作家的关怀,更体现了编辑同志的慧眼独具、匠心独运,因为这两篇作品虽然视角不同、手法不同,但是都在一定层面上展现了当代语境下的婚恋状况,深深地表达了作者戴来对当代婚恋的理性思考和人文关怀。
  在《亮了一下》中,戴来通过对一个名叫洛杨的中年男子在一天中的经历的描写,展示了他的婚姻现状和婚外恋的状况,并深刻地展现了当事人的思想心理和情感特征;而在《茄子》一文中,戴来却通过描写一家彩扩店的主人——老孙父子俩在经营中无意间发现了几组照片间的微妙关系,并进而干预的过程,映照出了几个家庭及其之间的婚恋现状,以及当事人的情感心理。如果说《亮了一下》只是对一个男人的婚姻及其婚外情的描写,是对当代婚恋的纵深的发掘,是一个点的话;那么,《茄子》就是对当代婚恋的横向拓展,就是一个面了。因此,这两篇作品就形成了互补,点面结合,全面而深刻地展示了在当代语境下的婚恋现状,揭示了主人公复杂的内心世界。
  
  一、情归何处——对婚恋的诗意的消解
  
  戴来的这两篇作品,承续其一贯的风格,平实质朴,沉郁隽永。然而,当我们细细地品读时,却有一股难言的悲哀由心底滋长起来,并逐渐弥漫开来,浸润全身,深深震撼心田。而带来这种震撼力的,就是这两个文本世界所展示的当代婚恋现状——婚恋多变,真爱难觅。婚姻是美好的,向来被誉为爱情的殿堂,而戴来却从现实出发,将优美浪漫的婚恋剥去华美的外衣而呈现其丑陋的内质,从而消解了婚恋的瑰丽诗意。
  在《亮了一下》中,洛杨的现实婚姻只是一个空壳,平淡乏味、空洞冷漠,“原来那种被称作爱情的东西到如今更像是亲情。没有更多的矛盾分歧也没有激情”,而至于夫妻的性生活“像是一顿吃不吃都无所谓、有也不多没有也不少的没有特色的饭菜”;不仅如此,当夫妻俩都先后有了婚外情时,他们却能够不露声色地继续他们的空壳婚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生活“还将这样过下去”。这就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婚姻现状,也正因为如此,洛杨开始将视觉转向了婚外,开始了与年轻的小美一段婚外恋情,“两人在一种虚幻的惺惺相惜中不可避免地疯狂起来”;而作为妻子的尚云也在不动声色中有了她的婚外情。然而,婚姻中无法追寻和把握的情爱,在婚外恋中就能拥有吗?戴来在文本中告诉我们,那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洛杨与小美的交往一样是没有爱的:当“激情很快就过去”之后,连肉体上的欢娱也不复存在了,因为洛杨与小美做爱更主要的是一个无力把握青春和情爱的男人的自我证明,而洛杨之于小美,就像小美所说“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你并不能满足我,和你做爱并没有你以为的高潮”,很显然,小美只是把洛杨作为生活的补白而已。也正因为爱的缺失,所以当求爱的幻想破灭时,这一段恋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若《亮了一下》是通过一个家庭的婚恋现状来证明当代的婚恋中爱的缺失,《茄子》则是通过多个家庭的婚恋状况,不仅说明了婚恋中的爱的缺失,更重要的是表现了在当代语境下情感多变、婚姻易碎的婚恋特征。在这个文本世界中,作者将三组各不相同又纠葛不清的婚恋呈现在读者面前:一是彩扩店老板老孙父子的婚恋状况。老孙的婚姻只持续了六年,虽然有了儿子小龙,但妻子还是“一转身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去了”;而儿子小龙的恋情呢?与女孩梅子“爱是谈不上,但还是有感情的”,然而,当一组照片中的一个似乎是第三者的女孩出现时,小龙就轻易地放弃了梅子。二是一位“已不再年轻但穿得很年轻”的名叫穆先生的男人的婚恋现状。作者是通过两组照片以及在最后的出场来展示了他的婚恋现状的:与年轻女孩在一起时“神态亲昵”“笑是甜蜜的由衷的,似乎还有一点羞涩”;而在另一组“跟他年龄相仿的女人以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的看起来像是一家子”的照片中,“他也笑,但笑得中规中矩,是那种为了笑而做出来的笑”。这样的婚恋生活,其结局是怎样呢?作品在结尾时告诉我们:婚外恋曲无法演绎,无爱的婚姻依然持续。三是一份没有姓名的照片,作者用极俭省的笔墨点出“出现最多的是两男两女,像是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个家庭的一次春游,……两对夫妻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存在于我们周围的婚姻竟至于此,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多变,那么的贫乏甚至于残酷。
  可以说,戴来以她创造的世界告诉我们:在当代话语环境下,无论是婚姻中还是婚外,诗意的爱与性都是不复存在的。面对这样的婚恋现状,我们似乎只能套用一个词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们的婚恋!
  
  二、无奈而尴尬——对当代婚恋中男性心理的客观展示
  
  正如首届“春天文学奖”的评委在颁奖辞中所说:“(戴来)善于观察和表现生活中某些微妙难言的情境。……迄今为止她的小说的主人公,几乎都是男性,而她又总能写出这些不同年龄的男主人公的无奈而尴尬的生存情状。”①应该说,这段话非常准确地概括了戴来作品的人物特征。
  无论是《亮了一下》中的洛杨,还是《茄子》中的老孙和穆先生,他们在现有的婚恋中,都是那样的无奈和尴尬,甚至于绝望。不是吗?当洛杨面对他“平淡、死板、程序化”的婚姻时,他是木然的、消极的、无奈的;当他面对妻子的外遇时,虽然有过男性的冲动,然而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了,因为“不管怎么样,他想,日子还要过下去”;而当他在小美那里铩羽而归,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到家时,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熟悉的生活,也是他没有力量改变的生活”,这是多么的无奈啊!老孙呢?也一样,当面对着妻子“一转身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去了”的现状时,他虽然无法理解、心有不甘,“她怎么就能过得不错呢,这是老孙始终想不通的问题”,却只有无奈地接受;而穆先生呢,从他最后与妻子来取照片时的表现:“自始至终,女人一直挽着男人的胳臂”可以看出,穆先生虽然想极力摆脱现有的婚姻,但他却无力挣脱妻子的手。同样的,无奈而尴尬的生存情状也存在于婚外恋中。在洛杨与小美的恋情中,洛杨只是一个被动者,他虽然极力挣扎,想用连续做爱的方法来全面地占有小美,从而取得话语主动权,但他却清醒地意识到“小美从来就不完全属于他”;并最终在小美“语速平缓,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的回答中彻底地破灭了妄想,这就不仅是无奈,而是绝望了。至于老孙,当他以一个婚姻的守卫者和拯救者的身份来干预穆先生的婚外恋时,却最终以失败而告终:面对着似乎是第三者的女孩的“我看你们是有病”的回答,老孙“半天没回过神来”;而当他电话告知穆先生的爱人时,对方却问他“究竟想干什么”,这都使得老孙觉得冤屈和困惑,虽难过却无奈。
  然而,在戴来所揭示的婚外恋的男性心理中,除了无奈和尴尬外,我认为还有更加矛盾复杂的心理情感特征:不甘平淡,不甘老去,不甘失败,极力挣扎却又回天乏术,明知无望却又满怀希冀,明知失败却又极力求证。在《亮了一下》中,洛杨对小美的情感首先是一种男性的英雄情结——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洛杨心里升腾起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感情”,而且“他想让她快乐”。第二是中年男性面对渐逝的生命的恐惧、无奈、绝望、哀叹等情感心理,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不甘、仇恨和抗拒。当他面对小美年轻的身体时,“一种对他无法把握的岁月流逝的恐慌感攫住了他的心”,这不由得让他“愤怒和绝望”;正因为如此,他不仅“紧紧地抱住了小美”而且“最终用力量和略显粗暴的方式进入了敌人的腹地”。第三是作为男性的雄性心理:强烈的求胜欲、占有欲和嫉妒心理。这些情感心理都集中表现在洛杨对小美的性爱中:当他打电话不通而想到有可能是小美在与男友通话时,“一股没来由的嫉妒在洛杨的内心左冲右突”,当他打的来到小美住处看到小美的男友在电话中用黄段子让小美那样的快乐时,他“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挑战”,为了维护自己的霸权,他对小美采取了略显粗暴的性爱方式,而且,小美男友的电话铃声让他“感受到了某种隐秘的力量,更加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居然在短时间内与小美连续做爱,从而来达到全面地占领小美,并进而战胜对手。而作为《茄子》一文的主人公老孙,戴来展示了他作为一个婚外恋的受害者的典型心理:难于接受,无法理解,过于敏感,憎恨婚外情,同情受害者等。譬如文本中所写的,“她(他的妻子)怎么就能过得不错呢”;当他发现穆先生的婚外情时,其情感心理就跃然纸上了:“明明是有家室的人,还在外面胡搞,就像他的前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基于这样的心理,促使他积极地介入穆先生的婚恋中,而且表现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著。而当他的干预不被理解和接受时,他的内心就被困惑和冤屈所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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