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摄影文学:诗与画
作者:居森林
虽然上面这些哲人和诗人对诗与画都有不同程度的理解,但是都过于感性化或片面化,都不如莱辛分析和论证得透彻。摄影文学是摄影与文学的完美融合,其渊源在于诗歌和绘画的发展和结合,因此我们从莱辛所论及的几个方面对诗与画作进一步的探讨,有助于我们更为深刻地理解摄影文学。
一、时间与空间。莱辛认为诗是“时间的艺术”,即描写在时间中前后承续的情节或动作,而不可能同时展示同一时间内的并列部分;画是“空间的艺术”,即描摹在空间中并列的事物,而不可能展示事物在时间上相继的过程。因此诗与画都局限于各自的时间和空间的领域之内,在艺术上缺乏丰富的表现力,在《拉奥孔》的后半部分,莱辛也认识到这个缺憾,并谈到寓时于空和寓空于时,但是始终不能使两者合而为一融为同一个时空之中。但是摄影文学却表现了诗与画在同一时空中的完美融合和统一。摄影文学中,就“诗”而言,即从文学的角度来讲,“诗”不必担心因胪列了空间中事物的并列部分而破坏整体和诗的表现力,因为胪列事物的并列部分由“画”(即摄影)来承担。如诗要描写名将阿伽门农的服装,就不需要像莱辛所说的必须描写他的穿戴过程来避免削弱诗的表现力,摄影文学可以用色彩和线条描摹他的服装,还用诗来描写他的穿戴过程,使两种艺术表现手法达到融合。就“画”而论,即从摄影的角度讲,“画”也不必为只能描摹一个顷刻不能表现情节和动作的先后承续而忧虑,“诗”已经用情节的描绘丰富了摄影中的包孕性顷刻,使时间和空间同时展现在读者和看客面前。
二、静态的并列和动态的持续。莱辛在阐述这两对概念时提出“化静为动,化美为媚”的动态与静态融合的观点,把并列事物的静态美和持续发展的情节或动作的动态美统一起来,表现出新的艺术境界。如“红杏枝头春意闹”、“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以及《诗经·卫风·硕人》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是直接用动作表现静态美,或者用动态的媚来表现整体的美人形象。而在摄影文学中,摄影的每一张相片都把物体各部分并列地描绘出来,比绘画更真实(接近于复制)地用色彩和线条表现最富于包孕性的一瞬间,若干相片并列也能组合成简单的情节,但是不同于影视连续而没有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每一张相片都是一个静态的瞬间,在文学的作用下,让人看到的不仅是静态的并列,更多的是在文学想象思维启示下结合语言文字运用感性思维而建构起来的艺术形象,而摄影的加入有避免了文学想象的无限扩大导致艺术形象的失落的危险。因此,摄影文学把静态的包孕性丰富的瞬间和动态的先后承续的情节相结合,并列的事物各部分和持续的情节发展的叙述相统一,表现出诗与画无法达到的艺术境界。
三、语言与色彩、听觉与视觉。诗是语言的艺术,是通过语言来联结作家、世界与读者,因而必须诉诸人的听觉,类似于音乐在听觉的基础上通过想象而产生逼真的幻觉,只有运用我们丰富的感性经验去体悟出语言中表达的审美韵味,而画是通过色彩、线条及其浓淡、粗细等手法表现出美的事物,是直接诉诸于人的视觉,在人脑海里产生直观的审美形象,只需要直感就可以享受到审美的快感。阅读摄影文学作品时,同样会遇到感觉和媒介的问题。摄影讲究色彩、角度和相片的整体效果,是需要我们的视觉去感觉和触摸;文学注重语言表达,在听觉的基础上运用特殊的审美心理去理解和体悟其中的审美趣味。由此可见,摄影文学打通了听觉和视觉的界限,充分发挥了语言文字和色彩线条的综合作用。
四、自然符号与人为符号。绘画和摄影所用的手段是色彩和线条,是可以被直观地感觉到,具有形象性和具体可感性,这些色彩线条把绘画对象和摄影对象的感性的物质面貌直接再现出来,因此绘画和摄影所用的符号我们可以称之为“自然符号”,而文学所用的手段是语言语汇,具有言意矛盾性和人为表现性,与所描绘对象的感性面貌之间没有直观联系和一一对应的关系,因而我们可以把这种符号称为“人为符号”。使用自然符号的摄影直接表现实物,给人以实物的形象感和确定性;而文学运用人为符号表现的是一种间接的形象话语和情节过程,只能唤起人们感性思维,给人以符号的知觉和不确定性。摄影文学同时运用自然符号和人为符号,把自然中的实物形象和人们所产生的意象结合,接近于马克思“人的对象化”和“自然的人化”的观点,具有人和自然和谐发展的统一性。而且,实物的知觉和符号的知觉同时作用于人的思维,使人们的形象思维、抽象思维与艺术思维同时被激活,把理性思考与审美享受推向极至。
此外,摄影和文学都是一种符号,索绪尔认为“概念和音响形象的结合叫做符号”,而又用“所指和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这里的“能指”和“所指”与摄影和文学相对应,具有一种符号的统一性,而卡西尔认为“人是符号的动物”,摄影文学正好体现了这一趋向,由此可见,诗与画的统一说发展到摄影文学的实践形式,有其深刻的人文背景和语言学哲学基础。
作者简介:居森林,湖北黄冈人,武汉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