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论三仙姑和蘩漪的性爱错位
作者:章可敦
关键词:三仙姑 蘩漪 性压抑 性补偿 性嫉妒
三仙姑和蘩漪是《小二黑结婚》和《雷雨》中的主要人物。《小二黑结婚》反映的是当年解放区农民政权和封建势力的斗争。作者赵树理被周扬称为人民作家,是写农村的“铁笔”“圣手”“当代语言艺术大师之一”。《雷雨》描写国民党统治的城市,封建大家族的灭亡。作者曹禺也被周扬称为“当代语言艺术大师”。二位语言艺术大师尽管家庭出身和生活经历迥然不同,作品的形式也不一样,但作品中揭示的人物在性爱问题上有着相同的心理轨迹:性渴望心理、性补偿心理和性嫉妒心理。
《小二黑结婚》向人们叙述的是两个青年男女的恋爱、受阻,到最终结婚的过程。但作者在构思和处理这一题材时,没有生动曲折的故事情节和高大完美的人物形象,也没有把叙事的焦点仅仅放在主人公身上,却用很大篇幅叙述了三仙姑、二诸葛、金旺等人的“情事”,似乎显得喧宾夺主,与“结婚”也有走题之嫌。其实,《小二黑结婚》的主题并非简单地通过主人公形象和故事情节来显示的,在那些平淡的故事情节的深层,在与“结婚”有关人物的背后,潜隐着一个浓得化不开的性情节和一张错综复杂的性情网。是它们构成了这篇小说的实际情节和发展主线,维系着小说内在的意蕴的完整性和统一性。这个性情节和这张性情网就是作品中有关人物行为的心理依据。如果说小二黑和小芹是这张性情网的“纲”,那么三仙姑、二诸葛、金旺夫妇等都是这张网上的“结”,而三仙姑则是最大的一个“结”。
话剧《雷雨》讲的是一个封建家庭的悲剧。故事发生在周、鲁两家,周姓四人,鲁姓四人。鲁姓有两个人和周家人有血缘关系,其余两人也和周家有这样那样的关连。所以从生活冲突到戏剧冲突,作者的着眼点是在揭露以周家为代表的剥削阶级大家庭内部不可医治的弊端。周公馆的“宫闱秘事”向人们透露出那个社会的统治者内部里已经烂透了的、必将无可挽回的败落的消息。
从第一场鲁贵的谈话中观众就知道了四凤和大少爷周萍的难以公开的性爱关系,由于老爷周朴园和太太蘩漪在年龄上的悬殊和相互感情的不睦,使蘩漪和周朴园的前妻之子周萍也有着一段隐晦的性爱关系,周朴园和鲁侍萍和蘩漪的关系更不必说,就连周冲和四凤也有一种纯洁的单相思关系——正如沈明德先生在《谈谈〈雷雨〉的几个场面》一文中说:“《雷雨》中有着一局相当复杂和紧张的三角恋爱的纠葛。”在这些人物之间,也潜隐着一个性情结和性情网,是它们维系着戏剧内在意蕴的完整性和统一性。并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这个性情结和这张性情网就是戏剧有关人物行为的心理依据。如果说周朴园和蘩漪是这张情网的纲,那么侍萍、周萍、四凤、周冲等都是这张情网上的“结”。
一、性压抑心理
三仙姑,是旧时代的农村妇女,她爱打扮,不爱劳动,而且有着装神弄鬼以骗人的落后封建意识和行为。“三仙姑从思想意识到行为品性受封建思想毒害很深,她装神弄鬼是为了‘不正当的享受’,过轻浮放荡的生活;涂脂抹粉自己,是为了满足变态的感情要求;阻止小芹和小二黑的恋爱,是因为小芹妨碍了她和青年后生们的调情、鬼混,甚至出于忌妒地带有报复意味地把小芹卖给一个退职的老军官。”可以看得出来,三仙姑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渴望,竟然可以不顾女儿的婚姻,牺牲女儿的爱情。 蘩漪是大都市里受过一定教育的中国旧式女人。作者在她出场时介绍她的文弱、她的宁静,她爱好诗文,但有更原始的野性。正如王嘉良说:“她死死抓住周萍不放,甘心走上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是她追求爱情和自由的表现,是对封建礼教和封建秩序的蔑视和反叛。”“她反驳周萍:‘我不后悔,我的良心不叫我这样看。’可见,作者要肯定的,不是乱伦,而是蘩漪的个性解放要求与反叛封建道德的勇气”,而性爱的渴望,是这“勇气”的直接动力。
蘩漪自从嫁入周家后,便受到周朴园对她的“为人妻、为人母”的压制及无爱婚姻的困扰。无可否认,这场婚姻是无爱的,正如她自己所控诉的:“你父亲对不起我,他用同样的手段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生了冲儿。”而在生下冲儿后,周朴园对她的本无爱的感情更演变为对她的压制,“几十年来的凶狠把她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无爱的婚姻、凶狠的压制、寂寞枯淡的生活、沉重窒息的空气,使蘩漪这株艳丽的奇花渐渐枯死,了无生气。周朴园多次逼她吃药,她总是说:“我没有病。”“若是有病,也不是医生治得好的。”言外之意,她这种病只有爱情,只有性爱才能治得好。蘩漪在周家受到双重的压抑,一是周朴园对她的“为人妻为人母”的精神压抑,二是周萍对她的心灵上肉体上压抑,即周萍对她的始乱终弃。其实,周萍并非蘩漪要爱的人的类型,而只是蘩漪在除了周朴园尽是男仆人的这种环境里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只是一种压抑的性爱的需求。如前文所述,她是一株艳丽的奇花,是一个美丽热烈多情的女性,她被闭锁在一个男权主导的阴暗的宅院里渐渐枯死,这时周萍带着大自然的气息从乡间跑来,他用那潮水般涌上来的热情滋润了蘩漪即将枯死的灵魂,使她在变态的情欲中得到滋养,开始新的呼吸生气。而周萍毕竟不是蘩漪所渴望要的人,他犹豫怯懦、胆小怕事,就像曹禺先生所说的“阉鸡”一样,没有真正男子汉那种坚实的身体和阳刚的性格。当她知道周萍连一点性爱也不能满足的时候,她被逼上了最后一步了,她发出了宣言:“你不要把一个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望着窗外,准备着呼风唤雨:“小心,现在风暴就要起来了!”当她最后一次求周萍时说:“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不,不,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日后,甚至你把四凤接来一块住,我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显得多么可怜多么无助。但是她毕竟是一个乖戾的女人,她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毁灭它。当她认为一切都无可挽回时,报复的时刻便来了。在最后一幕也就是最后一次交锋时,她疯狂地抛下她自己的身份,承认了和周萍的关系:“现在我不是你的母亲,她是见着周萍又活了的女人。”“就只有他才要了我整个的人。”把自己因渴望性爱而又得不到所产生的懊恼和愤怒发泄得淋漓尽致。
叔本华说过:“性欲和其他欲望的性质截然不同,就动机而言,它是最强烈的,就表达的情形而言,它的力量最强猛。它构成了人类最本质欲望。它直接是生命冲动的本身,它所急起的压抑能量也是最大的,心里扭曲程度与压抑力量成正比。”尽管三仙姑和蘩漪出身和所受的教育不同,所处的时代不同,但是她们对性的欲望追求和方式却是惊人的相似:都是强烈的,不道德的甚至是畸形的!
二、性补偿心理
《小二黑结婚》的作者告诉我们,三仙姑十五岁出嫁时,是“前后庄上第一个俊俏媳妇”,开始,她对自己的婚姻充满憧憬,可是,她的丈夫于福却是一个“不多说一句话,只会在地里死受”的木讷后生。年轻的三仙姑对这桩婚事是极不满意的。但在那个时代,大部分女人只好认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三仙姑却偏不认命,也不安分守己。她只好在表面上维持这种婚姻现状,而采取“不道德”的行为来作为自己不幸婚姻的补偿。
三仙姑嫁到于福家后,感到生活“太孤单”,“不几天就集合了一大群,每天嘻嘻哈哈,十分哄伙”,但是这纯补偿行为仍遭到挫折,于是她很伤心,趁此设了香案当起“神仙”来了。从此,她衣服穿得更新鲜,头发梳得更光滑,首饰擦得更明,宫粉擦得更匀,结果是“不由得青年们不跟她转来转去”。三仙姑就用这方法,使自己的空虚的心理得到了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