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文学意义:从能指到所指如何可能
作者:李育红
三
文学意义生成的第三条途径是文学语言文本不指向现实世界,而是人的生存的可能世界。前述以创造能指与所指张力的途径生成文学意义之所以可能,原因即在于此。
语言意义生成的第三道编码程序是用现实世界对语言层面的意义进行检校。同样,文学文本意义的最终生成也不能仅在文本语言层面完成,它也需要一个参照世界来检校,但检校文学文本意义的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想象性的人的生存的可能世界,或者说是人对可能生存世界的想象。因此它就没有现实世界的确定性,由此也就保证了能指对应多重所指的可能性,保证了能指与所指之间能够建立张力场。
语言意义的最终完成不仅需要现实世界对其进行检校,而且,其意义的指向和落脚点也在现实世界。而文学文本的意义指向却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人的生存的可能世界。对此,新批评理论的代表人物瑞恰兹一语中的,他称文学文本作为陈述是一种“伪指陈述”。“伪指陈述”就不指向现实世界,那么它指向何处呢?新批评派说它只指向自身,指向文学文本内部,这是不对的。新批评就在这一点上丢失了文学语言世界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变成了咬住自己尾巴的圆圈,堵塞了文学语言世界与外部世界交流、沟通的出路。文学文本作为“伪指陈述”陈述出的是一个什么世界呢?是一个虚构世界。“一切艺术本质上都是为了构建一个想象的世界,并使作为母本的外部实在世界中隐而不现的东西昭示出来,使之变得可以理解。……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自然是从语言上去探究外部世界的可能性。”⑤虚构不是幻想,而是人的生存的另一种可能的世界。由于这是一个可能世界,它就不会是封闭的。从表层向度上看,文学语言构筑了一个虚构世界,它是另一个世界。其实借助于虚构出的这另一个世界,文学语言的意义指向我们生存的可能性。而可能性就是多种多样的,而且由于是可能而不是现实,就与现实产生了对比。这本身就是一个意义的张力场。因为人的生存的可能性是无限的,或应该是无限的,所以它唤起人对自由的向往和渴望,唤起人对世界、生活、人自身意义的思考或思考的意向,这就是形而上,就是文学意义的最高层次——无限,其实是对“无限”的感悟、追求和渴望。此一“无限”并不是前述文学意义的无限可生成性的那个“无限”,那是一种量,而这里的无限是一种质。准确地说是一种无限感,是一种人生的况味。此即英伽登所谓文学文本的形而上质。英伽登认为这是文学作品的一种风格,是作品的悲剧美等等,其实就是一种无限感,是由悲剧美等激起的人生感喟。无论是悲剧性还是喜剧性,最终都归结为这种感喟与思考,这就是不可言传的“意之精”“言外之意”“韵外之致”。有人认为文学意义世界有偏于指向现实世界的,有偏于指向非现实世界的。这是不够确切的。文学意义世界的指向最终就是人的生存的可能世界,人的生存的可能性。它只是借不同的虚构世界来表现,它不存在偏于哪一个世界的问题。偏于指向现实世界是一种酷肖现实的虚构样式,偏于非现实世界则是另一种虚构样式,这是文学艺术假定性的不同方式。因此,所谓现实主义作品,并不是没有思考人的生存的可能性的向度;所谓非现实主义作品也并不是没有现实根基的浮萍。此中涉及现实世界与可能世界的关系。二者的关系在生成文学意义方面应该是这样的:在文学意义生成的这第三种途径中,可能世界是文学意义的检校系统,它保证了能指与所指间产生张力,产生意义空间;另外这可能世界本身就是文学意义的一个张力场,一个意义空间。但无论从哪方面说,它都不是张力的根源。文学意义张力的根源恰恰在于现实世界,在于能指的惯常所指。没有现实世界,可能世界就没有意义,更谈不上张力,没有能指的固定所指,就没有所谓能指/所指关系的切断、挤压、改变,因而也就没有能指/所指间的张力。现实世界永远是语言的家园。
(责任编辑:水涓)
作者简介:李育红,中国人民大学在读文艺学博士生,渤海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从事基础文艺理论研究。
①弗雷格:《论涵义和指称》,见马蒂尼奇编《语言哲学》,商务印书馆,1998版,第377页。
②利奇:《语义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7年,第377页。
③查普曼:《语言学与文学》,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年,第105页。
④斯克洛夫斯基:《作为程序的艺术》,见《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伍蠡甫、胡经之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384。
⑤周宪:《超越文学》,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第116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