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用生命诠释的爱国精神

作者:赵一民




  摘 要:讴歌爱国主义精神是文学创作中的一个永恒主题,古今中外的文学家据此创作了无数篇章。法国作家阿尔封斯·都德的小说《柏林之围》可以说是表现这一主题的一朵奇葩,它以新奇的艺术构思对爱国主义精神作了诠释。作品以普法战争为背景,把一个老军人的生与死融入到法国人民的理想与残酷的战争现实之中:法国军队胜利,老军人则生;法国军队失败,老军人则死。作品在人物塑造、情节展开、环境描写等方面运用对比的艺术表现手法,形成了人物个性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效果,使作品的爱国主义旋律震撼人心。
  关键词:《柏林之围》 爱国主义精神 对比手法
  
  阿尔封斯·都德(1840-1897)是十九世纪下半叶法国很有特色的现实主义作家,出身于法国南方一个破落的丝绸商人家庭,迫于穷困,十五岁起就独自谋生。他先在一所小学校里担任学生自修辅导员,后来到巴黎,从事文艺创作,过着清苦的青年文人生活。一八六六年,都德发表了短篇小说集《磨坊文札》,才引起人们注意。一八七零年普法战争爆发,他应征入伍。战争中,目睹了法国战败的惨状,受到了人民爱国精神的感染,激起了强烈的爱憎情感,并找到了创作的源泉。他曾以此次战争为题材创作了不少爱国主义的短篇,一八七三年,他发表的著名短篇小说集《月曜故事集》,就是以这次战争为背景。其中的《柏林之围》由于具有深刻的爱国主义内容和精湛的艺术技巧而享有极高的声誉,成为世界短篇小说中的杰作。
  小说的构思颇为新颖,通过一个老军人儒夫上校的昏死、复活、死亡的故事,把巴黎被普鲁士军队围困、攻陷的残酷现实和主人公想象中法国军队攻克柏林的胜利对照起来,既表现了主人公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又表现了法国人民深沉的亡国之痛,使人从悲伤中产生热爱祖国的崇高感情。
  故事取材于一八七零年的普法战争。巴黎明星广场的凯旋门附近一幢富丽堂皇的楼房里,住着一个拿破仑帝国时代的军人——儒夫上校,从战争一开始,他就搬到了凯旋门附近的一套有阳台的房间里,为的是能观看法军凯旋归来的仪式。而当威桑堡法军失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突然中风,像遭雷击似的倒在地下,“整整三天,昏迷不醒,一动也不动”。就在眼看停止呼吸的时候,误传的雷舍芬战役胜利的消息使他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他“两眼有神,舌头也不那么僵直了”,“竟有了精神对我微笑”,甚至还两次发出了“打胜了”的欢呼。这些描写意味着他在沉重的失望之后又看到了希望,垮了的精神支柱正在修复,对法军和法国政府的信心和幻想又一次回到了心中,说明他的病情变化,完全取决于战争的胜败,它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
  既然以讹传讹的胜利消息使他的生命机器重新运转,强忍着不知父亲下落的悲痛的老上校的小孙女,决定用胜利的消息来维系老上校的生命。果然,随着一场虚构的法军进攻战的节节胜利,上校的健康日渐恢复,他的思路也日渐清楚。内心充满痛苦但又聪明机灵的小孙女日夜伏在那张德国地图上,为爷爷编造着法军向柏林进攻,攻抵巴伐利亚,直向波罗的海海滨地区进发等捷报。这些谎言越来越使上校兴奋,这时他从开始的胜利者的幻想发展到了征服者的幻想。然而现实的战况越来越使人担心,普鲁士军队已攻抵巴黎城下,他的儿子也被俘送往德国。老上校的身体、精神状况及幻想与现实构成明显的对比,使读者感受到他强烈的爱国情感,作品愈加显得哀婉动人。
  巴黎被围的第一天,老人正兴高采烈地坐在床上,沉浸在法军围攻柏林的胜利幻想中,床上堆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拿破仑时代的东西。他顽固的必胜观念越来越强,“贪得无厌”的胃愈来愈大,需要每天有一个新的军事胜利的消息,小孙女系统、完整、周密地编造他父亲的一封封来信,使上校“一会儿心领神会地微笑,一会儿点头赞许”。于是上校就以占领者自居,在口授给儿子的信中谈到媾和的条件“只要赔款”,不要割让的土地,“难道我们能把德意志变成法兰西吗?”小孙女的一句“明天他们就要进城了”的话,使他欣喜若狂,他想到的是法军即将占领柏林,想到的是法军的凯旋:玛克·麻洪元帅在鲜花丛中、鼓乐声里沿着林荫大道走过来,自己的儿子在元帅身边,自己站在阳台上,整整齐齐穿着军服,就像当年在鲁镇那样,向遍布弹痕的国旗和被硝烟熏黑了的鹰旗致敬。强烈的爱国激情和胜利喜悦,不仅使他站了起来,而且穿戴整齐,走上阳台,他似乎完全康复了,顿时几个月来一直被幻想掩盖着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马路上是那么的寂静,各家的百叶窗都紧闭不开,在凯旋门的后面,钢盔的尖顶慢慢闪出光来,耶那的小铜鼓敲起来了,响起了舒伯特的胜利进行曲。这意想不到的客观现实如晴天霹雳,击碎了他长期沉湎的幻想,也击毁了他赖以支撑生命的信念和精神支柱。于是,在情不自禁的“快拿武器……快拿武器……”的呐喊声中,踉踉跄跄倒在阳台上,悲愤地死去。老上校的呐喊是他的一种本能的反应,更是他决不屈服的抗争意志和融入了全部生命的爱国精神使然,它催人奋起,使《柏林之围》在达到爱国主义最强音时,戛然而止,构成一部悲壮动人的爱国主义乐章。
  文章之所以具有这么强烈的震撼人心的力量,主要取决于作者的艺术构思。从文章中可以看出,小说的情节是在战争事实上法国的失败和老上校幻想法国胜利的对比中展开的,威桑堡惨败——老上校昏死;讹传的胜利——老上校复活;小孙女编造的胜利——征服者的幻想;普鲁士军进入巴黎——凯旋者的幻想——国破身亡,也就是:巴黎被围老上校则死,柏林被围老上校则生。小说正是这样通过人物生与死的对比,突出了作品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
  作品整体的情节安排在精心构思的幻想和现实这个主要的对比冲突中,又多处采用悲与喜,明与暗的对比方法,增强作品的表现力。作品开始是喜剧性的序曲:老上校搬到凯旋门附近带有阳台的房间,是为了参观法军凯旋而归的仪式。但是事与愿违,法军在威桑堡惨败,老上校像雷击似倒下,生命奄奄一息。接着作者没有按照实际的战况去写一个又一个惨重的悲剧场面,把悲剧迅速推向高潮,而是笔锋一转,特地插进讹传的雷舍芬战役的胜利,又由悲转喜,使小说的情节峰回路转、曲折多变,读者的心情忽喜忽忧、跌宕起伏。接着作者以雷舍芬大捷这一误会所造成的假象为开端,借助老上校丰富的幻想和小孙女无可奈何的编造,利用幻想来编造幻想,使幻想不断发展,出现一系列喜剧性场面;另一方面又以威桑堡惨败为开端,以普法战争的客观事实为基础,不断勾勒出法军接连失败的轮廓,出现一系列悲剧性情节,为老上校的结局集聚了饱和的气势,埋下了可怕的伏笔。这样,幻想的喜剧令人鼓舞,现实的悲剧催人泪下,形成越是“胜利”越是失败,幻想越是丰富奇特,现实越是冷酷严峻的局面。小说结尾,喜剧与悲剧交相汇合,出现了老上校走上阳台的场面,这既是喜剧发展的结果和高潮,又是悲剧发展的必然和结局。严酷的现实击碎了奇特瑰丽的幻想,悲剧最终取代了喜剧。
  围绕这条主要的线索,作者在文章中又设计了许多对比的细节对它丰富完善。如文中写到老上校病情,始终没有提到药物的作用,老上校身体的恢复完全是依赖小孙女杜撰的法军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捷报,显然这样的对比是为了突出表现作品的爱国精神。又如随之而来的细节中,逐渐扩大了胜利的胃口的老上校,在给儿子的回信中,俨然以征服者的姿态告诉前线胜利的将士,在和敌人媾和时“只要赔款”,不要割让的土地,这表面上是显示征服者的宽大胸怀,实际上恰恰是借老上校之口,表露以作者为代表的被奴役国人民不甘屈服的爱国精神以及向普鲁士殖民者提出的严正警告。再如小孙女对他生活需求和精神需求的精心照料,使得老上校的精神得到满足,怡然自得,但与此同时小孙女的内心却强忍着祖国沦亡和父亲被俘的巨大悲痛,这对比既使人感到刻骨铭心,难以承受,又觉得它唯其如此才合情合理。还有,小说中有一个担负着特殊使命的虚拟人物——小孙女的父亲,他在战争一开始就被普鲁士军俘虏,但在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中,维系老上校生命的强心剂,是来自于他的亲笔信,事实上,只有他的亲笔信,才显得真实、自然、可信度高,于是一次次带给老上校生命活力的胜利捷报,竟是早已战败而身处敌军囹圄的俘虏,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这悲哀使作品的悲剧色彩添上了浓重的笔墨。
  作者显然是运用对比的高手,除了构成情节的内容外,在一些辅助方面的描写上,也多次使用对比的方法帮助深化主题,如作品的题目和两处环境描写。
  题目《柏林之围》给人的感觉应当是柏林被围得水泄不通,危在旦夕;然而实际上却恰恰是巴黎被围,而且被敌军攻破。作者这样拟题显然是“以乐景写哀”,目的是倍增其哀。这样的效果要比拟作“巴黎被围”超出许多。
  小说中有一段对拿破仑帝国时代全盛时期遗物的描写,烘托了老上校沉浸在胜利和喜悦之中的情绪,但文章的言外之意是透过老上校的天真,把目前法国惨败的现实和鼎盛时期形成对比,委婉地讽刺和批评了当前政府的无能。
  在“严寒的季节,大炮不断轰击,瘟疫流行,饥馑逼人”,巴黎临近沦陷的困苦环境中,小孙女在医生的帮助下让老上校生活的安逸快乐,沉浸于胜利的幻想之中。大环境的险峻与小环境的安乐形成的对比,不免使人想到中国的古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替他们捏一把汗。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互相排斥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调造成最美的和谐。”文学作品中,作家为了真实地反映生活,常常有意识地运用对比的手法,使环境中的光明与黑暗、美与丑、乐境与悲境,在显明的映照中突现出来,从而起到深化情感与思想,扩大作品表现力的作用。本文就是这样,在人物塑造、情节展开、环境描写等方面运用对比的艺术表现手法,形成了人物个性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效果,使作品的爱国主义旋律更加震撼人心。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赵一民,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教师,从事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教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