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史铁生的精神境界探析
作者:吴延生
四、虔诚的宗教
史铁生的许多作品都表现出宗教精神和宗教情感,忍受苦难,永不疲倦地寻找精神家园,超越自我等等,都贯注了宗教精神。尽管他不是任何意义上的教徒,宗教情绪和宗教信仰作为一种非常重要的精神力量引导着史铁生在人生方面走向坚强、文学方面走向成功。通常,到宗教里寻找慰藉总是由于现实中的孤苦无援。面对苦难做关于生死的思考,令史铁生向宗教靠拢了。宗教要人忍受苦难,但是人们往往忽视它要人们经由苦难之途达到精神圣洁的境界。
史铁生是经由人生哲理的思考而产生的宗教意识,这种宗教意识是建立在生命感悟的基础上的,它还处于自发朦胧的阶段,其特点是认同苦难和偶像崇拜,而没有一个明确的宗教信仰,而且偶像也仅仅是个人渴望有比自己强大的情感力量加以庇护这一心愿的投影。这样的宗教情绪包含着丰富的人文内涵,它至少表明一个富有激情的理想主义者在明白了失落的青春已经永远无法找回以后,他要借创作重温和祭奠那一段知青岁月,然后开始新的旅程。这种刚毅的精神使他的作品洋溢着单纯、热烈、激动人心的浪漫主义色彩。很难明确地说史铁生完全皈依了基督教还是佛教,他的作品中这两种宗教观都有所表现,他希冀用信仰来实现自我拯救,他举着这信仰的旗帜一步步疏离血肉人生,走向圣洁的精神世界。
最能反映史铁生的基督教宗教情感的是他创作的《我与地坛》。在史铁生眼里,地坛就是他的教堂。“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地坛是史铁生的上帝,它仿佛主宰着史铁生的命运。正如他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这样,史铁生既找到思考的精神支柱,又有了相应的思考空间。从此就在上帝的灵光中思考自己的生活。“我在这园子里坐着,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人的罪孽感是基督教义的核心部分,史铁生也许没有在仪式上加入基督教,但是内心深处已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最能反映史铁生的佛教宗教情感的是他创作的《中篇1或短篇4》。史铁生将四个短篇放在一起,仍然在继续他关于人的活法的思考,但是这次却是在探讨着佛教,在最后一个短篇里作者揭示了全文的意义。这个揭示的过程是对佛教的诘问:“他们全都成了佛了,他还要他们做什么呢?”“所有的人都已成佛,这盒子里还有什么恶事呢?”作品中,史铁生对佛教的禅意也有具体的阐述。如“一切众生均有佛性,皆可做佛,绝无例外,就是断了善根的人也有机会成佛。不能成佛的原因,是无名的烦恼障蔽了佛性”。“众生皈依了佛法,弘扬了佛法,了悟缘起,断除无名烦恼,扫尽业、惑阻障,众生就都可以慧光焕发,佛性显现,内心清净,无欲无畏,解脱一切痛苦,进入极乐了。”一切缘于清净之心,清净之心便是佛性。因而史铁生文中的禅宗,意味无穷,正是他高远简直、清净洒脱的禅风情调的体现。
在当代文坛,史铁生以自己宁静拙朴的文字、个人生命的沉思、博大的爱心、顽强的拼搏精神被选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是当之无愧的。富有感染力的作家往往具有独特的人生经历和闪光的人格魅力。当我们流连于史铁生“风景独特”的作品世界时,一定会为他在平淡与深沉之间的探索、追求而感喟、唏嘘。这种强烈的审美效应并不仅仅来自于作品的深刻意蕴,而且也来自于作品所体现出的史铁生的坚强人生。
史铁生个人的问题其实早已变成了众生共同的问题,尽管史铁生的作品中体现的仅仅是一种个人化的人生哲学。但他是人生悲剧中的微笑,苦难命运中的浪漫,他的闪光的人格魅力会影响更多至今仍在苦难命运中探求的人们,因此具有普遍的社会意义。他在苦难面前表现出的非凡的勇气和惊人的毅力,将给青年一代以深刻的启示。
(责任编辑:吕晓东)
注:文中引文出自史铁生的《务虚笔记》《我与地坛》《病隙碎笔》《命若琴弦》《礼拜日》等。
作者简介:吴延生,江苏淮阴工学院人文系副教授,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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