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一首首情深的恋歌

作者:梁巧丽




  关键词:许地山 空山灵雨 妻子文学 情深
  摘 要:许地山的散文小品集《空山灵雨》中有一类作品,主要是描写夫妻生活小景、表达对亡妻的哀悼,沈从文戏称之为“妻子文学”。这类作品情感真挚、深厚,字里行间充满诗意和情趣。
  
  许地山是现代的小说家、散文家。其在一九二五年出版的散文小品集《空山灵雨》是“现代小品文最初成册的书”,全文四十四篇,连载于一九二二年《小说月报》上,是“文学研究丛书之一”。《空山灵雨》从内容上,有作者对人生哲理的思考和探索,有对社会弊端的针砭和抨击,还有一类,是对生活小景的记写和描绘(约有四分之一篇目)。这类描写生活小景的文字里,以反映夫妻生活的篇章最多,沈从文曾戏称之为“妻子文学”,包括了《笑》《香》《爱就是刑罚》《花香雾气中底梦》《别话》《七宝池上底乡思》等,其中既有对闺房趣事的记写,也有对妻子逝去后的哀悼,表现了夫妻间深厚的情感。
  许地山的这类作品,有评论者认为“情趣庸俗,格调不高”。其实细细品味,你会发现文章情感真挚,充满诗意和情趣,表现了作者强烈的主体意识。它的产生有一个特定的背景:一九一八年初,许地山和台湾人林月森结婚,年底,生有一个女儿。一九二零年,许地山从燕京大学文学院毕业,留校当助教,他便回福建接妻子进京,不料,途经上海时,林月森得了急病,猝然去世。那时,他们的女儿还不满三岁。许地山和他的亡妻结婚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他们夫妻恩爱,感情深厚,而且夫妻都笃信佛教,谈佛、崇佛,是他们闺房的重要功课(因为这样,许地山的作品中充满宗教色彩,包括他《空山灵雨》中的很多作品。关于此特点,评论颇多,本文不再论及)。突然失去心爱的妻子,这使他一个时期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为此,他写下了不少回忆往事、怀念亡妻的文字,《空山灵雨》中的“妻子文学”便是代表。
  下面,详细解读《笑》和《七宝池上底乡思》,并通过体会《空山灵雨》中其他“妻子文学”作品的主题,一起去感受作者和他亡妻的一份份深情,感受文章的诗意和情趣。
  《笑》全文仅三百多字,写了一个场景、四个人物,通过“我”回到家后引起的“寻香”、“问笑”对话的描述,表现了家庭的温馨和夫妻的恩爱。
  文中开篇是“我” (丈夫)“因为妻子心爱底一样东西”找着了,所以“从远地冒着雨……”“带回来给她”,可见丈夫对妻子的情深。一进门,老妈子“借故”出去。为什么呢?因为她深知他们夫妻恩爱,也很懂人情世故,不愿留下有所妨碍。同时,这一“借故”,也为下文的表现埋下了伏笔。接下来,便是夫妻“寻香”的对话:“呀,香得很,这是从哪里来底?”“窗棂下不是有一盆素兰吗?”“良人,到底是兰花底香,是你底香?”“到底是兰花底香,是你底香?”夫妻两个,一个是趁机故问,一个是避知他答;一个是追问不舍,一个是借问作答。简单的几句对话,雅兴十足,妙趣横生,推波助澜地将这对恩爱夫妻的眷恋之情掀向高潮,以至于“她” (妻子)在说“让我闻一闻”时,“亲了我一下”。
  夫妻间这一亲昵的举动,让尚未离开的小、r头看见了,她“掩着嘴笑”,而且很知趣地“翻身揭开帘子,要往外走”。如果小丫头就此离开,就没有后面的情节了。偏偏波澜又起,妻子把小丫头叫了回来。小丫头“不敢不回来”,但“仍然抿着嘴笑”。下面便有了主仆“问笑”的对话:“你笑什么?”主人明知故问。“我没有笑什么。”小丫头笑不敢答。“我为她们排解说:‘你明知道她笑什么,又何必问她呢,饶了她吧。’”妻子终于让小丫头“去罢”,还故作嗔怪地叮嘱小丫头:“不许到外面瞎说”。小丫头“抿着嘴出去了”。
  作者写小丫头的笑,值得细细品味。文中,写了小丫头的三次“笑”。第一次“笑”,是她无意中看见主人的亲昵举动,感到有趣好笑,但又不敢嘻嘻哈哈地张口露齿大笑,于是不禁“掩着嘴笑”。第二次“笑”,是在她被女主人叫回后,情知不妙,连忙收敛,但还是忍不住“抿着嘴笑”。第三次“笑”,是她被女主人明知故问和严加叮嘱之后,天真地“抿着嘴”出去,虽有笑意,但不敢再表露。文中对妻子关于笑的明知故问的渲染和对小丫头笑容笑貌的描写,是作者运用欲扬先抑的手法,进一步深化和张扬文章的主题。
  全文有情有趣,婉转跌宕,多姿多彩,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美文”。作者家庭的温馨及夫妻的恩爱,让人向往,让人动容。文中夫妻、主仆温馨的对话,夫妻的亲昵和小丫头的笑,构成了一幅浪漫、平易、情深的图画。
  《七宝池上底乡思》是《空山灵雨》中少数诗篇之一。作品完全以佛学意象写成,主旨却是与佛教相悖的深挚的人间情爱。作者构思了一个具有神话色彩的故事,诗中少妇的形象被刻画得栩栩如生,不仅表达了妻子对夫君的思恋,也表现了作者对亡妻深切的缅怀。
  诗的主角是一位被“度”入“极乐世界”的少妇,她无心欣赏“天堂”里的“宝林成行”、“花花相对”、“妙音充耳”……竟日日在“七宝池”上“凄切”地“啜泣”。这是她思念夫君的第一阶段。
  当佛祖弥陀派迦陵频迦去看“是谁这样猖狂”的时候,她不畏惧佛祖的责怪,而是一往情深地诉说在她离开人间时夫君苦苦挽留她的情形。因为心中思念夫君,她“不时听见他的悲啼”,她“额上的泪痕” “臂上的暖气”、“脸上的颜色”、“全身的关节”“都因着我夫君的声音,烧起来溶起来了!”一个妻子,到了“天堂”“指望”“享受快乐”,没料到“现在反憔悴了!”如果不是对夫君情深,何至于那样呢?她哭着要返回人间,“巴不得现在就回去止住他的悲啼。”这是她思念夫君的第二阶段。
  迦陵频迦继续劝导她,“你且静一静,我为你吹起天笙,把你心中愁闷的垒块平一平;且化你耳边的悲啼为欢笑。”但她丝毫没有动心,也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坚定地说:“你的声不能变为爱底喷泉,不能灭我身上一切爱痕底烈焰,也不能变为忘底深渊”,“我还得回去和他相见,去解他底眷恋”。这与佛教竭力宣扬的“色空”观念针锋相对,是强烈的叛逆之音。这是她思念夫君的第三阶段。
  迦陵频迦终于无可奈何,答应让她再回人间,却同时提醒她“须记得这就是轮回因”。佛祖弥陀也说“善哉”,“你乃能为她说这大因缘!”言下之意,如果她执意要回去,从此便不能进入涅槃,要受轮回之苦。可是她明知如此,依然无怨无悔。最后,是用莲花将这位少妇裹了起来,使她堕入七宝池中,以示对“有情”者的惩罚。至此,诗结束了,但少妇对夫君的眷恋之情却达到了高潮。
  诗中的少妇,显然便是许地山的亡妻林月森。一个笃信佛教的女性,最终连佛祖的劝告都不听,全因一个“情”字。诗中的夫君,便是许地山自己,他极力地挽留心爱的妻子。妻子已“全身冷却了”,他“还用温暖的手”将她“搂抱”;妻子“全身都挺直了”,他还将她的“四肢来回曲挠”;妻子“全身底颜色已变得直如死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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