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越是间阻越情忺

作者:王广超




  关键词:情爱 邪亵 雅正 原因
  摘 要:元代情爱题材散曲,其感情有邪亵、雅正之分,反映了元代市井社会各种类型的情爱生活,体现了市民新兴的情爱观,也和当时社会风俗和社会政治有一定的关联。
  情爱是元代散曲重要主题之一,不仅数量众多,而且思想也非常复杂。从内容上看,散曲所写情爱,既有纯洁恋情,又有沾染着商业色彩的性爱关系;从情感上看,既有雅正之情,又有邪亵之情。两类作品各有不同的社会意义。
  
  我是个花柳营中惯战马
  
  在现存元代散曲中,标明赠妓的作品只有小令一百余首,套数三十余篇,但我们必须看到,大量作品虽未标明写歌伎,其实际内容就是写歌伎的。在这些作品中,或表现青楼追欢卖笑之状,或刻画文人恣情狎妓之形,或描摹官宦附庸风雅之态,或抒发男女密约偷期之情,或对女子体态和身体缺陷津津乐道,其中包含着大量的邪亵内容。
  在元代散曲发展、演变过程中,不同时期的作家,则从不同角度关注着这些另类女性。早期散曲家,主要关注女性姿色,通过对另类女性姿色的描摹,满足本能欲望。如杜仁杰[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美色》,就是将妓女俏丽、淡雅、顾影自怜、楚楚动人的“色”作为主要欣赏对象。“柳似眉莲似腮,樱桃小口芙蓉额”、“不施朱粉自有天然态”、“半折慢弓鞋、一搦俏形骸”、“粉腕黄金钏,乌云白玉钗”,从眉、腮、口、体态、小脚、头发等方面仔细描绘,以求得赏心悦目的感官刺激。刘秉忠的[南吕·干荷叶],从直观上写妓女风情万种,惹人怜爱的姿态,极其具有性的诱惑力:“脚儿尖,手儿纤,云髻梳儿露半边。脸儿甜,话儿黏,更宜烦恼更宜皚,直恁风流情。”在这些作品中,妓女(包括歌伎)已经成了他们梦中情人。
  元代统一后,描写青楼妓院邪亵之态作品特别多,部分“书会才人”和官宦学者散曲家,都在描写女性姿色的同时,赤裸裸地表现人的原始情欲。王和卿部分散曲作品,可视为元代散曲中邪亵之情的起音定调之作。如[双调·拔不断]《胖妻夫》,以男女床笫之事,嘲讽人之肥胖;[仙吕·醉扶归]“我嘴愠着他油发髻”,更是对妓院生活津津乐道;[越调·小桃红]《胖妓》、[越调·天净沙]《王大姐浴房内吃打》等作品,无不带有逢场作戏、暗示色情成分。作者在这类作品中,以不美为美,又没有能够准确把握化丑为美的尺度,表明了作者在内容的选择和处理上,已经偏离了美的标准。关汉卿散曲中一些反映歌伎生活的作品,虽然表达了作家叛逆的个性,但也不可否认,里面渗透了他对眠花宿柳生活的向往,例如个别作品,以欣赏口吻,非常露骨地写了男女床笫之事。正如郑振铎先生所说:关汉卿“也许和柳耆卿是同流,终生沉酣在歌妓间的。他为她们写下许多的杂剧,也为她们写下许多的散曲。他有一篇《不伏老》,恐怕便是他的自供吧”(《中国俗文学史》)。
  部分官宦学者散曲家也和“书会才人”一样,对妓院题材津津乐道,和“书会才人”散曲家相比,个别作品中表现出来的邪亵情感,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翰林学士承旨徐琰,现存散曲基本上是写男女缱绻、放荡妓院的生活。其《青楼十咏》,是系列化嫖妓之作。“初见”时,“罗绮丛中,两意相投,一笑通情,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小酌”时,“象板轻敲,琼林满酌,艳曲低讴”;“沐浴”后,“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轻除蹀躞”;“纳凉”时,“笑指嫦娥,戏将织女,比并妖娆”;“临床”时,“困倚屏帏,慢解罗衣”;“并枕”时,“兰麝生香,风月弥漫,云雨相将”;“交欢”时,“握雨携云,倒凤颠鸾,簌簌心惊,阴阳春透,隐隐肩攒。柳腰摆东风款款,樱唇喷香雾漫漫……恩爱无休,受用千般”;“言盟”时,“同枕同衾,同生同死,同坐同行”;“晓起”时,“不防分散,渐觉凄凉”;“叙别”时,“叹聚会难亲,想恩爱怎舍”。作品不仅完整地表现了嫖妓过程,而且再现了妓女和嫖客心身交融、全力以赴地享受快乐,将狎妓过程和性爱体验直接呈现在读者面前,此种写法,此种思想,在以往诗歌中是前所未有的。
  散曲家乔吉,也写过此类作品。乔吉的作品,不仅表现了市井社会男子对青楼生活的热衷,而且写出了青楼生活给下层文人带来的痛苦。前者,是继承了曲风形成时期“书会才人”的孟浪、调笑传统;后者,为后期散曲家贬妓、嘲妓、规劝子弟类型散曲作品开了先河。乔吉在[越调·斗鹌鹑]《闺丽》中宣称:“我不是琉璃井底鸣蛙,我是个花柳营中惯战的马”,其精神和关汉卿“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一脉相承。另外,乔吉[双调·折桂令]《劝求妓者》:“溺盆儿刷煞终臊,待立草为标,现世生苗。时下收心,眼前改志,怎换皮毛。厌禳死花枝般老小,踢腾尽铜斗般窠巢,日夜煎熬。要撅断琴弦,别觅鸾胶。”妓院终究是破财害身之地,所以奉劝那些浮浪子弟尽早“收身”。
  元代后期散曲家,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揭示了封建市场经济下妓院性爱的本质,即鸨儿、妓女们“爱钞不爱俏”,“爱俏更爱钞”,对金钱的索取,胜于对真情的追求,下层文人认识到了妓院并不是他们的温柔乡、安乐窝,故而出现了大量骂妓散曲。宋方壶[南吕·一枝花]《妓女》:“有钱每日同欢会,无钱的郎君好厮离,绿豆皮儿你请退”,曾瑞[中吕·喜春来]《妓家》:“无钱难解双生闷,有钞能驱倩女魂,粉营花寨紧关门。咱受窘,披撇见钱亲”,“占花惹草纱中俏,傅粉施朱笑里刀,劝君莫惜野花娇。零落了,结果许由瓢。” 这些作品不仅表现了妓院爱钱贪财的本质,而且还表现了穷酸文人在势利妓女面前的尴尬。汤瞬民[正宫·醉太平]《嘲秀才上花台》,以自嘲笔调,对穷酸文人进行了无情的讽刺:“生居在孔门,供养甚花神。今年撞入翠红裙,被虔婆每议论。星里来月里去又笑书生嫩,多则与少则许又骂酸丁吝。寝不言食不语又笑秀才村,我可甚文章立身。” 元代后期,由于文人和青楼歌伎地位的变化,他们再也不是相互欣赏的知己,于是这些穷酸文人愤恨不平地咒骂妓院,汤瞬民就说妓院是“陷人坑土窖似暗开掘,迷魂洞囚牢似巧砌垒,验尸场屠铺似明排列。死温存活打劫,招牌上大字儿书者。买笑金哥哥休俭,缠头锦婆婆自接,卖花钱姐姐无赊”([双调·湘妃引]《闻嘲》),刘庭信在十五首[越调·寨儿令]《戒嫖荡》中,告诫那些嫖客,在妓院中“着你当不过连珠箭急三枪。鼻凹里抹上些砂糖,舌尖上送与些丁香。假如你便铜脊梁,者莫你是铁肩膀,也擦磨成风月担儿疮”。
  表现男女邪亵之情的散曲作品,反映了部分散曲家并不高尚的生活情趣,但是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还是具有一定现实意义的。透过邪亵外表,可以看到早期“书会才人”在这类作品中,表达了他们和这些另类女性彼此爱慕、真心相知、相互依存的情感。官宦学者散曲中的邪亵之情,一部分人是借此发泄政治苦闷,一部分是前代文人恋妓情结的自然流露。后期散曲家,在抒发放荡不羁感情的同时,尽情地丑化妓女,表现出了一种厌妓情绪。这些内容,一方面真实地反映了青楼生活,一方面也表明了在封建市场经济离间下,文人与青楼女性的感情趋向于淡漠,所以后期散曲家笔下的青楼女性大多无情无义,浪荡文人也猥亵不堪。
  
  痛煞煞好难割舍
  
  情爱题材散曲的精华,应该是那些具有雅正之情的作品,这类作品所描写的对象有青楼歌伎、民间艺人、良家少女和少妇等。
  以歌伎为描写对象的散曲作品,一方面表现了歌伎与散曲家的友情,另一方面还揭示歌伎屈辱生活,把歌伎从非人还原为人。如:
  
  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卢挚[双调·寿阳曲]《别朱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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