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大时代的小音画

作者:关 峰




  城市除给人带来财与色的渴望外,还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压力感、焦灼感。孟经理就慨叹:“同在一个城市里,好同学几年都难得一见,人都活成什么样了,天天都焦虑不安!”(《一小时午餐》)张老板也坦承:“(赌博时)我必须让人家高兴,在很多种情况下,我根本不是我自己。”(《他们在树下玩麻将》)就是在城市做苦活的农民工心里也直“摇晃”,“在这个富人聚居的地方,我们的心一直在空中悬悠着,落不到实处。”(《我们在K26栋干了什么》)高校教师同样难以悠闲,老讲师吴格远因连续五年没有评上副教授,发誓“从此以后我不会对任何人微笑了”,终致精神恍惚,报复社会(《两个谎言与一个真实事件》)。对话体《墙上的另一块砖头》颇见功力,接触到了敏感的婚外恋问题,女主人公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产生了幻觉,“墙上的另一块砖头”的想法呈现出人物内心的荒凉感和荒谬感。概而言之,在黄建国看来,人们的压力感和焦灼感主要来自于金钱欲、权力欲、情感欲及职称欲,连休闲娱乐的地方也充斥着人性的角斗和异样,感喟之下,作家借《回家》中的五婆之口哭诉了人生的无奈与无望。
  
  三、陈述的文本间性
  
  黄建国的小说多属短制,却能免单薄之嫌,除了文本结构的精巧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互文性(文本间性)的发掘。集内农村题材的小说大多前后牵连,彼此挂结,构成了文本的诠释连环和巴赫金意义上的“复调”效果,从而摆脱了超短篇小说的内在局限,也使得意义的生成具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尤其是在人物策略上的应用,简直可以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点铁成金之效。
  与鲁迅笔下的未庄、郁达夫小说中的“我”一样,黄建国也刻画了梅庄、保当村、梅二、马堂、梅二亚等艺术意象,他们出现在不同的篇目中,有着或连贯或补充或对峙的作用,如《好东西在哪里》与《梅二亚回到了梅庄》中的胡军胜就截然不同,同时也互相衍发。《教育诗》等写到了“打工”这一新的社会生产方式,却与李锐、刘庆邦等异趣。《同学马国林》《两个谎言与一个真实事件》《游戏一种》写职称评定,舒放澹远。《好牛》《如何打死一只苍蝇》《瘫痪》《树荫》寓蕴哲理,悄然以思。《邻居》《陌生人来到梅庄》《打赌》则有了挖掘国民劣根性的意含。《在水库工地》《一条狗的命运》《从四月到十月》怀了对于美好品性的玄想,浸润着淡淡的哀愁,读来令人怅惘。
  文本形式的连缀使得黄建国的小说从不缺乏对人的生存状态的凝眸,人性或壮丽或猥琐或隐曲或明艳的方面都被织进生活与社会的逻辑中去,很难分拆得开。《自己的影子》中肖甲的敏感期并不如女人的生理期,副处长的诱惑使他“连自己的影子也要防备着”。理趣不同,“极其重视个人心情”的郭一水的苛求的代价是不得不离开自己的社会职位,而《什么人藏在房庵里》的梅金砖(看得出,此类人物是作者所稔熟的)殚精竭虑反而带给他意想不到的后果,违反生活所带来的是生活和家庭的缺失,违反社会所带来的则是带进局子里审讯。另外,麻子六的“心堡”(《梅庄的某一个夜晚》),老妇人的“人说啥都得活着”(《哀伤》),梅叶丽“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热爱》),包蕴着对生活的礼赞和珍爱,而当生活的逻辑与社会的逻辑发生冲突时,社会总以其强大的动力占据上风,横扫一切,《红苕什么时候是硬的》中梅开民的生活方式和样式是令人心酸的,他不拉电灯不吃烟,烂眼窝红得厉害,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总也逃不开政策加给他的负累。他不止一次地述说:“政策是个红苕,生的时候是个硬的,熟的时候是个软的。”有什么办法呢?最终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他不愿接受的现实。《小镇上》的赵墩坎从可怕到可爱的转变,也展示了社会化的过程与构成。
  作为一位学者作家,学院生活使得黄建国的小说更多属于荣格意义上“心理的”模式的创作,有着毋庸置疑的阐释生成机制和惯性机制,寓示了时代音画和人性经验的一角,含纳着不容忽视的认识论和存在论价值,在后现代语境私人化平面化写作的态势下,其意味和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介绍:关 峰(1971-),文学博士,现执教于长安大学人文学院。
  
  参考文献:
  [1] 黄建国:《谁先看见村庄》,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4年1月版。
  [2] [瑞士]荣格:《心理学与文学》,冯川 苏克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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