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心灵的解脱与精神的超越
作者:仲浩群
令狐冲心结的打开,还与其奔放不羁的个性有关。令狐冲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此外,他还拥有豪放乐观的内在意蕴,兴之所至,便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令狐冲一生虽然受尽艰险困苦,但他始终不失乐观豁达的心境,随着其江湖人生的起伏,在各种机缘的促进下,令狐冲对自己的人生有了顿悟:“大丈夫不能自立于天地之间……算什么英雄好汉?江湖上千千万万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师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华山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他几十碗烈酒,什么生死门派,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岳灵珊,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⑦心神交战的刹那间,令狐冲抛开了烦恼与痛苦,其心结一下子打开了,真的是无牵无挂、坦坦荡荡。随着心结的打开,随着精神境界的提升,令狐冲既摆脱了对师父的愚忠,也摆脱了狭隘的师门观念,更摆脱了对岳灵珊的痴恋,他获得了心灵的解脱与精神的超越。
三、诗意生存理想的实现
令狐冲追求人格的独立和完善,追求个性的舒展与自由,在黑木崖上,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邀请令狐冲出任副教主的高位,令狐冲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书中写道:“他本性便随遇而安,什么事都不认真,入教也罢,不入教也罢,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那日在黑木崖上,见到一众豪杰好汉对东方不败和任我行两位教主如此卑屈,口中说的尽是言不由衷的肉麻奉承,不由得大起反感,心想倘若我入教之后,也须过这等奴隶般的日子,当真枉自为人,大丈夫生死有命,偷生乞怜之事,令狐冲可决计不干。”⑧任我行自我神化到不可一世地步,别人随便笑笑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令狐冲却禁不住纵声大笑。令狐冲坚持其道德信念,当任我行对其威胁利诱时,令狐冲却旗帜鲜明地要与恒山派共存亡。武功方面,得前辈风清扬传授,令狐冲将“独孤九剑”修炼得炉火纯青。无招胜有招,以不变应万变,“独孤九剑”展现出的至高境界是臻于化境的人生诗意理想境界的体现。令狐冲剑法出类拔萃,但他笑傲江湖的基础并非其绝世武功,而是其随缘任运、挥洒自如的自由精神。令狐冲天生不喜拘束,这种自由自在的性格势必会与争权夺利的江湖社会发生冲突。在江湖纷争的漩涡中,令狐冲追求自由而不可得,他不想和尔虞我诈的人混在一起,便决意退出江湖,以求返璞归真,享受人生真乐趣。《笑傲江湖》第三十五回,令狐冲和任盈盈并肩坐在车上,两人静静地望着湖水,“令狐冲伸过右手,按在盈盈左手的手背上。盈盈的手微微一颤,却不缩回。令狐冲心想:‘若得永远如此,不再见到武林中的腥风血雨,便是叫我做神仙,也没这般快活。’”⑨这时,他与任盈盈已深深相爱,他也格外珍惜与任盈盈耳鬓厮磨时的宁静与惬意,同时,他也想尽快摆脱腥风血雨的江湖纷争,过一种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能体现其诗意生存理想的生活。令狐冲对于自身命运的把握是自觉自主的,为了恒山派众女尼的利益,他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恒山派掌门之职,当他将恒山派诸事安排妥当后,却也不再留恋权位,果断卸下掌门之职,与任盈盈结为伴侣之后,两人一起归隐了。
隐逸文化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中国传统文化常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形式称颂隐逸,金庸先生认为:“中国的传统观念,是鼓励人‘学而优则仕’,学孔子那样‘知其不可而为之’,但对隐士也有极高的评价,认为他们清高。隐士对社会并无积极贡献,然而他们的行为和争权夺利之徒截然不同,提供了另一种范例。”⑩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隐逸是最高人格理想的体现,隐逸不在于形式上的隐居,更在于隐含其内的精神和品格,隐逸行为背后隐含着对于人生自由的炽热追寻,“隐士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是与专制社会里的反抗精神相联系的。在中国人的处世态度中,隐逸代表着道德上的一种积极而非消极的行动”(11)。在传统文化观念中,儒家激励人们积极进取,却又推崇“在陋巷”而“不改其乐”的旷达,提倡“游于艺”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道家老庄哲学则推崇返璞归真、逍遥自由的人生理想,而佛家警示世人须解脱烦恼,得大自在;隐逸理想承载着传统文化精神,显露出以获得深层次的灵魂归宿为宗旨,构建人类诗意理想家园的企图。
令狐冲拥有全身保真、任性自适的隐逸人格精神,为了诗意生存理想的实现,走向隐逸的他以其超凡脱俗之风向我们展现了去除世俗功利之心,不拘泥于外物羁绊的侠者的崇高。当今时代,社会的飞速发展给人的生活方式、生活观念带来强有力的冲击,选择的自由给人带来更多的发展机遇,与此同时,几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欲望和需求能获得满足,但人的欲望和需求是没有尽头的,欲望和欲望满足之间的悬殊导致人的焦虑与郁闷。我们应当像令狐冲那样,摆脱外在物欲的束缚,超越现实生活的牵累,化除生活中的痛苦与烦恼,随缘解缚,从心结的执迷中解脱出来,从而获得精神上的最大自由。打开心结,快乐逍遥,我们只有具备博大的胸怀,以清静心、智慧心善待生活,善待人生,并能妥善化解人生矛盾,随缘自在,才能在风云变幻的现实中收放自如。我们应当像令狐冲那样,既能以真心体验质朴生活中所蕴含的无尽诗意与无穷之美,又能通过人生的了悟,寻求心灵的解脱与精神的超越。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仲浩群(1965-),广东茂名学院文法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从事金庸武侠小说研究。
①胡遂:《佛教“苦谛”与杜荀鹤诗的身世之叹》,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6年第4期。
②⑥⑦⑧⑨⑩金庸:《金庸武侠全集》卷7,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年版,第175页,第306页,第402页,第863页,第769页,第893页。
③汪志:《金庸小说的男性空间与英雄主题》,杭州师范学院学报,2000年第5期。
④郭齐勇:《精神解脱与社会参与——佛教的当代意义之蠡测》,江汉论坛,1995年第7期。
⑤李立:《音乐心理调适的心理效能、机理及形式研究》,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
(11)施建中:《隐逸与逸品》,见《艺术百家》,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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