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论艾伟小说的批判精神

作者:陈绪石




  批判传统,艾伟是站在现代的立场上;而对现代文明的批判,他又转向反现代一面。无论是现代性批判还是反现代性批判,他都有一个同一的标准,那就是文化应尽可能促进人的良性发展。人既不应该被文化束缚、也不能借助文化放纵自己,否则,文化对人的作用将呈负值。
  
  三、人性批判
  
  从艾伟对小说创作的理解来看,他十分注重人性的剖析。无论是社会批判还是文化批判,他都着眼于人、人的心性的呈现,譬如,所批判的社会现象为什么会发生?它对人造成什么伤害?这两个问题都能从人性里找到答案。这说明,深入到人性、挖掘文学的人学内涵是艾伟创作的一个自觉追求。
  在对“阶级斗争”的再现时,艾伟乐意思考人性所承载的信息。在《 越野赛跑 》中,常华将大字报、大批判带到山村,这就为人性的表演提供了一个舞台,守仁的凶残、小虎的蛮横、步青的投机都是戏台上的主角。正是由于他们人性中丑恶一面的兴风作浪、推波助澜,“革命”才能得以红火展开。至于被革命者的四类分子,由于肉体与精神遭受双重摧残,他们通常人性孱弱、猥琐,如在《 乡村电影 》,守仁叫有灿走,他就不敢跑,叫他爬,他就不敢走。再看成人之外的世界,那里往往有一个威风八面的“孩子王”,他下面有一群“哈巴狗”,与之对立的一方是一个孤寂的少年,如强牯之于解放、小虎之于花腔。双方的较量同样充满了卑鄙。我们看到,在“斗争”的氛围中,人性遭扭曲,它极容易滑向恶的一端。
  艾伟小说的男性欲望叙事有着显著的位置,如《 重案调查 》《 小姐们 》《 爱人同志 》《 爱人有罪 》等都将男人赤裸裸的欲望坦陈出来。这其中的用意不是单一的,如刘亚军拼命地以身体欲望来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但是,从总体上看,躯体欲望批判应该是艾伟的主要创作意图。艾伟喜欢将欲望与现代文明放在一起考察,这一方面的集大成者是《 越野赛跑 》。小说所叙述的山村飞跃为乡镇的过程,既是一次现代化进程,也是男人的欲望得以尽情地发泄的过程,利欲、性欲与现代文明在步年等人身上达成互惠互利的共谋。可是,人疯狂了,环境遭到破坏;显然,作家不仅对现代发展理念予以质疑,而且,对理念的驱动力即过度人欲也持否定态度。因此,艾伟的这一种批判可以称之为男性欲望批判,一方面,他以男人的躯体来探索男性的生命体验,另一方面,他对男人的原始生命力有着清醒的认识,步年、顾信仰、刘亚军等人的亢奋足以形成破坏力。或许,这里可以借用女性躯体写作理论,但艾伟展示的是批判性的男性躯体。
  艾伟批判人性恶,并不意味着他认为人性是恶,事实上,通过小说,我们能看到,在艾伟看来,至善或至恶的人是不多见的,换言之,人性之善恶常常是纠缠在一起的。《 乡村电影 》里的守仁,也脆弱得掉过两次眼泪,这说明他并不总是恶人。对人性之复杂性的开挖,艾伟最用力的小说可能是《 爱人同志 》。就对刘亚军内心隐秘的探索,我认为,小说已达到很高水准,另一方面,小说的缺憾也是显而易见的。可能是出于写作目的的考虑,小说简化了刘亚军的社会关系,他是一个“天外来客”,没有父母、兄妹、好友,而小说也没有交代他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他们定居的小城有刘亚军的过去吗?这也是一片空白。对于一个写实的作品来说,这是不正常的。再说,亲友的出现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会丰富小说的内容,如它会激化或缓解刘亚军、张小影之间的战争,这将波及他的内心活动,也就是说,他的孤傲、阴暗、强悍、暴力、落寞、光亮、脆弱等就因此而有更多的上演机会。艾伟显然不愿这么做,他只是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再沿着它下去开掘刘亚军生命深处的奥秘。
  综上所述,艾伟在展示人生命内在真实的同时,对人性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人性批判表明艾伟的批判精神超越了社会、文化层面,进入一个不透明的深度世界。在那里,人不仅是现象中的人、文化中的人,也是黑暗空间里的自我。当然,那里也有光、有亮。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陈绪石,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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