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作者:李炎超




   可是,这又是一个多么真实的“人”的生存场景!如果小林要保持他的“经过审视的生活”,他最终将失去的不仅是他的思想、情感,还有他的饭碗,而他选择谎言,则意味着作为“人的纯粹存在”来讲,他已经被“降格”了。纯粹的理性主义在人类社会的符号王国面前举手投降。刘震云通过他对普通人尴尬生活的两难处境的情感考察告诉我们,小林对社会的认同、蜕变是一个“庸众人”的必然选择,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必须活着,并且想活得更好。但是,他也必然退化着,必然从最初的“被迫”走向一种“自觉”的行为,最后退化成书里面那样的存在。
   从这个意义上说,本书把握住了人类生存的真实状况,表现在理想、理性光辉掩盖下“小写的人”的原色人生,它充满了苍凉的悲剧色彩。
  
  二、心灵乌托邦的悄然消失
  
   刘震云最初是以短篇小说《塔铺》(《人民文学》1987年第七期)与中篇《新兵连》(《青年文学》1988年第一期)一举成名的,而在这两篇早期的小说里已经流露了刘震云后来小说创作的宗旨:对底层人(小人物)的生活境遇的关注。《一地鸡毛》也成为文坛公认的“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在屈指可数的一小批优秀作家中,刘震云的过人之处即在于他对中国生活最痛切的体悟、最深刻的洞悉,以及对其体悟和洞悉的外具谐谑效果,内具耻辱意蕴的艺术表现。”许多评论家认为新写实小说完全放弃文学的理想主义而追求现实生活的摄像式写真,达到“日常生活的诗情消解”的目的。然而仔细阅读《一地鸡毛》,就可以发现在貌似主体退出的诸如买豆腐买白菜搬蜂窝煤等等日常生活经由流水账式的叙事手法,掩盖了叙述者的“在场”,主人公小林依然对生活有种种感受:“宏图大志怎么了?有事业理想怎么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这样的感叹正是理想主义丧失时的痛苦的自嘲,当然,骨子里,作家的精神心态依然有着对人生的美好理想那么一点点执著。
   从书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小林在单位里一步步地由清高走向世俗的进程,这是一个让人十分触目惊心的过程。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小林的这种转变不是出于自身对周围环境的理解与认同进而采取的一种主动改变策略,他的这种转变却是由于客观环境对其的不间断的连续挤压造成的,是一种被动的无奈的接受过程。客观与主观,环境与意识,在交互冲突争斗中最终使小林回归到平庸的生存本真状态。单位人事关系的错综复杂,房子、老婆、孩子的现实需要,迫使小林一次次地向世俗低头,最终混同到世俗中去,成为其中的一员。
   主体对自我及社会的理想构思,常常超越于世俗性的现实之上,而庞大且牢固异常的社会网络却又时时要求自我匍匐在整个世俗性存在之下,个人在主体性努力的失败之后,收敛了个性的锋芒,享受顺应社会一体选择所带来的安宁与平和。《一地鸡毛》中,小林对上京求医的旧日恩师的敷衍与老师对他毫无芥蒂的宽容大度形成鲜明对比,昭示着一种纯朴本真情感的失落,小林为老师去世“难受了一天”,然而“一坐上班车,想着家里的大白菜……就把老师的事给放到一边了”。琐碎生活的侵蚀已使主体无力品味细腻的情感,使情感丰富性的丧失成为不可改变的既成事实。在以消费主义为意识核心的机器复制时代,都市精神生活呈现出严重的商品化倾向,人们的情感、气质都像商品一样可以大批量上市、复制,失去了个性的光芒。《单位》里,我们看到小林的理想在现实的厚障壁面前被击得粉碎;《一地鸡毛》里,小林已不得不融入到世俗的河流里,向现实妥协和认同。刘震云告诉人们:“在这个世界面前,任何人都是输者。”
   知识分子的精英意识日益被周围的鸡毛蒜皮的生活淹没,站在高处对着众生指手画脚已失去了意义,于是作家放弃了主体对意义的解说,把自己的智力水平拉到和作品人物同一水准线上,只求同情同境地展示生活本身,不求完成价值的剖析与再建构。作者文字从容,叙述冷静,在不动声色中却隐藏着一种焦虑感,一种知识分子失缺精神乐园的忧虑,文字背后的这种深深忧虑,是一种对知识分子在当今社会何去何从的认真审视,在日益商品化的今天,这种担心就显得别有一番意义。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李炎超,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现代文学研究工作。
  参考文献:
  [1] 刘震云.《一地鸡毛》文集[M]. 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2] 摩罗.中国生活的批评家[J]. 当代作家评论,1997,(4).
  [3] 丁永强.新写实作家、评论家谈新写实[J].小说评论,19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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