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诗性生存追求者

作者:仲浩群




   段誉、贾宝玉都是情感丰富的人,诗化心态浓郁的他们移情于美丽可爱的青春女性,对他们而言,青春女性是爱与美的象征,对青春女性爱与美的追求承载着其诗性生存理想。浪漫多情的段誉是青春女性的崇拜者,他不仅尊重、亲近、欣赏她们,还尽其所能保护她们。段誉对青春女性并无不良欲念,有的只是诚挚的体贴、呵护与关爱,因此,他与青春女性之间的交往极具诗意。段誉结识过许多青春女性,他待她们非常好,但他真心相爱的却是王语嫣。在段誉心目中,王语嫣不但美丽温柔而且冰雪聪明,富有青春女性所特有的智慧美。在爱情方面,段誉经历过一番磨难,苦恋王语嫣一直不能如愿的他明知情海茫茫,回头是岸,却又心生幻想,对王语嫣之爱始终抱有百折不挠的毅力与恒心。段誉情感真挚而热烈,他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出王语嫣,他对王语嫣的爱可以说是感天动地。
   贾宝玉也将其诗性生存理想寄托在了爱与美的追求中,“宝玉钟情于诗意的女儿世界,栖居于诗意的女儿世界,除了对真与美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善的需求,即温暖、同情、信仰,爱与被爱的需要……即使挨如此毒打,也并未迎合贾政的价值期待,而把整个生命系于女儿世界,寻找情感的慰藉和支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生命价值”⑤。对贾宝玉而言,大观园是既美丽又富有诗意的一方净土,其中充溢着青春女性的激情与活力。在贾宝玉看来女子是水做的骨肉,他见了女子,便觉清爽。贾宝玉号称怡红公子,他觉得自己的使命便是要让大观园中的青春女性们快乐起来。贾宝玉爱怜、亲近那些与其投缘的青春女性,他对她们怀有强烈的怜香惜玉情结,但他最钟情的却是林黛玉。贾宝玉与林黛玉相爱源于其精神的共鸣与心灵的沟通,贾宝玉爱恋林黛玉到了刻骨铭心地步,他曾表白道:“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⑥对林黛玉矢志不渝的爱情成了贾宝玉的精神支柱,贾宝玉爱林黛玉爱得既纯洁又高尚,他对林黛玉的无限深情将爱的情感升华到了至真至美境界。
   段誉、贾宝玉皆属感觉敏锐的人生体验者,他们最为关注的并非世俗的功名利禄,而是人的本质、生命的意义、生存的境界等与诗性生存有关的问题,这也正是段誉、贾宝玉轻视世俗价值的原因所在。段誉、贾宝玉以叛逆的方式背离了父辈们的价值期待,却将其诗性生存理想寄托在了爱与美的追求中。段誉、贾宝玉对青春女性满怀眷恋之意,他们不仅欣赏青春女性的美丽与聪慧,还对其关怀备至,而青春女性的纯洁美好也给段誉、贾宝玉留下深刻印象,令其觉得只有和她们在一起,人生才会吉祥幸福。对段誉、贾宝玉来说,青春女性是其心目中所有美好事物的代表,是完美理想与至高境界的体现,段誉、贾宝玉独特的女性审美观是其诗性生存追求的缩影;对青春女性的体贴、呵护满足了他们爱与被爱的需要,他们也在爱与美的追求中不断完善自我,并在爱与美的追求中为其飘泊的灵魂构筑了充满诗意的栖居之所。
  
  三、喜剧与悲剧
  
   段誉、贾宝玉都是诗性生存追求者,但他们的人生却喜悲不一。段誉的人生带有浓郁的喜剧色彩,由于机缘巧合,原本不愿修炼武功的他获得了一身上乘武功,原本无心功名的他也因家国变化,当上了大理皇帝(《天龙八部》第四十九回)。段誉比贾宝玉更具有幽默感,他能从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反观自己,并能随时进入忘我状态,从而突破自我的局限性。在凶险的江湖世界,段誉经常受讥讽,遭侮辱,许多时候,他都像滑稽小丑,然而在其滑稽之中又有不可磨灭的尊严,其尊严来自他的慈悲与仁爱,也来自他的祥和与欢喜。段誉总能以诗性生存态度面对人生,哪怕生命只剩片刻光景,他也要欢欢喜喜地活;段誉被鸠摩智劫持到姑苏,眼看性命不保,但他仍有闲情逸致欣赏少女阿碧弹琴(《天龙八部》第十一回)。一心向善而不失大义的段誉以慈爱之心对待人生,其诗性生存态度不仅给他人带去了温馨,也给自己带来了幸福;通过其不懈努力,他与王语嫣之间原本希望渺茫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果,他真正赢得了王姑娘的芳心(《天龙八部》第四十五回)。
   与段誉不同的是,贾宝玉的人生具有浓厚的悲剧意味。贾宝玉曾遐想自己死在大观园青春女性们的前面,青春女性们哭泣的泪水流成大河,将其尸首漂移到连鸦雀也飞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红楼梦》第三十六回)。寻找灵魂栖居之所的贾宝玉感悟出了生命的大孤独,也感悟出了生命之美的大虚幻;不过,贾宝玉的死亡遐想并非意味着他要自毁生命,而是意味着以最大的诚意呼唤诗性生存理想境界的到来。贾宝玉与大观园青春女性们生活在一起,大观园青春女性寄托了其诗性生存理想,可现实是残酷的,贾宝玉亲眼目睹了大观园一个个青春女性的凄惨结局,在惋惜、哀叹的同时,贾宝玉内心经受着莫可名状的痛苦。作为诗性生存追求者,贾宝玉不愿与浊恶的现实同流合污,在其所处的历史环境下,他的行为不被人理解,真正能与其心心相印的只有林黛玉,但惨烈的现实不仅打碎了他和林黛玉的爱之梦,还上演了一出无可挽回的大悲剧,“如果说生命孤寂感的体验让他厌倦世俗社会,那么爱情便是可以停泊和抚慰心灵的最后港湾,而非可有可无的点缀。当黛玉死去,宝玉再也无力承受现实世界的挤压。他没有另外一个精神支点来消解它,悲剧结局是不可避免的”⑦。林黛玉的辞世彻底消解了贾宝玉对大观园青春女性们的牵挂与眷恋,勘破世情的他毅然遁入了佛门。可见,贾宝玉的诗性生存追求既弥漫着由“好”到“了”的感伤气息,也笼罩着由“色”到“空”的悲剧色彩。
   综上所述,诗性生存是人的心灵与天地自然相契合的审美人生,诗性生存既体现在人的生命与天地自然的契合与沟通上,也体现在人的心灵的安顿与超越上。在生命历程中,段誉、贾宝玉皆欲使其精神有所慰藉,有所归依,作为诗性生存追求者,他们期望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的自由与完美。当今时代,竞争的挑战、生存的焦虑、情感的困惑等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人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除了渴望获得物质生活的充裕与富足外,人们更渴望获得精神生活的丰盈与充实,从而使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绚丽多彩。我们不妨像段誉、贾宝玉那样追求诗性生存理想,学会以诗意的审美心态面对人生的种种变化,做到在任何生存境遇中都能恬淡自适,以期达到空灵自在的诗性生存境界。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仲浩群,茂名学院文法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金庸武侠小说。
  
  ①饶道庆. 一脉相承:金庸小说与《红楼梦》(上)[J]. 红楼梦学刊,2000(1),214.
  ②郭晓丽. 庄子:艺术化人生的倡导者[J]. 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2000(5),42-43.
  ③金庸. 金庸武侠全集卷6[M].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39.
  ④饶道庆. 贾宝玉:一个结构的解构因子[J]. 红楼梦学刊,1999(1),89-90.
  ⑤李秀萍. 贾宝玉的死亡遐想与诗性生存追求[J].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4(6),124.
  ⑥曹雪芹. 红楼梦[M]. 北京:金盾出版社,2000,396.⑦张剑锋. 凝重的孤寂感——论贾宝玉[J]. 红楼梦学刊,2002(2),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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