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苏轼题画诗中的“文人画”思潮
作者:潘 军
三、以书入画,强调笔墨的“文人画”新美学
因为将绘画作为一种寄托情思的方式,一种服从诗人感情冲动的表现手段,所以苏轼又鼓吹一种“信手笔都忘”(《宋复古画〈潇湘晚景图〉三首》其一)的创作意态,这对后世文人画所遵循的即兴式创作传统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
文人画这种即兴式创作方法在技巧上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大量引进了书法创作的技法。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创造,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必须一次性地完成整个创作过程。苏轼正是注意到这种创作的不可逆性,因而认为其对于情感的抒发具有独到的功能。他在《书破琴诗后》中写道:“此身何物不堪为,逆旅浮云自不知。偶见一张闲故纸,便疑身是永禅师。”书法的这种“畅神”功能被苏轼引入绘画后,他对绘画作品的评判标准就成为是否“取其意气所到”(《跋汉杰画山水》),是否有“觉来落笔不经意,神妙独到秋毫颠”(《鲜于子骏见遗吴道子画》)的境界。
苏轼在《评草书》中讲自己的书法“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这里所说的“不甚佳”并不是他的自谦,对此他在同一首诗里说得很清楚:“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可见,这“不甚佳”似乎正是苏轼的自许甚“佳”,因此便可理解他“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石苍舒醉墨堂》)的以书法遣兴的创作活动中所包含的抒情本质。将这样的创作态度与创作方法引入绘画,就构成了与文人画理论与技巧都紧密相关的“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美学特征。
苏轼实践并倡导着“以书入画”的绘画新美学,这就使文人画具有一套与传统绘画颇不相同的技法,甚至连其使用的工具材料如纸、笔等也渐与传统绘画产生了区别。“笔墨”这个文人画技巧的专用词因此而出现,以至于一个画家的作品有无“笔墨”,成为他是否已经掌握了文人画技法的标尺。这种强调富有书法抒情性的“笔墨”观经宋代米芾、杨补之等人的发展,到了元代的柯九思便认为画竹“当用行书法为之”(《竹谱》),而赵孟頫也讲:“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自题秀石疏林图》)这种传统发展到明、清两代的文人画家中,就变成鉴定一幅画艺术水准的高下,重要的标准便是看其有没有“笔墨趣味”。因而后来的文人画家们纷纷称自己的画作是“写”出来而非画出来的。王伯敏先生讲苏轼“画的‘古槎怪古’犹如他那老劲雄放的字体”,其实就是点明了苏轼“以书入画”的文人画特质。这种特质在传世的苏轼《枯木竹石》中足见一斑。
此外,苏轼还从“以书入画”观念中生发出了摒弃丹青,水墨作画的文人画美学新取向。他在《王晋卿所藏著色山水二首》其一中写道:“缥缈营丘水墨仙,浮空出没有无间。尔来一变风流尽,谁见将军著色山。”对于这种完全用墨作画的风尚苏轼曾大力加以鼓吹,他有多首诗题赠当时画墨竹的文同、画墨花的尹白、画白描人物的李公麟。宋代正是细笔著色花鸟画的全盛时期,而苏轼题尹白墨牡丹却云:“独有狂居士,求为墨牡丹。”(《墨花并叙》)可知当时墨画花鸟尚不为一般人所欣赏。而到了宋代晚期,水墨花鸟却已大为盛行了。南宋刘克庄题赵昌画著色花云:“赵叟生长太平,以著色花擅名,自古良工独苦,于今墨画盛行。”(《题赵昌花》)这不能不说是以苏轼为首的一大批早期文人画家提倡与推广的结果。
综上可见,苏轼的题画诗鲜明地呈现出了以诗赏画,以诗阐画,以诗补画,以诗导画的特色。他以自己的诗情感召和躬自实践先导并推进了“文人画”思潮。尤其是在当下几乎见不到早期“文人画”作品的情况下,苏轼的题画诗就更是我们研究中国“文人画”发生、发展的时代意义和演进史实弥足珍贵的资料了。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潘军(1975- ),浙江大学汉语言研究所在职硕士,浙江经济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科学部讲师,研究方向:诗词教育和人文艺术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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