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七斤嫂与水生嫂形象的鉴赏比较

作者:田艳红




   关键词:七斤嫂 水生嫂 鉴赏 分析
   摘 要:鲁迅小说《风波》中的七斤嫂和孙犁小说《嘱咐》中的水生嫂这两位青年妇女,具有完全一致的共性特征却又有着迥然相异的个性特征。一个为丑和恶的代表,另一个却是美和爱的化身。两个年轻女性丑在哪里、美在哪里,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笔者就作品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赏析,并从作品人物生活的时代环境、作者的文学思想、个性特征三方面进行了探讨。
  
   笔者是从2000年开始《大学语文》教学工作的,当进入小说单元的教学时,两个女性形象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两个人物所具有的共性特征以及迥然相异的个性特征之间美与丑、善与恶、爱与恨的强烈对比给我留下了极其鲜明而深刻的印象,这就是鲁迅小说《风波》中的七斤嫂和孙犁小说《嘱咐》中的水生嫂。
   这两个人物是如此的相像:她们都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生活在旧中国,都是农村青年妇女,都已为人媳——七斤嫂有个婆婆,水生嫂有个公公(刚过世);都已为人妇——七斤嫂的丈夫是个撑船人,水生嫂的丈夫是个八路军;都已为人母——七斤嫂有个约六岁的女儿,水生嫂有个约八岁的女儿。
   两个人物又是那样地迥然相异:
   七斤嫂是如此的丑陋:
   ——她的动作中带着一股凶悍之气:对婆婆:“……走到桌边,便将饭篮在桌上一摔”;对丈夫:“装好一碗饭,搡在七斤的面前”;对女儿:“用筷子在伊的双丫角中间,直扎下去”;对八一嫂:“将筷子转过向来,指着八一嫂的鼻子……”一个“摔”、一个“搡”、一个“扎”、一个“指”,四个典型动作,活脱脱刻画出了一个十足的悍妇形象。 ——她的语言粗俗不堪:对婆婆:愤愤地说,“你老人家又这么说了。六斤生下来的时候,不是六斤五两吗?你家的秤又是私秤,加重秤,十八两秤;用了准十六,我们的六斤该有七斤多哩。我想便是太公和公公,也不见得正是九斤八斤十足,用的秤也许是十四两……”——质问的口气;对丈夫:“你这死尸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死到哪里去了!不管人家等着你开饭!”“还是快吃你的饭吧!哭丧着脸,就会长出辫子来吗?”“你这活死尸的囚徒……”——训斥的口气;对女儿:“谁要你来多嘴!你这偷汉的小寡妇!”——破口大骂!如果不知道泼妇是什么样子,只要听听七斤嫂说话就够了。
   ——她的神态“没有好声气”:对婆婆“愤愤的说”,对丈夫“嚷道”,“便忍不住动怒,怪他恨他怨他”,对女儿“大喝道”;对辫子事件六神无主:“这怎么好呢?这样的一班老小,都靠他养活的人……”“忽然又绝望起来”,“可真是完全绝望了”。地球人都对不起她的怨妇形象跃然纸上。
   ——她个性扭曲,欺软怕硬:从上文我们看到,七斤嫂对自己的亲人和好心人个个是横眉冷对,非怒即怨,非怪即恨,胆气冲天、霸道无比;而对待仇人却小心翼翼、客气有加、竭力讨好:见到赵七爷“心坎里便禁不住突突地发跳”,“竭力陪笑”,奴性十足。这种亲痛仇快的事,她做起来那么的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她品性低劣,无情势利:没事的时候,七斤嫂给自己的丈夫以“相当的尊敬”,可当听说七斤可能要出事时,竟用筷子指着他的鼻尖说:“这死尸自作自受!造反的时候,我本来说,不要撑船了,不要上城了。他偏要死进城去,滚进城去……”先急着把自己撇干净,还不忘记显摆自己怎么能耐,却把丈夫推出去:“这囚徒自作自受,带累了我们又怎么说呢?这活死尸的囚徒……”危难关头,不想着与丈夫共患难,而是怕丈夫连累自己,嫌丈夫连累自己。
   七斤嫂的外表形象是丑陋的,内在品德是低劣的。她上不敬老人,下不疼孩子;对丈夫恶语相待,对仇者笑脸相迎,集愚昧自私粗俗刁蛮于一身;她在精神上是空虚的,在情感上是苍白的。总之,是个令人厌恶的十足的丑女人、恶女人形象。
   水生嫂却是那样的美丽:
   ——她灿烂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般映照着人们心灵的天空:猛然见到离家八年的丈夫,她“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进到屋里,她“从炕上拖起一个孩子来,含着两眼泪水笑着说”,丈夫与孩子聊天时,她“在外边也笑了”;夫妻对话时,她“看着他那日本皮大衣笑着问”;给丈夫送行时,“她逗着孩子说”,“她连撑几杆,然后直起身来向水生一笑”,她“擦一擦脸上的冰雪和汗,笑着说”,小说里,直接写她笑的地方竟有九处之多。笑,在她是一种常态,是一种精神,她在哪里,哪里就有笑声;她在哪里,就在哪里带出一片笑声:“孩子笑着说”,“水生笑了笑”,在她的身后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笔者认为,水生嫂的“笑”是作者笔下最光彩照人的地方。
   ——她的动作柔情脉脉,又英姿飒飒:见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丈夫,她刚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搭搭地哭了”;听说丈夫只能在家呆一晚,她“呆了。她低下头去,又无力地仄在炕上”。送丈夫归队时,“她轻轻地跳上冰床子后尾”,“轻轻用竿子向后一点,冰床像飞一样前进”。遇到水沟,“她只说了一声‘小心’,两脚轻轻地一用劲,冰床就像受了惊的小蛇一样,抬起头来,窜了过去。”既有中国传统女性含蓄柔美的一面,又有解放区青年女性英武干练的一面。笔者认为,水生嫂这几个动作是作者下笔最传神之处。
   ——她的语言俏皮风趣、天真纯朴又情深意重:“进来吧,还做客吗?”这是叫丈夫进屋;“不累吗?还在地下溜达?”这是叫丈夫休息;“不如你们那小米饭好吃?”这是嫌丈夫饭吃得少;“看你爹没出息,当了八年八路军,还得叫我撑冰床子送他!”这是送丈夫上战场。一个乐观开朗、情趣盎然的妻子形象跃至眼前。“你爹哩,他到哪里去了?打鬼子去了……他拿着大枪骑着大马……就要回来了,把宝贝放在马上……多好啊!”“在黑夜,一觉醒了,我就想:你如果能像天上的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这是思念丈夫时;“说真的,这八九年,你想起过我吗?”“怎么想法?”“胡说。还有吗?”“我们可常常想你,黑夜白日。”“你能猜一猜我们想你的那段苦情吗?”这是满眼欢喜地面对丈夫时;“只要你还在前方,我等你到死!”这是与丈夫告别时。以孩提般的幻想的方式来表达对丈夫的体贴和思念,以连续逼问的调皮、撒娇和发誓的方式倾诉对丈夫的爱恋和忠贞,恐怕是水生嫂这一形象最最动人的地方了。
   ——她是爱的天使:对公公,她是孝顺的媳妇:面对归来的丈夫,她首先念起“爹是顶不容易的一个人”;水生归队,她又执意要丈夫到爹的坟上去看看,“你去看看,爹一辈子为了我们”,“是他一个老年人照顾了咱们全家”。对孩子,她是慈祥的母亲:丈夫回来后,她泣不成声地“把孩子送到他怀里”;送丈夫出发时,她“把孩子叫醒,穿得暖暖的,背上冰床”,行进间,她还不忘提醒丈夫“你给孩子再盖一盖,你看她的手露着”。对丈夫,她是温柔体贴的妻子:丈夫回来后,她先是在后面跟,但走到院里,她又“紧走两步赶在前面,到屋里去点灯”,安顿好丈夫和孩子,接着又“端着灯到外间屋里去烧水做饭”;丈夫归队,她又亲自撑冰床子送行。
   ——她又是复仇女神:在八年抗战期间,她曾多次用冰床子运送八路军;面对相聚一晚就要分离的丈夫,她毅然决然地说“你快快去,快快打走了进攻我们的敌人”,“国民党反动派来打破了我们的幸福。国民党反动派来打破了我们的心。他们造的孽是多么重!要把他们完全消灭!”在最后,她深情地叮嘱丈夫:“记着,好好打仗,快回来,我们等着你的胜利消息。”对亲人满怀深情,对敌人满腔怒火;爱得深,恨得重,深明大义,这是水生嫂高贵品性的突出体现。
   水生嫂的外在形象是美好的,内在品德是高尚的。她孝敬老人,爱护子女,挚爱丈夫,仇恨敌人,集语言美、行为美、情态美、心灵美于一身;她在精神上是积极乐观的,在情感上是丰富多彩的。总之,是个令人喜爱的美丽动人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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