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城市梦魇与文化依恋者的表征

作者:田忠辉 李淑霞




   对城市梦魇的描写在人性深度的探索方面颇见功力,而在社会深层关注方面呈现出了贾平凹一贯的文化依恋者的面貌。
  
  三、城市暴力:六棵树与乡愁
  
   贾平凹在他的《高兴》一书中,用“六棵树”为题作了后记(二),在这段文字中,他记述了家乡的六棵树的生命轮回,实际是六棵树的死亡。
   一般我们很容易把这六棵树的死亡记述看作是一种象征,因为在记述中,平凹先生倾注了浓浓的怀旧色彩,而且将这六棵树与过去的历史结合在一起,围绕着每一棵树,都有一段故事;需要我们注意的是,树的死亡和城市化进程之间的暗合关系,它暗示了城市化的暴力过程。
   皂角树写了名叫秃子的人的故事,这是一个又有辛酸又有快乐的故事。秃子的小气、无奈、快乐和挣扎,寡妇的大度和痴情,乡村生活的朴实和乐趣。这棵树随着秃子的死亡被砍掉了。
   药树的记述中掺杂了“文革”中的乡村记忆,在一棵树中看到了时代的痕迹,武斗两派的荒唐斗争,被炸掉的药树流出了暗红色的水,把掩埋的土都浸湿了,在乡村记忆中,这种大历史下的活动与百姓的因果报应观念联系了起来,这棵树也被砍掉了,解成了板,这些板做了桥板架设在村前的丹江上,仿佛连接着历史的两头。
   楸树成了风水的标志,两家的历史便被演绎在对这棵树的迷信之中,然而树被砍掉了,并没有如愿的被做成棺材,儿子和老一辈之间已经失去了联系,这个儿子是进了城的,乡村记忆对于他来说,是尽快的失去。
   香椿树和更远的记忆有关,甚至到了划分阶级成分,我们看到人们在忙忙碌碌地分田分地,也分树,为了分得公平,不惜把树砍倒。当然这棵唯一的香椿树还和泥水匠的老婆有关,三婶砍的不仅是一棵树,还有不为己知的原始怨恨。
   三棵苦楝树见证了乡村被侵蚀的历史,特别是最后一棵树的传奇经历,然而终究逃不过一级公路、高速公路的缠绕,这些公路像绞绳一样,将乡村和乡村记忆榨干,暴晒,变成路旁的风景、干枯的回忆。
   痒痒树沾满了人气,和人已经密不可分;被儿子卖到城里以后,成为城里豪宅边虚假的风景,但是这树因为有了灵气,所以不活,乡村文明做不了城市的陪衬,陪衬的,只是没有了生命的枝干。
   这个后记没有说与《高兴》文本的任何联系,但它是一种隐喻,与《高兴》成为一种互文本的关系:面对城市文明,乡村这棵树纷纷走向了死亡;而且,死亡不是一瞬间的事情,是个过程。从民间传说、土改、武斗、进城,一直写到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紧张关系,城市化进程像一个巨大的梦魇,蚕食着乡村记忆,慢慢地、慢慢地浸湿着懒洋洋庄稼的生长和泥土般的乡村生活。那种与神秘、传说、血脉相连,那种与粗糙、欲望和挣扎相关的变化史,笼罩了贾平凹的叙述。所以从互文角度来说,《高兴》是一部悲伤的文本,是一首乡村的挽歌,在城市化的风雨中,敞开乡村记忆的苍白、无奈和痛楚,在尊严和屈辱中捡拾着喜乐的碎片,身份的焦虑、欲望的表达,苦中作乐的清醒和欺瞒,都通过贾平凹残酷的白描一一展现,仿佛在说:
   ——我将那巨大的悲哀藏起,慢慢地和你说话。
   ——有一种描述没有喜怒哀乐,因为我已经欲哭无泪。
   这是现代化进程中终将被历史淹没的一群人的雕像,是小说给默默无言的尘土打造雕像,尽管这样的雕像无人缅怀,然而作为尘土,它已经参与了我们的生活,不管我们是否抬头抑或低头,它都在我们身边。
   生命如同尘土,在岁月的河流和风沙中淘洗,被冲蚀、被凝固,涂抹或者飘散为粉末;所有的尘土在尘土的命名中平等了,尘埃落定,请为我们和平相处庆幸吧,在寻找中,城市和乡村握手言欢。
   在《高兴》一书中,这种面貌以一些表征展现出来,而且与“农民”这一身份和附着在其上的身份意识具体的形象化出来。关于“废都、废乡、废人”的话题,有很多人都在提到,在这样一个思路中,贾平凹的身影渐渐呈现出一种文化依恋者的面貌。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田忠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广东商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李淑霞,硕士,广东商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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