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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中的和尚形象解读

作者:文 珍




  关键词:《儒林外史》 和尚画谱 类同表现
  摘 要:吴敬梓基于一种嘲讽的心态细致地塑造和尚群相。《儒林外史》中的和尚与读书人有三方面的类同:某些精神特质方面、群相构成比例方面、作者主观倾向上。和尚形象是构成《儒林外史》呈现“彼世相”的社会层面之一;是体现《儒林外史》作为中国古代讽刺文学的经典之作不可或缺的方面。
  
  吴敬梓描摹世相的高明艺术,让鲁迅赞叹不已,他曾说《儒林外史》中“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1}。小说中不仅有尘世俗缘之人,吴敬梓还多次写及净土空门中的和尚,全书多达十几处。现试对《儒林外史》中的和尚形象进行解读和探讨。
  
  一、细致的和尚画谱
  
  《儒林外史》中的和尚形色各异,许多形象性格十分鲜明,予读者难以忘却的深刻印象。应该说,这是吴敬梓艺术创造力的杰出表现。根据人物的性格特点,大致概括为以下几类:
  (一)贪婪无比、醉心钱财的和尚
  小说的第二回,作者便借申祥甫之口把薛家集观音庵住的和尚给痛骂了一顿:“和尚,你新年新岁,也该把菩萨面前香烛点勤些!阿弥陀佛!受了十方的钱钞,也要消受”,又叫:“诸位都来看看:这琉璃灯内,只得半琉璃油!”“不论别人,只这一位荀老爹,三十晚里还送了五十斤油与你,白白给你炒菜吃,全不敬佛!”面对斥责,和尚并不做任何解释。
  吴敬梓在书中一个劲地写和尚醉心于钱财,并让和尚营利的丑样穷形尽相。第四回滕和尚待屠户“把请僧人做斋的话说了”,一见有油水可捞,和尚高兴到“屁滚尿流,慌忙烧茶,下面”。又如第二十四回写到在向鼎审理的案件中,有一件“为活杀父命事”。这一案件与小说的情节发展毫无关系,作者特意写这一孤立案件是为了描绘一个为钱而不择手段、贪婪的和尚,这是一个十足的骗子。“这和尚积年剃了光头,把盐搽在头上,走到放牛所在,见那极肥的牛,他就跪在牛跟前,哄出牛舌头来舐他的头。牛但凡舐着盐,就要淌出眼水来。他就说是他父亲,到那人家哭着求施舍。施舍了来,就卖钱用,不是一遭了”。利用因果轮回的迷信来进行诈骗,更让人看到了和尚醉心于钱财的卑鄙无耻。
  (二)性格狡黠、势利刻薄的和尚
  观音庵的和尚被痛骂后却毫无争辩,只是“陪着小心”,并烧水弄茶。和尚可说是做贼心虚,打定主意保持沉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说其高明又见其性格之狡黠。吴敬梓在下文中又紧接着处处表现其狡黠,众人议事时,“和尚捧出茶盘——云片糕、红枣,和些瓜子、豆腐干、栗子、杂色糖,摆了两桌,尊夏老爹坐在首席,斟上茶来”。夏老爹何许人也?他是申祥甫的亲家乃薛家集上旧年新参的总甲,比起申祥甫等务农的要尊贵些,和尚自然要奉承他。此时的和尚尤其大方,“吃完了茶,和尚又下了一筋牛肉面吃”。相形之下,收了饭钱的和尚“送出周进的饭来”,仅“一碟老菜叶,一壶热水”。和尚深谙人情世故,因为夏老爹申祥甫等人是他的衣食父母而当时的周进不过是一个已经六十多岁仍未进学的童生,当然要区别对待。可后来(第七回)观音庵里却有周进的金字牌位,只因周大老爷今升国子监司。和尚对待周进前后态度的天差地别是因为周进身份的变化,多么势利的一个人!
  书中势利的不仅观音庵和尚一个还有许多。读第十七回,匡超人中了秀才,众人都来奉承,作者还特意添上一句话,“和尚也来奉承”。这和尚可是当初匡超人因火毁房而无处存身时不肯借房给他的那位(第十六回)。
  又如第二十八回在写诸葛天申等人为选文找住房,先找到一个和尚家。和尚要价高,而且一厘也不肯让。还指桑骂槐,他骂小和尚:“不扫地!明日下浮桥施御史老爷来这里摆酒,看见成什么模样!”这话当然是给觅房的三人听的。你看我这里住的是何等人物,你们还神气什么?这和尚的一双势利眼早看出三人不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而故意提条件来刁难,出不起钱,雇不起人,就可以不住嘛!作者借萧金铉之口,犀利俏皮地嘲骂了这位势利刻薄的和尚:“将来我们在这里住,岂但买办厨子是用两个人,还要牵一头秃驴与那买东西的人骑着来往,更走的快!”“把那和尚骂的白瞪着眼”。
  (三)不戒酒色的和尚
  在书的第四回,佃户何美之为奉承田主僧官慧敏,便以酒、肉相邀,“和尚被他说的口里流涎,那脚由不得自己,跟着他走到庄上”。紧接着作者描绘出僧官粗俗的外貌,“和尚走热了,坐在天井内,把衣服脱了一件,敞着怀,腆着个肚子,走出黑津津一头一脸的肥油”。胖和尚不仅不戒酒亦不戒色,“和尚上坐,浑家下陪”。和尚也因此而成被告,“好快活!和尚妇人大青天白日调情!好僧官老爷!知法犯法!”当然诸葛天申等人于和尚家找不着住房后,三人又“到一个僧官家敲门”。只见“僧官迎出来,一脸都是笑”,和前面那和尚恰恰相反。这一位不但请三位厅上坐,还摆上新鲜茶、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给三位吃,热情极了。房钱也便宜,并还请吃酒,且要请客看戏。但是,作者很快将这位僧官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龙老三出场了,他“一副乌黑的脸,两只黄眼珠,一嘴胡子,头戴一顶纸剪的凤冠,身穿蓝布女褂,白布单裙,脚底下大脚花鞋”。这样一位怪模怪样的人显然抓住了僧官的什么把柄,所以一个劲地逗他且自称为“太太”。僧官听了有时“急得乱跳”,“急得走进走出”。直到金东崖来了,龙老三才老实了。当然龙老三是为诈钱而来,但僧官也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是与色有关。原委的含糊不清更见作者含蓄却又入木三分的讥讽。于此,僧官因把柄落于他人之手的狼狈不堪的可怜相被刻画得十分传神。
  (四)假借和尚之名的俗人
  书中除了滕和尚被冠于俗家姓外,吴敬梓还写了一个陈和尚(第五十回),陈和尚是陈和甫的儿子。先前他“日日同丈人吵窝子,吵的邻家都不得安身”,因为他“放着一个老婆不养”。后来他剃光了头,把瓦楞帽卖掉,换了一顶和尚帽子戴着,丈人只好“自己带着女儿养活去了”。“陈和尚自此以后,无妻一身轻,有肉万事足”。很明显他做和尚只是为了可以不养老婆,并非亲近佛祖。他用“每日测字的钱,就买肉吃,吃饱了,就坐在文德桥头测字的桌子上念诗,十分自在”。后来因为一本书与丁言志意见不合,不但吵起来还“一顿乱打”。他被丁言志搡了一跌滚到桥底下去。“和尚在地下急的大嚷大叫”。恰好被陈木南“看见和尚仰巴叉睡在地下,不成模样”。陈和尚把理由申诉一番,满怀希望得到赞同。可陈木南却道:“这个是什么要紧的是事,你两个人也这样鬼吵。”丁言志说是因为“他摆出一副名士脸来,太难看!”陈和尚出家没有出家人的样子,不念经却沉溺俗世之诗的创作而且自以为是文人名士,看来佛门已成了落魄文人的避难所。
  其他和尚固然令人生厌,但比起恶和尚那还差得远。恶和尚本是“响马贼赵大,批着头发,两只怪眼,凶相未改”,成了和尚仍恶性不改,在海月“禅林吃酒,行凶,打人,无所不为”。“老和尚叫他去,他不肯去”。恶和尚因听信老和尚大弟子的假传之命,而对老和尚怀恨在心。于是过了很久仍记得老和尚,并要杀死他。老和尚打酒回来后,“只见恶和尚坐在中间床上,手里已是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他让老和尚褪了帽子,“恶和尚把老和尚的光头捏一捏,把葫芦药酒倒出来吃了一口,左手拿着酒,右手执着风快的刀,在老和尚头上试一试,比个中心”。“恶和尚比定中心,知道是脑子的所在,一劈出了,恰好脑浆迸出,赶热好吃;当下比定了中心,手持钢刀,向老和尚头顶心里劈将下来”。恶和尚的心狠手辣令人发指、毛骨悚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当然他没有好下场,被萧云仙弹瞎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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