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美丽与悲哀

作者:唐新艳 赵佳舒




  关键词:物哀 美丽 悲哀
  摘 要:日本现代作家川端康成凭借在《雪国》《千只鹤》《古都》中对日本的传统美的精细刻画及对日本传统文学的承继而荣获196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之一的《千只鹤》不仅塑造了两位美丽的少女文子和雪子,延续了川端文学中的“少女情结”,还塑造了茶道师傅近子和太田夫人两位中年女性。其中,太田夫人这一人物形象不仅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亦是作者对人生世相的哀愁和对女性同情的哀感的王朝“物哀美”的现代阐释。
  
  一
  
  日本现代作家川端康成凭借在《雪国》《千只鹤》、《古都》中对日本的传统美的精细刻画及日本传统文学的承继而荣获196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川端康成在《千只鹤》中精心设计了茶室,描绘了众多精美的茶道具,就连篇名也是精心设计的。川端康成认为千只鹤的图案是日本美的象征。他对茶室和茶道具精心的描绘已经成为构成作品的重要因素,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媒介。《千只鹤》是一部颇受争议的作品。它的主旨不是单纯地从小说的故事情节就可以把握住的。川端康成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发表的演说辞《我在美丽的日本》中,曾经对这部小说的主旨做过这样的解说:“我的小说《千只鹤》,如果人们以为是描写日本茶道的‘心灵’与‘形式美’,那就错了,毋宁说这部作品是对当今社会低级趣味的茶道发出的怀疑和警惕,并予以否认。”①
  无论川端康成如何评价自己的作品,这部小说离开茶道,离开茶室和众多精美的茶道具是无法解读的。出场的人物都是由于茶道的关系联系在一起,精美的茶道具也成为情感传递的媒介,成为美好情感的象征。这些精美的“木石茶道具像有生命的东西似的,对应着出场的各种人物,冷冷地凝望着各自充满着孤独和悲哀的无奈人生”②。但是,之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从《千只鹤》里感受到古典传统的神韵,除了里面描绘的精美的茶道具之外,与小说里悲哀的女性形象的塑造也有着极大的关系。太田夫人这一人物形象不仅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亦是作者对人生世相的哀愁和对女性同情的哀感的王朝“物哀美”的现代阐释。总之一句话,“在于根源性的‘女人’的魅力,以及把这种美丽当作命运的女性的哀愁”③。
  二
  
  主人公菊治的父亲三谷先生是一个很有名的茶道师傅,虽早已故去,却成为小说隐含的重要的线索人物。作品中故事的展开就是围绕着菊治与其父亲的两位情人——太田夫人与近子,以及太田夫人的女儿文子和近子的学生雪子展开的。菊治应近子之邀,去近子举办的茶会与近子的学生雪子相亲,而太田夫人与文子也来参加了这次茶会。在相亲的归途中,菊治与太田夫人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肉体关系。其后不久,痛苦难以解脱的太田夫人自杀。而菊治与雪子的婚事也不了了之,文子与菊治发生关系后不辞而别,只有“中性化”了的近子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在这里,“中性化”亦可以看作是“世俗化”的代名词。小说中的茶道师傅近子是这部小说中唯一的反面角色,她曾经和菊治的父亲有过短暂的情人关系。菊治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她的乳房上的黑痣,从那时起就一直对她感到厌恶和恐惧,近子乳房上的黑痣就像咒语一般,紧紧地禁锢着菊治。近子总是不断地在菊治的周围出现,用自以为是的观念试图影响菊治正常的生活,以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川端康成在二三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还未成年,所有的亲人就都已故去,成为一个孤儿。成年之后,川端第一次恋爱并定了婚约,但却遭遇到恋人没有缘由的背叛,最终以解除婚约而告终。这次失恋重创了他本来就孤独、寂寞的内心,成为他心灵一道解不开的死结。失恋留给川端康成的“并不是那种直截了当的痛苦,而是一种极端孤独的心境”④,美丽、纯洁的少女形象因此成为川端康成不变的文学追求。从其成名作《伊豆的舞女》中的阿薰到代表作《雪国》中的驹子和叶子,后期致力于表现日本正逐渐消亡的传统美的《古都》也塑造了一对美丽、善良的孪生姐妹千重子和苗子。
  雪子和文子是小说中出现的两位纯洁的少女。雪子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幻,一个纯洁的象征,纯洁却很虚幻,没有具象的存在。只有她拿的包袱皮上的千只鹤给菊治鲜明的印象,象征着一种纯洁、美丽的情感,给菊治光明的希望和鲜艳的畅想。她只给了菊治一个美好的向往,而现世真正把菊治从爱情罪孽的泥沼中拯救出来的则是有着美丽实体的文子。是文子用自己少女的纯洁彻底完成了对菊治的救赎。“川端的设计在于把雪子作为文子的影子,文子精神的幻化而出现的。总之文子在精神上是通过雪子而醇化,在通过菊治的心灵时显现出来。”而“文子与雪子的结合更把爱的幻想曲演奏到了极致”⑤。
  小说《千只鹤》不仅塑造了这两位美丽的少女,还刻画了两位重要的女性人物——茶道师傅近子与太田夫人。这两位女性不仅是菊治已故父亲三谷先生的情妇,现实生活中与菊治又产生了纷乱复杂的关系。已经世俗化了的近子经营着世俗的茶道教室,把原本脱俗、高雅的茶会变成了相亲的场所,并企图通过婚姻继续干涉菊治的生活。太田夫人因为与菊治之间的不伦关系陷入道德谴责的深渊,她对菊治无法控制的爱恋最终通过死亡得到了解脱。
  菊治相亲的茶会结束后,在相亲的归途中,太田夫人与菊治是很自然地走进了旅馆的。太田夫人与粗俗丑陋的近子不同。她皮肤光洁白皙,体态丰盈,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面对年长自己近二十岁的太田夫人,菊治却觉得好像搂抱着的是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菊治沉浸在太田夫人温柔的情爱里,感觉甜美而安详,不仅惊讶于自己男性的觉醒,甚至恍如领会到父亲当年的幸福。这里没有道德,没有不洁、肮脏和龌龊,只有男人和女人最本原的感觉。太田夫人也许因为诱惑了菊治深感痛苦,菊治却从来没有被诱惑的感觉。这一切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太田夫人本着自己最本原的情感去感受爱情,她对菊治的爱和迷恋是把现世中的菊治当成了她挚爱着的、已经到达彼岸的三谷先生为基础的,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她在爱的沉沦中迷失了自己,明知道自己的爱不能被道德容忍,却又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最后只能在死亡中得到解脱。
  
  三
  
  太田夫人的自杀是出于道德的负罪感,还是因为对菊治的爱恋在现实中无法得到满足后的幻灭感,甚至太田夫人对菊治的爱恋是对三谷先生爱恋的移情,还是真的爱上了现实中的菊治并不是小说叙事的焦点所在,川端康成也不是对违背长伦的男女关系的道德说教,而是通过不伦之恋更深刻地表现日本传统的女性悲哀之美。太田夫人在爱情中只能感受到孤独和寂寞,只有在彼岸的世界,她才能得到永久的解脱。失去生命的太田夫人在现世却幻化成志野水陶、志野茶碗和太田文子。深陷道德的泥潭的菊治无法从中挣脱出来,真正扮演着救赎角色的不是一直保持着纯洁的雪子,而是有着美丽肉体的文子——太田夫人在现世的化身。其后,雪子就再也没有出现,只有相亲那天她拿的包袱皮上的那洁白的千只鹤在菊治的脑海里飞翔。成为其母太田夫人在现世分身的文子在菊治家过夜的次日清晨,摔碎了母亲留下的茶具,彻底打碎了菊治的心灵枷锁。
  菊治从太田夫人的倾诉中了解到文子为了自己母亲与菊治父亲的爱情曾经做出的奉献,并且意识到自己和母亲可能都受到了文子的恩惠。文子理解自己母亲与三谷先生的爱情,所以她也预感到她母亲会与菊治发生关系。事情发生之后,她拼命地请求菊治原谅自己的母亲和三谷先生。可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母亲做错了什么,并且认为母亲与菊治之间违背道德的爱情并不是罪孽,而是一种悲哀。菊治对太田夫人的自杀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文子却劝慰他说:“家母是自己寻死的,如果三谷先生说是您的原因促使了家母的死亡,那么不如说是我促使家母死亡的。如果因为母亲死了就不得不怨恨谁的话,那就只能怨恨我自己了。让别人感到有责任,或是感到后悔,那么家母的死就会变得阴暗、不纯洁了。我觉得给后人留下反省和后悔,这将成为死者沉重的负担。”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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