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保尔·瓦扬·古久里(1937年)
能以一个作家和共产党员的身份向这次会议致贺词,我感到十分荣幸。经会议组织者提出,这次代表会议从马德里移到了巴黎来举行.这一点对法国来说,是最高的荣誉,因为我认为,本次代表会议是知识界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最有决定性意义的大事之一。
在召开第一次代表会议时,以为和平写作为己任的男女作家们是从四面八方聚集到炮声隆隆的地方开会的。
在受到飞机狂轰滥炸的马德里,这些男女作家仍然努力要证明说空话的时代已经过去,证明他们的斗争决心以及巫盼获得的团结己经成为事实;他们也努力要证明.现实感将保证他们从今以后不再发表任何空论。他们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并且在死亡面前考验了这些主张的生命力。受洗礼象征着新生,而我们的代表会议是经受了战火洗礼的。
对各个国君之间的战争,知识界抱着淡漠的态度,因为这类战争只能为阿谈奉承的历史学家提供资料。帝国主义战争则使一些知识分子名誉扫地,同时也把那些享受高官厚禄、随波逐流之徒与正在进行战斗的无名群众隔开(几名杰出者除外)。法西斯强加于人民的战争使一切都变了样子,使例外变成了常规。战争宣告,人民处于危难之中,从而使得思想家们的身心都同保卫白由、文化和世界和平的人民团结在一起。
文化是由世界各国千百万下农以及与E农打成一片的千百万思想家积累起来的,而且是他们经过历代努力积累起来的。现在,文化就是以这个本来面日出现在知识界面前。
如同收藏在阿里巴宫或普拉多博物馆的那些美妙绝伦的艺术珍品一样,在马德里或格尔尼卡那些被炸得残破不堪的房子中,最普通的日用品也象征着被法西斯主义所讥笑的人类之爱与民族天才。
这一切东西都是一种统一体—一个正在创造,正在流血,正在捐躯的人。这个人是各族人民和本国人民的代表。然而,他又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面已。
早在1914-1918年大战期间,我们有些人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当时无论是群众所作出的牺牲,或是群众所遭受的灾难,还是伟大的思想潮流,统统都遭到大发横财的思想所站污裹读。当时我们提出的一切号召都是无人响应的荒漠呼声。有时,由于对于语言的袭读者过于愤恨,我们不断在自己周围制造出这种荒漠来。现在,伪装已经卸掉,盲人已经复明,聋人亦已复聪,荒漠也住了人,面且熙熙攘攘,宛如7月14日那天的大街。
野蛮的法西斯于尽了坏事,所以招致强烈的抗议也激起劳动者的爱国心和人类的尊严感。
我们同法西斯主义所进行的每一场战役,我们为了被压迫的各族人民面进行的每一次会战,其意义现在都已非常清楚;我们是要保卫精神财富和保卫人权。
我们宣扬人权。
我在谈保卫理性的报告中,以及在提交给我党中央委员会1并于1936年10月t6日已被一致通过的报告中,所强调指出的就是人权问题。不过,今天我在这里还要再谈这个问题。
西班牙—这就是我们为人权而进行的全部斗争的总结。在我们生活着的这个白蚁窝里,一切压制人权的东西,还有所有无情地侮辱人类尊严的东西,都勾结起来反对民主的西班牙。黑暗势力分子、种族主义者、资本家的唆罗们都妄图阻挡住统一的人流,因为只有这股人流才能冲垮一切障碍,并且在民族的自由与友好统一当中赋予人权应有的地位。
是的,我们宣扬人权、从而促使新社会诞生。但愿每个人今后既看见树木,也看见森林。
但是,有一点是主要的:一个作家尽管被卷人了事件的旋风和集体的急流,然而.在这激动人心、洋溢着英雄气概和由衷热忱的气氛中,他可千万不要因此而抹杀,或者哪怕是稍微缩小本人的作家特性;但愿他不会说:“自我理解这些问题之日起,我就只去斗争,不再写作了。”但愿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并且记住以下一点:他之所以仍旧是一个自由的人,还能够著书立说,传播善和美的思想,其原因是有千百万劳动者正在进行斗争,正在流血牺牲。因此,这千百万人有权利对他提出要求。
为了捍卫自己获得文化的合法权利,为了能过上人的生活,千百万劳动者正在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要使作家们都能从事写作。但愿你们大家都去写作。请你们相信这番话吧!因为这是一个自愿选择了漫长而艰辛的生活道路的人。在愉快地前进的过程中积累起来的经验。
有些身为作家的自由战士.为了保卫文化,在与西班牙的儿女们并肩作战时捐躯了。我们怀着敬仰爱戴的心情来缅怀他们。他们是作家的崇高榜样。某些小人的变节行径和卑鄙无耻的罪过,是需要用这种纯洁、正义的鲜血来赎取的。然而,对一个其“象牙之塔,’已经倒塌了的作家,我们并不要求他去给掩体的沙包装土,或者要求他到处张贴宣传画,以证明他本人对新的任务已有所了解。作家应当写作,并非应当只是创作出一些宣传品来:我们并不想让一个有能力指挥几个军人的人去当一名下士:
想到我们聚在代表会议开过会、讲了话之后,紧接着就要出书,这时我的”合情非常激动。出书…所有在这里出席会议,并且听取你们发言的劳动者所期待于你们的,正是你们将要写出来的书。写书的目的是为了今后能不断前进,为了能和这些普通的人一道前进。写书既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写些成人读物.青年读物、儿童读物吧!总之,要写出一些书来代替被法西斯匪徒焚毁的书籍,要写出一些书来作为全世界人民的武器。
我曾经和毕尔巴鄂市的保卫者一起蹲在蒙一索吕巴堑壕里,就在那时,我经受了一生中最惨痛的时刻。不久前,蒙一索吕巴战役结束了,我回到家里,读了高尔基在谈既普通、却又是非凡的事物时所写的儿行话:他写道:“……书是一件普通的东西,虽然已被我们司空见惯,但实际上却是世t最伟大、最神秘的奇迹之一,它好比是一个我们见不到的人,有时讲的还是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并且与我们相隔几千俄里。这个人用三十来个称为字母的符号在纸上构成各种组合。我们与书的作者虽然并不认识,而且相距甚远,但是只要看着这些字母组合,我们就能神奇地理解所有词汇、思想、感情,以及各种人物形象的意义,欣赏自然景物的描写,领略语言美妙的节奏和词汇的音乐性—时而激动落泪,时而怒气填膺,时而陷人幻想,有时还会看着五颜六色的书页哈哈大笑,而且终于领会到在精神方面与我们近似的,或是不同的那种生活。
书,要算人类在走向未来幸福富强的道路上所创造出来的一切奇迹中最复杂、最伟大的奇迹。”
因为你们自己或许也能写得出这儿行话来,所以与其说我是把这几行话读给你们听,还不如说我是读给那些等待着作家们写出书来的群众听的。
在我们这个一切都在动荡和沸腾的伟大时代里,在这个宣告进行一次新的文艺复兴的时代里,人民群众提供的宝贵写作资料是以往任何时代都无法提供的。
由于社会主义思想的伟大力量和现代技术的成就,我们的时代使抒情诗和史诗取之不竭的源泉—一个人的自我牺牲情神能够发生巨大的影响。
西班牙人民是保卫和平的前沿哨兵,是向各国报警的哨兵。西班牙人民的英雄主义精神同格罗莫夫、尤马舍夫、达尼林的英雄主义精神融合在一起了。这三个人一举飞越了大片地区:越过海洋、山地和冰原,完成了从莫斯科经过北极抵达墨西哥的飞行。在自由蒙受危难之际,伸出救援之手的国家除了苏联之外,也就只有墨西哥一国了。
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
对那些即将公开地或秘密地返回祖国的人,我要说:“去汲取祖国大地的乳汁!用这些乳汁给人民酿出有神效的饮料,使人民每喝一口都能唤起本身的自觉,产生强烈的意向,愿意跟随你们,沿着他们自身天才所规定的道路前进。”
对那些仍在琉亡的人,我要说:“要像传奇中的那个言歌手一样,把祖国的形象铭刻心间。虽然你们看不见祖国,但祖国随时与你们同在。你们已经受到西班牙的榜样鼓舞,所以你们应当用祖国的理智、祖国的感情和祖国的传统语言来讲话,准备去解放祖国。”
我们法国人意识到:在西班牙发生的悲剧事件中.法国政府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对于这一点,我们法国人也应负严重责任,所以我们一定加倍努力去争取和平和自由。我们会想到,对于西班牙来说,我们是出了一个阿尔曼·卡列尔的人民;但是,对于波兰来讲,我们却是出了一个位马尔京的人民;同时,我们还是出了一个埃德加·基涅的人民。埃德加·基涅早在路易·拿破仑发动国家政变前两年就已认识到,罗马共和国的租亡就是法兰西共和国灭亡的先例。
我们并不要求你们必须去当游击队员或是去当志愿兵。毫无疑问,你们的理智已经作出r决定。然而我们知道,为了捍卫理性,你们定将与我们站在一起。因此,我们不向你们提出更多要求。
愿大家都当一名热爱生活的作家,不断用生活中的健康力量充实自己。愿诸位都成为一名歌颂青春的歌手,成为一名传播真理和世界和平福音的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