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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献媚尼克松

  从1947年秋天起,孔祥熙和宋蔼龄便开始在美国长达20多年的流亡生活。他们把自己的定居点确定在纽约。一则纽约是美国乃至世界上最繁华、最发达的城市。二则孔祥熙还兼着中国银行纽约分行的董事,每星期还要装模作样地去上一两天班。

  同时,孔祥熙和宋蔼龄花了160万美元在纽约郊区买下了一栋豪华别墅,并在纽约最繁华的百老汇路一家高级宾馆常年包租了一个套间。

  他们有钱,在纽约他们同样可以过奢侈豪华的生活。但物质上的丰裕代替不了精神上的痛苦。孔祥熙虽算不上亡国之君,但“亡国之侯”的滋味他也是尝够了。尽管那一年他已经68岁,已超过了耳顺之年。他常用老祖宗的话来安慰自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了这个岁数什么都能想得明白,我们生活在一个乱世,一切都毫无秩序,混乱不堪。我们能这样活着,不愁吃,不愁穿,能安度晚年就很不错了。

  说是这样说,但一到夜深更阑,往事便像电影画面似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便又生出无限的惆怅和伤感来。因为不论从大陆还是从台湾,都不断传来令他心惊肉跳、令他幸灾乐祸、也令他想自杀又想发狂的消息。

  当时被蒋介石称为固若金汤的长江天险,在解放军的隆隆炮声中倾刻间土崩瓦解。南京总统府的青天白日旗被踩在脚底。蒋介石带领他的残兵败将连同家眷200多万人蝗虫一般地涌入台湾。到1949年11月底,尚留在大陆准备坚持所谓长期“游击战”的宋希濂兵团被歼、胡宗南一败涂地、卢汉在云南起义;连号称最能打仗的白崇禧部几十万大军,在广西亦成了瓮中之鳖。

  而在台湾当时的情况也很不妙。昔日和他争风吃醋的国民党“元老”一个个威信扫地,贬得贬、逐的逐。宋子文1949年逃到台湾后,很快遭到国民党上下的群起而攻之。有人竟声称要把他逐出国民党,吓得宋子文于1950年逃往美国,来和孔祥熙“作伴”。陈果夫、陈立夫亦被“请”出了国民党最高决策层。何应钦。阎锡山、白崇禧、薛岳等一个个全被夺去实权,甚至垂头丧气地躲进山里,钻研什么理论去了……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将军”,今日就能变为一文不名、唯唯诺诺的草民。孔祥熙深深感到了冥冥之中那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命运力量。

  一棵大树,只有倒下去的时候才能量出它的长度;一个豪门,只有失意或破落时,才能更加看清自己。后来孔祥熙在审视自己时发现,如果说自己从政有过什么过失的话,那就是也许他根本不应该从政。如果当年他不从山西到上海,如果当年他不去追寻孙中山而在山西办他的学校、做他的生意,他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可能不会像曾经一度的那样显赫,但绝对比现在安稳。对人生来讲,财富、爱情和安逸都是人们渴望的目标,但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那青青的天、蓝蓝的海、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昼夜闪烁的霓虹灯广告,以及那些行色匆匆的黄头发、蓝眼睛的美国人,都在告诉孔祥熙:他生活在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对过去的追悔是无用的,关键是怎样面对现在。但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的他,经历了大荣大辱、大起大落的他,正像就要落人云海的夕阳,在地平线上的尽头闪着一缕残光,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孔祥熙是彻底弄明白了,什么名、什么利、什么权、什么国家,或者什么政治、爱情、友谊,全是身外之物,全是人自找的附加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是,他决定安下心来,读读闲书,弄点花草或者热带鱼,过一种真正淳朴自在的闲居日子。叫中国、叫世界。叫所有的人慢慢将他忘记。别来打扰他,他也不去打扰那个世界。

  但这是他的一厢情愿,这个世界并没忘记他。蒋介石并没忘记他。特别是1947年以后,蒋介石越发后悔不该听信谣言把孔祥熙赶走,使他失去了一位好管家。以至后来百事不顺,终于导致国民党在大陆的全线崩溃。他想再和孔祥熙和好,却不那么容易。俗话说:“树怕伤根,人怕伤心”。两人既已撕破了脸,就谁也不愿意再向对方低头。然而,政治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有一天又会将在大洋两端的蒋介石和孔祥熙拴在一起。

  1945年罗斯福突然逝世,副总统杜鲁门担任美国总统。当时,杜鲁门虽然支持国民党政权,反对共产党,却对蒋介石印象极坏。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蒋介石的左右,在杜鲁门那里也都是贪官污吏。1949年人民解放军陈兵百万准备横渡长江,蒋介石宣布退位,李宗仁任代总统。杜鲁门喜出望外,立即宣布给予承认,杜鲁门和他的幕僚认为,不把蒋介石赶下台,国民党永远没有希望。蒋介石就是国民党腐败的根源、落后的代表和保守势力的总头目。

  此后,直到国民党兵退台湾。美国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朝鲜战争爆发,杜鲁门始终在和以李宗仁为代表的国民党政府打交道。杜鲁门始终认为,李宗仁才是代表台湾国民党政府的合法总统。

  退位是蒋介石惯用的伎俩,政治形势一旦出现逆转,他就宣布退位,但不久他又复位。所以国民党的高层人士谁都知道不能拿蒋的退位当真,而这次李宗仁在美国的支持下当了真,就弄得蒋介石很下不来台。无奈到台湾不久,蒋介石又自行宣布复位,只是,以杜鲁门为总统的美国政府不予承认,当下弄得蒋介石左右为难。

  蒋介石和宋美龄早已和好。当此之际,夫妇两人均年事已高,处境艰难,于是宋美龄又开始积极为蒋介石出谋划策。

  关键是怎样才能取得美国对蒋介石而不是对李宗仁的支持,然而现在除了宋美龄,所有亲美的官员都已离蒋而去。蒋介石这时才发现他是离不开宋家的,只有利用宋家的关系,重新开通和美国最高层--白宫的联系。蒋介石在台湾的位子才能坐得稳。否则,一旦美国放手,台湾肯定会受到人所解放军的攻击,而仅靠蒋手下的那点残兵败将,是根本无法抵挡的。

  还是刚到台湾不久的一个夜晚。在陈诚新建的别墅里,蒋介石佝偻着在客厅内踱步,满头的白发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刺眼。他一边走,一边发出一两声哀叹。

  “我到美国去一趟吧,找找大姐……”宋美龄在一旁说。

  蒋介石终于点了点头。

  宋美龄飞到美国后,先给宋蔼龄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去医院看望李宗仁。

  李宗仁因胃出血到美国治疗,临行前,命令行政院长阎锡山主持政府工作,不许蒋介石插手。而蒋介石觉得李宗仁到美国治病正是他宣布复位的一个好机会,关键是美国的态度。

  宋美龄想看望一下李宗仁就走,不料李宗仁说出的一个消息,却使她大吃一惊。

  李宗仁对宋美龄说,“本来我也想安心养病,可是杜鲁门总统请我,我不去恐怕有失国体呀!”

  “杜鲁门总统请你,他什么时候请你?”

  “艾奇逊国务卿给我写了一封信。”说着,李宗仁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信笺。

  宋美龄一看傻了眼,艾奇逊在信中仍把李宗仁称为总统。

  “德公,”宋美龄有些沉不住气了。“您是老前辈,也是德高望重的领导。现在共产党大兵压境,虎视台湾。国民党只有团结一致,同心同德才能克服危机,化险为夷。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蒋先生在大家的拥戴下正准备复职,带领三军将士和共产党决一死战。此时,您如果以总统身份去见杜鲁门,岂不为人耻笑,历来国无二主,天无二日……

  李宗仁见宋美龄摊牌了,也就收去了客套,严肃地说:“蒋夫人,我个人当不当总统倒是无所谓,但总统一事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需极认真慎重为好。特别应符合法统。党国之所以几年内在大陆溃败,党纪废弛、法律如同废纸是重要原因。当初蒋介石宣布退位,总统缺位由副总统代任,这是宪法49条明文规定。正副总统均缺位,由行政院长主持国政,并在三个月内召集国民大会,补选总统。现在蒋介石要复任总统,他说了不算了。要我下台,我说了也不算。一切应依据宪法由国民大会选举产生。如果还沿袭过去的做法,视法律为儿戏,视国民大会为橡皮图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搞独裁专制,台湾的国民政府才真的发发可危呵。”

  当即宋美龄和李宗仁说不到一块去,便来到了孔家,想寻求他们的支持。

  孔祥熙对宋美龄并不热情,因为宋美龄的到来又勾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现在国民党大势已去,蒋介石才想起了他们这些元老重臣。早干什么去啦?而且宋美龄那么老远跑到美国,也绝对是有事相求,八成又是借钱?!

  宋蔼龄虽然欢迎来美龄来,几年不见确实有些想念。宋氏三姐妹现在天各一方,想起来又有几分凄凉。为了孔祥熙的面子,宋蔼龄又“数落”了宋美龄一顿,说蒋介石不识好歹,不辨忠奸,坏了孔祥熙百年的名声,如果不公开道歉没法和蒋和解等等。

  宋美龄当然是个明白人,一听便说蒋介石现在后悔得不得了,说想来想去还是庸之跟他最亲最近,只怪当时他一时糊涂。现在他真有心请庸之回去,但李宗仁占着总统的位置不退,弄得台湾岛人心惶惶。

  “李宗仁是什么东西,竟敢跟你们做对。”宋蔼龄不屑一顾地说。

  “他是个老朽,但有美国人撑腰……”

  “美国人?”

  “杜鲁门!”宋美龄说。“蒋介石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杜鲁门,杜鲁门老跟我们过不去。你也知道,李宗仁能镇得住吗?在国民党还不是蒋介石说了算,但杜鲁门好像成心和你过不去,就是不理你。据说最近还要接见李宗仁,你说这可怎么办?”

  “办法倒是有,就看老蒋用不用?”宋蔼龄故意卖关子。

  原来,孔祥熙、宋蔼龄到美国不久,宋蔼龄就开始物色美国政府的代理人。她深深懂得,在美国定居,和在中国一样得多交朋友,多建立关系,特别是在政界。这叫感情投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肯定不行。于是,她发现了尼克松。

  尼克松是加利福尼亚人,当年还不到40岁,却已当选为国会参议员,并且是共和党内强硬的反共派。当时的尼克松有强烈的政治进取心,当上参议员不久,就开始竞选美国副总统。但由于年轻没有经费,所以竞选遇到困难。宋蔼龄得知这一切后,觉得尼克松是一个很有希望的政治领袖,就主动让孔令侃和尼克松联系,给尼克松提供政治活动的经费,还动员加利福尼亚的华人都投尼克松的票。

  尼克松对这一切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一来二去,尼克松成了孔祥熙、宋蔼龄家里的常客和密友。从尼克松那里,宋蔼龄知道了美国正面临着总统大选,以共和党的候选人、二战时著名的将领艾森豪威尔为代表的总统候选人正在向杜鲁门发起“攻击”。孔祥熙和宋蔼龄只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希望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这一派能够获胜。宋美龄这一来,宋蔼龄便发现李宗仁的事,可以成为尼克松向杜鲁门发难的一发炮弹。

  一天,尼克松应宋蔼龄的约情,来到孔家和宋美龄见面。

  孔令侃向宋美龄介绍说:“这位就是尼克松先生,是美国院外援华集团的核心成员。尼克松先生听说你来了,很想和你谈谈。”

  宋美龄把尼克松恭维了一番,又说到了台湾的处境。特别是国民党内部的分裂状况,以及即将出现的两个总统的难堪局面。

  尼克松当即说道:“这些情况我都听说了。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对台湾是有利的。问题是杜鲁门,他目前是总统,谁拿他也没办法。但他不是终身制。再过一年多,美国就要举行大选,我们正在进行竞选。如果我们胜利了,他就会下台,那时你听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支持我们竞选并争取获胜。”

  宋美龄说:“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为你在政界崛起提供援助。”

  尼克松又说:“现在可以做做杜鲁门的工作。他想把台湾建成一个民主政治的示范区,并且认为蒋介石是贪官污吏的总代表。所以,蒋先生如果想改变自己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应该有所表示。”

  这时,有人来报告,说李宗仁离开医院,正乘车前往白宫。

  宋美龄一下慌了,忙说:“肯定是见杜鲁门去了,将来报纸上照片一登,说杜鲁门会见了李宗仁代总统,蒋介石的脸往哪儿放啊?!”

  宋蔼龄说:“他爱登什么就登什么,天高皇帝远,老蒋要真有能耐,就在台湾宣布复位,看杜鲁门怎么办。”

  宋美龄说:“对,就这么办!。”

  于是不久,蒋介石在台湾宣布复位了。消息传到美国,白宫反应极为冷淡。而杜鲁门仍在准备以代总统的身份接见李宗仁。这下可乐坏了一帮新闻记者,他们正发愁怎么去向总编交差,一下子冒出条大活鱼,一个“国家”出现了两个“总统”,而且是在刚刚被打败、逃到台湾的一个苟延残喘的政权。

  当时的国民党驻美大使顾维钧真是伤透了脑筋。从内心来讲,他是亲蒋的,而蒋派他到美国的目的是要他和美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如果他反对李宗仁、阻止李宗仁和杜鲁门会见,不仅会遭到李宗仁的忌恨;更重要的是会得罪美国人。当时美国国务卿艾奇逊的话说得很明白,一定要以代总统的身份介绍李先生,否则就会降低美国总统的身份。

  顾维钧只好去到孔府找来美龄、宋蔼龄商量,最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以代总统的身份介绍李宗仁。

  这时,李宗仁的汽车已驶到白宫,顾维钧也赶快赶到白宫。他受宋美龄之托要看看杜鲁门和李宗仁到底谈些什么。

  杜鲁门在艾奇逊的引导下迎接李宗仁。然后他们穿过一间小客厅,进入了另一间客厅。顾维钧想跟进去,艾奇逊却拉了他一把,叫他坐在外面等着。

  待回来见到宋美龄时,顾维钧差点哭出声来:“他们不让我进去……

  宋美龄气得咬牙切齿:“杜鲁门,咱们走着瞧!”

  宋蔼龄说:“别着急,我叫令侃去想想办法,他在美国朋友多,咱们也可以弄得他下不来台。”

  当杜鲁门、艾奇逊送李宗仁从白宫出来,准备回家时,却被一大群记者堵在门口。

  一个记者开门见山地问:“总统先生,听说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先生已在台湾复位,你却在这里以总统礼遇接见李宗仁先生,你这样做会不会被人理解为干涉别国内政?”

  当即杜鲁门从容答到:“李宗仁先生的总统地位是按中华民国宪法继任的,蒋介石先生的‘总统’怎么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在我看来,符合法律程序产生的总统,就是我承认的总统。难道不是这样吗!”

  又一个记者问:“蒋介石先生宣布复位是深得台湾军心民心的,这一点请问总统有什么考虑?”

  艾奇逊说:“我请问,如果有一个神经病突然宣布他是美国总统,你们是不是出准备立即宣传呢?”

  孔祥熙和宋蔼龄巴结尼克松、暗中帮助宋美龄与杜鲁门较量,却激怒了这位性情直爽的总统。当杜鲁门获知宋美龄的活动受到孔家钱财支持时,杜鲁门决心查清他们的家底。

  美国总统杜鲁门似乎老早就是孔祥熙的死对头。在抗战末期,他对孔祥熙就没什么好感,并极力向蒋介石施加压力要孔下台。眼下他当了总统之后,仍是如此。

  朝鲜战争爆发后,台湾问题一直是美国国会讨论的热点。一些众议员都表示不能抛弃台湾,应该通过法案给台湾政府大量军援。可这事一提到白宫杜鲁门就头痛,从抗战后期到1949年蒋介石失败,经他本人批给蒋介石的军事援助不下几十亿美元。可钱呢?中央情报局有可靠的情报证实,这些援助中至少有10亿美元变成了私人存款存在美国银行,而孔祥熙就是其中最大的存户。

  “他们全是贼,他们从我们送给蒋介石的38亿美元中偷走了7.5亿美元。他们偷了这些钱,却把这些钱堂而皇之地投在圣保罗的房地产中,存在美国的花旗银行中吃利息!”一次杜鲁门曾这样生气地骂到。

  这时,杜鲁门的助手对杜鲁门说:“可以想些办法,如利用新闻媒体的力量和影响力,让孔祥熙和宋子文拿出一些钱来支援台湾。”

  闻听此话杜鲁门的一双小眼睛顿时变得闪闪发亮:“让孔祥熙和宋子文拿出钱来?好主意?……”

  几天后,美国《镜报》刊出了一篇文章,说孔祥熙和宋子文两人在美国的私人财产已达8.5亿美元之多。

  这篇文章还说,美国多数民众及国会议员认为,必须协助国民党政府防守台湾,以免落人共产党之手。不过在此危急存亡之秋,中国人首先应先行自救,孔宋二人都曾为国民党重臣,又素以爱国自称,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不久,一位美国广播评论家在纽约广播电台介绍世界首富时,又把孔祥熙列为其中之一。

  一时间,美国舆论界掀起了一股揭露孔宋两个家族的隐私的热潮,有的报纸说,从美国东海岸到西海岸,很多城市都有宋蔼龄及其子女投资购买的房产和大楼;有的报纸说,在洛杉矾郊区范奈斯一个偏僻的私人机场,发现了孔祥熙从中国偷偷运来的大量黄金。

  尽管这些报道说得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但要它来作为制定政策、作出决定的依据则完全不行。于是,杜鲁门决心彻底调查孔宋家族在美国的财产。但对私人财产的调查有悖美国的法律,特别是按法律规定并没有对孔祥熙提出起诉时。于是,杜鲁门只得动用他的情报机构,秘密进行。

  孔祥熙的发财肯定是在他当了国民党政府的财政部长之后,特别是抗日战争之中。他从政之前,虽然很有经济头脑,并取得了山西省的美孚石油公司的经销权,但最多只能算是个山西省的土财主。据说孔祥熙和所有的山西人一样喜欢存银子保值,钱攒到了一定程度,就换成银子铸成一个大锭,称之为“莫奈何”,也就是3000两银子。这和他后来所拥有的财产相比,还不过是一个零头的零头。

  美国联邦调查局接受杜鲁门的命令着手进行调查,他们首先察看了关于宋家在战时的档案。他们发现,宋子文担任公职后在美国的存款很有限;但到了1943年,却已积累了7000多万美元,这7000多万美元在纽约分别存在大通国民银行或花旗银行。而宋蔼龄在其中的一家银行拥有8000万美元;宋美龄则在这两家银行存有1.5亿美元。而关于孔祥熙的存款情况则还是一个谜。

  不久联邦调查局又发现,孔祥熙也拥有至少数千万美元的资产,但大都存在纽约的中国银行里,而且大多以流动资金的形式出现,宋子文的流动资金大都在他所控制的旧金山的广东银行里。而要让这两家银行提供他们主子的有关材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杜鲁门并不死心,他想进一步证实《镜报》所说的孔宋有8.5亿美元存款的消息,并想以此为依据来修订对台湾援助的法案。

  孔祥熙、宋蔼龄已察觉到这些调查,于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开始了反调查,使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开始碰壁。

  几乎所有的银行在问及孔宋存款的数额时都说:他们无可奉告。因为他们如果不遵守为储户保密这条银行工作人员基本的职业道德,泄露了储户存款的秘密,那些大户就可能取走存款转存他处。这样银行就会面临经营上的困难。如果调查局真的有迫切的理由想知道这些情况,就必须依照法律出示传票。但这样又会暴露出总统调查的秘密,容易被政敌抓住把柄,对白宫不利。

  于是,联邦调查局所能得到的确切数字就是1943年及以前的那些,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获。杜鲁门也一筹莫展,但这并不妨碍爱打听小道消息和喜爱猎奇、编造花边新闻的记者们的兴趣。在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守候在孔祥熙、宋蔼龄住的别墅旁,而孔样熙、宋蔼龄则像躲避苍蝇一样躲避着这些记者。然而有时光想躲避是躲避不过去的。于是,在一天下午宋蔼龄回家时,被一群记者在家门口堵了个正着。

  一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像个洋娃娃似的女记者开口便问:“孔夫人,听说你一直在躲避我们,怕向公众暴露自己的家底?”

  宋蔼龄虽然在美国已居住多时,仍受不了美国记者这种直接的丝毫不留情面的提问。

  “我从来不躲避记者”,她回答道。

  一个像骆驼似的大鼻子男记者紧逼过来问道:“孔夫人,最近你妹妹在美国呼吁美国人必须援助台湾,请问你和孔先生对援助台湾有什么具体想法?”

  “我和孔先生当然会帮助台湾……”

  “有人说,你和孔先生准备了3亿美元,帮助台湾蒋先生购买先进武器,以防止共产党的进攻?有这回事吧!”大鼻子紧追不舍地问。

  “我们是流亡美国的难民,仅靠退休金和平素的积蓄度日,哪里来的3亿美元……”

  “请问你们到底有多少财产?”

  宋蔼龄有点招架不住,她觉得一阵晕眩。要不是随行保姆挽扶着,她可能会一下倒在地下。这哪里是采访?简直像是围攻。她觉得这是和孔祥熙到美国后遭遇的最困难的局面。她真恨这些爱刨根问底的混蛋记者。要是过去,要是在中国,他们怎么敢这样无理和放肆!

  反而是没受过教育的保姆替她解了围,保姆毫无惧色地对那些话筒和面孔大声喊着:“你们没看见孔夫人不舒服了么?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连家都不让人家回?连水都不让人家喝?孔夫人要是因此住进医院,我要向你们讨还药费!”

  宋蔼龄回家后;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找孔祥熙商量对策,认为这样下去等于被动挨打,一定要想个办法扭转一下。

  孔祥熙这时已过了70大寿,正在潜心练习气功,对那些流言蜚语早已不放在心上,当下便说:“无风不起浪,风停水自平。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不理他。他们说上一段时间没人理,自然就不会再说了。”

  “这不是中国”,宋蔼龄说,“他们不问你个底掉决不甘心。”

  和孔祥熙说不通,宋蔼龄就去找尼克松。尼克松给宋蔼龄推荐一个朋友,是“中美文化交流协会”的副主席。

  这位副主席自然受到孔家的款待,并且原来存折的尾数上一下子多加三五个零。他顿时喜形于色地对孔祥熙、宋蔼龄说:“可以动用我们的关系,也来个调查,然后再找一个比较权威的机构,公布调查结果,就可以给那些流言蜚语当头一棒。

  “这谈何容易”,孔祥熙说。

  “尼克松正在帮助艾森豪威尔竞选美国总统,一旦艾森豪威尔当上总统,他就是副总统。”

  “如果那样简直太好了!”宋蔼龄禁不住叫了起来。

  果然,1952年艾森豪威尔当选为美国总统,尼克松被任命为副总统。不久,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和财政部公布了一个华人在美国资产的内部调查材料。这个材料上说,全部华侨连同各银行在内,所有在美国的存款额不超过5000万美元,其中最大的存户,只有100万美元,而这些超过100万美元的华侨,都已在美国居住了很久并且经营着商业。

  这里面虽然没点出名字,但显然是包括孔祥熙和宋蔼龄的。

  材料公布不久,一向深居简出的孔祥熙突然破天荒地在华尔街一家酒店举行了一次规模不小的记者招待会。

  招待会上,满头银发的孔祥熙在美国公众的心目中变成了一个并不富裕但却心地善良、极为值得同情的落难者。他扯动着干枯的噪音颇为动情地说,他祖上虽然有一些积蓄,但轮到他这一代已所剩无几。为政十余年虽然有些积蓄,但大部投在大陆工商和房地产业中,随着大陆被共产党接管,这些财产损失殆尽。现在尽靠菲薄的退休金和儿女们接济生活。所谓富翁之说不知从何谈起……云云。

  记者们注意到,一向对自己的身世闭口不谈的这位前国民党财政部长,今天却像唠家常似的,向与会者喋喋不休地谈起了他的身世和家资,这倒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几天后,报刊广播里开始出现了“孔博士丢掉大陆财产,来美后生活桔据”的报道。但这类报道除了孔祥熙、宋蔼龄等极少数人关心外,大多数美国人是不会关心这类消息的。谁会关心一个穷人、一个落魄者呢?大多数美国人所关心的,是成功者及其为什么获得成功。

  当晚,孔祥熙、宋蔼龄睡了一个好觉。并且也就在这天晚上,他们更加坚定了中国人关于“不露富”的古训。看来,几千年来的中国文化确实博大精深,要好好琢磨琢磨才是。因为这对他们在美国的生活太重要了。  

应天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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