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20日,蒋介石给在美国养病的李宗仁发电报,请他返台。李宗仁立即复电,表示病体须休养,未能即返。
2月4日,台北《中央日报》、《中华日报》、《扫荡报》同时发表社论,呼吁蒋介石“主领国事,统帅三军”。
2月,台北“国民大会代表”联谊会电责李宗仁不负责任,请蒋出任“总统”。
3月1日,蒋介石正式宣布:恢复他的“中华民国总统”职务。
在美国新泽西州做寓公的李宗仁立即通电,斥其荒谬。
李宗仁引证“宪法”第49条规定:“总统”,缺位时由“副总统”继位,“正、副总统”均缺位由“行政院长”代行职权,并由“立法院长”于3个月内召集“国民大会”,补选“总统”。
蒋介石复职是根据哪条“宪法”?
李宗仁眼里识得破,心里忍不过。
其实,早在1949年12月17日,李宗仁在复白崇禧、李品仙、夏威等电报时就说:“甲,请总裁考虑复职事不必提出,因复职无法律根据。
“理由是:子,总裁既已引退,即为平民,决不能恢复已放弃之职位;丑,仁之代理,非代理总裁个人,乃代理总统之职位;寅,依照宪法,缺位为死亡,总裁非死亡,亦非因故不能行使职权,第49条全不适用,故用代理字样;卯,代总统引退,则由行政院长代理,3个月后另选,不能由前任总统复职。乙、总裁派俞大维来美,要求动用经援余款9000万美元,甘介侯已函杜鲁门、艾奇逊,请将该款分用于海南、台湾两地,因该款明年2月不用即作废,故不反对。”
1950年2月13日,国民党中央非常委员会致电李宗仁,明确提出:
“同人等认为总统及统帅之职权不可再虚悬,政府更不能处于危疑奠定之境,如我公能于立法院开会以前命驾返台,主持国政,实为衷心所祷。倘公届时实在不能返国,则同人等怵于时局难危,群情殷切,惟有吁请总裁依照中常会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临时会议之决议,继续行使总统职权。”
李宗仁于接电后14日复电:
“余出院后,即准备返国,嗣据医嘱,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不能于此时遽作长途旅行。”
李宗仁的电报显然是推托之辞,他心里明白,他无论赴不赴台,是不能阻挡蒋介石复职的。
李宗仁在他的回忆录里这样解释自己的此种举动:“蒋先生复职并未使我惊异,因为事实上他早已是台湾的独裁者了。我之所以要通电斥责,原因是作为代总统身份,我至少应作诛锄叛逆的表示,以为国家法统留一丝尊严。”
蒋介石却不把李宗仁的“法统”之辩放在眼里。他称自己恢复“总统”职务乃是由于“国民大会代表的建议”,加上“多方面的肯切要求”,是“顺应群情”。
然而,蒋介石自己知道,在大陆选出的“国大”代表1300余人,如今有的已经成为北京新政协的代表,有的留在大陆,有的则不知逃向何处,随蒋介石到台湾的,远不是法定人数。
他推出“国民大会代表的建议”作为复职的依据,并不能使他的“总统”有更多的合法性。
其实,合法不合法,又奈蒋介石如何,法就是蒋家定的,天下也是蒋家的,信手拈来,想坐就坐,坐烦了就“引退”,何况,蒋介石的三次“引退”,都是被迫不得已,实际上又引而未退,想复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蒋介石复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户。
蒋介石早想好了,台湾,还是要由蒋家来“经营”,自己虽年过六旬,尚余勇可贾,但将来有一天,会把“宝座”让给亲生儿子蒋经国。
但蒋介石心里十分清楚,此时的蒋经国资历尚浅,国民党内部有一部分人不买他的账,如果眼下就把蒋经国摆在太显眼的位置,那就会弄出“蜀中无大将”的寒酸相,影响不太好。
因此,必须另外物色人选,要物色的人必须对老蒋、小蒋均忠诚不二,能够帮着老蒋支撑眼前的局面,又能保证小蒋的地位稳步上升。
谁符合这个条件呢?孔祥熙、宋子文远走高飞了,陈果夫重病在身,陈立夫又不能用,衡量来衡量去,只有陈诚最合适。蒋介石在下野前,就任命陈诚为台湾“省政府主席”。当蒋介石感到下野是不可避免的时候,便突然发表此项任命,而前任“省主席”魏道明事先毫无所知。陈诚得令后,立即自草山迁人台北,并于1949年1月5日就职。
李宗仁曾就此感慨地说:“行动的敏捷,为国民党执政以来所鲜见,由此可知,蒋先生布置的周密。”
陈诚不仅对蒋介石唯命是从,与蒋经国、蒋夫人关系也一非同寻常。陈诚的妻子谭祥是曾当过国府主席,素有“药中甘草”之称的谭延闿的女儿。
陈、谭二人结为连理,是蒋夫人亲手作媒撮合而成,谭祥并认宋美龄为干妈,从这层关系上看,陈诚也是自家人,所以,台湾的“行政院长”一职,自然非陈诚莫属了。
之后,蒋介石又任命吴国桢为台湾“省主席”。
孙立人为“陆军总司令”。
吴国桢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获博士学位,一向推崇资产阶级国家的一套政治,有“民主先生”之称,深受美国欣赏。
孙立人也在美国受过高等教育,在军中一副美国式作风,也很讨华盛顿喜欢。
蒋介石所以重用这两个人,自然不是看重了他们的才干,而是向美国人作出姿态,改变自己独裁者的形象,使外界认为自己有决心打破门第观念,不再任人为亲。
“海军总司令”由桂永清担任。
周至柔任“空军总司令”兼“参谋总长”。
蒋经国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
其他逃到台湾的国民党元老,则纷纷被打入冷宫。
白崇禧挂了一个“总统府战略顾问委员会副主任”的空名,实际上处于被软禁状态。
白崇禧和薛岳两家,都曾被蒋经国派人检查过,连地板都被挖开搜查一遍,名义说是对所有人都搜查,实际上只有白、薛两家如此。
白崇禧活得极为可怜。当“国大”罢免李宗仁“副总统”时,白崇禧也故意高举赞成罢免的票,以明心迹。每逢当局攻击李宗仁时,白崇禧毫无例外地随声附和,发表一通攻击李的言论。
何应钦当时也挂了一个空有其名的“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的牌子。
何应钦感到大势已去,因此,处处做出一副绝意于政坛的样子,自称是除了“三打”之外,什么也不打了,一打桥牌,二打猎,三打球。
阎锡山当了“国防部长”,却有职无权,后改为“总统府资政”。
顾祝同、汤恩伯,这些在大陆的“天之骄子”,追随蒋介石到台湾以后,统统靠边站。
风雨飘摇的局势初步稳定以后,政治的焦点开始转移到内部的统治结构方面。
1950年7月26日,蒋介石宣布酝酿已久的中国国民党改造案,开始了旨在重新分配上层统治权力,重建国民党组织的“改造运动”。
蒋介石在一次总理纪念周的集会上,对2000多名中高级干部,发表了演讲。
演讲要点是:
一、虚心接受大陆失败的教训;
二、不惜牺牲感情与颜面,彻底改造国民党;
三、他自己将鞠躬尽瘁,争取最后胜利。
在蒋介石演讲时,在座的国民党干部,还有不少人真动了感情,有的甚至落下泪来。
20多年来,蒋介石是国民党的大独裁者,什么时候说过如此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话?堂堂的蒋先生,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曾有错,并为之痛定思痛?
“西安事变”张杨兵谏,不曾使蒋承认有错;三次“下野”,多次政治风波,不曾使蒋承认有错。现在,蒋介石一股脑地把失去大陆的责任推给李宗仁,归根为“李氏贪权误国”,但也不得不婉转地承认,他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蒋介石强调,改造中国国民党是救亡图存的唯一途径,国民党必须从痛苦的经验中寻找教训,以沉重的心情赎罪。
在消极方面,要检讨自己的错误,反省自己的缺点:
一、要把失败主义毒素彻底肃清。
二、要把派系倾轧的恶习痛切悔改;
三、要把官僚主义的作风彻底铲除。
在积极方面,首先要确定国民党的组织原则和工作方向。
中国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于1950年8月5日正式宣布成立。
9月1日宣布《本党改造纲要》作为推行改造的根本方针。《纲要》首先宣称,改造的目标,是要确定中国国民党是“以青年知识分子及农工生产者等广大劳动民众为社会基础,以民主集权制为党的组织原则”的“革命民主政党”。
改造运动“以实现主义、尊重组织、坚持政策、深人民众、讲求效率、精诚团结”为整顿作风的准则,“以原则领导、一元领导、民主领导”作为推动工作,发展组织,执行政策的方针。
在这个总目标的基础上,又相继提出了今后的努力方针和‘’中国国民党现阶段政治主张”。
8月,蒋介石发表《本党今后努力的方针》,指出:
国民党今后努力的目标,是建设新“国家”,要从每一个党员内心改革起,做到军事、政治、经济与社会都在三民主义最高指导原则之下。逐步改革,以建立“主权独立,人民自由,政治民主,经济平等”的国家。
而努力的大原则,则是改正旧缺点,“以思想结合同志,排除派系观念,以政策指导行动,铲除官僚作风;以工作考核党员,打倒地域观念;以原则解决一切问题,抛弃人情。派系、地域一切牵挂。”
9月1日,中国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宣布“现阶段政治主张”,提出“四大主张”。
一、坚持“反共抗俄”战争,恢复“中华民国”领土主权完整。
二、实行民生主义的社会经济措施,主张配合国家建设计划,使一般民众不受垄断投机的操纵,各行各业都有均衡合理发展的机会,国营企业应加整顿,民营企业应加扶植,以求生产的加速增进,对外贸易的尽量发展;更主张厉行所得税、遗产税、财产税,以平均社会的财富。
三、完成三民主义的民主政制,主张本着“宪政”的精神,贯彻以民主政治而奋斗的决心;保障人民基本自由,推行地方自治,为民主政治树立坚实基础。
四、积极准备“反攻大陆”。
改造纲要,努力方针及现阶段的政治主张确定之后,国民党改造运动便正式开始。
1950年9月29日,《党员归队实施办法》通过之后,《党员整肃办法》也同时通过施行。凡有下列情形者之一,均为整肃的对象:
一、有叛国通敌之行为者;
二、有跨党变节之行为者;
三、有毁纪反党之行为者;
四、有贪赃读职之行为者;
五、生活腐化,劣迹显著者
六、放弃职守,不负责任者;
七、信仰动摇,工作弛废者;
八、做不正当经营,以取暴利为目的者。
1952年2月1日,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通过“反共抗俄总动员运动纲领”。这场运动的主旨是“联合党、政、军三方面力量,发挥‘全国’人力、物力,建设台湾基地,早日光复大陆,争取反共抗俄战争的胜利”。
国民党“改造”运动,从1950年7月26日起至1952年10月“双十”节,中国国民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台北阳明山开幕宣告结束,历时两年又三个月。
蒋介石认为“改造”取得了辉煌成果。
对于蒋介石来说,国民党改造运动的主要成果,却是削弱了国民党内几大老派别的政治力量,而代之以较为年轻一辈的心腹嫡系,加强了对国民党的直接控制。
就拿“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来说,它由16名委员组成,这16名委员是:
陈诚、谷正纲、张道藩、沈昌焕、郑彦泰、萧自诚、蒋经国、陈雪屏、张其购、谷凤翔、袁守谦、曾虚白、连震东、崔书琴、胡健中、郭澄。
这16名委员基本上都是蒋介石自己的心腹和嫡系。
陈诚、袁守谦是黄埔系统,代表军方及政治力量。
谷正纲等系党团出身,代表党务系统。
胡健中、曾虚白、崔书琴是代表党的文宣系统。
蒋经国作为“太子”自然不必说,还有一些新面孔则是蒋介石的秘书和侍从出身。
与此相对照,许多曾赫赫有名的国民党元老,在军界如何应钦、白崇禧、阎锡山却榜上无名。
政学系张群等人销声匿迹。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被称为“党务专家”的陈果夫。陈立夫兄弟,竟也被拒之门外。
在“四大家族”中,只有陈氏家族死心踏地的跟蒋家逃到台湾,结果等来的却是被抛弃。
陈果夫唉声叹气,郁闷难平,但到台湾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尽管说是安心养病,不再过问政治,但每天都在关心“改造”的消息,想到离开大陆前的几次跟蒋介石的顶撞,但那都是工作中发生的,之后,并没妨碍他忠于蒋家,失魂落魄带病有疾到台湾,却在政坛销声匿迹。
如果说陈果夫身体欠佳不被重用还可以理解的话,陈立夫年富力强,正是事业有成的季节,也被拒之门外就不可理解了。要说追随蒋介石,在“四大家族”中,陈家虽然与蒋家没有亲缘关系,但其忠诚程度,可以说是死心塌地,卖身投靠了。在二陈中,陈立夫更是忍辱负重,卑躬屈膝,为蒋家出尽了力气,现如今落到这般地步,可谓可悲而又可怜。
尽管陈氏兄弟一时感到接受不了,但也无能力抗争,对于蒋介石,他们最了解不过,想拉就拉,想踢就踢,二陈对于蒋家来说只是块“敲门砖”,大门敲开了,“敲门砖”自然会被扔到一边。
陈立夫对自己来台湾以后的政治境遇是有所预料的,尽管他没料到会这么惨,他总认为被遗弃必须有个过程,没有想到被一脚踢开。
正因为有所意料,1950年8月4日,正是国民党“改造”刚刚开场的时候,陈立夫却怀着无比凄怆的心情,以参加“道德重整会议”的名义,率全家离台赴欧了。
抛弃二陈,蒋介石实际上早就付诸行动了,具体地说,从1946年开始,蒋陈矛盾就逐步公开化。
迁台之后,CC系作为蒋家助手的利用价值降低,而阻碍蒋经国扩张势力的一面更突出了。
蒋介石心里明白,要确保蒋经国在权力再分配中得到好处,就必须排除具有实力而又是争权老手的CC系。
同时,美国对CC系的反感和陈诚与CC系的争权夺利,促使蒋介石最后下定了整肃CC的决心。
还有,由于长期以来,从国民党中央党部到各级地方党部,都为CC系所控制,不清除CC系,改造运动都无从开始,所以,将CC系挤出党务系统,是蒋介石进行改造运动的首要前提和初步目的。
蒋介石知道踢开二陈及CC系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一来CC系很深蒂固,兵强马壮,在国民党内部很有基础;二来自己与二陈毕竟打交道多年,交情还是有的,要把他们踢开,也要找个借口,或者寻个机会,或顺理成章,或逼他们就范。
蒋介石毕竟是蒋介石,耍手腕是他的老把戏。
从1950年6月起,凡是“中央党部”呈递蒋介石的文件,蒋一律不阅退还。国民党中央常委几次开会,蒋介石概不参加。
这下,CC系开始有“感觉”了。
6月22日,CC系大将,国民党中常委萧挣提出总裁拒不出席中常会,全体“中常委”应主动辞职,以便让总裁实施改造。
当天,国民党中常会决定采纳萧挣建议,并请于右任。居正、邹鲁三位元老晋见蒋介石,请他“宣布”改造方针。
一日,蒋介石召见陈立夫。
这是到台湾以后,蒋介石与陈立夫第一次单独谈话。
寒暄了一阵,蒋介石问陈立夫:“立夫对中央这次改造有何见教啊?”
蒋介石说着,认真察言观色,看陈立夫在面目表情上有什么变化。
陈立夫似乎明白蒋介石找他谈话的用义,知道此时此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很随便地说:“委座推行改造成就是显而易见的。”
蒋介石见陈立夫这么说,心里就踏实了,于是,他问道:“关于党部的人事安排,立夫有什么想法?”
陈立夫当即答道:“大陆失败,党、政、军三方面都应该有人出面承担责任。党的方面应由我和陈果夫承担,因此,我与果夫不宜参加党的改造。”
陈立夫之所以这样说,本是以退为进,投石问路之意,他想看蒋介石作何反应。
没料到蒋介石却顺水推舟:“好,好哇,立夫果然有自以为非的态度,敢于面对现实,值得中正敬佩。”
陈立夫却并不放过蒋介石,他心里明白,既然和蒋介石关系搞到这种程度,何必藏着掖着,委屈求全和虚与委蛇呢?陈立夫语气严肃地说:“那么,请问,委座,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的责任究竟由谁来承担呢?”说完,他用极少见的眼光看着蒋介石。
蒋介石默不作声,下意识地正正自己的衣服。
陈立夫见蒋介石不说话,气更不打一处来了,他说:“我党曾是拥有400万党员的大党,而来台湾的仅有7万多。2961名国大代表中,来台湾的仅有1080人,总数760名的立法委员,来台湾的约330人。至于军队、地盘、外交、经济、政治等方面的损失,则无法统计,难道这些责任也由我和果夫来负吗?”
蒋介石恼怒了:“怎么,立夫,你想教训我吗?要跟我算账,还是怎么的?”
陈立夫也不示弱:“立夫绝对没有教训总裁之意,是你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得不把我要说的话说完。”
蒋介石缓和了一下口气,接着说:“你没有参加改造,当然是不了解情况的。关于失去大陆的问题,我曾在国大会上总结过经验教训。”
蒋介石叹了口气,说:“军事上的失败,是因为国军的一班高级将领,不学无术,愚昧无知,为中外所讽讥,为社会所鄙弃。对于战略战术的修养,不仅毫无根底,而且不加切实研究,甚至连军校时期所学得一点知识,也已经抛弃殆尽。还有,自从抗战末期到现在,我们国民革命内部所表现的贪污腐化的内容和实情,真是光怪陆离,简单令人不能想象。
“至于在政治上、经济上、教育上、外交上等方面的失败,我也没有必要单独跟你陈立夫-一把原因说清楚,但是,党的失败,是因为对革命领导中心产生了动摇。关键时刻,李宗仁、白崇禧逼我下野。对于我个人,不仅不认为领袖,不认为同志,甚至视为囚犯,肆意轻侮。想起来,我感到十分痛心。”蒋介石很悲愤。
陈立夫面对蒋介石的慷慨陈词,感到很厌恶,同时,也感到鄙视,但碍于自己今后还想在政坛上有一席生息之地,他忍住了。
蒋介石见陈立夫不语,便愤然离去。
从此,蒋、陈之间的矛盾更公开、更尖锐化了。
蒋介石所设想的国民党“改造”,并不是一次单纯的思想整风运动,而是一次人事上的大调整和权力的再分配,因此,势必有人要成为此次运动中的牺牲品。
最初蒋选择的打击目标是桂系,“改造”的主要意图是以“蒋总裁”的党权压“李代总统”的政权,为蒋东山再起铺平道路。
到1950年6月,情况发生了变化,原定为“改造”主要目标的桂系已经不复存在,于是陈立夫、陈果夫和他们的CC系便成了“改造”的重点对象。
7月下旬,蒋介石下令免去陈果夫“中央财政委员会”主任职务,裁撤“中央合作金库”(原由陈果夫任董事长),裁撤“中央农民银行”(原由陈果夫任董事长)办事机构,保留名义,只留保管处,一举削去了CC系的三大经济支柱。
7月21日,蒋介石召集全体国民党中常委谈话,惟独没有通知CC系的“大炮”萧挣和邵华。
在这次会议上,蒋介石点名批评了陈立夫。
7月26日,蒋介石宣布由他个人拟定的“中央改造委员会”及“中央评议委员会”名单,除谷正纲和张道藩外,包括陈立夫在内的相当一批CC要员没有位置。
陈果夫只挂名为安慰性的“中央评议委员”,此时,他已是缠绵于病榻之上的垂危之人。
吕月初,蒋介石又下令改组由陈果夫任董事长的农业教育电影公司,让蒋经国接办,这就又削掉了CC系掌握的一大舆论阵地。
在此之前,围绕“行政院”授权问题,陈诚与CC派也闹得不可开交。
按照伪宪法规定,“行政院”向“立法院”负责,行政命令唯有经“立法院”批准才有法律效力,但在李宗仁当“代总统”时,为使亲蒋的何应钦能以“行政院长”身份抗衡李宗仁,蒋介石曾授意CC系掌握的“立法院”授予“行政院”以行政命令代法律的特权,此项特权,在李宗仁赴美后,已由“立法院”收回。
1950年3月,陈诚由台湾“省主席”升任“行政院长”,他组阁后不久即表示希望“立法院”能再度授权“行政院”,使行政命令具有法律效力。
当时“立法院长”孙科不肯去台湾,“立法院”工作由副院长陈立夫主持。
一日,陈诚当着蒋介石的面交涉此事,被陈立夫拒绝。
陈诚不肯善罢干休,遂即以“行政院”名义致函“立法院”,要求代行许多本属“立法院”的职权。
“立法院”接函后予以讨论,引起了“立法委员”的群起猛攻,迅速将此案否决。
陈诚得知授权案被否决的消息时正主持“行政院”院会,他当场大发雷霆,称授权案被否决是CC系反对所致,从此之后,“行政院长”除了陈立夫无人能够胜任,本人决心马上辞职,“行政院”院会立即休会。
这在台湾政坛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此后,陈诚又多次向蒋介石建议,把陈立夫、萧挣等送到火烧岛监禁。
同年7月12日,在台湾的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240人联名上书蒋介石,要求实施本党改造,清算CC派。
对此,蒋介石不得不认真考虑,不管怎么说,他与二陈的关系毕竟是渊远流长的,要他真正下决心踢开二陈,真有些为难。
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权衡利弊,蒋介石还是决定抛弃二陈。
7月22日,蒋介石在台北主持了国民党中常会临时会议,通过了《本党改造之措施及其程序》,会议决定授权蒋介石进选15至20人组成“中央改造委员会”,原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和“中央监察委员会”均停止行使职权。
7月26日;蒋介石发表演讲说,提出成立“中央改造委员会”,负责重新组织国民党,使过去庞大的组织由大改小,撤销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和监察委员会”,改以“中央评议会”代替,并宣布了酝酿已久的国民党改造方案和新的“中央改造委员会、中央评议委员会”名单。
蒋介石这次发动的“改造”运动,其结果是解除了二陈为代表的CC系的党政大权。
至此,执掌国民党党权达20年之久的二陈,代替整个国民党,代替蒋介石负起大陆失败的整个责任,从而被排斥在权力之外。
至此,“蒋家天下陈家党”的历史彻底结束了。
至此,二陈在国民党中的政治生命划了一个句号。
至此,二陈所领导的CC系成了一个历史名词。
被蒋介石一脚踢开的陈立夫、陈果夫在痛苦中呻吟,在沉思中自省。
但离开政坛的现实告诉他们,必须在后半生的历史中做出新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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