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夏园,他们沿着涅瓦河岸街已经漫步了很长时间,这时,他们倚在载着桦木段的驳船栏杆上,随着波浪颠簸。3个衣衫褴褛的装卸工把一根根桦木段卸到岸上。阳光透过沉沉的云霭,彼得罗帕夫洛夫城堡尖顶上的天使沐浴在金色光焰之中,河水和对岸的房屋呈现出玫瑰般色彩。时近黄昏,一对对散步的情侣越来越多。
巴甫洛夫和谢拉菲玛走啊,走啊,谁也不想分手。
“我很走运。”巴甫洛夫说,“允许中学生上大学了,我毫不犹豫,中学最后一年没上完就去彼得堡上大学,当然,为此事我和父亲还有过激烈的争论。现在我大学毕了业,又上了外科医学院。”
“为什么要上外科医学院?”
“我们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比如说吧,最难以揭示的奥秘之一就是人的意识。正因为人们不能解释它,只好求助于上帝。”
“怎么,你不相信上帝?”
“我努力去了解他。”巴甫洛夫为使气氛缓和下来,就变了话题,要求她讲讲她自己的情况。他的要求不是单纯出于好奇。他是想尽可能多地了解自己心爱的人:她喜欢什么,向往什么,和他相识之前是如何生活的。他深知,只有很好地了解她,才有可能成为她生活中所需要的情投意合的伴侣。
“我没有父亲,他去世了,”谢拉菲玛说。“感谢上帝,我母亲还活着。
她在别尔江斯克当中学校长。我有几个姐姐,她们都出嫁了。在彼得堡这儿我只有一个教父,巴维尔·谢梅纽塔。他是一个海军将官。曾和我父亲一起在黑海舰队服役,他们很要好。经常上我们家来的有海军上将拉扎列夫,甚至还有纳希莫夫,教父对我们说,当时他们都钟情于我母亲。她的发辫是罕见的美丽。我还记得她年轻时的样子。她穿着玫瑰色的轻纱印花连衣裙,大开领,袖子很短。颈上戴着一枚钻石十字架,是用一条窄窄的黑色天鹅绒缎带系住,一直垂到裙子的底边。这是当时最时髦的装束。”
“你父亲的职业是什么?”
“他是医生。他很慈祥、乐观。所以大家都很爱他。我从小就独立不羁。
12岁我就当家庭教师了。后来我就想到彼得堡来学习。来的时候我身上一点钱也没有,我也不紧张,因为我在外省总能有课教。为什么我不能一面上学一面给人上课呢?虽然我来迟了,但我中学毕业得的金质奖章帮了大忙,我还是被师范班录取了。费了好大劲,我才在一个离我寓所很远的地方得到了一个教课的机会。我每天去上课,为了得到一个月15卢布的报酬。我就靠这样的收入过了整整一年。”
“难道你家里一点不帮你吗?”巴甫洛夫同情地问道。此刻他也想到自己。他也没有得到家里的帮助,不得不去当家庭教师。钱不够,他向校长请求免交学费,申请助学金。
“是的,没有帮助。”
“你母亲也许能……”
“是的,可她不满意我总是跟进步青年在一起。”
“教父的态度呢?”
“噢,我没有向他求过什么。我们穷是穷,但心是高傲的!为了交学费,我把皮大衣当了。整个冬天我只穿件厚呢短大衣和便鞋来回奔波,连套靴都没有。”
“把套靴也当了吗?”
“噢,没有。是看戏时被偷走了。不看戏不行。我把奖给我的书卖了,去买最便宜的戏票。现在我和教父关系很好。他真是一位罕见的人物,他善良、聪明。他现在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
他们久久地漫步,彼此交谈着关于自己的爱好和向往。夜幕降临了。
“你不在,我要思念你的。”巴甫洛夫忧郁地说。
“常给我写信吧,我会回信的。”
“那我太幸福了。我都不敢奢望你回信,只要你肯读我的信,我就非常感激了。”
“会读的,我一定会读的!通信会使我们仿佛一直在相会,在谈心。”
谢拉菲玛含笑看了看他那蓝色的眼睛。
“你说得太好了!”巴甫洛夫高兴地说。又像往常一样,心情一舒畅,脸上就露出孩子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