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彼得堡的途中,谢拉菲玛去了趟梁赞,为的是见见巴甫洛夫的父亲,并把巴甫洛夫的小弟弟带出来。
巴甫洛夫的父亲对她也很冷淡,也许是因为瓦尔瓦拉说了些什么坏话,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不管为什么,谢拉菲玛离去时,心中十分委屈。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巴甫洛夫在车站见到他们后,挥着拳头问弟弟。
“哼,也许是因为没有嫁妆吧。”
“想钱想疯了!”
“家里是缺钱。今年的苹果又欠收。”
“怎么,就因为这个他就有权这样对待谢拉菲玛?”
兄弟俩说着话,谢拉菲玛在和一位女友道别,是她在车上偶然相遇的同班同学。
巴甫洛夫拉着未婚妻的手,提起手提包向车站出口走去。
“你在这儿好吗?工作怎样?”谢拉菲玛问道。
“我在工作。”
“就这些?”
“没有什么值得自夸的。你是好样的,一直遵守着自己的诺言,而我还没有进行博士考试。好啦,现在我要补回失去的时间。”
“我想你总能找出点时间来陪陪我吧?真多想一起去看看戏,听听音乐啊。”
“那太好了,可我一如既往,囊空如洗。”
“这没关系,我带来了100卢布,全都交给你。你知道,我总是大手大脚,真是无可救药,你就拿着吧,不然我会零零碎碎地把钱花光的。”
这次愉快的会面,又被瓦尔瓦拉弄得很扫兴。她只向谢拉菲玛冷冰冰地点了点头,便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小儿子身上。“过来呀,过来,谢廖沙。爸爸怎样?家里人都好吧?”说着便把他带到里间屋里去了。
“就这么回事,伊万,她不喜欢我,就是将来也未必能喜欢我,”谢拉菲玛忧伤地说。
“随她好啦!有我爱你,就行了。我是爱你的,我非常想和你结婚,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分离了。”
“伊万,我还真不知道婚礼在什么地方举行,你父母是不会来参加婚礼的,而且我们两人都没钱。可不可以在罗斯托夫我姐姐那儿举行?”
“在那儿也行,我无所谓。”
外屋传来德米特里低沉的嗓音。
“伊万的未婚妻在哪儿?叫出来瞧瞧!”
他手拿一束鲜花走进饭厅,身材高大,乐呵呵的,很和气。他弯下身子,像对自家亲人一样,在谢拉菲玛额上吻了一下。巴甫洛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谢天谢地,总算有一个人没有让她生气。
“你好,德米特里!见着你我是多么高兴!”
“这就好了,你现在是伊万的未婚妻了。他是怎么交到这种好运的啊!”
德米特里让谢拉菲玛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拉着他的手,亲切地看着她。她永远让人感到亲切。她有一种非常有魅力而动人的女性的温柔。
“我可不这么想。是我交了好运,因为我成了伊万的未婚妻。”
“那他对你施了什么魔法呢?”
“噢,伊万给我描绘了一幅共同生活的美丽图景,仿佛把我带进了天国。
我感到幸福,无比的幸福,我担心的只有一点,我是否能有足够的力量在如此崇高的境界飞翔!”
她的声音和表情如此激动,使德米特里警觉起来。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没有一点实际生活能力,人又绝对的忠厚老实,再看他眼前的谢拉菲玛,同样是一个缺乏生活经验的人。他怀疑地摇了摇头。等候着他们的命运又是什么呢?他们是如此的纯洁,又是如此的软弱。
“我说这些话不是很轻松,但我应该告诉你,谢拉菲玛,”德米特里说道:“伊万养成了个习惯,总让别人去关心他。他简直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很多事是由我替他做的。讲起道理来他显得很聪明,可是在生活上,一只蟑螂都能牵着他的鼻子走。你自己想想看。有一次,衬衫上的钮扣掉了,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动手去钉,结果把针弄断了。他竟伤心地抹起眼泪来。那时他已经是个中学生了。你要不信,问他自己好了。他就是这么一个大孩子。
你也是娇生惯养的,你会干什么家务呢?什么也不会,你们又没有钱,你们得租房子,想法买到有营养而又廉价的食品,你还得关心别让伊万穿带窟窿的鞋,别把脚弄湿,冬天又没有棉手套,否则他的手要冻坏的,还得有一件体面的,哪怕是廉价的上衣,等等。这就是你的天国。”
谢拉菲玛笑了。
“你知道,你这一套太像我的教父对伊万那场考验了。是的,他数落了我那么多毛病,要是别人早就抓起帽子跑掉了,可伊万却对他说,他非常了解我,而且根本不同意教父所说的话。因此,我也这样回答你。亲爱的德米特里,我了解伊万,我并不担心他没有实际的生活能力,这根本吓不倒我,相反,我希望我对伊万的爱,能教会我安排他的生活。”
“呵,真没说的,伊万,你真好福气,既然这样,那么请你相信,我将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为你们效劳。我很爱伊万,也非常尊重他的科学才能。你们准备在哪儿结婚呢?”
“在罗斯托夫,我姐姐那儿。妈妈身体欠佳,来这儿她有困难。再说,你是知道的,我们经济上十分拮据。”
“这主意不错,遗憾的是,我不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在婚前的一段日子里,这对未婚夫妻只知看戏、听音乐会、吃蛋糕、冰淇淋、水果和高级糖果、乘坐讲究的马车。这些事,巴甫洛夫花的都是谢拉菲玛的钱。最后谢拉菲玛只给自己买了一双过冬的靴子,钱就花光了,结果连旅费都没有留下。
“原谅我,我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点,”巴甫洛夫伤心地说道。他根本没有想到,花她的钱他太自作主张了。“我们这么办吧,到梁赞的车费向德米特里借,到那儿父亲会给你路费的。”
“不,不,绝对不行,”谢拉菲玛惊慌地说,“我去向杜尼娅借。”
谢拉菲玛向杜尼娅借了些钱就上路了。走时,她不知怎么把冬天穿的那双皮靴只带去了一只。那另一只高高登上了巴甫洛夫的写字台。他简直不能与他心爱的人分离。如果不留下点可引起对她思念的东西,他一定会很难受的。
德米特里看到哥哥多情地端详那只靴子,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啊,你真是个喜剧演员!光看是不够的,你用它喝茶吧,反正也没有钱喝香槟。”
谢拉菲玛还在途中就来信说,她少了一只靴子,要巴甫洛夫找一找。
“我是把靴子留下来做纪念的,”巴甫洛夫回信说,“结婚时我就会带去的。”
“这可代替结婚礼物啦!”德米特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