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秘的帷幕已微微拉开,迷走神经的作用已经弄清楚。是它们下着命令:
“多供给一些胃液”,“少供应些胃液”,“加强消化力”,“减弱消化力”。 但是传入大脑的关于食物成分和数量的信号是怎么产生的,则是一个相当难于弄清的问题。必须作一个假定,假定胃壁里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接收“仪器”。
一种食物引起了一种刺激,另外一种引起另外一种刺激,第三种则引起第三种刺激,以此类推,这就是研究的课题。可是怎么进行呢?
头都要炸了,情况很糟糕。就是德鲁若克也不能使他高兴起来。德鲁若克这只愉快的小狗,手术后已经活了4个月。
“一切都像数学般精确地证明了,”希任汇报说,“不同的食物以不同的方式改变着胃的消化过程:引起较多或较少的胃液分泌,提高或是降低胃的消化能力。”
“知道,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腺体能具有智能吗?不,不能,哪会有什么智能……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是反射作用?”巴甫洛夫生气地,甚至是恶狠狠地盯着希任,虽然希任毫无罪过。他忧心忡忡地离开他,走回家去,越走步子越快。四周的一切——雨、风、落叶,他一点也感觉不到。
脑中只盘桓一件事:食物的组成和数量的信号是怎么发生的?这到底是怎样一个过程?一块肉吃下去,胃壁就产生一种胃液来加工,一块面包下去,产生另一种胃液,白菜下去——第三种,苹果下去——第四种,各种不同食物引起不同胃液。多神秘!谁是指挥者呢?谁是智能者?这一切是怎么进行的呢,怎么进行的……
他甩下湿透了的大衣,扔掉帽子,瘫倒在沙发上,用手紧紧抱着头。
“怎么啦,又出了什么事?”谢拉菲玛急急忙忙走过来,和他并排坐下,抚着他的头发。头发还是那样的浓密,但已出现越来越多的银丝。他的目光现出痛苦的表情。
“毫无进展,”他痛苦地说。“看起来,什么事都有个不可逾越的限度。
也许是我没本事?是的,我的确没本事。我干吗要搞生理学这一行呢?白费工夫,一切都是白费工夫……”
“又产生怀疑啦?”谢拉菲玛柔声说。“这可是件大事!在做出新发现之前总是这样的。”
“你发现了这一点?”巴甫洛夫急遽地立起身来,两眼充满了希望之光。
“当然,我现在也还是深信不疑的。”
他容光焕发,轻松地舒了口气。
“回想起我当时坚持要你参加我们的工作,那是个多大的错啊!那样你就只能当我的助手,就必然只服从我。而现在你完全是独立地思考,你所说的一切对于我都有极大的说服力……你使我冷静了下来。我现在想睡一下,你坐在我旁边,不要离开……”
傍晚他醒了,完全换了一个人,冷静而从容。
“有一个情况我没有考虑到,就是我还有很多的时间。这个奥秘我当然会找到的。”
“这点我也毫不怀疑,”谢拉菲玛说。她看到丈夫今天情绪很好,就利用这机会问道:“听说奥尔登堡斯基推荐你当学院院长,是真的吗?”
“他是推荐了,”巴甫洛夫脑中想着自己的事,随口答道。
“能住在院长的院子里该多好。有小花园,孩子们也有玩的地方了。”
“可能是不错,但是如果我当了院长,那我就不能用全部精力从事科学研究了。这大概并不是你所期望的吧?”他跳起来,忿忿然地望着妻子。“你怎么竟想要我丢下我的研究去搞那些行政事务工作?你呀你,我一向这么尊重、热爱的人,怎么竟有这种想法?你知道吗,我不久会有一个重大发现!
我要让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先生们瞧瞧!”他这样喊着,已在前厅穿起大衣,开门朝楼下走去。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沿着晚间那阒无人迹的街道,走向研究所的试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