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想要一个国王】
那种老百姓当家的统治,青蛙们感到很不满意。它们觉得,没有当官的,自由自在生活,对它们绝对不是好事。为了消除这种优虑,它们就去请求诸神派一个国王,虽然天神不乐意理睬各种胡言乱语。但是这一回宙斯却听从它们的求告:就给它们一个国王。于是国王轰的一声自天而降。
国王沉重地撞在王国之上,泥泞沼地王国发生了震荡,蛙群由于恐慌,撒腿四下里奔跑,谁要是来得及,要逃到多远就多远,大家躲在角落里偷偷议论国王。
的确,这个国王使它们感到惊奇,他既不轻浮,又不慌不忙。举止稳当、说话不多而且端庄。他的身材高大,腰围粗壮,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神奇的创造!国王身上只有一件事不好,这个国王原来是块山杨木。
开头,人们尊奉他高超出群,臣民中间没有人敢和他接近:他们都满怀恐惧地看他,而且,只敢从远处透过菖蒲与苔草偷偷看一眼,但是世界上从来没有,百看不厌的奇迹怪事。因此它们开始摆脱恐惧,然后它们忠顺地大胆爬过去;开头它们俯伏在国王面前,后来,几个胆大的索性侧身坐在国王身边,甚至试图跟国王平坐平起;还有几个胆子更大的哩,甚至把屁股对准国王而坐。国王出于慈悲对一切都容忍不言。
又过了一些时候,你瞧,谁只要乐意,它就可以跳到国王身上玩耍。只有三天,大伙就对同这样的国王相处感到烦厌。青蛙们又提出新的恳求,要求朱庇特给它们派一个,享受真正威望的国王来到沼泽王国!它们的温和的请求得到了接受。
朱庇特给它们的王国派来一只灰鹤。这个国王不是木头,它完全是另外一种习性:它不喜欢纵容自己的臣民,凡是有罪的它都吃掉。而在它的法庭上,没有任何无罪的青蛙;因此,在它治下,只要惩罚,就有它的早点、午饭和晚餐。
于是一种凶年,降落到沼泽国居民头上,每天在蛙群中都有大批丧亡。国王从早到晚在王国之中周游,它不论见到谁,马上对它审判,把它一口吞掉,于是青蛙们的嘎嘎叫声和呻吟比以前更厉害了。希望朱庇特再一次,给它们派来新国王,因为当今的国王把它们当苍蝇一样吃掉,甚至不让它们露出鼻子,也不准无忧无虑地嘎嘎喊叫(这是多么可怕)!不仅如此,它们觉得国王简直比旱灾还吓人。
“为什么你们过去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这些疯子,”从天上向它们传来声音,“简直不让我安静?你们不是在我的耳边唠叨要个国王?不是给过你们国王?——你们嫌他不吭声。你们就在你们的沼泽里造起反来,于是给了你们另一个国王——这一个又嫌太凶。你们就跟它生活在一起吧,免得你们越来越糟!”
【狮子和豹子】
为了争夺林中的地盘,狮子与豹子持续交战。依法解决争执的办法,不是他们的本性所愿。他们的信条,胜利即公理,强暴之徒没有法的观念。
然而仗却不能老打下去。爪子会变钝,身体会疲倦。于是,斗士们想起了搞和缓。停止战争,酝酿谈判条款,将要签订持久和平协定,直到下一次再度翻脸。
有关谈判代表的人选,豹子与狮子磋商了意见。
豹说:“我将派猫作为代表,猫的外貌不扬,心却和善。劝你派出尊贵的驴子,驴子,应该说,最为干练。你的所有侍从和谋士,抵不上驴蹄儿的一半。驴子和猫定能协商妥当,我们只管信赖协议的条件。”
狮子接受了谈判建议,派出了代表,授以权力。那可不是驴子,而是狐狸。
狮子自有他自己的逻辑:“凡是敌人称赞的人物,绝不能靠他去办事。”
【官员和哲学家】
一位名流和一位智者一起闲聊,东拉又西扯。
名流说:“君能洞悉人们的心底,恰似熟知一本成册书籍。以君之博学又多识,愿君教我一条道理。我们每创办一项事业(无论是法庭,还是学术组织),不学无术之辈马上往里挤,我们连察觉都来不及。请问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们无法把他们抵制?”
智者回答:“确实无法抵制。一个组织犹如一所木房子!”
“木房子?这是什么意思?”
“日前我修造了一所木房子,我还没有来得及搬进去,蟑螂却早已在里边繁殖生息!”
【兽国的瘟疫】
瘟疫这最可怕的天灾,自然的恐怖,在森林里肆虐。众野兽全都吓破胆,通向地狱之门完全敞开霉,死亡奔驰在田野、沟壑、高山;死神的残暴造成的牺牲成千上万,无情的死神像割草一样把它们刈割,那些活着的呢?也都濒临死亡边缘,半死不活勉强拖着脚步。恐怖使它们完全改变,同样的野兽,大难临头,不再是从前模样。狼不再迫害羊,温和得像修道士一样;狐狸躲进地洞,让鸡享受太平。它们没心思再想到吃东西。雄鸽与雌鸽已经分居,谁也不再提起爱情;可是没有爱情还有什么欢欣?
面临这种灾祸,狮子召集野兽们开会讨论。它们一步挨一步拖着走,神志差点迷昏,它们集合起来,围着兽王蹲下,一声不吭,跟睛盯住看,抿起了耳朵。
“啊,伙计们!”狮王说,“我们犯下无数罪行,引起天神大为震怒,因此,我们当中谁犯的罪最严重,它就应当自动挺身出来献给天神作祭品!说不定,这样做我们就能使天神高兴。我们信仰上的温良恭顺,必能使天神的震怒稍稍缓和,你们中间,我的朋友,谁不知道,像这样自我牺牲的事例,历史上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因此,大家赶快静下心来,让每一个在这儿大声忏悔,不问它从前有意无意犯下什么罪,忏悔吧,我的伙伴们!噢,我得承认,尽管这一点我非常痛心,我也有不对的时候,可怜的小羊,凭什么吃它?它完全无辜,我却放肆地撕开吃了:有一次一一谁能没有罪过呢?我把牧人也撕成了碎片;所以我愿意奉献自己作为祭品。但是我们大家最好还是先来列举,自己的罪行:谁的罪行最严重,就拿谁来当祭品,这样一来天神们也许更加高兴。”
“啊,我们的王,仁慈的王!您太仁慈啦!”狐狸说,“你竟把这个也看作犯罪,如果我们一切都听从胆小的良心,那么到头来我们都得饿死变鬼魂,何况,我们的大王!你得相信,你肯赏光把羊吃掉,这对于羊儿正是莫大的光荣,说到牧人,我们大家要在这里向您磕头求恳。应该经常这般教训他们——他们活该受惩。这个没尾巴的族类总是愚蠢地狂妄自大,他们到处涂写说人类是咱们的至尊。”
狐狸说完了,一批马屁鬼也向狮子说出同样腔调的议论。每一个都争先恐后急于证明,狮子甚至用不着请求宽容。于是狗熊、老虎和狼紧接狮子之后,当着大家的面,挨个儿谦虚地坦白自己的罪过。然而,对于它们的无法无天的勾当,没有一个胆敢去提一下。于是所有趾爪牙齿,都十分锐利的野兽们,大家都一哄而散,不但理直气粗,简直还是神圣无邪。
轮到那头温顺的牯牛,它也哞眸地叫喊。“我们也有罪。大约五年之前的冬天,我们碰到了荒年,魔鬼引诱我犯下罪过:无论哪里我都借不到吃的东西,我从神父的草垛上拉下过一束草。”
牯牛这样一说,立刻掀起一阵喧哗与议论。狗熊、老虎和狼齐声喊叫:“看哟,这是多么坏的恶棍!竟敢吃掉人家的干草!嘿,怪不得天神,要为它的不法行为来严厉惩罚我们!该把它这个头上长角为非作歹的家伙,献给天神作祭品,来惩罚它的偷盗罪行。从而拯救我们自己,纠风正俗!我们遭受这样的瘟疫,都是因为它犯下的罪恶!”
于是大家就宣判——把牯牛投到篝火中去烧烤。
在人间也有这种说法,谁温和老实,谁就有罪。
【狗的友谊】
黄狗和黑狗躺在厨房外的墙脚边晒太阳,虽然在院子门口守卫要威风得多,然而它们已经吃得饱饱的,——彬彬有礼的狗,白天也不冲着路人吠叫,——彼此就攀谈起来了,谈到人世间的各种问题——它们心须做的工作,恶与善,最后也谈到了友谊问题。
黑狗说,“终生跟忠诚可靠的朋友在一起生活,有什么患难就互相帮助,睡呀吃呀都在一块儿,互相保卫像个英雄好汉,彼此柏亲相爱,抓紧机会使你的朋友高兴,让它的日子过得更加快乐,在朋友的幸福里找到你自己的欢乐,——天下还能有比这个更加快乐的幸福吗?譬如说,假如你和我,结成这样亲密的朋友,日子就会好过得多,我们就会连日子的飞逝都不觉得了。”
“行,我的乖乖,这可挺好!”黄狗热情他说道,”亲爱的黑狗,我们两个,两只狗,白天黑夜都在一块,简直没有一天不打架,我好几回都觉得非常痛心!真是何苦来呢?主人是挺好的,我们吃得又多,住得又宽敞。而且,打架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人类把我们当做友谊的典范,然而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狗与狗之间的友谊,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友谊一样,并不是你听说过的那么回事儿!让我们给人类证明:要结成友谊是没有什么障碍的!”
“来吧,握握爪吧!”黑狗嚷道。
“赞成,赞成!”
于是两个新要好起来的朋友立刻互相拥抱,互相舔着脸孔,那么兴高采烈,不晓得拿谁来比拟它们的情况。
“奥菜斯特斯!”
“庇拉德斯!”
“吵架,妒忌,怨毒,都滚开吧!”
就在这时候,天哪]厨子扔出来一根好骨头。瞧!两个新朋友像闪电似的向骨头直扑过去。友好和睦像蜡一样地融掉了。
奥莱斯特斯和庇拉德斯,相咬相撕,咬牙切齿,搞得一蓬一蓬的狗毛满天乱飞。
归根结底是什么东西把这一对宝贝拆开的?浇到它们背上的冷水!
人世间就充满了这样的友谊;实际上,似乎朋友之间难得不是这样的,刻画这一对儿,其余的也就可想而知。听他们的讲话,你以为他们是同心同德;丢给他们一根骨头,这就全成了狗了。
【分红】
共有房产,共开店铺,几位商人合伙共事,果然赚得了可观的盈余。他们把业歇了,开始分利。谁见过分财不发生争执?为钱为货他们吵得一塌糊涂。
忽然屋外有人喊起来了:“着火了!快!救火!救店铺!”
第一个说:“你们先去救火,以后再说。”
第二个吵:“先给我一千钞票,这是至少。”
第三个喊:“给我少算了两千,这很显然。”
第四个嚷。“我绝不退让,得把理讲!”
他们吵得忘乎所以,火己燃眉,他们犹在争利。烈火攫住了他们和财物,连人带物化成了灰烬瓦砾。
在比这个重大得多的事情上,往往与此同样,大家共同灭亡。人们不忘为自己的私利争执,却不在共同的灾祸中同舟共济。
【木桶】
有一个人把木桶借给朋友使用,这事不容推辞,友情为重。一只木桶实在值不得什么,要是借钱,自然又当别论。
三天以后木桶如期归还,主人用它运水,一如从前。
可是,糟糕,怎么会想到,木桶里烧酒气味冲天。原来借桶的朋友是位酒商,他曾用这桶把烧酒装。三天,烧酒已把木桶浸透。主人却还拿它把水桶当。
于是,啤沃、格瓦斯、一切食品都统统把烧酒气味染上。主人把木桶整治了一年,用汽蒸,用风吹,都是枉然。无论用它装上什么东西,总有烧酒的气味发散。
最后,主人实在无可奈何,便把木桶丢弃到一边。
【狼落狗舍】
狼在黑夜里来打劫羊棚,却落入了狗舍;狗舍立刻像白天一样地骚动起来;猎狗嗅到敌人老灰狼就在近旁,涌到狗舍门口,逼上前去迎战。
“喂,伙计们,有贼!有贼!”管狗的人喊道
。院子的门关上了,立刻都上了门闩;这块地方顿时乱得像个地狱。这一个拿着硬木棍儿来了,那一个提着枪来了。
“拿火来,”他们嚷道。“拿人来!”于是有人跑去拿了火把。狼在角落里坐着,它的硬硬的灰色背脊躲在那儿正合适,它露出可怕的牙齿,竖起硬毛,瞪着眼睛,好像当场就能把大家吃掉似的。然而,跟猎狗们打交道,可得放聪明点儿,可不能来这么一手。总而言之,这是十分明白的,今儿个夜里可没有不花钱的羊肉好吃。
狡猾的老狼觉得应该进行谈判,它油嘴滑舌地开口说道:“我的朋友们,何必这样吵吵闹闹呢?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你们的长久失掉联络的同胞兄弟!我是来签订和约的,你们何必这样气势汹汹呢?让我们大家把往事一笔勾销吧,我们来订个同盟,我不光是不再来惊动你们的羊群,而且情愿替羊群打抱不平,我们狼有的是信用,我发誓……”
“对不起,可没有那样便宜的事儿。”管理猎狗的头儿打断它的话,说道,“如果你是灰色的,我可是白发苍苍了。我老早有根有据地看透了狼的本性,我对付狼的办法已经屡试不爽:绝对不跟狼讲和,除非把它的皮撕掉!”
于是他立刻放出一群猎狗,向狼直扑上去。
【小溪】
溪水边一个牧童唱歌,他的歌声悱恻哀怨多。不久前发生的不幸无法挽回,心爱的羊羔落水淹没在大河。
哀歌激起了溪水的同情,它气愤他说,“河啊,你忒凶狠!河底若像溪底如许清浅,每个行人都会在水草中看见被你吞噬的生灵。我想你该羞得钻入地缝,匿迹黄泉从此不再见人。命运如果赐我大的水量,我的表现一定会是别样。但愿装点大自然的容颜,滋润那山谷、草原和平川。轻轻地流过,环村又绕舍,不损伤一鸡,不冲走一叶。我全然要做好事,不染邪恶。沿途两岸定会对我感谢。逶迤蜿蜒向大海流去,我净洁得像银一般颜色。”
溪水也这样想,也这样说。
然而一星期后,景像如何?山洪暴发,小溪成了大河。浊流横溢堤岸破,咆哮翻滚把田园淹没。百年的古橡树被摧折,远远地便听到它在断裂。溪水深表同情的那个牧童,也被暴涨的溪水所吞。此外还加上牧童的羊群,他的茅屋更是无影无踪。
平常溪水平静而又潺潺动听,只因他的水少,无法施展威风。
【狐狸和旱獭】
“狐君今去何方,如此匆忙?”
“我被遣发出境,实在冤枉。你知道,我原担任鸡舍法官,力忙公事已把健康损伤。废寝忘食操劳反受诽谤,落了个贪污罪犯的下场。如果听信诽谤,世上好人哪有?我何须贪污,难道我存心自找?请你说句话儿为我作证,你可曾见我参与了罪恶勾当?”
“我倒来见你干过什么别的,只是鸡毛经常粘在你的嘴上。”
有人常为经济拮据叹息,说靠最后的一个卢布维持。全城的人们也都很清楚,他和他的老婆都没有家私。然而你再仔细瞧瞧,这人又造房屋,又买地皮。到底他怎样平衡出入收支?由他在法庭上百般辩解,也无法使别人口服心服。难怪大家对他议论纷纷,说他的狐狸嘴边有鸡毛痕迹。
【过路人和狗】
两个行人夜间走路,一边走着,一边闲谈吐。
忽然一只狗叫起来了,接着便是第二、第三、第四只。以后各院儿的都跑了出来,总数目不下三十、五十。
一个人拣起了石块欲掷,另一个急忙把他劝阻:“狗生来要叫,你何必多此一举?你一打,反会激起众怒。狗的脾气我十分熟悉,我们只管走我们的路,”
果然不出五十步,狗吠渐息。最后听不见了,寂静如初。
好忌妒者有个癖好,他见什么都爱喊叫。你自不搭理他,叫上一阵,也就算了。
【蜻蜓和蚂蚁】
蜻蜓姑娘能歌善舞,唱过了一夏,跳完了三伏。
日子过得流水般速,转眼寒冷的冬天已至。田野里荒凉调敝,美好的时光已逝去,哪能再绿叶为家,无忧无虑,饥寒交迫,蜻蜓不再唱歌,肚里空空,唱歌又有何乐?她满脸愁容,来向蚂蚁说:“收留我吧!收留我!愿借你窝里把冬过。让我吃饱,让我暖和,春天一到我就好活。”
蚂蚁听后冷冷地说:“怎么,夏天你没有劳作?”
“夏天哪里顾上这些!我们日日寻欢作乐,鲜草丛里,歌声响彻,”
“哦,事情原来是这样!既然你已经唱够了歌,现在该去跳舞娱乐!”
【撒谎者】
从前有个贵族(说不准,还是个公爵),从远方旅行回到家乡,同朋友一起信步走过田野,他向朋友夸耀曾经到过的地方。不管真事假事大大吹嘘了一番。
“真可惜,”他说,“我看到的东西,此后我再也看不到了。你们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得难受,太阳一会儿躲起来,一会儿过分亮,可是在那边,简直就是天堂!只要你一想起,心里就十分欢畅!皮袄,蜡烛,完全不需要。你根本不知道,还有夜晚黑影幢幢,一年到头只看到五月的艳阳光。那里没有人栽种树木和庄稼。你真该见见那边生长的东西!譬如,在罗马我见到一根黄瓜。哎呀,我的上帝!直到此刻我还是万分惊讶!你信不信?它简直像山一样大。”
“这真是咄咄怪事!”那个朋友回答,“这世界上奇情怪事真是到处都有:但是并非每个人都会随时注意到,我们此刻就正走向一个奇迹,当然,这样的奇迹你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我相信这正是奇迹!注意,你看到架在河上的那座桥没有?它就坐落在咱们要去的路上,它看来固然平常,它也有它的怪脾气,我们这里没有一个撒谎的人敢走过这座桥,你还没有走到一半,人就会落到了河里,但是只要你并不说谎,那么即使坐上四轮马车,也能过得这座桥。”
“你们这儿的河可深?”
“但是也不算浅。你要知道,我的朋友,人世间什么怪事没有!至少罗马的黄瓜很大,这一点不必争论,黄瓜大得像一座山,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尽管不是跟山一般大,但是总有房子那么大。”
“这很难叫人相信!但是不论它怎样奇怪,最奇怪的还是我们将要走过的这座桥,它绝对不让撒谎的人走上去,还是今年的春天吧,有两个杂志作家和一名裁缝,从桥上落到河里(这事全城都知晓),要是黄瓜和房子当真一般大,那可确实奇怪。”
“但是这还说不上奇怪,你还得知道这东西实际上多少大,你可别以为到处的房子都象咱们的一样大,你可知道那里房子怎么一副模样。如果必须两个人同时爬进一间屋,那就既不能坐,又不能站!”
“尽管如此,还是应当承认,一根可以安顿两个人的黄瓜,算它奇事这不能说是罪过。可是我们这座桥又怎样呢,一个撒谎的人走不到五步,马上就会落到水里去!尽管你的罗马的黄瓜确实奇怪,”
“听我说,”我们的撒谎者立刻打断他的话,“为什么非走桥上不可,最好还是找个浅滩过去。”
【鹰和蜜蜂】
有人在众目所瞩的舞台上活动,他很幸福,他有力量和信心。全世界都看到他的伟大功勋。有人默默无闻,但也同样光荣。他不求荣誉,愿献劳动与安宁,为大众而劳动的念头足慰生平。
鹰看到花丛里忙碌的蜜蜂,他带着不屑的神情发表言论:“蜂儿啊,我对你深表怜悯,你白花了力气,辜负了技能。你们几千只共同酿蜜一夏,到头来准能把你的份儿证明了这实在无法理解你这样的人,终生劳碌无追求,死后无显名。我们之间的确大不相同。你看,我振翅作响冲云天,百鸟不敢起飞,胆战心惊。敏捷的山鹿见我不敢露面,牧童紧张地盯视着牧群。”
蜂儿答:“无尚光荣归于你,愿宙斯永远对你仁慈!我生来就是为了大众利益,显赫地出人头地我所不欲。看到蜂房里的蜜箱我心喜,因为其中也有我的一滴。”
【兔子狩猎】
齐心协力便能成功,众兽合伙捉了一头熊。猎场上分熊肉正在进行,每个伙伴都将得到一份。
兔子跑来要熊的耳朵,在场者向他提出了质问:“你这个兔子打从哪里来?谁曾见了你的打熊行动?”
“弟兄们,弟兄们,那熊正是我把他赶出了林中熊洞,你们打熊的机会是我提供!”
于是免子便得到了熊耳一份。
这牛皮吹得的确荒诞不经,然而听起来却逗人十分。牛皮大王虽然也遭到嘲弄,分利时总少不了他的一份。
【狗鱼和猫】
靴匠烙不好馅饼,厨师也难缝好皮靴。隔行办事困难多。我们多次见过,有人干着不是自个儿的行业,刚愎自用而且脾气倔。他不惜把事情搞糟,不借自己成为笑料,不肯向内行人认真请教,也不听别人有益的劝告。
梭子鱼仗着自己的锋利牙齿,竟想干干猫类的那行活计。也许猫的职业使他眼红,也许他已把鱼肉吃腻。梭子鱼求猫带他去粮仓捕鼠,猫儿好心把他劝阻:“何必呢,梭子鱼!这种事情对你并不适宜。如果弄得不好,可要惹人耻笑。俗话说得不差,事情只怕行家。”
“老鼠算什么稀奇!我还逮过棘鲈。”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正好是良辰吉时。”
他们去到粮仓,各自在那里伺伏。猫儿干得可真得意。肚子吃得饱饱的,前去看望他的朋友梭子鱼。啊,那可怜的梭子鱼!躺在那里只剩了一口气,尾巴已叫群鼠咬去。猫儿见他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把他拖回水池。
真有意思,梭子鱼,你可要接受真理,以后放聪明点儿,不要再去捕鼠。
【狼和杜鹃】
狼向杜鹃鸟儿招呼。“再见了,我的好邻居!我原贪图这里安静,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里无论是人,是狗,一个更比一个恶毒。你无法不与他们厮斗,即使你善良得好像天使。”
“但不知你向哪里去?那里的居民真的那么和善,竟使你愿和他们相处?”
“那里真算得上世上的福地,据说那儿从未有过争执,居民个个温顺,彬彬有礼。牛奶多得像河水一样,大伙儿相亲得如同兄弟。那里的狗根本不会吠叫,更不用说它们会随便乱咬。总之,那里实在十分美妙。你倒是说说,我的杜鹃鸟,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可多好!即使在梦境里也会微笑。过去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务请多多原谅,我的邻居!我的新生活即将开始,那一定会美满、富足、甜蜜。从今再也下会像在这里:白天我总得躲躲闪闪,夜里也未曾睡得安逸。”
杜鹃鸟说:“祝你一路顺风,但我还有句话儿想问问。你的牙齿和你的德性,丢在这里还是携带前行?”
“什么话?难道这能丢下?”
“那么,请你记住我的话:你的皮在那儿终会被剥下。”
不说自己性格乖张,倒把别人责怪诽谤。自己和谁都无法相亲,怎能说世上没有好人?
【公鸡和珍珠】
一只公鸡在肥料堆里翻掘扒找,它忽然发现一颗珍珠,它说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它无非是毫无价值的废物!人们把它抬得这么高岂不愚鲁?在我看来,如果能找到大麦的颗粒,要使我高兴得多,尽管它并不起眼,但是能够吃饱下肚。”
无知的人总是这样判断事情,凡是他们不理解的东西,他们都觉得无用。
【东家和长工】
人们对于救命恩人,只在危难时万分感激。一旦时过境迁,恩人反落不是。如若不是这样,那倒是咄咄怪事。
东家带着长工去割草,回村时天色已迟。
途中经过树林,碰上了大熊一只。东家刚刚一声哎哟,已被大熊压倒在地。大熊压住东家,把他翻转来,扭过去,待挑个好地方下口。眼看老头儿一命休矣。
“救命啊,斯捷潘,我的好人,”不幸的人在熊掌下哀呼。
大力土长工抡起了大斧,奋力砍下了熊的半个头颅。他又用锋利的钢叉,刺穿了那熊的肚。熊嚎叫着倒下了,顷刻间一命呜呼。
灾祸过去了,东家霍地起身,他的叱骂声突然响起,我们可怜的斯捷潘,被弄得呆若木鸡。“你为什么要骂我呢?请你说出个道理!”
“为什么?你这个笨驴,你还高兴,那样傻里傻气!谁叫你胡戳乱捅,竟弄坏了我的熊皮!”
【大车队】
一列拉着陶瓷罐儿的货车到达山顶,面临着下陡坡。管事人吩咐其余车辆待命,他驾驭着第一辆车儿先行。驾辕的那匹大马着实干练,骶骨顶着车辆,步稳行慢。
山顶上有匹马儿年纪轻轻,它一边观望,一边不住批评:“哎呀!这事实在太稀奇。它是素负盛誉的马匹,拉车却慢得与虾子无异!你看,几乎碰上石头,走得简直歪歪扭扭。喂,喂,朋友!加油,加油!啊!又一次撞进了坑里。他为什么不向左避避?这笨货实在太没有本事。既不是上坡,既不是黑天,又是下坡,又是大天白日。没有本事,哪里配拉陶瓷器!这种事叫人看着干着急。呆一会儿,且看看我们的,我们绝不浪费分秒,车儿将全速飞驶。”
过了一会儿,该着那马起步,它挺胸昂首,背也老直。但是,一个小丘刚刚过去,重载下压,车儿已刹不住,把马儿往下直推,往旁直挤,他的四只蹄儿已不由自主。妙极了!车儿颠簸跳动,撞撞跌跌,管什么路上的石块、深辙!车儿越来越左,越来越左。忽听得轰地一声,连车带马掉进了沟壑。报销了,主人的一车陶瓷货!
世上许多人都犯这个毛病,别人干事,我们全盘否定。一旦该着我们自己干起,却弄出加倍糟糕的结局。
【乌鸦】
鹰俯冲而下掠过羊群,叼了一只羊羔,又复腾空。
年轻的大乌鸦看在眼里,便在心底里暗自思忖:“血污反正一样玷着爪子,要抢劫,就要抢劫得凶。鹰中自有一些软松包,难道羊群里只有小羊羔?要是我,就抓最好的目标。”
那鸟儿腾空而起俯视羊群,它用贪婪的眼光细细儿挑。公羊、母羊、羊羔全都看遍,挑中了一只,又肥又大又高。这只公羊除非恶狼才敢叼。
年轻的大乌鸦使足了力气,对准那公羊俯冲下去,把双爪插进羊背上的毛里。它明白了,这猎物它抓不起。糟了,它竟拔不出它的爪子,那羊的毛太厚、太稠、太密。自作聪明的鸟儿反而被俘,牧童从那羊身上把它逮住。鸦儿被剪秃了双翅以免飞去,它成了孩子们的玩物。
人间也有不少这类事,小骗子总想效法大骗子。大贼大盗往往逍遥法外,小偷小摸总是被捉把苦吃。
【大象当官】
如果有权有势而无才智,纵有好心,也会办出坏事。
老好的象连苍蝇也不敢得罪,却当上了总管,统治林区。虽说象族是聪明的动物,但是家家户户都有丑儿。这象体格强壮酷似亲族,憨头憨脑却在族中出奇。
一天,象看到了呈文一纸,那是羊族把狼族控诉:“狼族要把我们全部剥皮。”
“谁允许他们如此横行无忌?这样的罪行真是令人发指!”
众狼忙跑上前来诉苦:“请听我们禀告,我们的慈父!你不是批准我们制作冬衣?小小的赋税,羊族总得交付。每只羊身上我们只取一张薄皮。羊族十分吝啬,连这也不愿给,因而他们连声叫苦不迭。”
总管对他们说:“原来如此!强暴行为我这里绝不允许,取张薄皮我想倒还可以,一根毫毛都不得再多取。”
【驴子和夜莺】
驴子碰见了夜莺,发表了一番言论:“你这个歌手鼎鼎大名,我想听听以后,再作评论,看你的技艺到底是否高明,看人们的意见是否公允。”
夜莺立即把全副本领施展,你听它啾啾呖呖,百回千啭,时而表现得轻柔又娇嫩,宛如芦笛声在远方飘散,时而旋律急速在林间巍巍颤。这位司晨女神钟爱的歌星,吸引得大家都聚拢来听,微风停息,牧群侧耳,百雀无声。牧童屏住呼吸,听得忘神,和牧女时而相顾,微笑会心。
歌曲终了,驴子点头频频:“不错!实在不错!值得一听。可惜你未曾听过公鸡的啼声,如果你有机会稍稍向他学习,你对唱歌艺术会更为精通。”
可怜的夜莺得了个如此评价,它倏地飞去,无影无踪。求求老天,让我们免于类似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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