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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时而脆弱〔美国〕罗伯特。M.罗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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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伤心的人,也不得不吃东西。咒骂了女人、食物及其他人们追之不倦的事物之后十六个小时,丹顿来到街角的一家杂货店,吞了一份凤梨圣代,两份花生酱三明治,一块掺了麦芽糖的双层巧克力,外加一袋饼干。店里有个女孩。女孩坐下时,他瞥了一眼,站起来时他瞥了一眼;离开时,他瞥了两眼。付过账离开了杂货店,他朝北走去。这可是与他原来打算走的方向一百八十度的不同。他希望那女孩的步伐别迈得那么大,要从一街之遥一下子赶上去,他办不到。 “嗨!你也走这条路?”他说。他以为这个愚蠢的话引子,让他有机会再问:“你觉得某某怎么样?”或一些相当有意思的话。这一回这个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头转过来,长长的睫毛对着他眨了眨,然后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假如你迷了路,”他又试了一次,“我可以告诉你你在那里,这个地方我住了好多年了。” 女孩仍然不为所动。他开始觉得困窘,不过还不到足以教他打退堂鼓的地步。 “左边是菲尔德宅子,”他说。 “自从菲尔德先生买下它以后,它就一直叫做菲尔德宅子。他们的女儿是一丝不苟型的,但儿子们却油里油气。现在你正经过一块'荒地',我们管这种地方叫'荒地'直到有人在上面盖房子为止。不过还是别期待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停留的。” 女孩是没有停留。她有着清晰的侧轮廓,尖端微翘的俏皮的鼻子。虽然吃了闭门羹,丹顿的耳朵却痒了起来。每当有爱的钟声响起时,他的耳朵一定觉得酥痒。 “我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们都不喜欢我。” 他心中呐喊着。 “我的'五点钟忧郁症'已经痊愈了,我敢打赌——”这完全是一次一厢情愿的打赌。女孩倏地向左转,丹顿的话凝在半空中。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幢既长且广的房子里,他叹了口气。不过至少知道她是谁。她八成姓弗烈格,这片老格利斯渥德区是给弗烈格家租去的。这种安慰虽小,毕竟是丹顿需要的。而女孩始终没有回头。那天晚餐的时候,他母亲说:“丹顿,我很高兴你自己觉得好点了,但是你看起来不像。人不可能没有吃饭而不将饥饿的神情显示在神色上的。” “也许他又恋爱了。” 他父亲猜测着。 “你和玛格莉特重修旧好了?”母亲问?“玛格莉特!”丹顿哼着说。 “那个蠢货!” “丹顿!”母亲惊呼起来。 “青春易逝啊!”老温特渥斯下了这样一句评语。 “我现在交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丹顿鲁莽地宣布。 “真的?”温特渥斯太太问?“这次是谁?” “弗烈格小姐。” “还好是位小姐,”温特渥斯先生说。 “她叫什么名字?” “她自我介绍时说她是弗烈格小姐。” “喔?那你就称自己是温特渥斯先生?”父亲说。 “你反正不知道她的名字,”母亲说。 “是不是?”丹顿郑重地站了起来。 “当你们在我这个年纪时,大概不会随便跟刚认识的人深交吧!”他不悦地说。次日,丹顿向父亲借了一套白色法兰绒装,从阁楼里挖出一把用旧了网球拍,然后上街闲逛。他步伐踱得慢极了,慢得前后让五个家伙对着他大鸣喇叭,其中有三个还鸣了两次,因为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终于,他的耐心有了代价。他猛练反手拍,直到她走近。然后丹顿开口:“你好!我相信我们以前见过面。” 那次邂逅,显然并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很快地她又走了。丹顿一下子坐在消防栓上,一下子坐在街旁镶路石上,一下子又坐到地上。到那女孩回来为止,他一共等了四十分钟。丹顿这回换了个姿态。 “抱歉,”他谦卑地说。 “我真的很呆,但我只是想见一见你。我的名字是丹顿——丹顿。温特渥斯。你姓弗烈格,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 有那么一刻美妙的时光,丹顿觉得全身浸润在她湛蓝冷漠的眼神里。但很快地,这眼神随着她的后退移开了。丹顿有好几个礼拜没跟韦伯。哈斯汀说话,因为他们为了一个女孩子正闹得不愉快。丹顿收起了自尊,打了电话给韦伯。 “好吗?”他说。 “出来喝杯可乐吧!”直到扯到正题前,韦伯已经喝掉他三杯可乐。 “你认识住在你家后面的女孩吗?”他问得漫不经心。 “哪一个?” “搬到格利斯渥德区那个。” “认识又怎样?”丹顿涨红了脸,双手紧抓着椅子的扶手,黏下一团口香糖。他努力保持平稳的声调。 “假如你认识的话,也许可以帮我引见一下。” “你要见她?”韦伯挑衅着说。 “你是本镇的大情圣啊?”这个占了地理位置便宜的人,竟然如此不可理喻。尚未在糖果盒边正式打一回合架,丹顿就被判出局了。然而丹顿并不太愤怒,因为韦伯也曾受过他这种气。丹顿思索着其他可能帮得上忙的人。他那伙朋友大半都出城度暑假了。于是,他满心不情愿地找上了珍妮。弗瑞斯特——一个有着一口暴牙,动不动就咯咯笑的女孩。 “珍妮,”他说。 “我一直满喜欢你的。” 珍妮咯咯地笑了。 “下一次我们开车去兜风时,希望你也来。事实上到时候我们需要有人担任烹调的工作,所以希望能再找一个女孩来。你有没有什么新朋友可以带来?”珍妮摇了摇头。丹顿毫不在意她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接着问:“住在格利斯渥德区的那个女孩怎样?” “梅琳。弗烈格吗?她不会去的。” “为什么?” “她不喜欢你,”珍妮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你乳臭未干。” “听好,珍妮!”他一脸严肃地说。 “我才不是乳臭未干。要是在学期期间,我就有办法证明我不是。她会在足球队、篮球队,还有学生集会中看到我。然后她会明白我的生活有多么严谨。” 这一次,令他宽心的是,珍妮并没有那样笑。她反而皱起眉头,以充满智慧的口吻说:“人们一旦对他人有了错误的印象,想要改变他们的成见是很难的。梅琳觉得你没有深度,你应该主动有所表示,让她明白你的诚意和目标。” 丹顿生平第一次由衷地欣赏珍妮的智慧。早先,他也会相当佩服她计算二次方根及立方根的本事,虽然他看不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现在他终于明白思考的用处何在。步行回家的途中,他不断忖度着各种表明自己的方法。假如他能够在危急的情况中救出一个婴儿,或是一条狗也好,梅琳一定会因此对他有进一步的认识。只不过,经验告诉他,婴儿与小狗很少处于危险的情况中。想着想着,他来到费兹花店门前。橱窗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花是一切爱人的语言。” 这段文字点醒了他。 “爸,”在晚餐桌旁他说。 “你可不可以先预支一点钱给我,做为整理草地以及其他杂物之用?我算了一下,大概要十八块。” “等等,儿子,一个月草地只需要整理两次就行了。” “你拿钱到底做什么?”他母亲问?“喔,我得买一份礼物。” “给女孩子?” “嗯,差不多。” “我不答应!”他母亲说。 “再说,这个月以来,你已经拿了不止十八块了。” 温特渥斯先生抿一抿嘴唇。 “想一想,这个月也许不好过。” 在结束他银行的账户前,丹顿还有十一块钱。有了十八块,还有那十一块,他威武地朝费兹花店前进。一个新面孔的女孩,站在槿柜台里。她有一双弯弯的眉毛,和甜美温馨的笑容。他心里想着梅琳。 “买廿九块钱兰花!”他喊着。那个女孩不相信地盯着他看。最后,她想:“天哪!”一个充满意义的字眼。丹顿感觉得出她的惊羡。 “把花送到多佛路的梅琳。弗烈格小姐。” 他冷峻地说。 “天哪!”同样的话,不同的含意。这一次像是一个爱怜的抚弄。 “廿九块!”当钱只是一串冰冷、无人性的数目时,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一旦它经由轻柔的嗓音转译出来,听来仿佛是祝祷之声。他将一堆钞票搁在柜台上,望着那个女孩,就像望着北天的星星一般,她变得如梦如幻,清澈闪烁。 “你叫什么名字?”他哑着声音问?“黛安娜。” 她回答。丹顿搔了搔耳朵,它又开始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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