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螺丝和小凿子为锡焊烙铁而在风筝城奔波的时候,绿城发生了重大的事件。当天早晨小锡管回完了小雪花的画像。他为这件事几乎花了两个小时,可是画出来的像却跟活的一样。画得惊人的相似。尽管有人说画像上的小雪花比真人还好,但这是不对的。小雪花根本不需要画家对她着意粉饰。如果说小锡管善于把她的特征美画得更清楚、更鲜明、更有表现力,那也正是对绘画这一真正艺术的要求嘛。
画像挂在楼下房间的墙上,为的是让愿意看的人都能看到。应该说,愿意看的是不乏其人的。所有见到这张画像的人都想让小锡管也给她画一张,然而小雪花却不放任何人上二楼,因为小锡管这时正在给蓝眼睛画像,外人会对他有所妨碍。
全不知在楼上闲着没事,给小锡管出着各种各样没有必要的主意,来表明他仿佛对绘画懂得颇多,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里是什么喧闹声!吵什么!”他一边下楼一边喊道,“喂,解散回家!”
可怜的女孩子们听到这样粗暴的话语.甚至不认为有必要生气.因为她们想找到画家的愿望太强烈了。相反,她们从四面八方把全不知围起来,把他叫作亲爱的小全不知,求他不要赶她们。
“喂,排好队!”全不知一边推搡着女孩子,把她们挤到墙根,一边喊,“排队,跟你们说呢,要不然我把你们全赶走!”
“啊,您多么粗野呀,全不知!”小雪花高声说,“难道可以这样吗!我简直替您害臊。”
“没关系。”全不知答。
这时候又有一个女孩子轻快地跑进屋来,她利用大家纷乱的机会悄悄溜到通往楼上的楼梯旁。全不知一看就向她冲去,打算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然而她却停下脚步,傲慢地礁了全不知一眼,坚决地在他鼻子前边摇晃着手指头说:“喂,慢着!我可以不排队,我是诗人!”
全不知遇到这样出其不意的反击,惊奇得咧开嘴,而诗人则趁着他仓皇失措的工夫转回身,从容不迫地向楼梯走去。
“她怎么说的?她是什么人?”全不知慌乱地指着楼梯那边问。
“诗人,写诗的。”女孩子们解释说。
“啊……”全不知拖着长腔说,“没什么了不起嘛。我们也有个诗人,以前是我的学生。从前我教过他做诗,现在他自己也会做啦。”
“啊呀,多有意思呀!这么说,您也当过诗人喽!”
“当过。”
“啊呀,您多有才能啊!您又当过画家,又当过诗人……”
“还当过音乐家哩。”全不知骄傲地补充道。
“给我们读一首您做的诗吧。”
“以后再说,以后。”全不知装作忙得要命的样子说。
“你们的诗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花朵。”
“噢,真有意思!”女孩子们拍起巴掌来,“你们的男诗人叫小花朵,我们的女诗人叫美花朵。不是挺象的吗?”
“是有点儿象。”全不知同意地说。
“您喜欢这个名字吗?”
“挺不错的。”
“她做的诗才好哪!”女孩子们说,“啊,多美的诗啊!您到楼上去,她大概会给您读自己写的诗的。您喜欢不喜欢她的诗,这是很有意思的。”
“好吧,那就上楼吧。”全不知同意了。
他来到楼上的时候,小锡管快把蓝眼睛的像画完了,美花朵挨着小弦琴坐在沙发上,同他谈论着音乐。全不知倒背着双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斜眼往女诗人那边看着。
“您干嘛在这儿走来走去,象个钟摆似的?”美花朵对全不知说。“您坐下吧,要不然您让人家眼睛都发花啦。”
“您不要在这儿发号施令,”全不知粗鲁地回答说,“我要命令小锡管,不让他给您画像!”
“是这样啊!他真能向您下命令吗?”美花朵转身问小锡管。
“能,他在我们这儿什么都能。”正在拿画笔用心工作的小锡管根本没听见全不知说的什么。
“当然能啦,”全不知肯定地说,“所有的人都得听我的,因为我是头儿。”
美花朵一听全不知在男孩子中间享有这样的权力,于是决定向他讨好:“请问,气球好象是您想出来的吧?”
“那还能是谁!”
“等以后我写一首关于您的诗。”
“非常需要!”全不知噗哧笑了。
“那还用说!”美花朵象唱歌似的说。“您是不知道我做的诗有多好啊。您想听我给您念一首吗?”
“好吧,您念吧。”全不知宽厚地同意道。
“我给您念一首前不久写的关于蚊子的诗吧。您请听:
一只蚊子被我捉到啦,
哒啦,哒啦,哒啦啦!
我爱蚊子呀,
哒啦,哒啦,哒啦啦!
然而蚊子发愁啦,
蚊子可怜啊。
不,我最好是抓……
抓上一只蚂蚁吧。
小蚂蚁也发愁啦,
它也喜欢蹓跶呀。
我同它们折腾够啦
应该看书啦。”
“好啊,好啊!”小锡管高声说,还拍起巴掌。
“非常好的诗,”小弦琴赞许说,“诗里不仅谈到蚊子,还谈到应该看书。这是一首有益的诗啊。”
“你们再听—首。”诗人说着又念了一首。这首诗中谈的已经不是蚊子,而是蜻蜓了,结尾时已经不是“应该看书啦”,而是“应该缝连衣裙啦”。
接着念的是关于准星的诗,结束句是“应该洗手啦”。最后念的诗是“应该扫地毯啦”。
这时候,小锡管已把蓝眼睛的肖像画完。大家围在画像周围,表达着自己的喜悦:“美极了!妙极了!真迷人啊!”
“亲爱的,您不能把我也画成穿蓝色连衣裙吗?”美花朵对小锡管说。
“怎么是蓝色的,您不是穿着绿色连衣裙吗?”小锡管困惑地问。
“吓,亲爱的,您反正都一样。连衣裙是绿的,您画成蓝的嘛。如果我知道蓝眼睛穿蓝色连衣裙画得这么好,我也会穿蓝连衣裙的。”
“好吧。”小锡管同意了。
“我的眼睛,请您给画成天蓝色的吧。”
“您的眼睛是褐色的呀。”小锡管反对说。
“喏,亲爱的,您这费什么事?您既然可以把绿连衣裙画成蓝的,为什么就不可以把褐色眼睛画成天蓝的呢?”
“这有差别,”小锡管回答说,“您如果愿意,您可以穿上蓝色连衣裙;然而不论您多么愿意却不能给自己安上天蓝色眼睛。”
“咳,是这样啊!那么您就画褐色眼睛,但要把它画得大一点。”
“您的眼睛本来就挺大的。”
“喏,再稍微大—点点,我希望眼睛大一些。睫毛也请画得长一点儿。”
“行啊。”
“头发要画成金色的。我的头发差不多是金色的嘛!”美花朵用央告的声音请求着。
“可以。”小锡管同意了。
他动手画诗人,诗人则不停地跳起来,跑到画前喊着:“眼睛再稍微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睫毛再加长一点!嘴再稍微小一点……再小一点,再小一点!”
结果,画像上的眼睛画得空前的大,嘴小得象大头钉帽。头发似乎是纯金做的。整幅画与真人根本不象。然而女诗人却非常喜欢这幅画,她说,再好的画像她也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