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5期

寻找王磊

作者: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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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惟一灵魂的伴侣,得之,我幸……
  
  去年暑假,我和几位同学结伴去游古长城,追寻古代戍边将士的踪迹。我们坐车来到陕西境内,沿着古长城的残垣断壁,迎着落日的方向前进。
  几天几夜,我们耳边似有鼓角争鸣,眼前似闪动着金戈铁马。当太阳再一次落山时,我们来到王家寨地界。同学们累了一天,决定就在古长城的堞楼中宿营。大家挥舞着手中的衣服,向太阳告别:“哎嗨—再见,明天早晨见!”
  
  然而没想到,我们的呼喊却引来了几声回应:“喂—你们是谁?我们来了!”同学们面面相觑,这古长城上难道还有和我们一样的游客?我们不顾疲劳迎上去,果然从前边长城古道上走来一伙和我们一样的男女青年,为首的是一个挺帅的小伙子,皮肤黝黑,他笑着向我们打招呼:“嗨,我们是石头城的,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那小伙子走过来友好地搂搂我的肩,我脱下棒球帽说:“我们是北京师范的学生。”他惊愕地看看我,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男生呢。”我笑笑说:“别不好意思,女生就不能搂一下吗?”
  大家一见如故,席地坐成一圈,互相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巧克力、牛肉、马奶酒。当月挂中天时,我们伴着篝火唱啊跳啊……
  搂我的小伙子叫王磊,他用六弦琴为我们演唱了一首当地牧歌:“在那一望无边的草海,有个姑娘从远方来。她惦着心中的哥哥,来寻找石头遍地的城……”
  没想到这首牧歌中的姑娘,竟成了后来的我,因为王磊在教我跳一种当地古老的砍柴舞时,我为他雄壮的舞姿所倾倒,当王磊趁没人注意大胆地吻了我时,我简直醉倒在他的怀中。
  太阳又升得老高,大家从七倒八歪的睡态中醒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收拾好背包,挥手互道再见。其实谁都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但没人要留对方的电话。其实人生就是这样,美好的原版不会重现,就让我们把它存留在心里,洒脱地分别。
  然而我却单恋上了王磊。回到学校念书的一年,我魂不守舍,于是当暑假再次到来时,我决定去石头城找王磊。
  我辗转乘车来到石头城,心想:寻找王磊的捷径莫过于求助户籍警,于是我走进了当地派出所。派出所的一位老民警听了我的故事,龇着被烟熏黄的牙笑了,说:“姑娘,虽然我们石头城不大,但也有几十万人口,叫王磊的不下几百人呢。你到底要找哪一个王磊啊?”
  
  我顿时惊愕了,说:“这可怎么办?”他说:“你不如到我们《石城晚报》上登个寻人启事,让那王磊来与你联系。”
  我忙问:“报社在哪里?”
  他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喂,二丫,有件事你听我说……”他把我的事简略地告诉了那边接电话的人,“噢,你要过来呀?那快点。”
  老民警挂了电话,我疑惑地盯着他,他解释说:“是我外甥女,报社的记者。”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骑车的姑娘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就是二丫。
  二丫进门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就是你吧?太好了,我正要搞一个有轰动效应的内容,来打开报纸的销路……别动!”说着,她举起照相机,不由分说,“咔、咔”就给我拍摄了几张。
  我急忙用手挡住脸,说:“姐姐,你看我还没来得及梳洗一下呢。”
  二丫说:“要的就是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拉我坐下又说,“咱们这样办,我把你的故事刊登在百姓生活栏上,让那个王磊到报社与你相会,我相信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个动人的场面,我的栏目这回可要风光一把了。”
  于是我在二丫的热心安排下,住进了报社招待所。
  第三天晚上,二丫手里挥舞着一张报纸来找我:“张小姐,你的故事登出来了。”
  我从二丫手中接过报纸,见上边有我的一幅靓照,我问她:“王磊真能来吗?”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四天上午,二丫领我来到报社接待室外,透过玻璃窗,我惊讶地看见里面有几十个男人在闹嚷嚷地争论什么。我问二丫这些人是谁,二丫冲我一笑说:“都是王磊。”
  我惊得目瞪口呆,说:“可我只要会跳砍柴舞的王磊。”
  “他们都说自己会跳。据我所知,有的人昨晚还特意拜师速成了一夜。”
  “这么多王磊,我可怎么办呢?”
  “我早为你想好了,来,坐上去。” 二丫推出一把轮椅车,诡秘地一笑说,“等会儿我就对他们讲,你跟王磊分手后,在爬一段很陡峭的古长城时,不小心摔伤了脊椎,已经下肢瘫痪了,看王磊是不是还会爱你。”
  于是我忐忑不安地被二丫推进了接待室。屋里的人还在大声争论,一位四十多岁的王磊面红耳赤地嚷道:“那天晚上在长城,因为天太黑,所以张小姐把我当成了小伙子……我干吗跟我老婆离婚?就是在等待这次奇遇!”他转而对一个青年说:“李二锁,你怎么也敢来冒充王磊?” 那个“李二锁”忿忿地答道:“你别血口喷人,我小名叫王磊!”
  这时,二丫使劲干咳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了。二丫上前说道:“大家来认一认,这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张小姐。”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到了我的腿上,二丫笑了笑,说:“事情是这样的……”二丫把我“摔残”的故事娓娓说出,一屋的王磊都大失所望,纷纷朝外走,嘴里嘟囔着:“怎么不早说明腿残了啊?这不是坑人嘛!”瞬间一屋的王磊走了个干净。
  二丫神色黯然,对我说:“你也该回家了,我可以帮你买一张车票。”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滚落下来,哽咽道:“这些人里没有我的王磊,我敢发誓,我认识他,他要在绝不会走!”
  “别傻了,他应该就在刚才那群人里,显然他并不是真心爱你。”
  “你胡说!”
  我伏在轮椅的扶手上失声抽泣,二丫默不作声地陪着我,没说一句话。
  这时,忽然有个手捧花束的小伙子风风火火从外面闯进来。天哪!我大吃一惊,这正是那个皮肤黝黑会跳砍柴舞的王磊!小伙子一进门就瞪大眼睛盯着我,说:“对不起,我去给你采野花,来晚了。我听刚才出去的人说,你摔瘫痪了,都怪我,都怪我,要是那天早晨咱们一起走就好了,你对这里的地形太不熟悉……”
  我激动地一跃而起,搂住他的脖子大声说:“王磊,我就知道你会来!”
  这时,二丫不失时机地按下照相机的快门,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题图、插图: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