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17期
给人性一个答案
作者:尹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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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张床上的大马猴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声。这声叹把独眼狼的心搅得越发乱了,黑暗里扬起脖子恶狠狠地骂:“有心事你狗日的掏刀抹脖子去!”
大马猴却不因挨骂而气恼:“你说实话,这活儿他妈的还干不干?”
独眼狼猛地坐起来,一把扯亮电灯:“你想拉稀下软蛋?老子把黄矮虎的订金都收了,胸脯也拍过了!”
大马猴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我早看穿你肚里是哪条蛔虫在作怪了—你看上那小娘儿们了,不忍心杀了!”
独眼狼变得有些结巴:“你你……你血口喷人!”表面上气势汹汹,嘴巴上斩钉截铁,其实他心里已经乱得没了方寸。
大马猴那边还在狂笑,独眼狼被笑急了就也笑,而且比大马猴笑得还响还狠—他要用这种笑来证明自己的光明磊落,证明自己肚里没有作怪的“蛔虫”,证明自己是闯荡江湖三十年从没拉过稀的汉子!
大马猴的笑比不过独眼狼,干脆不笑了:“得了吧哥儿们—只把她男人宰了,怎样?这样做,义气、信用、情分都说得过去。”
独眼狼心里突然一亮堂:“你狗日的这主意倒不错!” 见大马猴把话说到这份上,独眼狼也就实话实说了,“说心里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这样招人喜欢招人疼爱的女人,而且人家又救了咱们……”
那么,不杀雯雯如何向黄矮虎交待?他们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回去对黄矮虎说雯雯不在家,只把她男人杀了;因为活儿只干了一半,订金以外的钱就免了;如果黄矮虎非杀雯雯不可,就让他另请高明。过后雯雯是生是死,那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杀雯雯男人的地点他们预选在校外,准备在其归途中截杀。
事情这么一敲定,独眼狼很快就用力打起鼾来。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企图阻止胡思乱想,引导自己快点入睡;二是企图向大马猴显示自己再没别的心事,已经睡着了;三是给大马猴做个示范,让他也快点入睡。
独眼狼这边鼾声一起,大马猴那边却又说话了:“用不着假装了哥儿们—他妈的那小娘儿们老揪着人的心不放啊!”
独眼狼半天没话,后来不得不停止打鼾,用一声长叹作为回答。
大马猴接着往下说:“能玩玩这样的小娘儿们,咱哥儿们这辈子才算没白活!”
独眼狼的心像被捅了一刀似的。他“噌”地一下蹿下床扑向大马猴,拳头捏得“咯巴咯巴”响:“老子撕了你!”
大马猴根本没把他的张牙舞爪当回事,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咱们放她一条生路,少收入5公斤钞票,够大恩大德了!只是玩玩,不能说是对不起她。”
这话正撞在独眼狼的心坎上。饭后睡到床上,玩玩小娘儿们的念头就不时在他脑袋里冒泡泡。可是一说到真做实干,一种从没有过的罪恶感从心里拱出来。然而,另一种强大得多的力量,一种男性本能的力量在体内迅猛膨胀,顷刻就要爆炸似的,不喷泄出来就不能活似的。
独眼狼终于下了决心:“就这么说,咱爷儿们玩了她!”
他们光着脊梁光着脚,急不可耐地扑向雯雯的住房。雯雯的住房离医务室有百多米。这百多米的距离内,他们不由自主变换了三种行进姿势:起初是猴蹿狗跳般的小跑,接着是轻手轻脚的进逼,临近雯雯住房时,他们则像电影中日本鬼子走进雷区那样,弓着背一步一停、缩头探脑。
已经是午夜零点时分,窗户还亮着。蹩到门口时,独眼狼感到体内那种勃发的野性呼呼往上涌,呼吸急促起来;同时,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又使他的心往下坠,腿肚子直打颤,竟然连怎么进门都拿不准了:是敲?是推?还是踹?
独眼狼瞥了一眼尾随在后的大马猴:这不争气的东西已经完全没了脖子,脑袋还正在往肚子里缩;两只手爪子似地耷拉在胸前,抖个不住……独眼狼恨不得一脚踹翻了他:刚才你小子还色胆包天、张牙舞爪,这要动真的了你狗日的却……
正在这时,独眼狼听到雯雯在里面给丈夫打电话:“……我还没睡,离开了你我总是睡不着……倒不完全是害怕,今天我完全用不着害怕,因为有两个客人住在学校里,他们给我壮着胆……”
这情人间的私语是那般轻柔、那般温存。但在独眼狼听来,却有着雷霆万钧般的撞击力:把他“忽忽”暴燃的男性欲望、体内迅猛膨胀的野性冲动,一起撞得稀里哗啦、土崩瓦解了。再看大马猴,那狗日的歪歪扭扭地侧着身子弓着腿,完全是一副准备溃逃的架势。
独眼狼不但完全丧失了敲门、推门或是踹门的勇气,连继续站在门外偷听的勇气也没有了,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大马猴见状就也退……
退回医务室这百多米的距离内,他们仍然不由自主地变换了三种姿势:起初是缩着脑袋,一步一停往后挪;接着是侧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往前蹭;远离雯雯住房后,两人就放开了手脚,猴蹿狗跳般地狂奔起来。
逃回医务室,他们的头一件事就是坐到床上嘘喘,连开灯都没想起来,恐慌得像是从猫爪下逃出来的老鼠。
事情弄到这一步,真他奶奶的不可思议!刀架在脖子上都没眨过眼的汉子,砍人砍得血肉横飞都没心软的杀手,竟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儿们吓得失魂落魄、屁滚尿流!
难道这变化也是“蜂疗”起的作用?
独眼狼觉得丢人,更感到窝囊:完全可以纵情玩透彻的小天仙,却……一股无名火直往头顶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辱和悔恨,像群发狂的杀人蜂在脑子里乱撞,独眼狼恨不得扇自己七八十个耳光!就在这时,大马猴在黑暗中骂开了:“操他祖宗!”
独眼狼算是找到了出气筒,拉亮电灯一步一步逼过去:“你狗日的骂谁?”
大马猴嚣张起来:“不骂你还能骂谁?”说完倒先恶狠狠抡起了拳头。
独眼狼也不躲避,等脸上挨了拳头、满嘴流血后才回过去一拳。这一拳当即就把大马猴的鼻子打成了个喷血的水龙头……
5. 杀手给了人性一个答案
两个杀手咬牙切齿,都不回避对方的拳头,也都把对方往死里打—他们这样做,是因为肚里窝着一股无名火,不让这股无名火跟着热血喷涌出来,非把人活活憋死不可!当血从他们嘴里、鼻孔里冒出来时,嘿!心里就感到舒坦了!
后来独眼狼先住了手:“今天咱们把八辈子人都丢尽了!”
大马猴又给自己补了一嘴巴:“事已至此,啥话也别说了。明天咱们把活儿干漂亮得了!”他说的明天的活儿,是干掉雯雯的男人。
独眼狼咬牙切齿道:“明天一见到那教书的,老子先一个‘黑虎掏心拳’把他打翻,然后就掐、掐、掐!把那狗日的脖子活生生掐断!”
大马猴跟着发狠:“你只管掐,我朝他嘴里撒尿,让他狗日的带着一身骚气去见阎王!”
两个杀手的千仇万恨都集中到了雯雯男人头上,好像今天所有的窝囊事都是他造成的。两人同仇敌忾,发誓要把明天的活儿干得有声有色,以雪洗所有的耻辱和窝囊。
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天就要快亮了。两个杀手决定趁天还没完全亮悄悄离开学校:由于夜里未遂的罪恶,由于当天中午将要发生的截杀,他们自知天亮以后没有勇气面对雯雯。他们蹑手蹑脚地从围墙豁口处走出学校,绕经校门,到黄泥岗下找地方埋伏去了。
由于昨天下午那场骤雨,下黄泥岗的土路像抹了油一般滑溜。本来地势就陡再加上滑溜,两个杀手下岗的路上都栽了几个跟头,泥猴子似地来到了黄泥岗下。
天已经大亮。黄泥岗下全是一人高的玉米地。一条泥路从学校下来,在一个岔路口与其他泥路交汇。也就是说,雯雯的男人返校必定经过岔路口。两个杀手看过地形,便钻进了岔路口旁的玉米地里,准备利用“守株待兔”这一上午时间,在玉米地里睡一觉。昨天受到杀人蜂的伤害,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折腾了一夜没睡,两个杀手都感到十分困倦。
正是七月酷暑时节,上午九点以后,火毒毒的太阳就灼热烤人了。天空像口烧热的大锅倒扣着,黄泥岗上下都蒸腾着看不见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