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20期
哭泣的小提琴
作者：陈 默
字体： 【大 中 小】
施特曼是一个优秀的小提琴手，曾经以一曲《孩子爱春天》享誉全国，但功成名就之后，他就开始飘飘然起来，成天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喝酒赌博吸毒，最后把家产折腾个精光。后来，朋友们看他身上没什么油水了，就都不再理他，直到这时候，施特曼才清醒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妻子伊莉莎带着年幼的女儿坚决离他而去，施特曼想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在一家小酒馆里把自己灌了个烂醉，然后就想去跳海。
可是走到海边，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抓住了他。施特曼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老头，他气得狂跳起来：“你为什么拦我？”老头说：“你是施特曼吧？我在小酒馆里就认出你了。见死不救三分罪啊，我可不愿带着罪孽去见上帝！”
老头告诉施特曼，他自己年轻时是个小提琴迷，由于缺乏艺术天赋，最后只好放弃学琴，但因此对优秀的小提琴手一直怀有深深的敬意。“你能拉得一手好琴，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为什么要寻死呢？”老头似乎对施特曼的举动非常不解。
施特曼心里一震，想起以往的荣耀，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号：“天哪，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去死吧！”
老头拉着施特曼在海滩上坐下来，好心开导他说：“小伙子，别灰心，你还年轻啊！也许你失去了很多，可你拉过的琴应该还在吧？只要振作起来，你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施特曼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那把伴随着他走向成功之路的小提琴，早已被他扔在了屋子的不知哪个角落。
可是老头却扳着施特曼的肩膀说：“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不会错。”
被老头这么一鼓动，施特曼决定试试。他回到空落落的家，找到那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小提琴，擦拭掉上面厚厚的灰尘，就试着拉了起来。毕竟当时施特曼的学琴基础打得扎实，所以尽管刚开始他觉得自己拉出来的琴声怎么比拉锯还难听，可很快感觉就找回来了。施特曼决定先到街上拉琴去，卖艺赚钱，把肚子填饱是第一步。
施特曼原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到街头卖艺混口饭吃应该问题不大，可谁知那些路人大多行走匆匆，很少有停下来欣赏他琴声的，就是偶尔有，也丢不下几个钱，所以施特曼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幸亏那个海滩老头常来看他，有时候还给他带来新捕获的鱼虾，帮他解了不少生活窘境。
这天傍晚，施特曼在街头拉完一曲，正准备回家，有个陌生人走过来，说是附近一家琴行的，愿意出10万美元，收购他手里的小提琴。施特曼很惊讶，因为这把小提琴是他和伊莉莎结婚时，伊莉莎一个很尊敬的老师送的，自己拉了这么多年琴，居然不知道这把琴能值这么高的价，施特曼不禁犹豫起来：“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陌生人点点头说：“好吧，你想想，还是这个地方，我明天来听回话。”
整整一个晚上，施特曼都没有合眼，10万美元，对眼下穷困潦倒的他来说，这个数字实在太诱人了。可问题是，施特曼只要一闭上眼睛，伊莉莎就会笑容满面地向他走来，施特曼下不了卖琴的决心。
第二天，施特曼犹疑着来到老地方，谁知琴行那个陌生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那儿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准备好了的支票，递给施特曼。施特曼接过来一看，哇，支票上的数字竟然变成了15万！一夜之间居然就增加了5万，是不是再过一夜，又会变成20万了啊？
陌生人像是把施特曼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微笑着耸耸肩说：“你这把琴卖到10万美元，这在我们琴行是绝无仅有的；之所以再加5万，是考虑到你曾经拥有的辉煌，可以提升这把琴的无形价值。但是，如果你再多要一分钱，那我们只能免谈。”
施特曼心里翻江倒海起来：自己到底能不能像那个海滩老头说的东山再起，把曾经的辉煌继续下去呢？如果不能，还不如现在就把琴卖了的好，自己下半辈子就是什么都不干，生活也不用愁了。可真就这么把琴卖出去，施特曼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他想了想，实在顶不住15万美元这个巨大的诱惑，就对陌生人说：“这样吧，我再最后拉一首曲子，拉我的成名作《孩子爱春天》。拉完了，我就把琴给你，能给这把琴落个好去处，我也就不枉对我的伊莉莎和她尊敬的老师了，总比让它现在跟着我穷困潦倒要好吧！”说完，施特曼就摆开了拉琴的架势。
不一会儿，熟悉的《孩子爱春天》的旋律，就通过施特曼灵动的手指，在街头飘扬开来，这一刹那，施特曼仿佛回到了当年。这时候，突然从不远处跑来个小女孩，踮起脚，吻了吻施特曼的脸，说：“叔叔，你拉得太好听了，简直像天使在唱歌。等我长大了，你能教我吗？”
望着小女孩清澈明亮的眼睛，施特曼羞愧得低下了头，飞扬的琴声戛然而止。施特曼轻轻抚着小女孩的头，自言自语道：“叔叔……叔叔不配，不配啊！”他说不下去了，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他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完了？就这么完了？不，我既然还能拉出孩子喜欢的声音，我为什么要放弃？”
施特曼抬起头来，发现那个琴行的陌生人正看着自己，他发疯似的朝他狂吼起来：“你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这是一次真正的脱胎换骨。就从这一刻开始，施特曼把街头卖艺当做了一个事业来做，不管有没有人施舍，他都认真对待，立足于提高自己的演艺水平。海滩老头知道这一切后，连连夸施特曼有志气，后来，他索性搬过来和施特曼一起住，说是互相有个照顾。这一来，施特曼更加全身心地投入了街头演艺事业，演奏水平飞速提高。
半年之后，有一天，海滩老头不知从什么地方请来一个小提琴演奏高手，高手点了好几首曲子，让施特曼拉给他听。当最后一曲终了，高手激动不已，认为施特曼的演奏在乐句安排、音色变化、节奏控制等诸多方面都处理得无懈可击，如果再次登台，一定会征服评委和观众。高手推荐施特曼去参加一个月以后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举行的世界小提琴演奏大赛。
这是施特曼梦寐以求了多少年的事啊！如果不是沉沦已久，也许那儿早已留下了他的名字，施特曼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他激动地对高手说：“谢谢你的鼓励！我要去的，一定要去试试。”
但是送走高手，冷静下来之后，施特曼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参赛是要缴纳报名费的，像这样世界级高手如林的大赛，昂贵的报名费从哪儿来？没想施特曼正发愁的时候，海滩老头笑眯眯地对他说：“小伙子，别愁，报名费，大叔给你想办法。”
当晚，海滩老头兴致勃勃地做了一桌好菜，还开了一瓶酒。在举杯庆贺施特曼重振“当年雄风”的时候，海滩老头朝施特曼眨眨眼睛说：“小伙子，你看，还有人要来给你庆贺送报名费呢！”施特曼回头一看，愣住了，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门口站着伊莉莎和他心爱的女儿。
“爸爸—”女儿欢叫着扑进了施特曼的怀里，伊莉莎泪流满面。
海滩老头耸耸肩，朝施特曼扮了个怪相：“傻瓜，伊莉莎一直在注视着你！”
施特曼大惑不解：“这一切都是真的？”
伊莉莎点点头，她告诉施特曼说，其实这位海滩老头，就是她那个极为尊敬的老师，叫沃尔伯格。沃尔伯格非常酷爱小提琴演奏，可是在一次与歹徒的搏斗中，左手食指和中指都被砍断，从此再也不能拉琴。所以，当沃尔伯格知道伊莉莎要嫁的就是施特曼之后，就把自己心爱的琴转送给了施特曼，他深信施特曼会取得让世人瞩目的成绩。可没想到，施特曼竟然这么不争气，沃尔伯格恨铁不成钢，便悄悄和伊莉莎商量，设计了后来这一连串的办法，逼迫施特曼再次奋起。他相信，艰苦的磨砺会让施特曼醒悟！
知道了这一切，施特曼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沃尔伯格对施特曼说：“小伙子，我一个老头儿，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可你不知道，为了暗中帮你，筹足你去参赛的费用，伊莉莎一直在别人家里辛辛苦苦做女佣，什么苦活脏活都干过……”沃尔伯格说到这里，抓起伊莉莎的手，伸给施特曼看。
这是女人的手么？骨节粗大，又糙又硬，手心里的老茧比树皮还坚韧，一道道新旧血痕，触目惊心……施特曼看得泪眼模糊，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开双臂，把妻子、女儿和沃尔伯格老师一起拥进了怀里……
（题图、插图：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