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5期
请到我家坐坐
作者:岳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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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我刚上 班时,拉开抽屉,忽然飘下一张纸条,我瞟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小菲姐,今天下午五点,请到我家坐坐好吗?”落款只有一个字:“鸿”。
我知道,这是阿鸿干的。阿鸿是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几年前我俩大学毕业后同时到了这家单位。阿鸿其实是个挺内向的人,平时话不多,见了陌生女孩还脸红呢。听人说,刚进单位那阵他还一厢情愿地暗恋过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后来我跟我们单位那位年轻的副局长结了婚,可阿鸿一直独身,现在他居然写纸条邀请我去他家里,瓜田李下的,什么意思嘛!
我捏着那张纸条,心中又好笑又好气,我回头看了一眼,隔着两张办公桌,阿鸿正坐在位子上抄报表,一副埋头苦干、正正经经的样子,好像跟这张暧昧的纸条沾不上半点边。我在心里“哼”了一声:你阿鸿也未免太小看人了,难道我岳小菲是那种背着老公、随意和别的男人幽会的女人吗?再说,我和老公结婚后,感情一直不错,两年前老公辞去公职下了海,几番沉浮,如今生意已做得挺红火。老公做了老板之后,待我很好,你阿鸿想第三者插足,真是不自量力!我不屑地甩甩头发,把纸条往废纸篓里一扔……
第二个星期五的下午,一张相同内容的纸条又出现在我的抽屉里:“小菲姐,今天下午五点,请到我家坐坐好吗?”我皱皱眉头,随手又扔了。谁知到了第三个星期五的下午,这样的纸条又不屈不挠地出现了。我一下火了,但碍于办公室里其他几位都在,我只好捏着纸条,隐忍不发。过了一会儿,阿鸿去隔壁茶水室倒开水,我瞅准这个机会,紧跟着出去,阿鸿见到我,怔了一下,红着脸问:“小菲姐,我写的那纸条……”
我立刻沉下脸来,直截了当地把纸条扔到了他脸上:“阿鸿,纸条还给你,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倘若你继续骚扰,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我说完,一甩长发,扔下目瞪口呆的阿鸿走了。
过了半晌,阿鸿才红着脸回到办公室,没精打采地坐了一会,说是头痛,就提前下班走了。 我憋着一肚子气,忙了一阵,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叫起来,一接听,竟是阿鸿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小菲姐,下午主任给了我两份财务报表,叫我和你一人负责一份,一定要在双休日加班完成。你那一份,我刚才走得太匆忙,忘了给你。现在我已经到家了,反正你顺路,就到我家来取吧……哦,对了,你现在就过来拿吧,等一会儿我要去看医生了。”没待我出声,他就挂了机。
这个阿鸿,刚才在的时候不把报表给我,现在却叫我去他家里拿,真是的!
我隐隐觉得这似乎是阿鸿设的一个圈套,怎么办?去不去他家里拿报表?去吧,怕其中有陷阱;不去吧,主任交待的工作完不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后一咬牙,我下定了决心:去就去!春风吹,战鼓擂,现代社会谁怕谁!
阿鸿和我同住一个小区,他住在向东的一排楼里,我住在西边。一条公路拐个弯从两家楼下经过,我去他家的确顺路,于是我提前半个小时下了班,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从摩托车工具箱里拿了一把螺丝刀藏在手提包中,万一他敢胡来,那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骑着摩托车来到阿鸿家的楼下,我记得他是住在三楼,到了那里,刚按了一下门铃,门就开了,阿鸿热情地说:“小菲姐,快进屋坐坐吧。”我犹豫一下,走了进去,回头见他并未关上房门,这才略微放了心。
阿鸿的家两房两厅,摆设略显凌乱,典型的单身汉家庭。我开门见山地问:“报表呢?快拿给我。” 阿鸿指指窗台说:“在那边文件袋里装着呢。”我走过去一看,果真看见有个文件袋放在窗台上,拿起一看,里面确实有一份表格。我拿了,正要转身离去,阿鸿忽然从后面走上来说:“小菲姐,其实我们挺有缘的……”
“什么?”我一听这话不对劲,顿时警惕起来。
“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同住一个小区,也算是一种缘分吧。你看,站在我家窗前,正好可以看见你家后面阳台呢!”
我顺着阿鸿的手指一瞧,可不,我家住二楼,两栋房子中间隔着一个外地人经营的种植场,站在他家窗前,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瞧见我家后面阳台。报表已经拿到,阿鸿似乎也并无歹意,我的心里略为踏实了些,于是就站在窗前和阿鸿聊了两句。他看看手表,忽然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头一痛就什么都忘了,客人来了也不招待一下。你喝点什么,饮料好吗?”没容我回答,他便跑到客厅里开冰箱去了。
我不好在一个单身汉家里随意走动,只好站在窗前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等着阿鸿出来。这当儿,我的目光穿过一段不算太长的空间距离,再次落到了我家后面的阳台上,忽然,我发现我家的后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老公穿着睡衣走到了阳台上,向下探看了一番,似乎在观察什么。我正在奇怪,忽然又看见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烫着爆炸头,一边走出来,一边还在整理着身上的衣衫,袒胸露腿,打扮时髦。只见老公对那女人说了句什么,那女人笑着用指头点了一下老公的额头,样子十分风骚。老公伸手拥她入怀,两个人便亲昵起来,两分钟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老公看看手表,似乎在催促那女人快走,于是那女人便撩起裙子,跨出阳台,向下轻轻一跃,阳台下面正好是种植场的围墙,围墙外有一堆不知堆放了多久的建筑垃圾。那女人跳到围墙上,再跳到那堆建筑垃圾上,向老公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扭腰摆臀地去了……
我即便是个傻瓜,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我的头“嗡”一声就大了,眼泪夺眶而出,也没和阿鸿打声招呼,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楼。到了家里,在我的强势攻击下,老公终于低头承认了一切:那个女人是他在一家酒吧认识的,起初两人只在酒店开房,后来被警察抓了一次,都是老公出钱摆平的。后来,他觉得在外面幽会不安全,但在公司里的话又怕传出风声,于是就把这女人带到家里来了。每周五下午都是他们幽会的时间,五点三十分,在我下班回家之前那个女人准时从阳台溜走,两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鬼混了半年多时间,我居然一无所知!
事后联想起以前出现的那几张纸条,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阿鸿为什么一定要在星期五下午五点邀请我去他家“坐坐”……
接下来是一段痛苦而忙乱的日子,吵架分居,热战冷战,最后无可挽回而黯然离婚。我休了年假,去张家界散心,再回单位上班时,已是初秋时节,天地间一片苍凉,一如我的心境。回单位上班的第一天,我打开抽屉,又有一张纸条出现在眼前:“小菲姐,你瘦了许多,要多保重……”这正是阿鸿的笔迹。看着这张温馨的纸条,我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纸条上还写着:“……小菲姐,我下个月初八结婚,到时你一定要来哟!”
我看着这纸条,心头似乎轻松不少,却又好像怅然若失……
(题图、插图:刘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