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4期
有黑点的烧瓶
作者:峻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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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知道。不过你放心,他不会说出去的。”
“为什么?”
“他早就认识你哥哥,他的两个孩子分数都不够重点中学,是你哥哥帮着进了十五中的。唉,你看这人与人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陈启章默然了。
5. 追查死因
又过了一天,陈启章离开了威海市。但他没有径直回北京,而是去了西店县马灯厂。老刘所说的“畏罪自杀”的话像块磐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决定去那个马灯厂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把哥哥的死因弄清楚,他会终生感到不安的。
临行之时,嫂嫂突然对陈启章说:“你看,我差点忘了,你哥哥还有一台录音机要给你呢!”她边说边打开立柜,从里面取出一台崭新的飞利浦收录机,“原先想等有人去北京时给你捎去的。你哥哥说,现在科技人员都在学外语,你一定用得着。他还说,你上学的时候,家里经济困难,委屈你了。”
陈启章说:“还是留给小明用吧!”
嫂嫂忙说:“不,不,他还有一台呢!”
陈启章问:“怎么?哥哥一下子买了两台?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嫂嫂支吾道:“这……你拿去用就是了。”
望着收录机,望着这件哥哥留给他的遗物,陈启章的心颤抖了。收录机并未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它却分明地告诉他,那封揭发信上所说的全是真的。这曾一度动摇了他去西店县的决心。但到了车站,他还是买了去西店县的车票。因为他对哥哥怎么会替一个马灯厂推销产品感到有些疑问。他想哥哥是在文教部门工作的,要说他推销文具还有可能,怎么会去推销马灯呢?
西店县县城不大,陈启章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那家马灯厂,并决定先找厂长,然后再设法找那位写揭发信的“群言”。一个工人见有人找厂长,看了他一眼,然后冲着右边的一排大房子大喊了一声:“高厂长,有人找!”
随着喊声,从一间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他见了陈启章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又仔细看了陈启章一眼,才说:“是你找我?好,请进屋。”
高厂长把陈启章让进一间办公室,热情地让了坐,沏了茶,然后满脸堆笑地问:“是从远道而来的吧?”“从威海市来。”“您贵姓?”“免贵,姓陈。”“你是不是在北京工作?”
陈启章说:“是,这是我的工作证。”说罢,把工作证递给高厂长,但同时他又十分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北京工作呢?
高厂长把工作证接在手中,并没有打开看就对陈启章说:“你叫陈启章,陈焕章是你哥哥,对吧?”
陈启章更惊讶了,他一边点头说“对”,一边心想:这位高厂长难道会算卦相面不成,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怎么知道我叫陈启章,陈焕章是我哥哥呢?
这时高厂长才打开工作证看了看递给他,很高兴地说:“好,好,你能来就好,太好了!走,到我宿舍去!”
陈启章迷惑地跟着他走出办公室,到了隔壁就是厂长的宿舍,进屋后,他又给陈启章沏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说:“你对我能猜出你是谁,一定感到很奇怪吧!”
陈启章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你的脸告诉我的。你和你哥哥长得太像了。在院子里我一见到你,就猜到了八九分。后来你又说你姓陈,我就更肯定了。我在你哥哥家看到过你的照片,你哥嫂对我说你在北京工作。”
说到这里,高厂长的表情严肃起来,并且带着几分悲痛的样子说:“你哥哥去世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他正值壮年,竟得了这样的急病。”他见陈启章用惊疑的目光望着他,又解释说:“我是前天才知道的。我们厂的汽车司机送货去威海市回来说的。你哥哥的去世对我们厂可是个巨大的损失呀!我们厂去年能转亏为盈,全靠你哥哥啦!”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对,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安排伙房做饭。”说完就匆匆出去了。
可是高厂长出去足足二十多分钟才回来,他微笑着向陈启章连连道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陈启章急于了解情况,开门见山地问:“高厂长,您早就认识我哥?”
“不,我原先只认识你嫂嫂,去年初才通过你嫂嫂认识了你哥哥。我以前在县药材公司工作,和你嫂嫂是同行,因为业务上的事情免不了去威海市。十多年前就认识你嫂嫂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卷东西,放在桌子上。陈启章一看,是一叠很厚的十元钞票,还有一张表格。
高厂长说:“我本打算过些日子去威海市交给你嫂嫂的,正好你来了。就请你给带回去吧。这是你哥哥今年三个月的工资!”
陈启章一听,奇怪地想:什么?我哥哥的工资?哥哥是威海市教育局财供科的科长,他的工资是在教育局领,怎么这里会有他的工资?这么想着禁不住惊讶地问了一句:“我哥哥的工资?”
高厂长说:“是呀,怎么你嫂嫂没详细给你说?是这么回事,你哥哥是我们厂的产品销售顾问,每月我们给他工资一百五十元。”
一边说着,高厂长把那张表格递给陈启章。陈启章看了一眼,见上面横七竖八列着几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有工资金额数,他把名字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他哥哥的名字。
这时高厂长把那摞钞票往他面前推了推,说:“一共是四百五十元,你点一下,签个字吧。”
陈启章没有答话,又看了看工资表上的名字,还是没有找到他哥哥的名字,便问高厂长:“这上面没有我哥哥的名字呀!”
“这就是。” 高厂长指着工资表上最后一个名字说。
陈启章一看,上面写着“陈小明”三个字。
高厂长解释道:“没写老陈的名字,原想用一个化名,你嫂嫂说就用你侄儿的名字好了。”
陈启章终于明白了,他把那沓钱推开,说:“不,我不领!”
高厂长诧异地问:“怎么,你不是来领这笔钱的?”
陈启章突然觉得不能把他真正的来意告诉高厂长,于是便含糊地说:“我只是顺便来看看,然后回北京去。”
奇怪的是,高厂长听了他的话,竟显出若有所悟的样子,说:“噢,也好,这钱等我以后再给你嫂嫂送去。欢迎你来,欢迎你来。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借着你替我们的产品在北京打开销路。去年我和你嫂嫂商量,也想聘请你当我们的销售顾问,她说以后再说吧,这件事也就搁下了。这次你嫂嫂和你谈了?”
陈启章没有答话,心里说:这位厂长大人又误解了我的来意,事情真是富有戏剧性。他想他在北京只是单位里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没想到,在远离北京千里之外的山区县城,竟然有人如此看重他,在他一点也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想聘请他做“顾问”了!
高厂长见陈启章好像在想什么,就笑笑对他说:“报酬嘛,和你哥哥一样,每月一百五十元,每年只要推销超过三万元的货就行。如果销得多,每超额一万元,可得奖金五百元……去年你哥哥超额八万多元呢!要不是你哥哥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我们厂去年又要亏损了。”
陈启章依然没有答话。他想,看来,无需再找那个写揭发信的“群言”了,哥哥受贿的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只是有一点仍然令他十分费解:哥哥向谁去推销那么多马灯呢?
“你还是有顾虑吧?”高厂长见陈启章仍没说话,对他说,“不要怕,我们会替你保密的。你哥哥原先也是不太想干,倒是你嫂嫂想得开,帮助我们做通了你哥哥的工作,现在这样干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这也算多劳多得,为四化做贡献嘛!”
这竟然是“为四化做贡献”!陈启章简直有点啼笑皆非了。但他沉住气又问了一句:“我哥哥把你们的产品推销给谁呢?”
“他们教育局管的六十多所中学呀!你哥哥统一为他们定的货。”
“怎么,你们的产品卖给中学?”
“是呀,目前的主要销路是中学和一些工厂。”
“他们要你们的马灯做什么?”
高厂长大摇其头说:“不是马灯,搞马灯赚不了钱,总是亏损。我们把生产马灯玻璃罩的车间扩充了一下,转产玻璃仪器了。现在厂里只生产少量马灯,主要搞玻璃仪器。我们打算不久就把马灯厂正式改为玻璃仪器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