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20期

不会叫的狗

作者:西 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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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进县衙
  
  山阳县城里,来了一位名叫郑春城的卖艺人,每天他往街头一站一吆喝,四周就立刻围满了人。郑春城三十多岁,表演的是驯狗。他只有一个人,却带着大大小小十几条狗。这些狗极通人性,技艺高超,钻火圈、叠罗汉几乎无所不能,其中的几条甚至还能穿上道具衣服,表演无声的戏文。最奇的是,这些狗自打来了之后,就没叫过,只是乖乖地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一天傍晚,郑春城正准备收工,忽然被人叫住了,来人是本县的捕快。原来是县令赵东平想请郑春城回府叙话。父母官邀请,郑春城不敢推辞,就一路跟着捕快走进了府衙。没想到,赵东平对郑春城让座请茶,十分客气。
  
  赵东平问郑春城:“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我听说你驯的狗,从来不叫,这是什么道理?”
  郑春城笑了笑:“大人,这个……这是小人的饭碗啊。”狗是喜欢叫的动物,能让它们不叫,确实是门绝技,郑春城自然不肯轻易说出来。
  赵东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仍然问道:“如果我重新给你一个饭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秘密?”
  郑春城不知道这赵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摇头。
  赵东平又说:“那么,我给你一个新饭碗,也不要你说出这个秘密,如何啊?我想让你担任本县的总捕头。”
  郑春城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跪倒在地:“大人万万不可。小人只是个卖艺的,哪能当捕头?”
  赵东平叹了口气,扶起郑春城,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最近县城外的南山上出了一群盗匪,时常骚扰附近的民众,偷盗抢劫,无恶不作。县衙几次组织人手去拿人,却都被盗匪避开了,这让赵东平很头疼。
  赵东平看着郑春城道:“我就是想借助你的力量,用不出声的狗前去追踪盗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郑春城沉吟了片刻,答道:“大人一心为民除害,这个忙我不能不帮。只是我为了卖艺方便,在驯狗之时已经设法扰乱了这些狗的嗅觉。如要用狗追踪盗匪,还需要另觅良犬,恐怕需要时间……”
  赵东平说道:“良犬我倒是准备了几只,嗅觉也极是灵敏,郑兄只要能让它们不叫,就可以了。”
  赵东平这么说,郑春城只好答应,留在了县衙,教导几名捕快驯狗。原来这郑春城不光会驯狗,还精通武艺。驯狗之余,还教了捕快们几手点穴的功夫。半个月后,郑春城告诉赵知县,这些狗可以用了。赵东平很纳闷地说:“可是我听几位驯狗的捕快说起,这些狗仍然会叫啊。”
  郑春城笑笑:“这个,小人自有妙计!”
  
  踏入陷阱
  
  这天夜半时分,郑春城带着几十名捕快出发,很快到了南山的山脚下。郑春城对几名一起驯狗的捕快说道:“其实让狗不说话的本事,说穿了一文不值,这便是给狗点穴。点了狗的哑穴,它自然就不叫了。”说完,他伸手做了个示范,给一条狗点了穴道。捕快们按照他的方法,给狗点了穴,这些狗果然都不叫了。
  这些狗虽然不能叫,但嗅觉依然灵敏,带着捕快们七转八绕,很快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山洞前。郑春城指着这个山洞,小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盗贼就在这山洞之中!”
  此时,忽听一声长笑:“不错,盗贼就在山洞之中!”一个人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却是县令赵东平。郑春城吓了一跳:“大人怎会在这个地方?”
  赵东平微微笑道:“因为我就是这南山的强盗啊。明目张胆地抢掠百姓,朝廷怎会放过我?我只好自己做个强盗,去抢金夺银啊。最近州府责备我追拿盗匪不力,要派兵来援,这分明是要断我的财路!幸亏你送上门来,帮我驯狗,又传授了让狗不叫的办法。等州府的兵一来,我手下这些人就能靠这几条狗确认敌踪,避开他们,这还要多谢你啊。”
  郑春城大吃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捕快们围住。他看看四周,已经无路可逃,勉强笑道:“那么大人现在是否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呢?”
  赵东平眼中露出一股杀意:“郑先生倒是聪明!”
  郑春城急中生智,镇定下来说道:“大人不可以杀我!”
  此时,赵东平已经抬起一只右臂,正要示意手下灭口,听到郑春城这么说,手臂停在了中途,问道:“为什么?”
  郑春城不答,反而问道:“大人可知道‘子午流注’?”
  赵东平一愣:“我自然知道,那又怎么了?”赵东平也学过功夫,知道“子午流注”是练习点穴功夫的必学之法,说的是人体的脉络在不同的时辰,有着不同的流转规律。因此,在点穴之时,经常要根据不同的时辰,点在对手不同的穴道上,才能发挥制敌的功效。
  郑春城笑道:“大人当然知道‘子午流注’,却未必知道狗的脉络是如何流转。这几条狗,在六个时辰之后,哑穴自解,需要重新点穴,大人可知道那时应该点在哪处穴道?”
  赵东平一愣,抬起的手臂轻轻落下,拍了拍郑春城的肩膀:“郑先生果然机智非凡。我爱惜你是个人才,不杀你了。今后是不是跟着我干,就看你一句话了!”
  郑春城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因为紧张,衣服都已经汗湿了,听得赵东平如此一说,当下跪倒在地:“郑春城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赵东平扶起郑春城,哈哈大笑:“好,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从这一天起,郑春城便成了赵东平的一名手下。只是赵东平一直对他有所提防,并没有告诉他南山的匪徒具体的位置。郑春城为了保命,也不肯说出给狗点穴的秘诀,只是保证在需要时自会出手。他知道,如果把这秘诀全盘托出,说不定早已成了刀下之鬼了。
  
  血溅深谷
  
  州府对擒拿南山盗匪这件事催得很急,这一天,真的派出了一队官兵前来相助剿匪。官兵到来后,斥责赵东平办事不力。赵东平争执了几句,负气抱病回府,再也不问此事,不管谁来,皆是闭门不见。来援的官兵也不理会赵东平,直接把队伍拉上了南山。他们不知道赵东平闭门不出,只是做戏给人看。暗地里,他早已带着郑春城等人上了南山。
  郑春城这时才知道赵东平的势力有多大。南山上的匪徒,有数百人,而且大多身体强健,目露凶光。匪徒们带着几条一声不叫的良犬,和这队官兵兜起了圈子。郑春城本想让这几条狗叫出声,引官兵追来。可是赵东平派了几名捕快,把他盯得很紧,因此郑春城不敢乱动!
  这官兵捉强盗的游戏,一直玩到入夜时分。无论是官兵还是匪徒,都已经非常疲惫。就在这时,郑春城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趁身边的几名捕快走神,伸出手指,飞快地解开了其中两条狗的穴道,然后纵身从一处山坡蹿了下去。郑春城身边的一名捕快反应过来,伸手一扯,却只是扯下了他的半截衣袖。
  郑春城一时情急,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路径,只听得身后的狗吠声、盗匪的惊呼声,远处官兵的喧哗声夹杂着响起,而自己的身体却磕磕绊绊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身上被灌木和尖石划伤了好几处。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滑到了坡底,踩在一块岩石上,正要松一口气,不想岩石一松动,他又跟着往下滑去。等他看清下面是一处悬崖时,已经收不住身子了,直挺挺地落了下去!
  下落中,郑春城掉在一棵树上,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挣扎着下了树。他看了看地形,知道自己是在一处山谷,跌跌撞撞向前走去,走了不远,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人跟踪。他猛一回头,哪里是什么人,是一头狼!狼在夜里盯人,总是慢慢地跟在人的身后,等他回头,一扑而上,咬他的咽喉。这头狼大概没料到前面这个人如此警觉,见到他回头,一扑而上。郑春城竭尽全力,一指点在这头狼的穴道上。狼的穴道和狗的差不多,一点之下,这头狼立刻软软地倒了下去。郑春城身上伤重,用力过猛,当时俯卧在地,又昏死过去。
  他不知道昏了多久,被一阵人声吵醒。睁开眼来抬头一看,却见几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就在离他不远处,坐地休息。
  只听一人说道:“赵老大,今天这么一番血战,杀了州府的官兵,弟兄们也只剩了这几个,真是元气大伤,这可怎么办?”
  又听一人说道:“那些官兵一个也没有活下来,死无对证,有谁奈何得了我。咱们休息一下,寻路回去,我仍是山阳的县令。花个一年半载,又可以聚起一帮弟兄。”
  郑春城听出,这正是赵东平的声音,不由心里叹息,只恨自己身受重伤,无力杀贼,要是被这些人发现,难免一死,连个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他心念一动:“狼这东西习惯群居。这里有一只狼,必然附近还有。如果召来狼群……”想到此处,他悄悄爬到那头狼的身边,伸指解开了它的穴道。这狼穴道初解,全身无力,懒洋洋地看着他。郑春城一咬牙关,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塞到狼的嘴里。这狼闻到血腥,精神一振,一口咬下了郑春城的手指,随即翻身站起,仰天长嗥!
  赵东平和身旁的几个人听到狼嗥,都警觉地站起来,想要逃走。可哪里来得及?一声狼嗥很快就变成了数声,不到片刻,整条山谷都是狼声,无数双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动着,由远及近。赵东平悲呼一声:“天亡我也!”
  这一夜,山阳县的县令赵东平和数名捕快一起失踪,无人知道原因。几天后,有一个猎户在南山的山谷里发现几具被狼吃剩的尸体。据他说,其中有一个,是笑着死的,真是奇怪。
   (题图、插图:黄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