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现在遇到了死敌。三师、三公、待中、中书令等似乎完全团结起来,一致反对废立王皇后,改立武氏(宸妃)为后。朝廷的上层分为三部分:(一)门下省,与皇帝最接近,处理下臣的奏折,皇帝的批示与诏令;(二)中书省,以中书令为首,另有中书侍郎二人,辅佐皇帝,进忠言,决国策;(三)尚书省,综管诸臣。并无首相之设,以为诸臣之首。名义上尚书令即系首相之职,但自高祖武德年间太宗皇帝亲任此职之后,尚书令一官遂阙而不置,以示对太宗尊崇之意。尚书省之中遂以左仆射及右仆射为首,位与门下省之侍中相同。大权集于皇帝之手,下有大臣数人,襄佐皇帝,参与机要,决定大计。
侍中与中书令通常皆为高级官员。门下省之日常公务是阅读圣旨,抄写一份,送与尚书省执行。实则其任务尚不止此,侍中与门下省侍郎有权将皇帝的圣旨送回复议,甚至可以将圣旨驳回,虽是权力,也是职责。在当年太宗皇帝的清平之世,因为门下省将太宗的圣旨都完全通过,似乎漫不经心,曾受太宗严厉的申斥。太宗说“你们职司何事?我若只是要你们通过我的旨意,我只用几个低级员司就可以,不必用贤能之才了。”三师与三公的权力因人而异,或举足轻重,或位同虚设,他们或根本不过问朝政,或朝政无不过问,可自行决定。
现在朝中人才济济:右仆射褚遂良、太尉长孙无忌、侍中韩瑷、中书今来济,都拥护王皇后。只有司空李勣,身为开国大将,堪谓硕果仅存,为人虽好,却较为慎重,遇有缓急,不太可靠。太宗驾崩不久以前,曾把李勣贬谪在外,可谓惊人之举。太宗私下告诉太子说:“李勣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对我个人效忠。你并无恩于他。现在把他远谪,以试其忠心。他若抗命,即予诛杀。但是他已遵命而去,将来你把他召回,封以高官,他必然效忠以报。”
现在大臣聚于朝廷的旁殿,等待钟响上朝。无忌把遂良拉到一旁,把皇帝幸临他的府第和说的话告诉了他。别的大臣都站在四周,极其紧张,仿佛等待一场风暴。自然要有人先说话,当然是无忌。
褚遂良忠心耿耿,他向无忌说“你不要,让我吧。若弄到皇上非难舅父,那情形就太尴尬了。”
“那么让司空李勣吧。”
“也不能。他的地位太高。如果皇上已经拿定主意,看样子好像是主意已经打定了。据我看来,反对武氏计划的人恐怕要难逃灾祸的。”
“那么你自己呢?”
“我不在乎,我本来就出身微贱。这也本是我的职责。我亲受先帝的遗诏。先帝会将王皇后托付于我。我若有亏先帝付托之重,有何颜面见先帝于地下?”
钟声一响,群臣鱼贯入朝。高宗皇帝坐在宝座之上,武氏隔一层纱,坐在皇帝背后,谛听与她自己成败攸关的这次朝议。
高宗皇帝先说王皇后魇魔法谋害自己,依法当诛。如此败行何以为贤妻良母的楷模?所以打算把她废掉。
褚遂良迈步向前奏称:“陛下,臣有职责谏止陛下行此废立之事。王皇后为先帝选与陛下。先帝临终之时,在病榻之上,握臣之手说‘朕将好儿好妇,托卿辅佐’。陛下曾亲耳听见。皇后犯罪并无明证,不应当废却。”
高宗从容不迫,将小木头人拿出来说:“你们看一看。”说着递与群臣观看。小木头人心里钉着一个钉子。身上有皇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褚遂良奏称:“为什么不调查一下?一定是别人雕刻的。一定有共犯,有证人,一定有一个女巫或是男巫与宫女相识。陛下怎么知道不是别人栽赃谋害皇后呢?”
皇帝默然。
侍中韩瑷向前启奏,支持褚遂良的意见。他说:“求陛下恕臣直言。轻易废立皇后并非国家之福。朝野震动,其害非小。臣与褚遂良意见一样。皇后系先帝为陛下所选,不应当废却。”
无忌刚要说话,高宗大声怒斥道:“把他们轰出去!”
褚遂良与韩瑷退出之后,立刻就散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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