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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什么,这重重叠叠的脚印(1)

    【目 录】   

  离开西安的那天,恨不得一日能赶到天水,当八百里关中平原像一只口袋一样愈收愈紧,渭河在两道山峦之间夹成了细流,这已经是走过了天水、秦安、甘谷、武山和渭源,走过了,却觉得西安的宏大和繁华。坐在西安城里写乡村,我是已经写过了一系列关于商州的故事,如今远离开了西安,竟由不得又琢磨起了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古都。两千年前的汉朝和唐朝,西安在世界的位置犹如今日美国之华盛顿吧,明清以后的国都东迁北移,西安是衰败了。日暮里曾同二三文友去城南的乐游塬听青龙寺的钟声,铜钟依旧,钟声却不再悠长
  ,远处的曲江已没花红柳绿,我们也不是了司马相如或杜牧,———寒风悚立,仰天浩叹,忽悟前身应是月,便看山也是龙,观水水有灵,满城草木都是旧时人物。前些年,突然风传城西南的一家宾馆门口的石狮红了眼,许多市民去那里烧纸焚香,嚷嚷着石狮红眼,街巷要出灾祸了,虽然街道办事处的干部数天里驱散着去迷信的人群,我还是去看了一回。我并未看到石狮是红了眼的,但石狮确实是一对汉时石狮,浑圆的一块石头上,粗犷地只刻勒了几条纹线,却形象逼真,精神凸现,便想这石狮会成精作怪的,它从汉代一路下来,应是最理会这个城市的兴衰变化的。出发的前一天,在家看戏本《桃花扇》,戏里的樵夫唱:“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便觉得这樵夫是在为这个城作总结。也就在刚刚合上戏本,一位朋友送来了一只大龟,是在旧城改造时,于拆迁的一座四合院的柱顶石下发现的,你要上路了,他说,杀吃了壮行吧。这龟如铁铸的颜色,我看着它,它也伸出了头看我,那眼神让我瞬间里感到了熟悉,而半夜里便梦见一个和尚,又在梦里恍恍惚惚认定这和尚就是汉代的那个鸠摩罗什,天亮就再不敢宰杀,将它放生在了城河里。离开西安的第二个晚上,睡在了天水宾馆,窗外的一片竹使风显形了一夜,远处的大街上灯火还是通明———正逢着过什么西部城市商品交易会,狮子龙灯还在舞着,秦腔还在草台上生旦净丑地演动———我是谢绝了接待人的观赏邀请的,想,陕西号称秦,秦又号称狼虎之国,但真正的秦人却算作是天水人。秦始皇的先祖就是在天水发祥后迁往了关中,如果说陕西现在已失去了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地位,而在天水,却也是舞狮子龙灯,穿明清服饰,粉墨登场,以示振兴传统文化了。对于传统文化是什么,应该如何继承,整个社会的意识里全误入了歧途,他们以为练花拳绣腿的武术,竹条麻絮做成的狮子戏弄绣球,或演京剧、秦腔、黄梅,就是继承传统,又有多少人想到一个民族要继承的应是这个民族强盛期的精神和风骨,而不是民族衰败期的架势和习气呢。世界上任何人都在说自己的母亲是伟大的,任何人都在热爱自己的民族,但是,我不得不说,汉民族已经不是地球上最优秀的民族了,仅二战期间出了那么多的汉奸,在全世界也是罕见的!一间房子里两张床,小路的一张嘴是刚刚歇下来就响起了鼾声,他的鼾声是毫无规律的,吼一阵,吹一口气,又吧嗒吧嗒咂嚼。在远处的锣鼓声中和身边的咂嚼杂音里,我开始记当天的日记了———我必须每天记我的日记———日记上有这么一段话:
  一踏上西路,即便已经是公元2000年的秋天,你也不能不感叹这条路是多么的艰难!公路和铁路并排地贴着渭河的两边穿行,而这里的渭河没有滩也没有岸,水直接拍打着山根,用炸药和钢钎开凿出来的铁道和公路也仅仅能通过一列火车和一辆汽车。洞子奇多,几乎在黑暗中进行,盼望光明而光明又是那么的短暂,使你感觉到车不是向西走,而是越走越深,进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终于这一个洞子与另一个洞子距离略长,可以把整个脸柿饼一样地压扁在窗玻璃上,看到了对面正在通过火车,山根的石坎上站着一位穿了黄衣的路警,并没有行礼,却站得直直,流着清涕,旁边是一堆燃着的柴火。路还在往前钻,山越来越连着套着,河几乎在折行,崖头上坍下来乱石埋住了路面,可能是昨天发生的崩塌吧,有几十人在那里撬石头,乱石里露出一辆被砸瘪的小车前半部,三个人在那里用锯锯车门,把一具脑袋嵌入了肩里的尸体往外拉……我紧张地看着司机,司机没有说话,大家都一时无语。老郑递一个苹果让我吃———吃或许能缓释紧张和恐怖———我没有吃,拿油笔在苹果上画了一尊佛,放在了驾驶室的前窗台上。车似乎直立着爬上了那一堆山石土堆上,苹果就掉下来。重新放好,车又立栽般地下山石土堆,苹果又掉下来了。再一次放好。终于通过了塌方路段,车一停下,我们立即从车门逃出来,随之便瘫坐在地上,没有了一丝儿的力气。小路让大家都对天吐唾沫,呸呸呸,说这样可以避邪,不至于让刚才的死者阴魂附着了我们。我是不怕鬼的,因为要怕鬼,开凿这条路不知死了多少人,行走这条路又不知倒下了多少人,而铁路和公路未凿开之前,赶一队骆驼从这里经过,能不是死亡之旅吗?这是一条鬼路。在这条鬼路上,我们的祖先拨着鬼影而走,走出了一个民族曾经有过的博大和强盛,开放和繁荣。现在,一条渭河日夜不息地流动,它流动的是历史,我们逆河而上了,我怀疑我们是当年西征军营里的马或商队中的犬要去觅寻往昔的一点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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