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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伐俄败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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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提尔西特和约签订以来,法俄两国皇帝表现出极度的友好和亲热。然而,两人心里都明白,法俄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并未消除,法俄冲突最终不可避免。法俄矛盾首先表现在争夺土耳其上。在提尔西特和爱尔福特,拿破仑曾坚定地答应把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给沙皇。但是不久以后,拿破仑对土耳其问题改变了看法。1811年,俄土发生战争,俄国连战连胜,土耳其拟向俄国求和,割让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可就在这时,法国派密使去见奥国公使梅特涅,怂恿奥国出兵塞尔维亚,并表示法国不能帮助俄国。土耳其获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对俄转取强硬态度,取消求和割地的打算。沙皇对法国这一行为非常恼怒。另外,沙皇曾企图把土耳其赶出欧洲,占领君士坦丁堡,但遭到拿破仑的坚决反对。他不能允许亚历山大越过巴尔干山脉一步。有一天,拿破仑指着土耳平地图上的君士坦丁堡,极为激动地说:“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决不能给他!这是世界帝国!” 法俄两国在波兰问题上也是矛盾重重。法国虽在提尔西特和约中同意不重建波兰,但它把从普鲁士手中夺到的波兰地区组成了一个华沙大公国,而且还准备恢复波兰王国的旧疆界,把立陶宛、加里西亚和乌克兰的一部分也合并进去。俄国对此十分惊慌,害怕拿破仑会夺走它在三次瓜分波兰中所获得的领土。亚历山大曾用威胁语调要求拿破仑不要去加强华沙大公国的实力和重建波兰,拿破仑断然拒绝,他说:“用这样的语调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打仗?……我决不会宣布波兰王国永远不会重建去败坏自己的声誉。” 拿破仑迟迟不从普鲁士撤军也引起沙皇的极大不满。这时,沙俄的军事力量已经伸进波罗的海、黑海和波兰,并在多瑙河下游站住了脚,它还准备伸出另一只脚横跨中欧,为确立对德意志的霸权发动攻势。亚历山大强烈要求拿破仑根据和约从普鲁士撤军,拿破仑却充耳不闻。他甚至不顾亚历山大的强烈抗议,吞并了奥尔登堡,并放逐了奥尔登堡大公,而这位大公正是亚历山大的妹夫。 沙俄对大陆封锁政策阳奉阴违同样也激起拿破仑的愤怒。沙皇曾默许了600艘英国商船装载着英国货品走私进入俄国,这些英国货品又从俄国流入德意志、奥地利、波兰和欧洲大陆各地,致使拿破仑的大陆封锁形同虚设。1811年1月,俄国实行了新税率。新税率大大提高了法国输往俄国商品的进口税。拿破仑对俄国的这些行为大为震怒,他第一次高声谈论起对俄战争,他说:“亚历山大这一行动,如果他不赶快刹住,明年就会不自主地越走越远,这样下去,战争就会发生,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拿破仑认为只有制服了俄国,大陆封锁才能成功,英国才能被置于死地。 不断激化的矛盾很快就把两国推向战争的边缘,双方都在积极备战。特别是拿破仑与俄国联姻失败后,备战的步伐又加快了。人们普遍认为法奥联盟代替了法俄联盟,一场血腥大战的阴影又在地平线上升起。 1812年2月和3月,拿破仑分别同普鲁士和奥地利签订了同盟条约。条约规定,奥国必须出30000名士兵帮助拿破仑作战,普鲁士则须出20000人,同时还要交2000万公斤裸麦、4000万公斤小麦、4万多只羊、7000万啤酒供军队使用。到1812年春末,欧洲各附庸国基本上都在顺从地准备对俄作战。 这时,欧洲还有两个国家不曾被拿破仑所束缚,即瑞典和土耳其。这两个国家是俄国的近邻,拿破仑计划北联瑞典,南结土耳其,南北同时夹攻俄国,因此,他迫切期望与之结盟。与此同时,俄国为了对付法国,也对这两国展开了积极外交。当时在瑞典掌握实权的是王储贝尔纳多特。尽管贝尔纳多特曾是拿破仑的元帅,但他害怕与法国结盟会遭受英国海军攻击,影响海上贸易,所以,他对拿破仑的要求迟迟不予回复。就在这时,俄国答应支持瑞典吞并挪威,而法国因为挪威是其盟国丹麦的属国,不愿让瑞典吞并挪威。为了本国利益,贝尔纳多特决定与俄国结成同盟。1812年4月5日,两国签订了同盟条约,俄国由此解除了北边的威胁。法国还想拉拢土耳其,但俄国在1812年初打败土耳其后,主动与之媾和。再加上英国从中作梗,防止土耳其与法国结盟,结果,俄土两国重新言归于好了。这样,俄国避免了在南线分兵作战。 尽管拿破仑在争取瑞典和土耳其的外交中,败于亚历山大之手,但他并未因此丧失信心。他现在已集结了50万大军,这比以前各次战争中的兵力都要多好几倍,他相信这50万大军一定会打败那个曾被他痛击过好几次的俄国敌人。当有人以远离法国以及恶劣的天气为理由劝说拿破仑放弃这次军事冒险时,他不以为然,并自信地说:“再过三年,我就要成为全世界的主人。” 1812年4月27日,俄国要求拿破仑撤退在普鲁士和西里西亚的驻军,他断然拒绝,并开始集中各路大军。冒险开始了。在这场冒险中,拿破仑或成为整个欧洲的统治者,或彻底垮台,他又一次在孤注一掷了。 5月9日早晨6点钟,拿破仑和皇后路易莎离开巴黎,直赴前线。此时他的大军已经分成几路经过德意志各国,向波兰前进,并且逐渐向维斯瓦河和涅曼河集中。1812年6月22日,拿破仑到了立陶宛,在那里签署了对大军的命令:“士兵们,第二次波兰战争开始了。第一次波兰战争是在弗里德兰和提尔西特结束的。在提尔西特,俄国发誓与法国结成永久联盟,并且发誓与英国作战,现在,它破坏了自己的誓言。当法国的雄鹰没有再渡莱茵河而让我们的盟国听凭俄国去支配的时候,俄国对自己的奇特行为竟不作任何解释。俄国劫数难逃,它的命运应该完结了。它是否认为我们已经蜕化了?难道我们已经不是奥斯特里茨战场上的士兵了吗?它让我们选择:耻辱或者战争。我们的选择是不会引起怀疑的。所以,前进吧,渡过涅曼河,把战争带到俄国领土上去。对法国军队来说,第二次波兰战争将成为光荣的战争,正如第一次波兰战争一样。而我们往后缔结的和约将赢得它的保证,将结束50年来俄国对欧洲事务施加妄自尊大的影响。” 鉴于法国兵员多、战线长、战区广及补给困难,拿破仑决定采取快中求稳的方针,即在短期内歼灭俄军主力,然后再巩固占领地区,来年占领莫斯科,最终普俄媾和。法国大军很快就开到涅曼河边。 6月23日天刚放亮,拿破仑策马来到涅曼河边侦察,选择渡河地点。傍晚,侦察完毕,拿破仑匆忙赶回营地。经过一片麦地时,一只野兔突然从他的马蹄间窜出,战马受惊,四蹄腾空,将拿破仑摔下马来。幸好土地松软,他只是臀部稍为跌伤。由于许多人对这次冒险行动心中没底,因而变得十分迷信,他们把这一偶然事件看成是不祥之兆。贝尔蒂埃提议说:“我们最好不要渡过涅曼河,刚才摔的那一跤是个坏兆头。"拿破仑默不作声,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和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不久,他又拿刚才摔的那一跤开起玩笑了。看得出,他是在极力驱除人们脸上的不安神情。 6月24日夜晚,拿破仑大军渡过了涅曼河。涅曼河这边死一般的寂静,广阔无垠的土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展现在法军面前的是褐色的土地和枯萎的植物以及遥远地平线上的树林。眼前的景色使拿破仑感到有点不安,他担心俄军不经战斗就撤出立陶宛首都维尔纳,放弃整个俄属波兰,从而诱使法军远离后方基地。这时,法国的间谍一个也没送回情报,法军对敌人的动向简直一无所知,这更使拿破仑心情沉重。 不久,间谍送回了情报,报告了俄军在涅曼河前线的布置情况。当时在涅曼河前线有三支部队,一是由巴克莱统帅的第一方面军,约150000人,是对法作战的主力部队。其右翼由维特根斯泰因将军指挥,驻防波罗的海沿岸;左翼由多赫土洛夫指挥,部署在格罗德诺市郊。司令部设在维尔纳。第二支是由巴格拉吉昂统帅的第二方面军,50000人,部署在格罗德诺——穆查维克河一线,司令部设在沃耳科威斯克。第三支是普拉托夫率领的8000哥萨克骑兵,也部署在格罗德诺地区。不过,集结在维尔纳的俄军早在三天前就撤往德里萨大营了。拿破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命令乌迪诺、内伊率军前往追击巴克莱,其他部队快速前进。6月28日,法军不费一枪一弹进入了维尔纳。在这里,拿破仑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由于劳顿、缺乏草料以及夜里的凄风冷雨,10000匹军马死在进军路上。同样由于饥寒交迫和过度疲劳,许多年轻的近卫军士兵也在行军途中倒下了。拿破仑开始意识到这次远征的艰巨性。 正当拿破仑为俄军没在维尔纳与他决战而忧虑万分时,沙皇的侍从武官巴拉索夫来到了维尔纳,他带给拿破仑一封亚历山大的亲笔信。亚历山大在信中责问法国为何在和平时期侵入俄国,他还建议说:如果拿破仑愿意把军队撤到涅曼河对岸,两国可以捐弃前嫌,交换意见,解决过去悬而未决的问题。拿破仑的自信心再次被这封信激发起来了,他激动地说:“骄横跋扈的亚历山大想求和了,他害怕了,我军神速进军已使俄国人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不要一个月,他们将会统统跪在我的面前。"其实,求和只是亚历山大玩弄的缓兵之计,拿破仑不知道这些,他也不需要知道,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彻底摧毁这个与自己对抗的敌人。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亚历山大在嘲笑我,难道他认为我到维尔纳来,只是为了讨论商业问题吗?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一劳永逸地毁掉这个野蛮的北方巨人。我的剑已出鞘,他们必须滚回他们那个冰天雪地的老家去。这样,在至少四分之一个世纪里,他们将再也无法干涉文明欧洲的事务了。” 与此同时,华沙议会派了一个代表团来到维尔纳,他们一方面是来鼓动立陶宛人起来反对俄国压迫者,另一方面是来向拿破仑表达复国要求。拿破仑闪烁其词地答应了他们,却没有把立陶宛并入波兰,而是在立陶宛设立了一个临时行政管理机关。波兰人的热情被迫了一盆冷水。 6月29日,拿破仑接到消息说,俄军巴格拉吉昂第二方面军也从沃耳科威斯克撤往尼古拉耶夫。拿破仑立即命令达武等军前往追击。 拿破仑在维尔纳整整住了18天,他天天焦急地等待着各个军团的消息,每次见到各军团来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抓到了多少俘虏?"可得到的答案总是令他很失望,法军到现在还没遇上过俄军。一天,远处传来一阵阵轰鸣声,拿破仑以为是法军同俄军交上了火,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听着炮声来自何方,但很快就发现刚才的轰鸣声只不过是雷声。紧接着,天空一漆黑暗,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雨从空中倾泻而下,不多时,周围一片汪洋,道路田野全被淹没,1万骑马和许多士兵均葬身于大水之中,大批物资也毁于瞬间。 两路俄军在继续撤退,巴格拉吉昂已撤至明斯克,巴克莱也放弃了德里萨大营,退到威特斯克,而且随着法军的猛追,俄军退却的速度也在加快。拿破仑决计要在这两路俄军会合前将他们逐一消灭,他催促部队加速前进,以便追上俄军决一死战。他自己也于7月16日夜离开了维尔纳。 7月26日,法军前卫终于赶上了巴克莱的后卫部队,两军在奥斯特罗夫诺近郊展开了激战。法军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将这支敌军击溃。法军继续追击。第二天,在威特斯克,法军追上了俄军主力部队。俄军见法军追来,立即散开大量骑兵,似潮水般地向法军前卫的轻步兵团冲杀过来。法军仓猝应战,纷纷败退。这时,法军一轻步兵连或沿小溪排开,或布置在灌木丛中和房屋里,朝俄骑兵猛烈射击,俄军纷纷中弹落马,被迫退却。这一天,法军是在紧张的行军和激烈的炮击中度过的,拿破仑一天未下马背。他认定法军渴望已久的大会战将在明天拂晓时进行。他满面春风,时时都在骄傲地微笑。他把双方兵力进行了对比,对胜利充满了信心。他预言明日的威特斯克一战便是新的奥斯特里茨之战,能迫使亚历山大求和。 7月28日,天刚拂晓,法军突然发现对面的俄国人无影无踪,俄军放弃了威特斯克,拿破仑的失望情绪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法军找不到一个人,甚至连个当地农民也找不到。天亮之后,法军不得不像猎人一样,派人从各个方向搜寻敌人的踪迹。可是,无法知道敌人是从哪条路线上撤走的,因为每条道路上都有车马经过的大量痕迹。法军如同一条在茫茫大海上失去罗盘的海船,毫无目标。后来,好不容易抓到了两个农民,从他们口中得知俄军主力早在4天前就离开了此地。拿破仑犹豫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发出命令:“也许俄国人想在斯摩棱斯克同我决战,巴格拉吉昂还没有同他们会合,我们必须迅速地攻击他们。” 此时,法军的情况非常糟糕。士兵们被炎热的天气和艰苦的行军弄得疲乏不堪,马匹大量地死亡。两年来花费巨大开支积蓄起来的各种军需物资,由于盗窃和遗失,已损失了很多。粮食供应严重不足,人人饥肠辘辘。缪拉的参谋长贝利亚尔将军曾壮着胆子向拿破仑提意见说:“陛下,您应该了解事实的真相,我们进军的路程太远,而部队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在战斗中,当军官们下令冲锋时,您会发现那些平时最勇敢的小伙子也都落在后面,因为他们的马根本跑不动了。"拿破仑对这些意见充耳不闻。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实现其目标所必须付出的牺牲,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达到目的。 巴克莱和巴格拉吉昂的两支俄军从不同道路奔向斯摩棱斯克,法军最终没能在两路俄军会合前给俄军以决定性的打击。8月4日,两支俄军会合于斯摩棱斯克。8月12日,拿破仑离开威特斯克,他希望在斯摩棱斯克与敌人决战。他在威特斯克只留下一支力量十分单薄的驻军和一些伤病员。8月15日,拿破仑的大军逼近了斯摩棱斯克。这一天,双方展开了猛烈的炮击。法军奋力夺取和守住前沿阵地,尽量靠近敌城。16日清晨,拿破仑下令对斯摩棱斯克进行总的轰击和进攻,这场战斗一直延续到下午6点,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守卫该城的俄军十分英勇顽强,法军最终只占领了斯摩棱斯克的近郊,未能占领市中心。晚上,拿破仑召见达武元帅,命他在第二天无论如何要占领斯摩棱斯克。他计划借此一战击溃俄军主力,然后停留在斯摩棱斯克过冬,休整部队,巩固在波兰、立陶宛和白俄罗斯的后方。同时,等待从欧洲来的增援部队,来年春天再向莫斯科或彼得堡进攻,普俄媾和。 8月17日,激战又起。拿破仑亲自带着30门大炮去轰击一座通向城内的桥梁,俄军进行了英勇抵抗。夜幕降临了,法军的炮火继续轰击着这座城市。突然,城中火光冲天,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震撼着大地。火势越烧越猛,整个天空都被映得通红。直到深夜,火势才有所缓和。拂晓时分,法国侦察兵回来报告说:俄军在炸掉军火库和纵火烧城之后,全部撤离了斯摩棱斯克,斯摩棱斯克只是一座空城。 法军开进了斯摩棱斯克。城市的一部分还在燃烧,各条街道上堆满了人和马的尸体,几千名伤员的呻吟声和呼叫声响成一片。拿破仑与随从人员在斯摩棱斯克的街道上慢慢巡视着,他紧锁眉头,一句话也不说。这次敌军又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了,他恼怒异常。就在这里,他放弃了来年再进攻莫斯科的计划,他不能无功停战,他要继续向莫斯科进军,在那同俄军决一雌雄。 俄军不断地后退,把一切地方都烧成废墟。拿破仑派缪拉、内伊、达武等军紧紧地追赶着撤往莫斯科的巴克莱。8月19日,在追击途中,内伊发现敌军在瓦卢迪诺进入阵地,他迅速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拿破仑。拿破仑起先以为这不过是敌人一小支后卫部队罢了,然而,络绎不绝的报告终于使他相信,这是俄军的一个强大军团。拿破仑顿时来了劲头,他立刻前往战场,向朱诺将军和贝尔蒂埃元帅下令:前进,与俄军会战,不让一个俄国人逃走。 此时,内伊元帅已同阵地上的敌人交上了火。内伊元帅以他特有的英勇猛攻俄军,使敌人遭受重创。由于敌军的增援部队不断开来,直到日落,内伊仍未攻下阵地。拿破仑登上山顶,俯视整个战场,他再次下令朱诺将军迅速行动,"只要朱诺及时赶到,敌军一个也跑不掉。"他大声喊道。 然而,朱诺将军因指挥不力,贻误了战机,法军功亏一篑。巴克莱的部队得以继续退往东方。拿破仑带着对朱诺将军的怨恨心情又回到了斯摩棱斯克,他痛苦地说:“朱诺放跑了俄国人,我们的胜利被他葬送了。” 俄军按部就班地撤退,没有丝毫惊慌和匆忙。法军则沿着俄军破坏的道路紧追不舍。拿破仑认为:敌人被紧紧追逼,陷入困境,不可能每次都能逃脱。8月23日夜间,拿破仑带领近卫军离开了斯摩棱斯克,前往多洛哥布什,因为有消息说,俄军正在多洛哥布什停息。可当拿破仑大军赶到时,巴克莱又拔营东去了,甚至连与俄后卫的战斗也没发生。 法军每天凌晨3点钟骑上战马,一直到晚上10点钟才能休息。这支庞大的军队远离后方基地长途行军,交通运输跟不上,部队补给极为缺乏,士兵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俄军每撤出一城,便将该城付之一炬,不给法军留下一点东西。8月29日,法军追到维亚兹马附近,看见哥萨克后卫部队正在该城放火,拿破仑立即指挥一支部队前去灭火。这支部队进入城中,不顾熊熊烈火,首先去寻找食物。士兵将找到的食物手忙脚乱地塞进自己的挎包和饭盒,饥饿已使人们对火的恐惧退到了第二位。很快,士兵们还发现每一幢房屋都有储藏室,里面有丰富的物品,于是,士兵们开始抢劫了,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这种行为。 然而,维亚兹马的这点食品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路上到处都躺着倒毙的马匹。骑兵队伍已失去了原有的威力,他们的马匹简直连步子都迈不开,任何一次小小的战斗都会使很多英勇的骑兵丧命。在战斗结束的滚滚烟尘中,有的骑兵是牵着马返回营地的,有的则干脆丢掉了马,徒步跑了回来。 一些勇敢的人开始将部队的真实情况报告给拿破仑,企图让皇帝明白,不管是同敌人主力作战,还是进军莫斯科,必须珍惜剩下的这些人力和物力。可是,现在的拿破仑犹如输了钱的赌徒,总幻想明天就可夺回今天失去的东西,他不仅没让军队就此停下,反而加快了部队的行军速度。每当俄军在某处稍微停息一下,他就想到决战,可是每次都让他失望。 俄军在继续撤退。这时,巴格拉吉昂司令部中有人怀着恶意给彼得堡写了封信,说国防大臣巴克莱把"客人"直接带到了莫斯科。俄国宫廷一片惊慌,对巴克莱发出了一连串责问:为什么不把斯摩棱斯克战斗进行到底?为什么要撤退?为什么不加抵抗就交出俄国?沙皇和皇室贵族对这种后撤十分不满,他们害怕拿破仑一旦胜利,不仅会继续实行和加强大陆封锁,而且还会在他占领的地方消灭农奴制。于是,他们撤了巴克莱总司令的职,换上了库图佐夫。尽管亚历山大对库图佐夫也不是很信任的,但现在已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库图佐夫是位颇有才干和远见卓识的将军。他心里十分清楚巴克莱指挥后撤的正确性,法军不可能在一个远离本土几千公里且充满敌意的大国里进行长年累月的战争,缺少粮食、恶劣的气候足以毁灭拿破仑的军队。当然,库图佐夫也清楚俄国统治者是决不会允许他不战就放弃莫斯科的。他坚信这场战斗是不需要的,但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准备在莫斯科附近进行大会战。 拿破仑从一个被捉住的哥萨克士兵口中得知库图佐夫已接任为俄国总司令,顿时喜形于色,他对身边的人说:“库图佐夫为了讨好权贵们,一定会决一死战。这样,两个星期后,俄国首都将会陷落,军队将会被毁灭。” 9月1日,法军到达格日阿次克。当时城中正冒着浓烟,拿破仑一面指挥军队救火,一面在这座城池周围进行观察。他要在这里集结兵力,准备决战。9月2日和3日,拿破仑的大军不断到达格日阿次克。由于炮兵的前进道路被各种车辆堵塞,拿破仑命令炮兵护卫队烧毁一切堵塞道路的车辆。这时,正好有几辆官员乘坐的车辆阻碍着前进中的炮队,拿破仑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烧毁。一位官员出来反对说:“车子烧了,官员们可能会掉队。到明天早上,我们的两条腿一定会完蛋的。""如果明天早上我没有炮兵,那会使我们损失更多的东西。"拿破仑答道。紧接着,一辆轻便四轮马车着了火,拿破仑对贝尔蒂埃说:“我希望被烧毁的是您的车子,那样影响会更大些。而您也应该丢一辆车,因为我常常看见那辆车。”“陛下,如果把您的车子烧了,我也会效法的。"贝尔蒂埃答道。拿破仑立即接着说:“只要一看到我那辆车,我一定会把它烧掉。你别对我的话生气,因为我对自己的车不会比对别人的车更感到可惜。我是统帅,我一定得树立榜样。” 9月5日,法军开到博罗迪诺附近,因为有消息说,俄军已在三天前在这里进入了阵地。博罗迪诺距莫斯科120公里,扼守着通往莫斯科的要道。俄军阵地就选择在博罗迪诺村所在的那一段山岭上,并在那修筑了多面堡工事。拿破仑登上一块高地,居高临下,纵览两军阵地。这时法军已向俄军左翼谢瓦金诺多面堡发起攻击,俄军猝不及防,不到一小时,谢瓦金诺多面堡便落入法军之手。拿破仑命步兵列成方阵坚守阵地。天黑以后,俄军旗图利用夜间混乱夺回阵地,不想遭到法军方阵的猛烈射击,俄国的胸甲骑兵被炮火和滑膛枪打得人仰马翻,不得不从阵地上退了下去。 整个夜间,拿破仑十分不安,他不时地用肉眼观察敌人的阵地,他很担心谢瓦金诺多面堡的攻陷会使俄军主力撤走。尽管拿破仑渴望占领莫斯科,但他不希望不经过决战就得到莫斯科,他的目标是要消灭俄军,这场大决战是他梦寐以求的。 9月6日,天刚破晓,拿破仑再次巡视了前沿阵地。这时,他似乎有点犹豫不决:是应该在右翼进行大规模调动以包抄敌人的阵地呢?还是利用所夺取来的多面堡向敌人中军主力发起攻击呢?经过再三考虑,拿破仑决定实施第二个攻击方案,因为他觉得第一种方案有可能惊动库图佐夫,致使他撤退。 这一天,两军一直没有进行战斗,拿破仑命令让士兵充分休息,并发给他们丰富的口粮,以准备明天的大决战。可他自己一整天都没下马,他一直在前沿阵地监视俄军的动静。大约下午3点钟,他忽然怀疑俄军正在悄悄撤离,他岂不及待地要下令发动全线进攻。可是,从各地送回来的侦察报告证实俄军还留在阵地上,拿破仑这才放下心来。 9月7日,旭日东升,晴空万里,拿破仑兴奋地喊道:“这是奥斯特里茨的太阳。"士兵的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接着,他发表了一篇简短有力、极富鼓动性的讲话,他说:“士兵们!这是你们盼望已久的战斗。胜利就靠你们去夺取了。你们一定能够赢得胜利。胜利将给你们带来富足和舒适的冬营,并使你们能早日凯旋回国。像在奥斯特里茨、弗里德兰、威特斯犯、斯摩棱斯克那样去战斗吧!让你们的后代用骄傲的口气来谈论你们今天的勇敢行为吧。让他们这样说到你:他参加了莫斯科城下的那次伟大的会战!” 大战开始了。就在这时,有人给拿破仑送来罗马王的肖像,拿破仑顿感一种甜蜜的温情涌上心头,他喃喃地低声重复道:“我亲爱的路易莎,想得真周到啊!可爱的孩子!"拿破仑的激动之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不过,刚露出的激动之情很快就平静下来,甚至出现了一丝伤感,他的眼光又投向了战场。 战场上炮火轰鸣,枪声大作,战斗的激烈程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法军第106常备团在普洛松将军的率领下冲入博罗迪诺村,赶走了那里的俄国轻骑兵。不料,俄国轻骑兵很快又组织了一次反冲击,普洛松将军及其下属全部战死疆场。幸好法军增援部队及时赶到,才得以占领博罗迪诺村。这时,达武、内伊等军团从中央对巴格拉吉昂的钝角堡发起猛烈进攻。俄军以一比二的劣势兵力进行了顽强抵抗,连续打退法军几次进攻,达武军团中的孔潘将军师团几乎全被敌人炮火消灭,达武元帅本人也身负重伤。内伊元帅率领着三个师团勇猛地冲进了俄军的钝角堡,但很快又被俄军赶了出来。内伊不甘罢休,对钝角堡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然而,毫无进展。 中午12时,拿破仑重新调整部署,他集中了45000人和400门大炮猛攻巴格拉吉昂的钝角堡,巴格拉吉昂也不示弱,调来了600门大炮对轰,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地动山摇。双方炮击持续几个小时,法军对该阵地得而复失达7次之多。就在法军冒着弹雨进行第8次冲锋时,巴格拉吉昂被法军一枚炮弹击中,造成致命重伤,被人抬出战场。群龙无首,俄军开始退却。 法军已无力追击退却的俄军,几乎所有的部队都失去了他们的司令,师长们不是阵亡就是负伤,骑兵团和步兵团的战斗力大大下降。为了彻底击垮俄军,缪拉和内伊向拿破仑提议动用预备队和近卫军,但遭到拿破仑的拒绝。拿破仑心里很清楚,在远离法国3000公里的陌生大国里作战,无论如何不能把最后的精锐部队全部用光,否则难以应付以后的事变。随着夜幕的降临,双方都已疲劳至极,好些地方没接到命令就自动停火了。俄军从容不平地撤出阵地。拿破仑命炮手继续向撤退中的俄军开火,大批士兵在炮火中倒下,可就是没有一个投降的。拿破仑十分恼怒,他几次对贝尔蒂埃说:“这些俄国人宁愿像机械人一样战死,也不愿活着当俘虏,这对我军是极为不利的。这些要塞都要用炮火夷为平地。” 一天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夜里,拿破仑得到报告说,他的47位将军被打死或打伤,3万名士兵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第二天清晨,拿破仑开始巡视整个战场。这天的天气极其恶劣,雨下个不停,风刮得很猛,拿破仑看着堆积如山的人和马的尸体,沉默了,脸色显得阴沉可怕。一些尚未断气的伤员极力从地上仰起身子,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以便他人前来抢救。拿破仑听见伤员的喊声,勃然大怒,大声指责那些负责撤走伤员的人磨磨蹭蹭。巡视完毕,拿破仑默默掉转马头离开战场。这天夜里,他辗转反侧,久不成眠。虽然俄军在这次战斗中也伤亡惨重,22名高级军官和4万多名士兵或死或伤,但拿破仑清楚地意识到:法军未能给俄军主力以歼灭性的打击,战略任务远未完成。事后,他曾感叹地说:“博罗迪诺一战,法军表现出最大的勇气,却获得了最小的胜利。” 9月9日,拿破仑进入莫日艾斯克。在这里,他让军队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进军。9月14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拿破仑和他的随行人员登上了一个名叫斯巴罗山的山顶。他们立即被眼前的美丽景色震惊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就是拿破仑早就渴望占领的莫斯科。自从会战以来,拿破仑总是缄默不语,难得同身边的幕僚们说上几句话,可此时莫斯科就在眼前,迫使亚历山大缔结和约的目标马上就要实现,拿破仑那忧虑的心情一扫而光,博罗迪诺的可怕的情景也被眼前美丽的景色和美好的展望遮掩了。拿破仑信心百倍地说:“和平就在莫斯科。一旦我军胜利地进占他们的首都,就会迫使我的兄弟亚历山大看清形势,同时也逼迫俄国的大贵族们正视现实。他们将会重新考虑是否要把战争拖延下去。倘若我解放俄国的农奴们,那将使俄国的巨大财富遭到毁灭!” 这时,走在大军最前列的缪拉派人送来一个消息:敌人正在撤出莫斯科,俄军要求在他们穿过莫斯科城时停止敌对行动。拿破仑同意了敌人的要求,同时命令缪拉紧紧跟踪俄军,迫使俄军尽可能地远离莫斯科。他还要缪拉尽快召集城中的名流,组成一个代表团,他将在城门口接见他们。他又指示迪罗斯内尔将军充当莫斯科城的总督,让他挑选足够的宪兵随他进城,在城中建立秩序,占领公共建筑,并特别强调要警卫好克里姆林宫。现在,拿破仑的心情好极了,他似乎已看到了代表团手捧莫斯科的钥匙、对他俯首贴耳的样子,如同在柏林和维也纳所发生的那样。 9月15日6时,拿破仑到达护城河的栅栏边,在那下马等候代表团的到来。两个小时过去了,代表团毫无踪影。拿破仑越等越不耐烦,几乎每隔一分钟就派出一名军官前去接代表团或社会名流。就在拿破仑焦急万分之时,缪拉和迪罗斯内尔将军送来了报告:莫斯科城内一位社会名流也没有,甚至连一个长期住户也找不到。大街上除了几个社会下层的人之外,几乎是阒寂无人。这一消息犹如晴空霹雳,深深地震惊了拿破仑,他那平时显得十分冷淡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和失望的表情。手捧莫斯科钥匙的代表团不可能出现了,亚历山大主动求和更是毫无指望,拿破仑又一次陷入了严肃的思考之中。 中午,拿破仑前往克里姆林宫。被遗弃的城市笼罩着沉闷静谧的气氛,长长的街道上阒无一人。法军已在城市周围进入了阵地。下午3点钟,拿破仑跨上战马,对克里姆林宫和教养院做了一番视察,然后又巡视了该城的两座主要大桥,最后回到了克里姆林宫,住在沙皇亚历山大的房间里。 晚上8点,城郊突然窜起火舌,法军费尽艰辛才将大火起灭。可这并没引起法军的重视,他们以为这只不过是由于部队点燃篝火不慎而引起的。晚上10点,有人报告离克里姆林宫最远的一个街区发生了火灾,在强劲的北风吹动中,熊熊火焰正在向市中心蔓延,而且火势越来越猛。法军立即处于戒备状态,有几个正在往易燃物上点火的俄国警察和农民被当场捉住了,他们供认是受莫斯科市长罗斯托普钦之命,要在一夜之间烧毁全城。烈焰继续从一个街区向另一个街区扩展,而法军对此似乎毫无办法,因为敌人在撤走前把一切灭火器材都带走了。 9月16日,稍稍偏西的北风掀起了更为可怕的火浪,克里姆林宫的房屋已经燃烧起来。人们拿着扫帚和铁桶奋力扑打着从天而降的火星,用水浇湿房顶的横梁,拿破仑也亲自参加了救火战斗。在皇帝的鼓舞下,近卫军的炮兵和步兵个个奋勇争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与熊熊烈火顽强的搏斗着。 9月17日,持续了一天一夜的烈火延伸到更广阔的地区,法军进驻的北区和西区已大部分地燃烧起来。西北风继续刮着,火势有增无减,豪华的剧场和大型建筑物都笼罩在浓烟之中,人们不知道这场大火要烧到什么时候,因为人们已无法控制它和征服它。火焰开始越过了克里姆林宫的城墙。面对狂暴的火海,拿破仑面色苍白。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他不禁感叹道:“多么可怕的景象!这是他们自己放的火……多么大的决心!怎样的人啊!这是野蛮人!” 大火烧进了克里姆林宫,拿破仑不得不下决心把统帅部搬迁到城外的彼得罗夫宫。当他和随从人员离开克里姆林宫时,宫殿外侧的门已烧掉一半,火星不断地落在他们身上,浓烟几乎使他们窒息。拿破仑的灰色礼服多处烧糊,头发也烧焦了许多,但他已顾不上这些了,他带领着一行人,勇敢地穿过烈火、灰烬、废墟,于夜幕降临时到达彼得罗夫宫。 9月18日,城中的烈火仍以新的势头猛烧。黄昏时分,风停了,下了一场雨,火势开始减弱。其后,各处的小火又持续了几天。 大火过后,拿破仑重返克里姆林宫。莫斯科城的四分之三被烧毁,6000多幢房屋化为灰烬,莫斯科市长罗斯托普钦的住宅也被烧成焦土。在大火之前,罗斯托普钦在通往他的住宅的一个指路牌上贴出布告,布告上写着:“8年来,我建设了这块土地。在这儿,我同全家人一块过着幸福的生活。在你们到来的时候,我公寓里总数为1720位的房客正在离开这里。对我来说,我宁愿烧掉自己的房屋也不愿让它受到你们的玷污。法国人!在莫斯科,我放弃了两幢公寓,连同家具,价值共计50万卢布,但你们所看到的只能是灰烬。"当时,拿破仑并没把这张布告当回事,认为这只不过是市长的危言耸听罢了,他甚至把这张布告当成挖苦市长先生的笑料。现在回想起来,令人不寒而栗。莫斯科大火让他了解到俄国人民在同法国人的斗争中下了何等大的决心。 法国军队的情况越来越糟。为了获取粮食和军需品,各种暴行和犯罪不断发生。未被大火烧毁的商店、酒窖被强行打开;未撤走的莫斯科居民遭到虐待;没有进城的部队甚至派出自己的小分队进城抢劫,纪律对他们已毫无约束力。尽管拿破仑多次严明军纪,可无济于事。面对眼前的一切,拿破仑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经常对周围的人大发雷霆,可有时又在几个钟头里保持死寂般的沉默。人们看得出此时的拿破仑忧虑重重,举岂不定。 拿破仑认为现在的最好出路是与亚历山大缔结和约,然后带着自己的军队体面地撤出俄国,而不是在莫斯科度过即将来临的严寒冬天。可是,亚历山大那边毫无音信,拿破仑为此整日坐立不安,他开始想方设法要把自己热爱和平的愿望通知沙皇。 拿破仑终于找到一位可以传话给亚历山大的人,他是莫斯科教养院院长图托尔明先生。图托尔明先生像一个优秀的父亲那样,把大部分孤儿遣散后,自己勇敢地留下来请求法军当局保护教养院的房屋和留在莫斯科的养育者。作为俄国皇后的慈善机关的一个负责人,他的话有一定的权威性,并能在彼得堡各阶层产生影响。拿破仑命令召见他,并十分热情地同他谈了许多话。图托尔明先生对法军保护了他的慈善机关表示感激,拿破仑则向他保证说进行这场战争完全是出于政治动机,而非个人仇恨,和平才是他首要达到的目标。图托尔明请求允许他写一份关于教养院的报告给皇后,拿破仑满口答应,并加上一句话:“我请你还给亚历山大皇帝写一点,我仍像以前那样尊敬他,说我希望媾和。"图托尔明的报告刚一写好,拿破仑立即下令送图托尔明的信使通过法军岗哨。 信使送往彼得堡的媾和建议被俄国人看成是拿破仑已到山穷水尽地步的证据,俄国宫廷以沉默方式答复了拿破仑。拿破仑被这种沉默震惊了,他原以为已被战争弄得精疲力尽的俄国人会抓住一切机会来结束战争,而他也习惯了在被征服国家的皇宫里下达和平命令,可这次却没有成功。拿破仑觉得有点进退两难了,他愤愤地说:“很难看出由于仇恨所产生的动机能妨碍我们双方达成谅解。我们到达了俄国古老的首都,从军事观点看,不管多么有利,可不签订一个初步和平协议就离开这里,会被人看成是一种政治上的失败。整个欧洲在注视着我们,他们会把我们在明年春天肯定会获得的胜利判断为我们今天的失败。如果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拿破仑很快又恢复了信心,他认为彼得堡之所以对他的提议没有反应,是由于害怕法国人在谈判中要价太高。现在,他表示要同俄国签订一个最宽大的、最轻松的、最光荣的、最不侮辱人的和约,他想俄国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有利时机。于是,拿破仑决定亲自给沙皇写信,并自愿做一点对方想不到的让步,好让沙皇不致在自己的人民面前丢脸。他下令在医院和俄国俘虏中寻找一位可以给彼得堡送信的俄国高级军官。 送信的人终于找到了,他是俄国驻德国外交官的弟弟。拿破仑对这位俄国军官提出了有关法俄和解及达成和平协议的想法,并抱怨说亚历山大被一些坏人包围着,不知道他的和平愿望。这位俄国军官彬彬有礼地回答说:只要法国人仍然留在莫斯科,他就怀疑双方能否达成任何谅解。不过,他保证尽量想办法把拿破仑的媾和信交给亚历山大。 在莫斯科的日子里,拿破仑一直处在从未有过的忧虑之中。为了掩饰这种情绪,他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去处理法兰西帝国及其附庸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大声朗读着信使从巴黎给他送来的诗篇;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各地下达着各种命令;他一连用了三个晚上来处理法兰西喜剧院的问题,发布了著名的莫斯科敕令。整个法兰西、波兰及德国无不感觉到他的脉搏的跳动,如同他仍坐在杜伊勒里宫一样。一般的人很难想象如此环境中的拿破仑竟然有心思去关心这些细小繁杂的民事问题,只有最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这样做完全出于政治目的,他要向所有的人证明他是头脑清醒、沉着冷静的,他尤其要让巴黎人相信他在俄国的战事是很顺利的,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时间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呢? 亚历山大对拿破仑的媾和建议仍没有回复,拿破仑有些岂不及待了。10月2日,他召来前驻俄大使科兰古,对他说:“你愿意去彼得堡吗?你去见沙皇,我让你带一封信,你将去缔结和约。"科兰古拒绝了这项使命,他劝阻皇帝不要这样做,因为不断重复媾和建议只能告诉沙皇法军信心不足,同时他还坦率地告诉拿破仑:俄国人牺牲莫斯科的做法就表明了他们抗战到底的决心,而且随着天气的转冷,俄国人的有利机会将会更多,沙皇不可能在莫斯科这个废墟上签订和约。拿破仑有点不高兴了,可他还想说服科兰古接受这项任务,他说从彼得堡传来的消息表明,俄国人正在惊慌失措地收拾东西,准备迁都,最贵重的东西已经送往内地,有的甚至送到英国。沙皇对形势一筹莫展,因为他的军队减员太多,而且士气低落。法军已做好了进军彼得堡的准备,沙皇已陷入十分困难的境地,他一定会同意和谈,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以一种体面的方式爬出他为自己设置的绝境。尽管拿破仑费尽口舌,科兰古还是不愿从命。最后,拿破仑只好让步,他说:“既然不去彼得堡,那就去库图佐夫的统帅部吧!"科兰古仍不从命。拿破仑暴跳如雷,他大声嚷道:“好吧,我派洛里斯托纳去。他将要享受缔结和约以及拯救你的好友亚历山大的皇位的荣誉。"没过多久,征俄战争开始前的驻俄大使洛里斯托纳先生奉命去了库图佐夫的统帅部。 俄军主力在退出莫斯科后,先沿梁赞的大道东撤,后又溯巴赫拉河往南走。9月19日,退到河左岸、莫斯科西南的塔鲁丁诺布设阵地。缪拉率领骑兵在其南设置一道屏障,以监视库图佐夫。10月4日,洛里斯托纳来到设在塔鲁丁诺村的俄军司令部。洛里斯托纳的到来在库图佐夫的大本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库图佐夫本想到前哨阵地去会见洛里斯托纳,但遭到俄国将领和英国代表威尔逊的坚决反对。威尔逊严厉地告诫库图佐夫,如果他胆敢这样做,军队就拒绝服从他。库图佐夫立即改变了决定,在大本营接见了洛里斯托纳,并拒绝与他进行关于媾和或休战的谈判,只答应将拿破仑的建议转告沙皇。当然,这次沙皇仍没回音。 这时,法军的处境更加困难。俄国人民广泛地拿起武器进行游击战争,他们分股活动,四处袭扰法国的城防部队,破坏交通线,袭击野战部队的分队。巴黎的信使因沿路受到敌人的围追堵截,经常无法把信及时送往莫斯科,有些信件甚至被敌人截获。同时,库图佐夫也专门派出部队,前往斯摩棱斯克等地,对法军开展"小战争"。俄军在卡卢加、图拉、梁赞等地大量训练预备队,建立民众武装约20万,分布在莫斯科周围活动。面对俄国民众的武装斗争及其坚壁清野的措施,远离本土的法军陷入粮荒之中,即使在莫斯科,也找不到干草和燕麦,大批军马死亡,许多大炮因无马匹驮运不得不毁弃。在附近乡下征收粮秣的法国人不断遭到当地农民的激烈反抗,一无所获。法军面临着饥饿的威胁,士气极为低落,拿破仑正由莫斯科的占领者逐渐变为莫斯科的囚徒。 与此同时,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瑞典王储贝尔纳多特与俄皇在芬兰的阿波会见,他积极支持俄国抗法,自动归还了所借的20000俄兵;俄皇的战略顾问斯坦因极力策动英国和瑞典军队在德意志登陆,切断法军后路;俄国还给普鲁士宰相哈登堡发函,希望普鲁士和奥地利共同抗法;在西班牙作战的马尔蒙元帅被打败,约瑟夫被英军赶出了马德里;法国国内开始出现一些不稳定因素。面对恶劣的形势,拿破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他的头脑中开始有了撤出莫斯科的念头。不过,他仍幻想着和谈能实现,他要等待,他不能这样无功而还,他不相信一直对他吉星高照、使他一帆风顺的命运之神会在此刻抛其他。这时,莫斯科的天气仍是很温和的,他认为他还有时间等下去,严酷的冬季、御寒物资的匮乏在他看来还算不上什么致命的困难。科兰古曾苦口婆心地忠告他说:“冬天是一个巨大的困难。首先我们缺少仓库;您的炮兵缺少马匹;您的伤病员缺乏运输的车辆;您的士兵穿得也很可怜,每个人都需要一张羊皮,一副结实的皮毛手套,一顶有护耳的帽子,暖和的袜子,结实的靴子,这样,士兵才能免于冻伤。这一切,您都缺乏。我们的马还没有一匹掌上钉了防滑铁,它们怎么能拉大炮呢?还有您的通信联络问题。陛下,我还能举出许许多多的项目。现在天气还好,但是,一个月后会怎么样呢?半个月后会怎么样呢?天气转冷也许还不要那么长的时间呢。"可拿破仑听不进去这些意见,他固执地说:“你不了解法国人,他们将会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一种物资也可以代替另一种物资……严冬不会在24小时内突然降临。尽管我们在适应气候方面比不上俄国人,但我们的人比他们体质更壮健。我们还没有过秋天呢,在冬季到来前,我们还会有足够长时间的好天气。” 9月24日,莫日艾斯克大道被俄国的一个骑兵团和哥萨克部队切断,拿破仑派出几营骑兵和近卫军的龙骑兵前去打击敌人。尽管士兵们十分英勇地作战,但仍被优势敌人包围,不得不放下武器,马瑟上校和另外几名军官及部分近卫军全都被俘。这次不算很大的损失给了拿破仑当头一棒,他看到他的骑兵战斗力在下降,他与法国的交通线已受到严重威胁。不久,通往斯摩棱斯克道路上的另外几处也被敌军占领了,莫斯科与法国的一切通信联系均被切断,维尔纳、华沙、美因兹、巴黎再也不能收到法兰西皇帝签发的各种命令。在莫斯科,拿破仑只是徒然地等待他的大臣们的信件、政府报告和欧洲的消息。他的脾气更加暴躁了,他周围的人为此吃尽苦头。 和谈一直没有消息。10月13日,莫斯科降落了冬季里的第一场大雪,拿破仑开始认真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了。他召开了军事会议。会上,众将帅意见不一,有的主张向彼得堡进军,威逼俄都,以增强俄国贵族的恐慌心理,争取媾和;有的主张固守莫斯科,等待援兵,俟明年春天再与俄军一决雌雄。拿破仑考虑再三,认为法军已成强弩之末,兵力不足,很难再组织偏远距离的进军,进攻彼得堡已无可能。若再坚守莫斯科,恐法军在俄国的困境会导致国内政局不稳。一旦俄军完全切断法军后路,坚守莫斯科,无异于自取灭亡。最后,拿破仑忍痛决定撤出莫斯科。不过,在撤出莫斯科之时,必须给库图佐夫主力以打击,使岂不敢追击,也可借此提高法军士气。 10月18日清晨,法军开始撤出莫斯科。莫蒂埃元帅奉命率近卫军10000暂留莫斯科断后,拿破仑指示他在撤出莫斯科后炸毁克里姆林宫。全部法军沿着卡卢加大道前进,准备进攻库图佐夫。此时法军兵力约10.8万人,火炮569门,以8路纵队在宽阔的大道上行军,后面跟着无数装载粮食和各种掠获物资的马车和货车。军队和车队排成了一条漫长的行列,直到夜晚,这条长长的行列仍没完全走出城门。 10月21日和22日,天气十分恶劣,地面上全结了冰。由于马匹没有事先钉上防滑铁,许多马滑倒在冰上,再也无法站立起来,士兵们只好在马匹还活着的时候就把它们宰杀充当军粮了。夜间,天气更加寒冷,许多拉车的马被冻死,法军不得不把弹药箱和马车扔掉。 10月23日,法军抵达博罗夫斯克。库图佐夫获悉这一情况后,立即将主力由塔鲁丁诺调往离博罗夫斯克不远的莫洛亚罗斯拉维茨。24日拂晓,两军前卫在莫洛亚罗斯拉维茨相遇,展开一场血战。战斗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仍不分胜负,双方还在不断地调动增援部队参加战斗。中午11时,拿破仑赶至战场,密切注视战场动向,他希望库图佐夫在这次战斗中能倾全力战斗,这样他就有机会将俄军彻底打垮。战斗持续一天,法俄两军反复争夺莫洛亚罗斯拉维茨阵地,平地易手达8次之多,双方损失极为惨重。最后,俄军撤出了阵地。 当天晚上,拿破仑与随行人员巡视了战场。拿破仑好生奇怪:库图佐夫既然牺牲了那么多的人来保卫阵地,为何不坚持到底,反而放弃阵地呢?难道其主力是在巧妙地躲避法军吗?如果法军在莫洛亚罗斯拉维茨的那一边仍找不到集结的敌军,那又该选择哪一条战线撤往斯摩棱斯克呢?拿破仑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可会议没作出任何决定,因为法军对敌人的战略一无所知。拿破仑为此极为恼怒。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找来了科兰古,对他说:“这是一件倒霉的事情,我每一次都打败了俄国人,却总是一无所得。"他在那间小屋里来回踱步了15分钟后,说道:“我要亲自去侦察一下,敌人是集结起来准备决战,还是像种种迹象表明的那样正在撤退呢?那个可怜的库图佐夫将永远不会像样地打一仗!备马,出发!”尽管科兰古极力说服他等天亮后再行动,但他那急躁的情绪还是迫使他马上出发了。 拿破仑带着贝尔蒂埃元帅、拉普将军等几位将官和12名轻骑卫队一同前往前沿阵地。突然,一群端着枪的哥萨克人大喊大叫地向他们冲来。这时天还很黑,25码以外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刀枪的碰撞声和人们的厮杀声说明走在前面的12名轻骑卫队已与敌人交上了火。战斗声离拿破仑越来越近,几位将官迅速将拿破仑围住,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拿破仑面临着死亡和被俘的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波兰骑兵和近卫轻骑兵及时赶到,一阵猛烈的冲击,打退了哥萨克人,拿破仑及其周围的将官这才长嘘了一口气。这天夜晚,拿破仑命令军医尤万给他一瓶烈性毒药,以便在有被俘的危险时服用。 拿破仑察看阵地后,又一次召开军事会议。贝尔蒂埃、缪拉等人鉴于伤亡惨重,主张放弃决战,向北撤退。拿破仑考虑到既然俄军主力在像莫洛亚罗斯拉维茨这样的坚固阵地上也不愿同法军决战,那就更不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与法军作战了,于是,他同意了元帅的意见,决定向北顺着来时的路退往斯摩棱斯克。 10月28日,法军抵达莫日艾斯克。莫蒂埃元帅炸毁了克里姆林宫后也来到这里与大军会合。拿破仑命令将野战医院的伤病员都装上车,以免落入俄国人手里。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伤病员都成了他的好心肠的牺牲品。 没有喂饱的马普拉着车子,一天要行驶14至15小时。车队不能离开大道,因而无法得到补充和给养。只有在驻扎时,车夫们才带着几骑马离开大道去寻找食物和饲料。无论找到什么,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因为他们不知道明天能否吃上饭。外科医生和大夫们一没救命的粮食,二没治病的药品和绷带,而且他们自己也得忍饥挨饿,因此,他们无法再给伤病员看病。这些伤兵被安置在车子的上座、前部、行李后面或者草料堆里,如果车里装满了人,则被安排在马车的顶篷上。车子只要稍为一颠簸,有些伤病员就会摔下来。可是,没有人对摔下来的伤病员加以理会,因为谁也不敢停下马车,否则就会失去在滚滚车流中的位置。跟在后面的车夫只得硬着心肠让马车从摔下的伤兵身上辗过,许多伤员便葬身于滚滚车轮之下。没有摔下来的伤员,则有许多死于夜晚的严寒和饥饿。现在整个大军只能靠马肉和一点点发霉的面糊糊度日,那些因饥饿和劳累而倒在路上的马匹总是很快被饥饿的人们活生生地宰割瓜分了。由于缺少马匹,一些车辆也开始被遗弃了。 经过博罗迪诺战场时,其情景更是令人惨不忍睹。30000具无人过问的尸体躺在原野上,成为乌鸦丰盛的食物。当法军走近战场时,一群群黑压压的乌鸦腾空而起,发出刺耳的哀鸣远离而去。勇士们的尸体被乌鸦啄食得奇形怪状,面目全非,发出一阵阵恶臭。法军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难道跟随皇帝到俄国来就只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士兵们开始在心里诅咒启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失望和厌战的情绪在迅速地蔓延开来。拿破仑似乎也觉察到士兵们低落的情绪,他命令部队快马加鞭,离开这阴森恐怖的地方。 10月29日,大军抵达格日阿次克。寒冷加剧了,行军更为困难。同时,哥萨克人和农民游击队不断袭击着这支撤退部队,库图佐夫也在后面跟踪追击,无法逃避的死神正从各个方面向法军袭来。 11月6日,法军到了多洛哥布什,能够作战的人数只剩下50000多。拿破仑忍受了行军中的一切艰难困苦,他像以往一样,力图作出榜样来鼓励士兵。他接连几小时在雪堆上步行,扶着一根拐杖,与并肩行进的士兵交谈。他告诉大家部队将在斯摩棱斯克冬营,到那时疲乏的日子就会结束,斯摩棱斯克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军队。大家被他的话所鼓舞,每一张疲乏的脸上都因快接近斯摩棱斯克而出现了一点生气,大家幻想着到达斯摩棱斯克后的幸福时光和美好前景。整个大军行列拚命地朝前赶路。 拿破仑也为自己的想法而陶醉,他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在斯摩棱斯克如何检阅他那威武整齐的军队阵列。就在这时,信使带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巴黎发生了一场未遂政变。一位关在巴黎监狱的共和派将军马莱于10月23日越狱逃出,他宣布拿破仑在俄国阵亡,伪造元老院关于恢复共和政体的法令,逮捕警察总监萨瓦里,造成巴黎一度混乱。2小时后,马莱被捕,并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拿破仑被这一消息震惊了,他在大骂了一通警察的无能和玩忽职守后,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重回法国的念头,他激动地对身边的拉普将军说:“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我的政权就那么不牢靠,一个人就能造成危害,而他还是个囚犯?如果说在我自己的首都,三个冒险分子大胆一击就能动摇我的皇冠,那么我的皇冠在我头上就没戴稳。拉普,祸不单行,这里的事最好终结,我不能到处分身。我必须回巴黎去,我到巴黎要重新发动公众舆论。我必须得到人员和金钱,几次重大的成功和胜利就能恢复一切。” 气温在继续下降,天气越来越寒冷,一路上到处都躺着一些冻死、饿死和累死的人。人们不顾这悲惨的景象顽强地走着,斯摩棱斯克的富足在诱惑着他们。离斯摩棱斯克越来越近了,人们甚至看见了城中阳光照耀下的闪闪发光的塔尖,整个大军精神为之一振。11月9日中午时分,大军进入了斯摩棱斯克。可这里的物资库存情况与拿破仑想象的大不相同,根本无法满足部队的需要。一些军官,甚至一些高级军官,因顶不住饥饿的压迫,纷纷离开自己的指挥部队,赶到纵队的前面,以便弄到一些吃的东西。 令人沮丧的消息还在不断地传来:从法国赶来增援的巴拉格·迪利尔军团奉命占领从斯摩棱斯克通往耶尔尼亚的大道上的阵地,但这个军团的前卫在奥热罗将军的指挥下只在拉彻沃占领了一个很脆弱的阵地,不久,便遭到俄军的围攻,奥热罗将军率2000多人向俄军投降了。法军不仅失去了一支急需的生力军,而且还失去了极其宝贵的粮食储藏。同时,欧仁军团在与哥萨克人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威特斯克被俄军占领。另外,一支南俄军队从土耳其直趋别列津纳,准备堵住法军的退路。一切噩耗都在瞬间向拿破仑压来,他不得不彻底放弃在斯摩棱斯克冬营的计划。他必须在俄军截断渡口之前通过别列津纳,否则,他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陷入困境的拿破仑尽管内心十分痛苦和不安,可他表面仍试图给人一种乐观的印象,他对身边的人说:“我采取的每一个措施,都是为了增强部队的实力。库图佐夫在行进中很可能被拖垮,他将越来越远地离开他的预备队,他将被丢在一个已被我们用光吃光的乡村里。在我们的前面,仓库里有大批物资供应,而俄国人却会在那儿活活饿死。"他的话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人们再也不为其所动了。 撤出斯摩棱斯克后,法军的情况更糟,许多人跌倒后再也无力爬起来,以致活活被冻死。马匹大量死亡,整队骑兵不得不下马步行。拿破仑下令烧毁一切车辆,以便让残存的马拖运大炮,可最后大炮也不得不丢弃一部分。与此同时,游击队和哥萨克越来越勇敢地对先头部队和掉队的法军展开攻击。11月15日,法军在克拉斯诺与一支强大的俄军相遇。为了将这支俄军赶走,以保证后续部队的安全行进,拿破仑决定在夜色的掩护下进行一场奇袭。 11月16日天还没亮,罗歇将军奉命对俄军发起攻击,俄军被打退。可从被俘的俄军口中得知,欧仁军团正遭受库图佐夫的主力围攻。拿破仑急忙派了近卫军的两个轻骑兵营前去救援。近卫军是唯一一支在远征中没有受到损失的部队。两个轻骑兵营没有辜负拿破仑的期望,把欧仁军团从敌人的围攻中解救出来。不过,法军在这一仗中损失了14000人。欧仁军团死里逃生了,可走在纵队后面的内伊军团却面临着一场更大的灾难。这时,各军团间的通信联系已基本被敌人切断,根本无法传递报告和命令,内伊军团只好孤军奋战,对付着库图佐夫的大部队。内伊军团损失极为惨重,最后只剩下3000人。这支残军被库图佐夫逼迫到第聂伯河边,内伊不顾一切地指挥残军强渡第聂伯河。由于冰层不厚,很多人掉进河里淹死或冻死,大炮也丢失了一半。结果只有内伊和800名士兵幸存,前来与主力会合。 拿破仑的大军准备迅速退往明斯克,因为明斯克是最近的补给站,拿破仑希望那里的物资能够供应军队。11月22日,法军抵达托洛岑。在这里,拿破仑获悉一支摩尔达维亚军已于11月6日占领了明斯克,顿时惊呆了。明斯克的失守不仅意味着法军渴望已久的一切军需物资全部丧失,而且法军的退路直接被切断。 面对恶劣的环境和极端的困难,拿破仑并未沮丧和屈服,他的性格如同淬过火的钢铁一样,越炼越坚强。他立刻下定决心:加快撤退速度,赶在库图佐夫之前渡过别列津纳河,然后取一条稍北的路线退往维尔纳。渡过别列津纳河的唯一桥梁在波里索夫,他相信他的波兰师一定在竭尽全力保护这座大桥,因为这座大桥关系到整个大军的生死存亡问题。同时,拿破仑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他对科兰古说:“如果我们能够渡过别列津纳河,我就能控制局势,因为我将得到两个新军团,再加上近卫军,就足以打垮俄国人。假使我们不能渡过河去,我们就得试一试手枪的威力了。你同迪罗克商量一下,在没有交通运输条件的情况下,要是我们不得不冲出敌人的封锁,我们能随身带些什么。我们必须准备事先就破坏一切带不走的物资,免得丢给敌人作战利品。我宁愿在战斗的间隙用手抓饭吃,也不愿把我的纹饰餐叉留给敌人。去同迪罗克商量一下,看看他的部门有哪些东西是要处理的,这事要保密。我们还一定要让您和我的武器都处于良好状态,因为我们可能不得不参加战斗。” 11月24日,在洛斯尼查,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三天前在波里索夫发生了一场激战,波兰师所守护的那座至关重要的大桥被一支哥萨克部队占领。获悉这一消息的人尽皆大惊失色,法军撤退的唯一通道被切断,而后面库图佐夫的追击部队离法军只有一昼夜的路程,法军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许多人开始绝望了。可拿破仑并未被眼前的危险所吓倒,他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比以前更充满活力,他表现出了一个英雄在同恶劣命运作斗争时所具有的那种超凡勇气,哪怕只有最微小的成功希望,他也要去拚搏一把。他开始对部队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乌迪诺军团在波里索夫上游15公里处的斯土江喀架桥渡河;维克托军团在波里索夫东北方对付俄国维特根斯泰因军,以掩护架桥;达武、欧仁军团担任后卫,警戒库图佐夫主力,徐徐后退。为了迷惑俄军,拿破仑另遣一部在别列津纳河下流佯装渡河。 法军一部在下流佯渡,果然引起俄军的注意。此时,维特根斯泰因军已进至波伯尔东北,见法军在下流求渡,立即将这一情况通报别列津纳河右岸的齐恰果夫军。齐恰果夫接到情报后,便重点防备下游渡河点,仅留一师约5000人于波里索夫监视上游情况。 11月25日傍晚5时,法军工兵开始不顾严寒,站在齐下巴深、飘着浮冰的河水中架桥。没有架桥的支架和木板,他们就拆毁当地的民房。聚集在岸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兵种都有,士兵和军官混杂在一起,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孔苍白。拿破仑呆在河边陡坡上的一间小屋里,坐立不安,一夜未眠。26日天刚蒙蒙亮,他就出现在架桥现场,他大步流星地在岸边走来走去,又不时地停住脚步,和士兵们随便说着话。 下午1时,两座大桥完全架好,步骑兵开始有秩序地渡河。乌迪诺军首先进至右岸,将右岸俄军击退,接着夺占了塞姆宾,法军在右岸终于有了立足之地。11月27日,法军大部开始渡河。俄军这时才发现上了当,立即调兵前往攻击,但为时已晚,法军大部分已经渡了河,只剩下维克托军团尚在左岸。28日,齐恰果夫军在右岸攻击乌迪诺和内伊军团,维特根斯泰因军则在左岸攻击维克托军团。然而,俄军攻击缺乏锐气,库图佐夫大军也未能及时赶至别列津纳河边,俄军围歼法军的计划落空,疲惫不堪的法军终于奇迹般地虎口逃生了。 正当维克托军团击退俄军后准备过桥时,突然有10000多名被哥萨克骑兵追击的掉队士兵赶到桥边。顿时,别列津纳河堤上一片混乱,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不听指挥,争先恐后地挤上桥去,维克托军团只好用武力将这些人阻挡在桥头,好让军团的正规部队迅速过桥。这时,俄军又对最后的渡河部队发起猛烈地进攻。大炮呼啸而过,在拥挤不动的人海中炸开一道狭长的缺口,人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夺路而逃,成千上万的人又一次拚命地涌上桥去。突然,"轰隆"一声,一座桥坍塌了,桥上的人掉进水里,在阵阵的惨叫声中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拥挤不堪的人群又像潮水般地涌向另一座桥,人群密集,水泄不通,只有那些敢于翻越一堆堆死尸的人,才能最终挤上另一座桥。咒骂声、喊叫声、垂死的哀怨声、落水者揪心的呼救声,汇成一片,就像一场狂怒的暴风雨在咆哮。为了不使俄军渡河追击,保证主力顺利撤退,拿破仑已顾不上尚未渡河的掉队士兵了,断然下令炸毁大桥。10000多名掉队士兵无路可逃,很快都葬身于俄军的炮火之下。 渡过别列津河后,法军昼夜兼程前往维尔纳。拿破仑坚信维尔纳是撤退的终点,他的军队将在那里冬营,维尔纳将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军队。尽管人们还得与饥饿、寒冷和追击的敌人搏斗,但人们脸上已没有那么多的忧思苦虑了。维尔纳成了大家向往的天国,成了躲避一切风暴的避风港。正当法军怀着美好希望朝着维尔纳加速行进时,一场罕见的严寒向这支残存的部队袭来,气温骤然下降几十度,许多人因身体过度虚弱和手脚被冻坏,跌倒后就永远无法站起来了。还有许多快被冻僵的人,宿营时过分靠近篝火,结果反而送了命。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几十个、几百个人死去。在通往维尔纳的大道上到处都堆满了法军的尸首。 12月3日,法军一抵达莫罗地赫诺,就收到了14封来自巴黎的信件。拿破仑仔细阅读了巴黎来信后,对科兰古将军说:“在目前的形势下,我只有在杜伊勒里宫才能控制住欧洲。"于是,拿破仑开始为回国作准备。然而,拿破仑在将指挥权应交给欧仁亲王还是缪拉元帅的问题上有些犹豫,他征询科兰古的意见,科兰古认为欧仁亲王更能得到军队的信任。缪拉虽为战场上的英雄,但他没有坚强的个性和建立秩序的观念,也没有远见来拯救和重建这支残存的队伍。另外,他还有着无法满足的虚荣心。拿破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指挥权交给缪拉,因为拿破仑认为缪拉的军衔使他不可能在欧仁帐下听令,如果将这权力交给欧仁,缪拉将会离开军队。 12月6日,拿破仑在高级将领会议上宣布了自己即将回国的决定,元帅们起先表示不同意,他们担心皇帝一旦离开军队,这支历尽千辛万苦的军队就会完全垮掉,只有皇帝才能给这支奄奄一息的军队以力量。拿破仑耐心地向元帅们说明,他之所以要回国,并非由于胆怯,而是由于那里太需要他了。如果没有他,谁也不可能采取紧急的征兵办法组织至少30万人的新军来对付春天里可能进犯的敌人。他相信缪拉元帅一定能将军队带到维尔纳,只要进入了维尔纳,部队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元帅们最终同意了拿破仑的决定。拿破仑坚决要求元帅们暂时对他的离去保守秘密,以免影响士气。 当天夜里,拿破仑一行坐上雪橇,秘密地回国了。这次远征俄罗斯,以法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法军损失了40万大军,1000门大炮,17.5万普军马。可拿破仑丝毫没有灰心之意,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他很平静地与科兰古谈起征俄的失败原因,没有自责,没有痛苦,好像只是一位输了棋的象棋大师,趁刚刚输了的这局棋和力图取胜的下一局棋之间的休息时间,冷静地分析自己的错误。他认为这场战争的失败不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他至今仍对亚历山大及其将领持蔑视态度,也不是因为他发动的这场战争在政治上不合时宜,而是应归咎于恶劣的天气以及波兰人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征召军队。他说:“亚历山大烧毁俄国的城镇,甚至烧毁莫斯科,简直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为。既然他如此信赖冬天,为什么还要用火呢?他有武器和军队可以打仗,可是在不打仗的军队上白白花那么多的钱,这不是发疯吗?一个人在同敌人战斗时,不应该再摧残自己。库图佐夫的退却事实上是愚蠢的。把我们毁灭的原因是俄国的冬天。我们是气候的牺牲品,那时的好天气欺骗了我。假如我早两个星期撤出莫斯科,那我的军队一定早到了威特斯克。要是我那样做了,那就应该是我去嘲笑俄国人和亚历山大了,那他就会后悔早没同我进行谈判了。我们的一切灾难取决于那14天以及人们没能执行我的命令去征召波兰的哥萨克人。” 经过12个昼夜的秘密旅行,拿破仑一行于12月18日到达杜伊勒里宫。此时的巴黎已被一片悲哀气氛所笼罩,因为巴黎人民已从12月16日的公报上得知法国远征俄罗斯的结局。成千上万个家庭正为失去亲人痛苦不已。 不久又传来了维尔纳失守的消息。法军在俄军的追击下,于12月10日被迫撤出维尔纳。12月14日,残军渡过涅曼河进入东普鲁士。贝尔蒂埃因劳累和沮丧而病倒。身为总指挥官的缪拉见残军不断溃散,倍感无回天之力,便不辞而别,化装溜回了那不勒斯。拿破仑虽对这一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但没有感到特别沮丧,因为巴黎的局势使他很受鼓舞,他说:“那个可怕的公告有它的影响,可是我看,我回来所带来的喜悦比我们的灾难所引起的痛苦要大得多。公告给人民更多的是忧伤,而不是气馁。人们的这种心理将会影响维尔纳政府,不用三个月,我将东山再起,那时整个局势就会改观。"他对未来总是充满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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