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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博罗季诺战役

    【目 录】   

  俄军边战边退,并等待时机进行反击。

  拿破仑的意图是很明显的,他竭力想在总决战时,集中全部兵力靠一次突击取得胜利。面对拿破仑咄咄逼人的攻势,库图佐夫采取了另一种战略:与敌军展开零星交战,迂回机动,积极防御,为转入反攻创造条件。

  俄军从察列沃宰米谢撤出后,库图佐夫曾把他心中酝酿的作战计划告知第3集团军司令托尔马索夫将军:

  “我到集团军后,因格札次克附近发现他们在撤退。他们采取这一行动的目的,是希望尚处在后方的预备队能加强他们的兵力,以使敌人的兵力不会过多的超过我军……这样一来,我便能在莫札伊斯克附近对敌人进行一次决战。”

  库图佐夫写信给奇恰戈夫海军上将:

  “我来到集团军后发现,敌人已深入到古俄罗斯心脏,可以说已逼近莫斯科,因此,我当前的目标就是拯救莫斯科这座城市。”

  库图佐夫还向亚历山大一世报告说:

  “我们要不遗余力地保住莫斯科。”

  为了同数量上占优势的敌人会战,库图佐夫仔细地在撤退的路上寻找最有利的阵地。为此,他派出富有经验的军官前去侦察。9月3日晨抵达哥尔克后,库图佐夫立刻前去视察选定的阵地,并命令修筑工事,加固阵地。


  1. 俄军阵地——博罗季诺


  阵地在博罗季诺村附近,在莫札伊斯克以西约12公里,距莫斯科100公里。这里位于俄罗斯中部,景物平淡无奇。北面的新斯摩棱斯克大道和南面的旧斯摩棱斯克大道经过这里直通莫斯科,科洛恰河流经这里,然后注入莫斯科河,是可以用来加强防御的天然屏障。阵地南部则有大片森林,便于隐蔽自己的军队,敌人的骑兵难以在那里发挥战斗力。

  俄军的阵地北起莫斯科河畔的马斯洛沃村,中部经过博罗季诺村,南部到舍瓦尔季诺村,几乎全线都能够得到科洛恰河的掩护。

  博罗季诺阵地有效地限制了拿破仑随意机动的能力,俄军两翼虽薄弱了一些,但法军仍难实行包抄,只能进行大纵深迂回,但这样势必拉长战线并削弱其战斗力。

  这样一来,拿破仑只好被迫在对他不利的条件下迎战俄军,他必须在狭窄地带进行正面突击,才有可能突破俄军防线。俄军总司令在报告中说:

  “我方的阵地选定在莫札伊斯克以西约12俄里的博罗季诺村,这里是一马平川中所能找到的最佳阵地了。这个阵地的薄弱处在左翼,我将设法予以补救,但愿敌人能在这里与我们交战,那我将有非常大的希望获得胜利。”

  在备战过程中,俄军统帅部巧妙地部署军队,构成了纵深战斗队形。该队形基本包括四个集团:右翼、中央,左翼和预备队。右翼军队主要任务是可靠地掩护通向莫斯科的近路,同时可以作为预备队机动使用,可以增援中央和左翼部队实施反突击。中央军队的任务是防守新斯摩棱斯克大道和拉耶夫斯基炮兵阵地一线。左翼由巴格拉季昂统率的部队守卫,部署的兵力相对少了一些,但库图佐夫在左翼后方,旧斯摩棱斯克大道旁的乌季察村附近,隐蔽地配置了图奇科夫军和一支义勇军。预备队的作用非常重要,有了预备队就能进行长期斗争和不断削弱进攻的敌人。库图佐夫在部署作战时指出:

  “应尽可能长久地保留预备队,因为一个将军,只要他手中掌握着预备队,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博罗季诺战役的俄军约为12万人,大炮640门。拿破仑统率的几十万大军中,只有13.5万人和587门大炮参战。尽管法军由于战线拉得太长,长期行军作战减员很多,拿破仑仍把他的精锐部队和优秀将帅聚集到了博罗季诺战场。非常自信的拿破仑,当他还在集结兵力准备进攻的时候,他就认为已经稳操胜券了。

  开战前,库图佐夫亲自视察了左翼阵地,决定把右翼部队向后稍移到谢苗诺夫斯科耶村一线。但为了掩护部队向新阵地转移并争取时间修筑堡垒,库图佐夫命令坚守起前沿阵地支撑点作用的舍瓦尔季诺村。

  9月5日,法军3万名步兵、1万名骑兵,还有186门大炮,向舍瓦尔季诺发起进攻,驻守在那里的俄军8000名步兵、4000名骑兵和36门大炮应战。

  经过4小时激战,先是猛烈对射,然后是白刃战,法军付出巨大代价后占领了那里,后来巴格拉季昂的增援部队第2骑兵师赶来,又把法军击退了。舍瓦尔季诺曾3次易手,激战一直持续到深夜。俄国与法军伤亡人数相当,均为六千多人。因为那里远离主要防线,工事又遭到彻底破坏,到23时,巴格拉季昂才根据库图佐夫的命令,将部队撤至主阵地。

  9月5日发生的战斗,对于拿破仑来说是意味深长的。那天,拿破仑曾要求抓到俄军俘虏,但他得到的回答是:俄国人宁肯战死也不当俘虏。科连库尔将军在一旁说:

  “看来他们被打死的还不够多,应该严惩他们!”

  拿破仑说:

  “我要用大炮教训他们!”

  舍瓦尔季诺争夺战使俄军赢得了构筑主阵地防御工事的时间。并能更准确地判断敌人的兵力部署及其主攻方向了。经分析总司令断定,敌人的主要兵力集结于舍瓦尔季诺附近,用来对付俄军的中央和左翼部队。为了粉碎法军对左翼的进攻,库图佐夫把图奇科夫军隐蔽在左翼的后方,等待时机出击,直插入敌人的侧翼后方。可惜的是,贝尼格森参谋长事先不请示,事后也未报告,开战前就把图奇科夫军从埋伏地点调出去,使其正面对敌了。尽管如此,俄军部署隐蔽而迅速调整后,俄军左翼还是有所加强,这使拿破仑感到非常意外。


  2. 智谋与意志力的较量


  自库图佐夫就任俄军总司令以来,世界都在关注这方战火燃烧的土地。因为人们知道,在这里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物在一起较量:一个是军事奇才,率军横冲直撞,几乎要吞并整个欧洲的拿破仑;另一个是屡建战功,有军事泰斗美称的天才统帅——老谋深算的库图佐夫。他们要在这场战争中一决雌雄。

  9月6日无战争,但双方的统帅整天都在前线视察,准备大战。

  清晨,拿破仑在元帅们的陪同下,视察了前沿阵地。经过仔细分析研究,他得出结论:因舍瓦尔季诺失守,俄军左翼已大大削弱,右翼防守较牢固。应该在俄军左翼谢苗诺夫斯科耶村附近,集中8万人的兵力和400门大炮突破俄军阵地,然后迂回接近部署在中央和右翼的俄军主力部队,将其逼至莫斯科河和科洛恰河之间的口袋形区域予以歼灭。同时为了削弱中央集团的兵力和从这个方向将预备队诱开,用博加尔涅指挥的意大利军进攻俄军右翼,波尼亚托夫斯基军迂回至左翼。

  拿破仑深谙地形地物,善于正确判断阵地的强弱点和地形的利弊。他作为一名出类拔萃的炮兵,在战争史上首创了在关键部位集中数百门大炮,用密集炮火轰击敌人的先例。

  拿破仑在关键时刻、关键地点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的作战艺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丰富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必须在适当时机把预备队投入战斗,以便将敌人击溃,继而乘胜追击,无情地消灭敌人。拿破仑惯用的手法是:从正面牵制敌人,向侧翼和后方迂回;或者首先从正面实行中央突破,然后投入预备队。不管采用哪种方法,其目的都是迅速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缴获其大炮和辎重。

  同一天,俄军统帅库图佐夫将军乘坐宽身的轻便马车,徐徐行进在博罗季诺战场上。他对工事构筑和军队的部署作了最后指示。他提醒士兵们说,背后就是莫斯科,要坚决捍卫俄国的领土。他请士兵们相信,全俄国人民都将行动起来,与拿破仑侵略军战斗。库图佐夫还和士兵们一起回忆了在他指挥下打的一些胜仗。他特别强调说,从来没有什么人能经受住俄国士兵的白刃冲锋。

  当一切部署就绪后,库图佐夫亲笔签发了关于博罗季诺交战的书面命令:

  “俄军在从卡卢加和莫斯科开来的所有增援部队到达后,正在等待敌人在博罗季诺村发起进攻,俄军要在这里与敌人交战。”

  在交代了各部队的配置和任务之后,库图佐夫补充解释道:

  “我意以此部署诱敌深入,然后视敌情再决定我军下一步的行动。鉴于本总司令在战斗中不能亲临各处,本总司令充分信赖各集团军总司令,允许见机行事,以消灭顽敌……如能击退敌人,我将下令展开追击。一旦作战失利……有几条道路可供我军撤退使用,具体路线将另行通知各位。关于最后一点,只准集团军总司令知道。”

  按照库图佐夫的作战计划和部署,是准备打一场防御战,想通过这场交战削弱拿破仑的实力,保存自己的预备队,而一旦有机可乘,立即转入反攻。

  库图佐夫不仅非常珍惜预备队,而且不顾贝尼格森的反对,坚持按自己的意图作了部署,同时牢牢地掌握着视情况使用预备队的主动权,既可以在两翼实施反击,也可以支援左翼,必要时还可以后退。按照库图佐夫的部署,拿破仑被迫进行得不偿失的正面进攻战。

  9月6日深夜,法军这方在有节奏的鼓声中,向各团宣读了皇帝拿破仑的谕旨:

  “将士们!渴望已久的会战即将开始,胜利全靠你们,我们需要胜利。胜利能给我们带来财富、舒适的住房,并使我们能很快地返回家园。战斗吧!像在奥斯特利茨、弗里德兰、维捷布斯克和斯摩棱斯克那样战斗吧!我们的子孙后代将骄傲地回忆起你们今天创造的功绩。当人们谈论你们的时候会说:‘正是他们在莫斯科城下参加了伟大的会战!’拿破仑(签字)”

  早在15年前,刚刚成为法军统帅的拿破仑,看到士兵们缺吃少穿的情况时,他就曾许诺说:

  “我将带你们到最富庶的国家去。”

  后来他把法国士兵带到意大利,让他们在攻克的城市里大肆掳掠。

  在博罗季诺交战即将开始的时刻,他又这样来迷惑士兵。拿破仑预言:法军必定能取得胜利。士兵们准备为拿破仑许下的诱人的荣华富贵而去拼命厮杀,只是他们怎能想到,自己已经注定不能“很快地返回家园”,也不能给亲朋讲述自己在“伟大的大会战”中的丰功伟绩了。

  战斗前令人不安的等待使人难以入睡。劈柴慢慢燃尽了,潮湿的寒气阵阵逼人。白天,法军官兵都看到了,在广阔的博罗季诺战场,凡目力所及,到处都布满了俄国军队。俄军的顽强精神他们已领教了,他们心里明白,经过明天这场战斗,有些人可能不能回营了,他们感到巴黎、柏林、里斯本是那样遥远。

  那一夜,拿破仑也是惴惴不安,他渴望同俄军交战,但又害怕交战,他在心里算计着,还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打败俄国人。他明白,当战胜俄国尚遥遥无期的时候,在交战中损兵折将对他来说是多么危险。

  拿破仑掩饰着内心的不安,问他的副官,是否对明天的胜利充满信心。当听到“我们必胜,尽管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回答时,他对战争大发议论,后来又哼起了战歌:

  从南到北
  军号
  吹响在决战的时刻……

  过了一会儿,他又唤来副官,问库图佐夫是否已经撤退。当得知俄军仍在原地未动时,他说,库图佐夫是玩忽职守的老朽。

  这一夜,库图佐夫是在距离前线约4公里的鞑靼里诺沃村的一间房子里度过的。他焦急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所有的命令都已发出去了,他让司令部的人员都去休息,而自己却一夜未曾合眼。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有时则在铺着地图的桌前坐下来。值班人员隔着门听到老年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咳嗽声和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这样……不,不能这样……”

  这位年迈的统帅正在推测拿破仑可能采取的行动。

  司令部、村庄、俄军一座座巨大的兵营,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傍晚,库图佐夫曾派副官们去视察兵营,检查军队进入阵地情况。篝火旁,士兵们在悄声交谈,没有多少人睡觉。他们谈起库图佐夫关于明天将为捍卫俄罗斯土地而战的话,都决心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许多同乡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让幸存者向亲人转达自己的遗言。一些沾亲带故的士兵聚在一起,悄悄地话别。许多士兵在擦拭武器,或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秋天深沉的夜空。

  黎明前,四周更加寂静,低声交谈停止了,士兵们都入睡了。

  9月7日拂晓,拿破仑得到报告:俄国人没有撤退,他们仍留在阵地上。拿破仑得意地说:

  “他们终于落网了。让我们去叩开莫斯科的大门吧!”

  他说着冲出营房,疾步奔向设在舍瓦尔季诺山岗一侧的指挥所,下达了向俄军进攻的命令。拿破仑喜欢这种时刻,他一声令下:“前进,去夺取胜利!”他的军队在高喊着“皇帝万岁”的声音中发起冲锋。

  法军的一百多门大炮开始袭击俄军阵地,俄军炮兵当即进行还击。

  炮声惊动了库图佐夫,他从容地走出房间,跨上他那匹个头不高的枣红马,向戈尔基村外的指挥所走去。他站在高地上,向博罗季诺方向望去,斯摩棱斯克大道像一条宽带蜿蜒而去,消失在迷雾之中。他看到被五颜六色的旗帜装扮得斑斑点点的田野,雾气迷漫的河岸,以及山丘、农舍和博罗季诺教堂。激烈的枪炮声,不断从那里传来。俄法两军正在那里交锋。

  博加尔涅的军队借晨雾的掩护,悄悄地接近了博罗季诺村,并突然发起攻击。守卫在那里的俄军顽强抵抗。但是,法军从西沿新斯摩棱斯克大道推进的同时,博加尔涅派出的另一支队伍渡过沃伊纳河,从北面向俄军发起了进攻。

  博罗季诺村那里不是主阵地,它只是一个前沿据点,俄军只有一个团守卫在那里。因为那里受到法军两面夹击,俄军虽然奋力反击,一个团有693名官兵阵亡,仍未能顶住法军进攻,只得向科洛恰河对岸撤退。由于来不及毁掉桥梁,法军得以冲过科洛恰河,并进一步深入俄军防御阵地。

  这时,巴克莱又调来几个团的兵力投入战斗。他们把冲过河来的法军压向河边,并将其大部歼灭,普洛宗将军也被击毙,残部被逐回河对岸。很快法军数团援军又赶到那里,双方为争夺科洛恰河上的桥梁而展开了激战。海军准尉莱莫托夫指挥的工兵小队在法军火力下,虽有11名阵亡,但仍完成了破坏桥梁的任务。

  俄军守住了河岸,但博罗季诺仍在法军手中,他们开始在那里构筑炮兵阵地。

  战斗在俄军所有的阵地上打响了,而在左翼的战斗最为激烈。库图佐夫的副官接二连三地回到指挥所向他报告情况:图奇科夫报告,波尼亚托夫斯基军在左翼沿旧斯摩棱斯克大道向乌季察村发起了进攻;巴格拉季昂报告,法军在左翼中部向谢苗诺夫斯科耶堡垒展开了全线进攻。

  库图佐夫知道,交战的最初时刻往往决定着战争的结局。夜间那种期待战斗的令人焦急不安的时刻过去之后,军队的统帅都会焦急地等待着第一声炮响和第一次进攻,都会急于了解,他对敌人作战意图的判断是否正确。

  当各方面的情况都汇拢来以后,战场的情况越来越清楚

  起初,靠近博罗季诺的俄军右翼受到威胁。但俄军主力在那里,中央炮垒在那里,稍后一点是总预备队,因此库图佐夫对右翼是很放心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对乌季察村附近俄军左翼的进攻具有很大的危险性,虽然图奇科夫军和大部分义勇军埋伏在那里,库图佐夫仍然在焦虑不安地等待那里的消息。

  巴格拉季昂报称左翼很平静。但是,从谢苗诺夫斯科耶方向传来的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很快就汇成了不间断的隆隆轰鸣。看来法军已把大量兵力投入那里。拿破仑的意图逐渐暴露出来,他想在谢苗诺夫斯科耶打开一个缺口,然后迂回,再将俄军压向河边予以歼灭。

  不断有副官带回谢苗诺夫斯科耶的消息。有些消息令人焦虑不安,有的则使人欢欣鼓舞。

  科姆潘率领法军一个师,利用树林作掩护,逼近谢苗诺夫斯科耶堡垒,并开始列从进攻。俄军炮兵一阵狂轰,就把他们赶回了树林,科姆潘也负了伤。接着,达武元帅亲自率领法军再次发起冲锋,击溃俄军的掷弹兵师以后突入了堡垒。巴格拉季昂速调第27步兵师去反击,又把法军赶出堡垒。法军戴斯特和德塞将军身负重伤,达武元帅的战马被打死,他本人被震伤,他的部队已溃不成军。俄军骑兵乘机追击,直到遭遇法军几个骑兵旅的攻击后才被迫撤回。

  拿破仑接到报告,得知进攻被击退,两位将军重伤和达武元帅被震伤后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命令缪拉接替达武元帅,率一个军再次向堡垒发动攻击。同时增调第3军、第8军和3个骑兵军支援缪拉。为对付这一公里长的俄军防线,他集中了越来越多的军队,大炮增加了一倍。他决心以凌厉的攻势一举突破俄军左翼,进而全歼俄军。

  巴格拉季昂看到敌人大量兵力云集舍瓦尔季诺高地,预感到危险马上就要来临。他急调涅韦罗夫斯基的部队去支援防守堡垒的沃龙佐夫混成掷弹兵师,还动用了炮兵,并命令图奇科夫将第3师交给他指挥。巴格拉季昂把他那里的危急情况及时通知了巴克莱,并向库图佐夫作了报告。

  库图佐夫在判明拿破仑的主攻方向和主要突击部位后,便开始根据敌情把兵力从右翼调往左翼。除第2步兵军和从预备队中抽调的几个兵团的兵力之外,巴克莱把原来部署在中央的部分军队也调过去了。

  就在俄军调动期间,法军在猛烈的炮火准备之后,向堡垒发动了接二连三的攻击。

  沃龙佐夫混成掷弹兵师又一次承受了打击。沃龙佐夫在报告中说,几乎全师官兵“都战死在战场上,没有一人临阵脱逃”。涅韦罗夫斯基的部队赶到后,发起短兵相接的反冲击,将占领堡垒的内伊军所属部队逐出了阵地。

  缪拉和虽被震伤但仍坚持作战的达武马上又向涅韦罗夫斯基的部队发起进攻,并逐渐占领了堡垒。这时,俄军又冲过来,经过殊死的搏斗又打退了法军。

  缪拉截住一个后撤的法军旅长,那个旅长指着使其半数士兵丧生的堡垒叫道:“在那个地狱再也呆不下去了!”缪拉吼道:“我不是还呆在这里吗!”

  缪拉拔出佩剑,拦住了溃退的士兵,驱赶他们继续向前冲击。由于第3师对法军实施了侧击,法军第四次进攻又被打退了,拿破仑的宠将缪拉元帅也险些被俘。

  这时,拿破仑动用了400门大炮,巴格拉季昂动用了300门大炮,双方在谢苗诺夫斯科耶堡垒区展开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炮击战。法军有3.5万名士兵,俄军有1.8万名士兵,在那个战场上惨烈地厮杀,不少人阵亡。

  博加尔涅军对中央库尔干纳亚堡垒的第一次进攻被俄军击退。第二次进攻时,由博纳米旅担任主攻,俄军抵挡不住,中央堡垒被法军占领了,俄军第1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的联系被切断了。

  奉库图佐夫之命巡视战场,鼓舞军队士气的第1集团军参谋长叶尔莫洛夫行经库尔干纳亚堡垒后方时,立刻意识到了形势的严重性。他马上调集离那里最近的乌菲姆斯基团向敌人发起反击,指挥该团的炮兵向敌人射击。被打散的一些猎兵、骑兵、甚至伤员也群情激昂,迅即投入了战斗。

  军参谋长莫纳赫京向士兵们喊道:

  “弟兄们!堡垒就是祖国,我们要用胸膛来捍卫它!”

  士兵们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收复了堡垒。博纳米将军被俄军俘获。俄军的攻势是那样猛烈,士兵们看到战友牺牲是那么群情激愤,以至于无法使其停止追击,最后不得不派哥萨克骑兵去把他们追回来。

  拿破仑还在等待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好消息,他认为,波尼亚托夫斯基的进攻一定能取得胜利,这样中部战场的形势必将改观。他知道,波尼亚托夫斯基正期待着得到波兰王冠,并希望能在这里,在这次战斗中就得到它,因此必定会与图奇科夫死拼到底。

  但是图奇科夫毫不示弱,他被贝尼格森从埋伏区调到乌季察村附近一个未设防的高地上,失去了突击波尼亚托夫斯基翼侧的机会,只好参加正面交战。即使这样,波尼亚托夫斯基在这里的一切努力还是失败了。

  从俄军防线的右翼到中央,从中央到左翼,法军均未取得胜利。

  时近晌午,远远望去,战场上烟尘蔽日。大批的士兵在战场上蠕动,时而能看到整齐的纵队,不久又变成方阵;突然,阵脚大乱,人们一窝蜂似地往回逃窜,死伤者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失去主人的战马在狂奔;再过一会儿,又有新的纵队、方阵向前移动,人流如潮,一涨一落,往复不已。被击溃的团队在向后退却,新的团队又补充上来,投入白刃战,然后又被击溃,接着又是一场激烈的炮战。战斗好像在无休止地进行着,谁也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大炮的轰鸣声传到方圆数十里开外,连空气都在颤动。巨大的回声在森林里此起彼伏,在河谷上空回荡。无家可归的农民坐立不安地倾听着远方传来的炮声,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将决定俄国的命运。

  拿破仑这时正坐在舍瓦尔季诺山岗下的指挥所里,默默无言,闷闷不乐。他很少过问战斗进行的情况,他的随从们都不知道皇帝这是怎么了。

  在战场的另一侧,库图佐夫也坐在位于戈尔基高地下面的指挥所内,如果不是他在抖动着手里的马鞭,如果不是他不时地用鞭比画着什么,他周围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

  库图佐夫身体肥胖,斜挎着肩带,两次被死神抚摸过的大脑袋上鬓发如霜,戴着一顶扁平的军帽。他沉稳地坐在大方凳上,镇定自若,默默无言,但仍显得威风凛凛。

  当时正在这两位统帅之间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只要看看战场上的情形,再想想这场交战的意义和整个战争的历史,就会明白,拿破仑和库图佐夫表面上的冷漠掩饰着他们内心的紧张。

  博罗季诺交战双方势均力敌,而且都有天才统帅的英明指挥,他们当中谁更会随机应变,能给对方以出其不意的打击,谁的力量就会显得大一些,就更有可能夺取胜利。他们都知道,即使是抽出一点兵力实施机动,也会使自己受到削弱,其结果不是在机动成功之前就被击败,就是由于机动失败招致无可挽回的灾难。

  拿破仑深知,只要能突破俄军左翼,他就能实施迂回。然后把俄军围歼在河边。但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抽调大量兵力,从而使自己在中央战场的实力受到削弱。俄国人与普鲁士和奥地利人不同,他们不是那种消极被动的敌人,他们随时可以转入反攻,反过来歼灭他的军队,因此,他只派波尼亚托夫斯基一个军实施迂回,并决定对俄军防线正面进行猛烈炮击和实施一般性突击,而用占压倒优势的兵力去进攻俄军阵地的左翼,待将俄军的反击粉碎后,再迂回其主力部队。

  然而交战一开始就表明,这不是一场马上就能决定胜负的交战。甚至到了中午,在经过反复的冲杀和长时间的战斗之后,拿破仑还是难以预计战斗何时才能结束。

  库图佐夫也很清楚,只要向法军两翼实施机动,他就能把法军围歼。但是,还等不到实现合围,拿破仑就会突破俄军的中央防线。所以库图佐夫只派普拉托夫,率骑兵在右翼活动,而在左翼只部署了图奇科夫的一个军。

  无论是库图佐夫还是拿破仑,只有在军队的数量上占有相当大的优势时,才能抽出兵力来按照自己意图实施具有决定意义的机动。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交战开始时,法军只比俄军多1.5万兵力。当然,如有一方优柔寡断,消极被动,那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但这两位统帅正是棋逢对手,不会给对方留下可以钻的空子。当然,他们也可以孤注一掷,采取冒险行动。这场交战将决定国家的命运,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是很清楚的。所以,库图佐夫正力图消耗敌人,静待敌军精疲力尽、士气低落,军心动摇时,再乘机对敌人实施毁灭性的反突击。

  两位统帅都在指挥所里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心中猜度着对方的打算,都尽力避免去冒险,都没有采取新的行动。这是因为他们双方都尽了最大努力,并相信这些努力能够奏效。因此,他们一面在指挥对交战具有决定意义的军事行动,一面在期待达到预期的效果。

  表面上看,库图佐夫似乎是在无动于衷地听着战场上传来的轰响,不断地发布命令,对部队的行动表示同意或不同意。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战争一旦失利,沙皇会把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毫不客气地让他滚开,并立即让贝尼格森接替他的职务。沙皇把贝尼格森安排在他身边,目的就在于此。到那个时候,他这位德高望重的统帅就只好带着耻辱走进坟墓了。

  库图佐夫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博罗季诺交战的成败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祖国期待着他,人民期待着他能对战争的结局作出胜利的回答,他对军队的命运、对祖国的命运、对关系到自己荣辱的事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库图佐夫表面上很平静,是因为他善于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保持镇定。他相信那些为保家卫国而战的战士的力量;他相信巴克莱不会后退,他能击退博加尔涅的进攻,能够守住库尔干纳亚堡垒;他相信巴格拉季昂不会让内伊、缪拉和达武元帅攻占他的阵地。

  库图佐夫之所以泰然自若,还因为连刚刚组织的部队在战斗中也毫不示弱,涅韦罗夫斯基指挥的第27师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该师是在战前组建的,士兵都是从农村征召来,只经短期训练的农民。他们曾发起反击,解救了处于绝境的沃龙佐夫指挥的掷弹兵。

  在博罗季诺战场上,为保卫祖国而战的库图佐夫的军队,不愧为英雄的军队,连法国人都说:

  “他们宁死不屈的精神真是气吞山河,令人生畏。”

  “是将军们的忠诚和士兵们的英勇顽强挽救了俄国。若是别国的军队,早就被击溃了……”

  在这场交战中,拿破仑的意志第一次开始动摇了,但他仍不灰心。在他们赢得的一系列战役中,他都是先用炮火打乱敌人的战斗队形,然后以密集兵力的突击粉碎敌人的,但在以往的任何一次战役中,他都没有像在进攻谢苗诺夫斯科耶堡垒那样,在不到1公里的阵地上部置了400门大炮。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密度,在当时都是空前的。

  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内伊、缪拉的部队轮番向俄军阵地猛攻。虽然险情迭起,但是法军始终未能取胜。

  拿破仑已经习惯于在首次冲击之后,看到副官满面春风地跑来向他报告战果。可是在这里,却是失败的消息频频传来,元帅们接二连三地请求增援。

  若是像以前的历次战役那样,拿破仑也就把预备队派出去增援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举棋不定,犹豫再三了。对于派增援部队的请求,他迟迟未予答复,只是踱来踱去的沉思。好不容易决定派克拉帕雷德师去增援了。但很快就又改变了主意。在他心目中,已经没有哪支队伍派出去可以扭转战局了。

  拿破仑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作战期间迁移自己的指挥所,也没有深入观察战况。他命令前来请求增援的将领再去了解一下战场上的情况。很快有人回来报告说,巴格拉季昂又在开始反击了。拿破仑回答说,让他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深受他器重的副官身负重伤,被抬了回来。昨天夜里,拿破仑还对他大发有关战争的宏论。现在他问道:

  “拉普,前面的情况怎样了?”

  “我看近卫军应该上阵了。”

  “不,不能把我的近卫军毁掉了!”

  法军一次又一次地向俄军阵地发起猛攻,巴格拉季昂集团军的士兵伤亡惨重,能坚持作战的人数越来越少,但他们还是英勇地击退了法军的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冲锋。

  当法军纠集几个师的兵力发起第八次冲锋时,俄军用密集的火力射击敌人,法军士兵则全然不顾巨大的牺牲,踏着战友的尸体,一步步向堡垒逼近。

  “好样的,好样的!”

  连巴格拉季昂都对法军士兵的勇敢精神赞叹不已。这时候,他带领骑兵向敌人猛扑过去。他在战斗中从来没有退缩过,现在,他也绝不会放弃阵地。

  在他周围,许多骑兵倒下了,他的医生汉加尔特也连人带马一起倒下了。

  巴格拉季昂急促地命令道:

  “快去救汉加尔特!”

  说着他继续向前冲去。突然,一块弹片击中了他。他受了重伤,伏在马背上,流血不止。

  当他苏醒过来时,坚决不让大家把他送到后方去。人们把他平放在地上,虽然他脸色惨白,但仍很镇定,看着护士从他脚上脱下靴子。他还要求部下向他报告战况,听完报告后,他命令道:

  “请转告巴克莱将军,现在全靠他了。”

  法军乘巴格拉季昂因负伤退出战斗,俄军一时陷入慌乱之机,攻占了堡垒,出现在第1集团军的翼侧。

  科诺夫尼岭接替巴格拉季昂指挥第2集团军。因兵力不足,抵挡不住法军的猛攻,他把部队撤到了谢苗诺夫沟。这样一来,在俄军左翼防线上出现了缺口,为避免被敌军分割歼灭,图奇科夫军也开始后撤。

  库图佐夫得知巴格拉季昂身负重伤,堡垒失陷,图奇科夫军后撤,法军正在准备发动新的进攻时,他知道战斗的关键时刻到了,脸上露出焦虑不安的神色。他站起身来,详细询问了前来送信的军官,然后对身旁的符腾堡亲王说:

  “请殿下前去指挥如何?”

  亲王急驰而去。然而,他还未到前线,就派副官回来向库图佐夫要求增援。库图佐夫懊丧地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派错了人。他跟来人说,请转告亲王,他非常需要得到亲王的帮助和指点,故请亲王马上返回戈尔基村指挥所,同时指派多赫图罗夫将军前去指挥左翼部队。

  多赫图罗夫是位谦逊质朴,富有同情心的将军,他也是位久经沙场的英雄。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就是他把俄军残部带出重围的。俄军中许多人熟知他说过的话:

  “我从未当过内侍官,也从未到大本营去钻营禄位或是巴结朝廷以求宠信,因为我十分珍惜官兵对我的爱戴,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宝贵的。”

  多赫图罗夫因此得到官兵们的热爱和尊敬。

  库图佐夫清楚地知道,多赫图罗夫在谢苗诺夫沟那里将会遇到什么情况。撤下来的第2集团军已溃不成军,现在在那里设防的是从预备队抽调的三个团兵力。法军炮兵已开始向那里轰击;拉图尔一摩布尔的骑兵军已开始列队,准备发起进攻。

  库图佐夫给多赫图罗夫下的命令是:

  “您要坚持到最后。”

  多赫图罗夫一到前线,就奔波于被打散的各团之间,沉着地下达着命令。他身穿破旧的军装,并不引人注目。阵地上的秩序逐渐恢复了,士兵们又重新聚集在指挥官的周围。俄军刚刚部署完毕,法军著名的胸甲骑兵师——“铁人”师就发起了进攻。

  他们的攻势锐不可当。强壮的骑士身披金属胸甲,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各色战旗,在缪拉的率领下向俄军阵地猛冲过来。

  胸甲骑兵不断向俄军冲击,可是俄军好像是屹立在由骑兵汇成的汹涌大海中的一些小岛,虽然大海渐渐淹没了周围的一切,但这些小岛却岿然不动。在敌人的攻击下,俄军不断有人倒下,但活着的人仍在用枪和刺刀还击,一直坚持到援军赶来击退胸甲骑兵。

  双方的激战在持续,法军的力量在战斗中大量消耗,如不投入大量增援部队,是无力取胜的。

  元帅们一次又一次地请求拿破仑派近卫军投入战斗。内伊元帅派贝利亚尔将军来报告说,俄军后方的莫扎伊斯克已隐约可见,只要再发动一次猛攻,就能彻底解决战斗。缪拉元帅用脑袋担保,只要派近卫军参战,他就能夺取胜利。

  当俄军只有库尔干纳亚炮垒还在坚守,整个防御阵地岌岌可危的时候,拿破仑断定,以出奇不意的猛烈突击彻底打败俄军的时刻来到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把青年近卫军和骑兵预备队投入了战斗。

  拿破仑最喜欢这种时刻,他爱说的一句简短而有力的话是:

  “近卫军——出击!”

  随着这一声令下,强大的近卫军步兵以密集的队形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向敌人发起攻击。掷弹兵扫除了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突破俄军防线,使俄军尸横遍野,胆战心惊。近卫军骑兵风驰电掣般地发动进攻,掀起冲天烟尘,追逐、歼灭敌人。

  突然,法军几个副官惊恐万状地喊叫起来:

  “哥萨克!哥萨克!”

  惊叫声使司令部陷入一片惊慌之中。拿破仑知道,在他的左翼,即在博罗季诺以北,冲杀出来的俄军骑兵,直接威胁着他的后方。他立即命令左翼部队停止进攻,同时命令博加尔涅停止对炮垒的进攻,急率部队救援左翼。近卫军被俄国骑兵打得大败而逃,博加尔涅躲在士兵中间,才得以死里逃生。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拿破仑丧失了时间,同时也失去了胜利。

  库图佐夫由于派出普拉托夫和乌瓦罗夫的骑兵大军去攻击法军侧翼,而使法军陷入混乱,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及时地把预备队调到了炮垒和左翼,从拿破仑手中夺取了主动权。他没有让骑兵深入到敌人后方,他知道现在还没有力量这样做,因此很快就命令他们撤了回来。

  俄军骑兵对法军发动的这场突击,对俄军的处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们利用争取的一点时间又巩固了本已陷入绝境的左翼。

  俄军骑兵撤回后,法军翼侧和后方的威胁消除了,但拿破仑在作战指挥时显得更加犹豫和动摇。拿破仑命令他的部下重新向俄军发动进攻,但仍然拒绝派出老近卫军参加战斗,而老近卫军不参加战斗,那显然是不能取胜的。

  博加尔涅倾其全部兵力,对拉耶夫斯基炮垒发动了最后一次进攻。步兵师从正面进攻,骑兵从两翼和后方进攻。

  在法军的头两次进攻中,守卫炮垒的第26步兵帅被击溃。巴克莱派利哈乔夫率第24师换下了第26师。老将军、师长利哈乔夫,面对蜂拥而上的敌军,向士兵们大声喊道:

  “弟兄们,不要忘了,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

  在他的鼓舞下,士兵们继续坚持战斗,不断向法军射击,并利用刺刀与敌人搏斗。

  突然,炮声停止了,放眼望去,有一条巨大的似乎披着金属铠甲的怪兽向阵地扑来;鳞状装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乎盖住了山岗。这是法军胸甲骑兵纵队从后方在向炮垒冲击。与此同时,法军步兵也从阵地正面扑过来了。

  俄军少数还活着的炮手,操起擦炮的通条打击敌人,利哈乔夫解开衣扣,裸露着胸膛,摇摇摆摆地迎着敌人的刺刀冲上前去。俄军还是没能守住阵地。俄军炮手全部阵亡了,第24师的希尔万斯基团1400名士兵,幸存者只有92人。

  法军终于攻占了炮垒,他们为这次进攻也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仅第9巴黎团就有1116名士兵阵亡。在高高的山岗上,到处都是成堆的俄法两国士兵的尸体。后来法国人写道:

  “博罗季诺成了法国士兵的墓地。”

  在攻占了俄军的阵地后,拿破仑准备再对俄军发动一次致命的攻击。在定下决心,迈出这一步之前,他纵马奔赴已成为废墟的谢苗诺夫斯科耶高地和拉耶夫斯基炮垒,经过实地视察,他一下子明白了一般人无法理解,而只有库图佐夫才能理解的一切。

  拿破仑是位身经百战的常胜统帅。他看惯了法军押着衣衫褴褛的俘虏从自己的面前经过;看惯了自己的士兵清理缴获的枪炮和战旗,也看惯了被俘的敌军将领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节、唯唯诺诺。然而在博罗季诺他看不到这些情景,他所看到的正如他身边的塞居尔所描写的那样情景:

  “俄军并没有退缩,他们正在重整旗鼓,再来冲杀……”

  拿破仑知道,即使将老近卫军投入战斗,能否取胜亦尚难预料。一旦失策,在库图佐夫投入预备队转入反攻的情况下,他将落得连掩护自己撤退的精锐部队都没有的可怕下场。

  当参谋长贝蒂耶,几位元帅以及拿破仑身旁的一些人悄悄商量一阵,然后由拿破仑的一个亲信达吕礼貌而坚决地转告皇帝,说大家都以为必须把老近卫军投入战斗才能取胜时,拿破仑默默地听着他的陈述,表情沮丧,显出踌躇不决的样子。达吕仍在反复强调派老近卫军参战的理由,突然,拿破仑脸上显出狂怒的表情,他用低沉的语调狠狠地说:

  “如果明天继续交战,达吕,你说,还派谁去打仗?在这远离法国800里约①的地方,我不能用最后的预备从来冒险!”
①里约,法国旧长度单位,约相当于4.5公里。

  这一句话道出了拿破仑心中的焦虑和不安,这种感觉在法军第一次进攻失利时,就已在他心中产生了。

  拿破仑由前线视察归来后,他用嘶哑的声音命令部下停止无效的进攻,又命令莫捷的部队坚守住已经占领的阵地。一会儿,他又把莫捷召来,问他是否领会让他坚守阵地,不准进攻的命令。

  天黑以后,恐怕遭到俄军的偷袭,拿破仑便下命令将其溃不成军的部队撤至早上出击时的位置。拿破仑未能取胜,他向后撤退了。法军在战场上留下了4.7万名死伤的官兵,其中有47名将军。

  血战终于停止了,一位法国医生用讥讽的口吻写道:

  “伤员们在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他们忘了,在他们身旁是俄国的小镇格扎茨克,而不是德累斯顿。”

  身负重伤、肢体残缺不全的法国人、普鲁士人、意大利人、波兰人、葡萄牙人……数以万计,他们躺在山丘上、沟壑里,他们在嚎哭、叫骂、呻吟,他们哀求救助,但是没有人来抬他们,也没有地方安置他们。

  夜幕降临后,四周一片漆黑。天下起雨来,刮着凛冽的秋风。伤员在不断死去,呻吟声渐渐平息。此时,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法国、德国、波兰等国的城市和乡村,他们的亲人还正在盼望着他们早日回家呢。

  法国人洛热写道:

  “尽管我们是胜利者,但是就可怕程度来说,任何一场灾难,任何一次败仗都不能与博罗季诺战场相比。一切都被动摇了,都被毁灭了,军队溃乱不堪;伤员无处安置;到处是尸体,人尸、马尸,横七竖八,血流成河;遍地是丢弃的武器,到处是坍塌或烧毁的房屋,原野上弹坑累累。炮垒上的人全部战死了。被胸甲骑兵砍死的俄国炮手躺在大炮旁,步兵的尸体成堆地倒在那里。

  将军们、军官们和士兵们默默地走来走去,他们感到压抑和惊奇,他们不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大家都在挨饿,士兵们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摸死者的口袋,想找点能吃的东西……”

  塞居尔写道:

  “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既无歌声,也无话语,就是在皇帝身边也听不到往常说的那种奉承话。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士兵们对不计其数的伤亡和微不足道的几个俘虏感到惊讶。要知道,只有这些才能说明胜败。惨重的伤亡说明了敌人的勇敢,而不是敌人的失败……”

  拿破仑本想通过一次决战全歼俄军,一举战胜俄国,尽早结束战争。但是,通过一天的血战,他虽然占领了俄军的阵地和工事,但未能全歼俄军,自己的军队却伤亡惨重,连白天攻占的地盘,到了晚上又不得不让出来。

  博罗季诺战役,拿破仑攻占了俄军的阵地,使俄军遭到了重大的伤亡,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但是,他的战略目的一个也没达到。俄军没有被歼灭,通往莫斯科的道路没有打通,俄国更没有投降。不过,这并没有妨碍拿破仑炮制关于战胜俄军的公告。塞居尔写道:

  “这是他最具欺骗性的公告。”

  但是,他的这种伎俩只能暂时欺骗欧洲诸国,却骗不了自己的军队。

  入夜,拿破仑得到报告说,总共俘获俄军士兵700名,其中大部分是伤员,还缴获大炮13门。拿破仑不相信,命令重新清点。清点后又得到报告说,确实只有700名俄军士兵被俘。大家指着遍地都是的俄军士兵的尸体,企图说明拿破仑确实取得了胜利。但拿破仑回答说,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能看到胜利,只是看不到胜利带来的好处,相反,倒可能会等来俄军的反击。

  经过一天的血战,俄军的阵地被法军占领了,表面上看,俄军是打了败仗。但它并没有弃甲而逃,军队的有生力量并没有被消灭,它的部分实力保存了下来,它还有战斗力,还有夺取最后胜利的信心。

  撤退到新阵地的俄军,在驻地燃起了篝火,在战斗中掉队的伤员在向火光靠拢,指挥员在点名。

  派出去侦察的哥萨克潜入拿破仑的住地舍瓦尔季诺村,曾两次惊动守卫在那里的近卫军。最后查明,白天攻占的俄军阵地、工事,他们现在已经全部放弃。这样,俄军就更容易发动进攻了。


  3. 远见卓识战略后撤


  晚上,库图佐夫接到报告,在战斗中有4.4万士兵和23名将军伤亡。他知道拿破仑的损失也很惨重,但要想彻底粉碎敌人,必须从防御转入进攻。

  巴克莱在9月7日,在给第2军军长巴戈武特的便笺中写道:

  “总司令指出:敌人在今天的作战中损失程度不次于我们。他命令各集团军保持战斗队形,明天好再度投入战斗。”

  当然,作战经验丰富的库图佐夫心里明白,单靠现在剩余的兵力、兵器显然不足以完成这项任务,必须加强军队,增调预备队,补充弹药和粮秣。

  虽然库图佐夫多次派人到莫斯科报告,坚决要求增援和加强部队,但是朝廷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来解决这些问题,预备队没有,武器、弹药、粮食也没有得到补充。

  库图佐夫很清楚,次日如果再战,即便俄军能够获胜,拿破仑败退,但拿破仑还能得到预备队的补充,而俄军兵力将在新的战斗中消耗殆尽,最后的胜利也就会成为泡影。特别是拿破仑还有没有动用的近卫军,因此再次交战对俄军来说是一种冒险。

  面对这种局面,总司令最后打消了进攻的念头,下决心撤退。要保存军队的实力,要积聚力量,然后才有可能转入反攻。十分清楚,撤退是在当时局势下不得不采取的行动。

  大家都想不通,既然拿破仑损失惨重,已退回到攻前的阵地,为什么还要撤退呢?巴克莱写道:

  “夜间,我接到两个集团军都撤过莫扎伊斯克的命令。我打算去见公爵,请求他改变决定。但有人告诉我,多赫图罗夫将军已提出了异议,所以我只好心怀疑虑地服从了。”

  库图佐夫在给亚历山大一世的报告中说:

  “陛下的军队作战无比英勇。炮垒数易其手。敌人虽有优势兵力,但未赢得一寸土地……但是,这场战争并不仅是为了赢得几次战役的胜利,主要目的在于彻底歼灭法军……因此我决定撤退……我必须撤退,还因为那些应该支持我的部队,无一向我靠拢……”

  9月8日凌晨,俄军放弃了阵地,实行全线撤退。

  当发现库图佐夫的军队悄悄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在拿破仑的司令部里,人们感到十分惊讶,他们不知道库图佐夫为何撤走了,是什么时候撤走的。

  拿破仑这时振作起来,又一次巡视了战场。有人提醒他说,这里简直成了巨大的墓地。他虽然明知道法军损失惨重,但他仍神气十足地回答说:

  “到莫斯科只有两天的路程了,一到莫斯科,一切都会被忘掉的。”

  拿破仑派缪拉的骑兵打先锋,向前推进。

  法军官兵简直难以相信亲眼见到的景象:一路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座座新坟和坟前竖起的十字架,说明俄军是在掩埋好阵亡将士的尸体以后,从容撤走的。一起撤退的还有大量伤员和庞大的辎重。

  “经过一场鏖战,还能这样秩序井然地撤退,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呀?!”大惑不解的内伊对缪拉说。

  快到莫扎伊斯克时,缪拉确信俄军已远远地撤离了,就请拿破仑进城休息。当拿破仑赶到时,却亲眼看到,缪拉的先头部队经过激战,伤亡惨重,却仍未能攻占莫扎伊斯克。

  拿破仑感到震惊,他沉思着只顾向前走去,直到随从提醒他有危险时,他才停下来,久久地凝视着前方。在前面,俄军的营火铺天盖地,遮断了通往莫斯科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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