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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与拿破仑初次交锋

    【目 录】   

  1. 远征奥地利的俄军总司令


  19世纪初,法国与欧洲的所有大国(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俄国、瑞典和土耳其)都打过仗。不久,意大利、荷兰、瑞士等国就成了法国的属地。在地中海它夺取了马耳他岛。莱茵河对岸的德国领土也落入法国手中。奥地利失掉了伦巴第。意大利北部也处于法国统治之下。每征服一个国家,拿破仑就向它索取巨额赔款并将其置于从属法国的地位。列宁指出:“当拿破仑建立了法兰西帝国,奴役欧洲许多早已形成的、有生存能力的民族大国时,法兰西的民族战争便成了帝国主义战争,而这种帝国主义战争又产生了反对拿破仑帝国主义的民族解放战争。”

  1802年第二次反法同盟解体。

  由于拿破仑想先除掉阻碍他谋求世界霸权的英、俄两大强国,1803年英、法两国重又开战,不久,俄、法关系也破裂。

  为联合对付法国,1805年4月,英、俄两国签订了同盟条约。新组成的第三次反法同盟,除英、俄之外,还有奥地利,与之联合的还有瑞典和那不勒斯王国。奥地利出兵27万人,俄国出兵18万人,其中两个集团军各5万人被派赴奥地利。

  战争爆发已迫在眉睫,对俄国来说,这是第一次与拿破仑厮杀,面对的是训练有素、补给充足、士气高昂、在欧洲所向无敌的法军,委派谁来统率派往奥地利的俄国军队呢?亚历山大一世意识到,当朝各位将领都难受此重托,雇请的外国将军早已被法军打得一败涂地,于是想起了被黜的库图佐夫。

  库图佐夫与苏沃洛夫有着相似的命运:他们都曾遭到诬陷、迫害、放逐;没有战争对,他们被遗忘在偏远的小村庄里,当战争阴云密布,大难快要临头,沙皇和他的亲信都束手无策时,才会想到只有他们才能挽救俄国。

  在库图佐夫的军事生涯眼看就要彻底断送的时候,面临拿破仑节节胜利引起的危险,亚历山大一世不得不重召库图佐夫返回俄军供职。库图佐夫抵达彼得堡后,即被任命为统辖两个集团军的总司令,率部奔赴奥地利,协同奥军对拿破仑作战。

  库图佐夫首次率俄军出国远征,同威震四方的拿破仑指挥的夙享盛名的法军作战,许多人对他寄予厚望,更多人则是焦虑不安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战争:“库图佐夫真能顶住拿破仑吗?”

  当时,作为法国皇帝的拿破仑,对军队有绝对的指挥权;而库图佐夫却隶属于奥军总司令,朝廷在给他的训令中严格规定:“竭尽全力作战,无条件服从奥军总司令的命令。”

  在制订战略计划时,并没有请库图佐夫参加,只是要求他按照已制定好的计划,原封不动地照令执行。

  库图佐夫清楚地看出了战略计划的问题,提出了具有十分明显战略优势的作战计划,可惜没有受到重视,只好按规定的路线仓促进军。

  奥军统帅部这时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不待所有军队集结完毕,就命令匆忙集中的兵力向巴伐利亚、意大利北部和蒂罗尔进发。这样,总兵力少于联军的拿破仑在选定的方向上就具有兵力优势,并将联军各个击破。

  当情况摸清后,拿破仑将集结在拉芝什海岸,矛头直指伦敦的20万大军调回,向莱茵河挺进,28天行程达500公里。这时已不难看出,拿破仑是企图利用奥军的失误,在库图佐夫到达前,歼灭突出过远的奥军麦克集团。

  拿破仑的意图已被奥军察觉,奥国国王弗兰茨要求库图佐夫加快行军速度。军情紧急,1805年8月底,库图佐夫率俄军越过巴伐利亚边界,穿过欧洲,行程一千多公里,于10月中旬到布劳瑙,有时每昼夜行军50多公里,士兵在行军中已疲惫不堪。

  库图佐夫乘车先期到达维也纳。同盟国奥地利政府催促他尽快赶到乌耳姆,同奥国将军麦克的军队会合。对亟待解决的俄军给养问题,副首相科边采耳伯爵表示,在满足奥国军队本身的需求之后才能酌情考虑。显而易见,奥地利使用俄军不是为了同舟共济,只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已。

  在维也纳,因为麦克将军报告说:

  “从来没有哪支军队像我们这样,处于战胜敌人的如此有利的地位。”

  人们已做好了庆贺战败拿破仑的准备。库图佐夫曾向奥国官员询问战事,但对方对前线战事一无所知,似乎一切都平安无事。

  库图佐夫是这样一位统帅,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对战争规律的深刻认识,能够透过战争平静的假象看到潜伏的危机。他很清楚,敌人的军队是由谁统帅的,这是必须特别注意的,他深知同拿破仑作战必须倍加小心。

  库图佐夫警觉起来,他派侦察员展开了周密细致的侦察工作。

  几天后,他收到奥军总司令麦克由乌耳姆写来的一封信:

  “我有7万名做好充分战斗准备的士兵……我将挫败拿破仑的任何企图,我们将给敌人以应得的惩罚……”

  侦察得来的情况,远非如此,这使库图佐夫对麦克元帅的自信更加表示怀疑了。

  库图佐夫和往常一样,既平静又谦和。他还是穿着那身普通的防寒常礼服,深入到士兵中去,同他们闲谈,询问他们的家庭情况和个人要求,同军官们一起回忆他们攻占过的城市,谈论他们曾经到过的国家。在这种时候,常常使人觉得战争的危险还很遥远。然而,许多人都不知道,在这些日子里,总司令正在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同时选调优秀军官到司令部来工作;也很少有人了解,他经常把驻扎在附近的将军召集起来,一起长时间地研究法军动向和作战方案。

  不久,又收到一封来自乌耳姆的信。麦克将军通报了自己战胜拿破仑军的情况,并敦请库图佐夫率部队速来乌耳姆和他一起彻底歼灭法军。

  库图佐夫很有礼貌地向麦克将军表示祝贺,但是没有率部队去乌耳姆,而是抓紧准备与法军作战。有人散布流言蜚语攻击库图佐夫说,库图佐夫延误了同麦克将军会师的时间,使俄国失去了在打败法军后分享战利品的权利。库图佐夫解释说,麦克应该放弃乌耳姆,到布劳瑙迎接俄军,不是他应该到乌耳姆同麦克会师。

  拿破仑率部队已由英吉利海峡南岸布伦赶到乌耳姆,决定在俄军到达之前消灭麦克的军队。麦克确实占据了十分有利的阵地,等待着法军的到来。由于他过于相信阵地的坚固,以至于在发现法军在向他的右翼运动时,他还以为是敌人为迷惑他而采取的行动呢。麦克认为,拿破仑此举的目的是想逼迫他放弃乌耳姆。但实际情况是,在法军完成对他的侧翼迂回包抄之前,拿破仑根本不希望他撤离乌耳姆。为达到牵制奥军的目的,拿破仑从黑林山方向投入一个师从正面佯攻,这时法军主力已向翼侧迂回。

  在初战中,掩护右翼的奥军就损失了五千多名士兵,因而不得不撤退并放弃多瑙河上的渡口。奥芬贝格将军率六千多名士兵前来增援,因在行军途中疏于防范而被法军轻易击溃,除阵亡者之外,全部当了俘虏。德艾斯普雷将军率八千多名士兵守卫多瑙河上的桥梁,但他却玩忽职守,对敌情一无所知,后被法军全部俘虏。施南根将军指挥的守备部队也是一枪未放就投降了。

  在这种情况下,正如库图佐夫所说的,麦克本应向俄军靠拢,这样就可以使奥军免遭法军包围,并打乱拿破仑的部署。可是麦克却固执地要在乌耳姆防守。开始,他的2.5万名士兵打退了敌人六千多人的一次进攻,他就认为已取得了伟大胜利,打败拿破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还很得意地向维也纳和库图佐夫报告了法军战败的情况。

  当法军新的打击接踵而来奥军有被围歼的危险时,麦克又动摇了。他决定撤退。这时,拿破仑的奸细卡尔·舒尔迈斯特来到了乌耳姆。他告诉麦克,英军已在布伦登陆,巴黎爆发了起义,拿破仑正在返回法国途中,因此不仅不应撤退,而且还应准备追击法军。舒尔迈斯特拿出一份巴黎的报纸给麦克看,以证实消息是可靠的。那份报纸刊登了描写起义情况的文章,还报道了拿破仑赶回法国的消息。麦克没有想到,这份报纸是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在行军印刷厂专门为他印制的。麦克相信了奸细的话,留在了乌耳姆。

  拿破仑以重兵把麦克集团军团团围住,并且切断了它的退路。

  夜里,麦克在乌耳姆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裴迪南德大公和一些将军要求立即放弃乌耳姆,冲出包围圈。

  麦克拒绝了。这样,局面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奥地利政府原拟任命麦克将军为对拿破仑作战的多瑙河集团军总司令,可是库图佐夫的官阶比麦克高,他到达前线后,联军理应由他统一指挥作战行动。但奥地利人不愿这样做,便任命裴迪南德大公为总司令,因为他是奥地利皇帝的兄弟,库图佐夫应服从他的指挥。麦克留任集团军参谋长,但他得到一纸密令,说军权在他手中,他仍是实际上的总司令。在军队被包围的紧急情况下,尤其需要统一、果断指挥的时候,麦克拒绝执行裴迪南德大公的突围命令,并出示了密令。

  裴迪南德大公不理会麦克的反对,决意自己带走军队。麦克则以法庭审判相威胁。但是,裴迪南德大公宁愿上法庭受审,也不愿当俘虏。然而,他未走出很远,一遭遇法军,步兵司令韦内克将军就投降了,他带的1.8万人也被缴了械。只有裴迪南德大公带着几连骑兵逃脱了。

  留在乌耳姆的麦克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法军的一次攻击过后,他就亲自叩见拿破仑,率全部人马投降了。奥地利的7万军队就这样覆灭了。乌耳姆在战争史上,成为屈膝投降的同义词。

  事实证明,苏沃洛夫的学生库图佐夫是正确的,而普鲁士军校最好的学生麦克是错误的。

  奥军在乌耳姆被歼后,拿破仑获得了行动自由,他对自己的将军们说: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

  现在他的目标是消灭库图佐夫集团军。


  2. 违抗君主旨意实施战略转移


  这时,俄军的处境十分险恶。计划与其会师的奥军已被消灭,在距俄军五月行程的地方,代替友军的是15万法军,正准备对俄军发起毁灭性攻击。右侧是波涛汹涌的多瑙河,左侧是高耸入云的阿尔卑斯山。后方直到维也纳都没有任何预备队,只有Φ·Φ·布克斯格夫登率领的4.5万人的俄军正从遥远的华沙附近向奥地利推进。

  看来,能与拿破仑15万大军作战的,只有俄国军队了。设在布劳瑙的库图佐夫总司令部成了世人瞩目的中心。不过,这时俄军充其量有5万士兵,而且已被千里行军累得精疲力尽,衣衫褴褛,有的人连靴袜都没有。

  有人向库图佐夫提出各种各样的行动计划,其主要精神是: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住维也纳。亚历山大一世在给库图佐夫的信中说:

  “当我获悉您决心承担保卫维也纳的崇高职责时,我就放心了……请您让敌人也明白,您是理应受到大家信赖的……”

  沙皇这时已不再提无条件执行奥地利统帅部命令的事了,还在信中写道:

  “……事实证明,麦克将军实属无能之辈,您不必听信他的主张。”

  奥皇弗兰茨给库图佐夫下的命令是:“……力避战败,完整无损地保存军队,不同拿破仑交战,但也不准他前进一步。”

  强大的法军正在迅速向前推进,企图形成合围并切断俄军的退路,形势十分危急。在这种情况下,要摆脱困境,就是像库图佐夫这样的天才将领亦感棘手。

  库图佐夫在给奥皇的复信中说道:

  “如果对敌寸土不让,我就得顶住他的进攻;而少量部队一旦与敌交战,就必然需要增援;这样,就有可能发生大规模交战并招致失败……”

  这时,库图佐夫已清楚地认识到,俄军的惟一出路是从布劳瑙撤出,以便与后续部队会合,同时可避免与敌优势兵力直接接触,以改变战略态势。

  直到得知拿破仑军队由慕尼黑出动的消息,俄军还在散布将向慕尼黑进发的传言。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库图佐夫服从了朝廷的意愿,要率兵去迎战法军时,10月25日,俄军的命令终于下达了:放弃布劳瑙向东撤退。

  拿破仑军队紧紧尾随追击撤退的俄军。法军主力集中于多瑙河右岸,目的是把俄军逼向河边后围歼。俄军受到了严重威胁。

  奥皇弗兰茨一方面坚持必须在恩斯河一线组织坚强防御,同时却又命令在施泰尔附近掩护俄军左翼的梅菲尔德将军率领奥军火速撤回维也纳,这样就把俄军侧翼暴露给敌人了。库图佐夫还掌握了拿破仑给弗兰茨的信件,证明奥地利与法国正在进行单独媾和的秘密谈判。

  俄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同盟国答应提供的补给,库图佐夫一样都没得到。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饥寒交迫的俄国士兵行进在被毁坏的道路上。库图佐夫的部下多赫图罗夫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我们夜行晓宿,……足下无靴,腹中无食,凄苦难言。同这些坏蛋结盟真是不幸。但有什么办法啊!”

  在库图佐夫竭力摆脱法军追击的危险情况下,奥皇弗兰茨还在不着边际地大谈保卫维也纳的作战计划,俄皇亚历山大也要求库图佐夫“同奥地利将军们同心同德”。由于库图佐夫拒绝执行保卫维也纳计划,他同沙皇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扩大了。

  库图佐夫之所以不执行保卫维也纳的作战计划,是因为在当时条件下,这是俄军力不能及的事,他认为保存俄军实力是自己的首要任务。同两位君主的计划相反,他提出了撤至多瑙河北岸和放弃维也纳的计划。奥地利被迫同意了这个计划。

  10月31日,法俄两军发生了激烈交战。巴格拉季昂将军率领的俄军后卫,打退了法军前卫指挥官缪拉元帅率领的大队骑兵的多次冲击。

  使奥地利人、意大利人和普鲁士人望风而逃的法国士兵,终于在战场上与俄国士兵相遇。法国人惊异地发现,战斗打响后,俄国士兵非但不逃跑,反而端着刺刀转入反冲锋,直至下令撤退。


  3. 克雷姆斯大捷


  巴格拉季昂指挥的俄军后卫和缪拉指挥的法军前卫几乎同时赶到恩斯河渡口。巴甫洛格勒骑兵投入阻击法军的战斗,一直坚持到俄军后卫在密集的炮火下渡过恩斯河并烧毁桥梁为止。过河后,战斗更加激烈,库图佐夫派米洛拉多维奇率后卫预备队来增援。米洛拉多维奇用苏沃洛夫的光荣战斗传统来激励士兵,率领他们投入进攻。

  在俄法两军的掷弹兵和骑兵的混战中,俄军的处境越来越困难,眼看就要战败了。这时,有人请示库图佐夫怎么办,库图佐夫回答说:

  “你们是俄国人,俄国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由于发挥了俄军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法军终于被击退了,这是关于他们不可战胜的神话第一次被打破了。

  由于库图佐夫以巴格拉季昂为后卫,采用机动灵活的战术击退了敌人,使俄军得以安全北撤。这时他急欲渡过多瑙河,过河以后再把桥炸毁,俄军就有了安全保障,可以在那里休整,等待与布克斯格夫登集团军会合。

  但是,拿破仑已经准备好给予俄军新的打击。他很清楚,俄军一旦渡过多瑙河,就到了安全地带,把俄军包围后消灭掉的计划就会落空,而且会使在南岸的法军一个军陷入危险境地。于是拿破仑决定派莫捷率他的混成军隐蔽过河,夺取桥梁,然后在克雷姆斯附近截击俄军。

  很快,库图佐夫得到侦察员的报告:法军已经出现在多瑙河北岸。他知道,敌人已经给他设下圈套:莫捷的部队不会放他到北岸去,而拿破仑的主力部队正步步逼近南岸。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尽最大努力渡过河去,抢在莫捷之前到达克雷姆斯附近。库图佐夫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一定要赶在莫捷的前头。

  奥皇弗兰茨要求库图佐夫留在南岸,保卫桥头工事和多瑙河大桥。他在给库图佐夫的信中写道:“我完全相信,您将竭力维护贵国军队的荣誉。”但是,库图佐夫放弃了多瑙河南岸,并为没能执行命令向弗兰茨表示了歉意。同时有些刻薄地说,他之所以不能保卫桥头工事,是因为没有找到它。很显然,尽管皇帝下了命令,但奥国士兵没有完成修建桥头工事的任务。

  俄军后卫刚到北岸,法国骑兵已追到桥头。就在这时,被俄军破坏的大桥轰隆一声塌落河中。

  拿破仑慌了,他不仅放走了库图佐夫,而且还把莫捷这支孤军留在了北岸。

  莫捷率部队过河到北岸后,就沿着河边狭窄的道路向克雷姆斯前进。这时,库图佐夫叫人四处放风,说他正在向摩拉维亚撤退。同时,又命令米洛拉多维奇的前卫佯装撤退,不要去阻拦莫捷。敌人被骗中计,莫捷向克雷姆斯疾进,沿小路越来越深入。

  库图佐夫把自己的军队分为四个支队:米洛拉多维奇迎击行进中的法国先头师;多赫图罗夫和什特里克实施纵深迂回机动,攻击敌人的侧翼和后方;巴格拉季昂从北面掩护集团军行动,并守卫通向克雷姆斯的道路。

  库图佐夫如愿以偿,法军在战斗中死伤惨重,有2000多官兵被俘。

  由于夜幕的掩护和法军士兵英勇抵抗,再加上多赫图罗夫因行军迷路贻误了战机,莫捷终于带着残部狼狈逃命,在溃逃时有许多人落水丧生。

  在从布劳瑙至克雷姆斯这一路上,拿破仑一再受到库图佐夫的捉弄:不是停下来打后卫战,就是一撤再撤,最后撤到多瑙河北岸,还在法国皇帝的面前击溃莫捷军,在全世界面前出了他的丑。

  俄军虽然已疲惫不堪,但因胜利而欢欣鼓舞,在击退法军,使法军尝到被驱逐的滋味之后,回到了克雷姆斯。库图佐夫在回答士兵们的问候时,对他们高声呼喊道:

  “打得漂亮!……光荣属于你们!”

  克雷姆斯战役胜利表明,法军轻易取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是在精神上具有重大意义的胜利。库图佐夫摆脱了被包围歼灭的危险,取得了战略上的胜利。这时,似乎可以让部队好好休整一下了,但是,这只能是个美好的愿望。


  4. 艰苦卓绝的申格拉伯恩战役


  在维也纳附近,只有多瑙河上的塔博尔桥还完好无损条大路与此桥相连直通茨奈姆。库图佐夫只有通过茨奈姆才能与从俄国来的布克斯格夫登集团军会合。

  有鉴于此,拿破仑开始实施新的更为狠毒的机动计划。他命令缪拉元帅率拉纳军、苏尔特军立即占领维也纳,不惜任何代价夺取大桥,抢在库图佐夫之前到达茨奈姆,以切断俄军同增援部队的联系,同时向俄军发起猛攻。拿破仑还命令贝尔纳多特部队渡过多瑙河,从后方打击俄军。

  法军很快攻占了维也纳。奥地利皇帝宫内大臣弗尔勃纳伯爵奉奥皇之命,前往申布伦,觐见拿破仑,表示愿意服从他的意志。

  驻守塔博尔桥的是奥尔斯贝格大公指挥的一支奥国精锐部队,他们本应在法军攻桥前把大桥炸毁。可他们没有这样做,把大桥拱手让给了法军。

  原来,当法军逼近大桥时,缪拉元帅挥动着白旗走近大桥,要求奥尔斯贝格出来答话。缪拉向他宣布,拿破仑已同奥地利缔结了和约,现在只同俄国人打仗了。听罢此话,奥尔斯贝格同意举行谈判。这时埋伏在附近的法军根据缪拉的暗号已冲到桥上。站在附近的一名奥地利军官向奥尔斯贝格喊起来,说他们上当了,应该炸桥。当奥尔斯贝格听到缪拉对下级军官违反军纪,胆敢向长官发号施令表示惊讶时,就下令立刻处罚他。在这场仅仅持续几分钟的闹剧中,法军一枪未放就夺得了大桥。

  这时,俄军已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可是它似乎还被蒙在鼓里。在长途行军之后,部队驻扎在克雷姆斯附近,士兵们头一次埋锅煮饭,头一次安稳地躺下来休息。

  当收买的间谍向库图佐夫报告了法军向茨奈姆调动的情况后,他被迫改变了防守多瑙河渡口和等待援兵的部署,以“避免与占优势兵力的敌人作力量悬殊的较量”。库图佐夫认识到必须牺牲部分兵力以达到保存集团军实力的目的,于是当机立断,命令部队以急行军向布吕恩挺进,并派巴格拉季昂率5000人作为掩护部队向茨奈姆大路前进,阻击企图截断俄军退路的缪拉所部。库图佐夫向沙皇报告说:

  “虽然我已预见到巴格拉季昂公爵的部队将遭到不可避免的败绩,但是,以他的牺牲使俄军得救,则是不幸中的大幸。”

  巴格拉季昂是苏沃洛夫的优秀学生,是库图佐夫的亲密战友。他参加过许多著名战役,在远征意大利和传奇式的翻越阿尔卑斯山行军中,曾担任苏沃洛夫的前卫指挥官。

  巴格拉季昂率领部队出发了。他们穿过山林间的泥泞小路,一夜行进二十多公里,于拂晓前进抵戈拉布留恩,诺斯季茨指挥的奥军骑兵前卫就在那里驻扎。因地形不利于组织防御,巴格拉季昂命令军队向北撤至申格拉伯恩村,在那做好了迎击法军的准备。与此同时,库图佐夫也行动起来。饥饿的士兵倒掉了锅中没有煮熟的饭,鼓起最后的力气,向茨奈姆前进,迎接国内来的援兵。缪拉像欺骗奥尔斯贝格那样,轻易地使诺斯季茨将军相信了法奥已签订和约。于是,奥军又是一枪未发便放过了法军。诺斯季茨的叛变打乱了俄军的防御计划,使巴格拉季昂的部队陷入了困境。

  法军展开进攻队形,冲向申格拉伯恩。但缪拉在获悉俄军主力距巴格拉季昂的阵地不远时,就犹豫起来。为了争取时间等待大部队到达,也为了牵制俄军主力的行动,缪拉决定再次玩弄花招欺骗库图佐夫,派军使向他提出建议:

  如库图佐夫同意签订一份关于俄军撤离奥地利的条约,法军就停止军事行动;在拿破仑批准条约之前,库图佐夫停止向茨奈姆进军。

  库图佐夫为了避开敌人的打击,将计就计,他装出相信缪拉的样子,接受了条约的全部条款。库图佐夫派代表到缪拉那里签订了条约,并把它带回来批准。

  但是,库图佐夫既不是奥尔斯贝格公爵,也不是诺斯季茨伯爵。关于库图佐夫,苏沃洛夫早就说过:

  “他真是聪明,聪明,谁都骗不了他……”

  聪明的库图佐夫把缪拉元帅诱进了他自己设的陷阱。库图佐夫向沙皇报告说:

  “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接受条约。我坚持过20小时再作答复,同时继续撤退,走出距法军两天的路程。”

  正在缪拉等待拿破仑的嘉奖的时候,拿破仑发现,他那欲置俄军于死地的出色计划和巧妙机动又落空了,而被他追逐了数百公里的“北方老狐狸”库图佐夫又一次出了他的丑。

  拿破仑暴跳如雷,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到他所宠爱的骑兵司令缪拉的身上,命令他立即攻击俄军。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元帅,于是离开维也纳,亲自赶到申格拉伯恩。

  11月16日下午战斗打响,法军前卫三万多人向巴格拉季昂只有五千多人的部队猛扑过来,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

  缪拉深知,他放走了库图佐夫是犯了怎样的大错,因此急欲消灭巴格拉季昂,以便去追击俄军主力。

  缪拉在中央发起进攻,苏尔特由侧翼迂回,拉纳则从另一翼迂回。法军占领两翼后,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向中央展开进攻。稳操胜券的法军元帅要巴格拉季昂投降,以免全军覆没,巴格拉季昂根本不予理睬。

  他的部队浴血奋战,除顽强防御外,还不时发起反冲锋,同时且战且退,向主力部队靠拢。巴格拉季昂的人马虽已损伤过半,但剩下的人仍在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深夜,拿破仑确信继续进攻已是徒劳的,于是命令停止攻击。巴格拉季昂率部击退了法军,用刺刀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追赶已经远去的俄军主力部队。在库图佐夫对他的生存已不报希望的时候,巴格拉季昂却携带着俘虏和缴获的战旗,回到了库图佐夫身边。

  库图佐夫的目的达到了,同布克斯格夫登集团军会师后,俄军兵力达到8.6万人,并且在奥洛穆茨附近占领了有利阵地。俄军现在没有危险了,是库图佐夫的智谋挽救了它。

  申格拉伯恩战役作为英勇后卫战的范例,作为俄国士兵英雄果敢精神的明证而载入了战争史册。

  参加申格拉伯恩战斗的各团队的士兵,都自豪地佩戴上了写有“5比30”的特制证章,意为平均5个俄国士兵顶住了法国30个士兵的进攻。


  5. 御驾亲征败下阵来


  尽管拿破仑取得了乌耳姆大捷,占领了维也纳和奥地利的半壁江山,但俄军的大踏步撤退却使他陷于不利的战略地位。由于要派大量部队保卫占领的城市和漫长的交通线,法军兵力已很分散。拿破仑手中只有5万机动兵力,而决战就在前面。

  在亚历山大一世主持召开的奥洛穆茨军事会议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拿破仑的兵力少,时机有利,必须立即进攻,跃跃欲试地想同法军交战。库图佐夫考虑到部队在完成艰难的长途行军后需要休整,应继续在防御战中消耗敌人兵力等因素,则持反对意见。他认为现在触动拿破仑还为时尚早,他主张继续向粮秣有保障的地区退却。有人问他打算在什么地方回击敌人,他说:

  “拿破仑被我们拖得越远,他就变得越虚弱。……我要在加里西亚纵深地带埋葬法军!”

  亚历山大一世起初有些犹豫不决。他是第一次参加战争,既惧怕拿破仑,又想给自己戴上战胜拿破仑的桂冠。还在彼得堡时,他就产生了亲自统率军队的念头。为此,他还专门向一个装疯卖傻假托神命自称“先知”的老头求教,那老头恐吓他说:

  “您还年轻,料难获胜!”

  然而,宫廷内那些谄媚者却由于俄国又出了一位御驾亲征的君主而兴高采烈。他们早已对沙皇的“军事天才”佩服得五体投地,预言他必将取得伟大的胜利。

  亚历山大一世在拿破仑这样的敌人面前变得胆怯起来,他不敢亲自统率联军,于是施展出两面派手法:任命库图佐夫为总司令,而实权掌在他手里,同时任用头脑不清、屡次败于拿破仑手下的奥地利将军维依洛特尔为自己的顾问。从这时起,库图佐夫实际上被剥夺了指挥军队的权力。亚历山大的用意很明显:战胜了,他是英雄;战败了,库图佐夫就是替罪羊。

  亚历山大信任维依洛特尔等奥地利人,甚于信任库图佐夫。那些把亚历山大同彼得一世相提并论的谄媚者就说,彼得大帝也常常采纳外国人的意见。

  但是,意见与意见是不同的。奥地利人尽管有过多次被拿破仑歼灭的沉痛教训,但他们并没有变得聪明起来,他们的军队还是屡吃败仗,能指望他们给亚历山大出什么好主意呢?更糟糕的是,虽然是在他们自己国家里,但对于作战必不可少的地形地貌情况,他们也知之甚少。

  亚历山大宠信的人能教给他的东西也不多,多尔格鲁科夫对战略一窍不通,阿拉克切耶夫从未参加过战争。

  在即将开始的奥斯特利茨交战中,奥地利出兵1.6万,为俄军兵力的五分之一;而且,这些人的战斗力根本不能与同等量的俄国士兵相比。俄国士兵大都经历过苏沃洛夫时代,而现在则是由苏沃洛夫的学生、体恤士兵疾苦的库图佐夫、巴格拉季昂和多赫图罗夫统率打仗。俄国士兵看到奥军与法军一触即溃,深深懂得惟有拼命才能取胜,否则不是被消灭,就是被俘虏。他们在战斗中表现出惊人的战斗素质,真不愧为苏沃洛夫及其战友训练出来的军队。

  维依洛特尔等奥地利将军本身就不具备这些战斗素质,当然就谈不上训练士兵具有这些素质了,况且他们本来就很少关心他们的士兵。

  亚历山大决定进攻,这正中拿破仑下怀。他明白,俄军如继续撤退,他就要被迫进行追击,从而使自己的战线更加延长,军队进一步受到削弱,必须尽快歼灭俄军主力部队。他想在联军的预备队到达前打败联军,但他需要有几天调兵遣将的时间。拿破仑是玩弄手腕的大师,他总是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各种手段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他决定撤退,以便同向他靠拢的各军会合。

  当联军向前推进时,拿破仑命令后卫不予纠缠。

  联军行动缓慢,平均每天前进10~12公里。他们在秋天泥泞的道路上行进,途中休息时还要到处去找食物,经过3昼夜的行军才到达奥斯特利茨。

  拿破仑派出奸细到处打探联军的意图,日夜监视它的动向,因而对其计划了如指掌,知道战斗将于12月2日打响。

  奥斯特利茨西南有一片由湖泊和河沟组成的河网地带,它与利塔瓦河相连,形成许多条狭窄的小路。普拉岭高地位于战场的中央,它对战局有重要影响。

  拿破仑对手下的元帅们说:

  “如果仅仅是为了阻止敌人前进,那就应该占领普拉岭高地,不过那将是一场普通的交战……”

  拿破仑追求的不是“普通的”交战,他要进行彻底粉碎联军的决战,如果他自己损兵折将,就会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面对元帅们的顾虑,拿破仑回答说:

  “让战斗来决定一切吧!”

  此时法军的总兵力为7.5万人。为了粉碎联军,拿破仑撤去了右翼大部分兵力,只保留5000人。他知道,联军为切断他与维也纳的联系,会在那里实施主要突击,他要求留守在那里的士兵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有得力的达武元帅防守这个地段;这个阵地有河流、湖泊等天然屏障,而且工事坚固并得到炮兵的掩护;最主要的是因为这里至维也纳的交通线已不起任何作用。拿破仑事先把一切都预见到了,新的交通线已建立起来。左翼也只留下1.2万人的兵力,由拉纳元帅指挥,负责掩护布吕恩方向。

  但是,在中央普拉岭高地对面宽2.5~3公里的正面上,却集中了5万人的兵力。拿破仑的意图十分明确:实施中央突击,将俄奥联军分割为孤立的两部分,然后迂回到联军的侧翼和后方,将其各个歼灭。

  拿破仑对元帅们说:

  “俄军若离开普拉岭高地向右翼迂回,那它就注定要战败了。”

  这是因为,俄军如进入水网带集中力量攻击法军的侧翼,将使自己的中央和一翼暴露无遗。

  惟一使拿破仑感到不安的,就是战斗力很强的俄国士兵,在后卫战中,他们的白刃冲击曾使法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要求部队在冲锋时,要排成“既能充分发挥火力优势,又能对付敌人密集纵队”的特殊战斗队形。

  当一切安排就绪后,拿破仑亲自巡视了部队,他为庆贺自己加冕一周年而向士兵发布了作战命令。法国士兵相信自己的统帅,相信胜利,并为夺取胜利做好了准备。

  这样,拿破仑就在困难的条件下,找出了联军策略上的失误,隐蔽了自己的意图,充分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亚历山大一世从小就在他父亲保罗一世的身旁,深受普鲁士思想的熏陶,是“保罗一世治军方法”的继承人,奥地利将军维依洛特尔比库图佐夫更中沙皇的意,库图佐夫只是个挂名的总司令,指挥权实际掌握在维依洛特尔的手中。然而,无论是维依洛特尔,还是奥地利的其他将军,都不能占胜拿破仑。他们是腓特烈二世军事制度的继承人,是已经成为历史陈迹的普鲁士—奥地利军事思想的典型代表。他们戎马一生,却充满了战败、被歼和损兵折将的记录。

  从奥军在乌耳姆的惨败已经可以看到,在普鲁士—奥地利的作战体制下,不允许官兵有丝毫的创造性,任何人都不得偏离在办公室里制订的作战方案。信奉这个体制的人不仅仅葬送了无数的官兵,最后还导致了普鲁士国家的彻底崩溃。

  维依洛特尔“忽生一念”,要切断拿破仑与维也纳的联系,提出了向法军右翼迂回的作战方案,这个方案的致命伤是联军离开了对作战有利的普拉岭高地,从而把侧翼暴露在敌人突击的矛头之下。

  主观臆断是维依洛特尔的突出特点,他制订作战方案不是根据敌情和其他实际情况,他从不研究实际情况,也不侦察敌情,而是按其作战意图来推断情况,维依洛特尔根据自己的偏执之见,写出了关于奥斯特利茨交战的书面命令。亚历山大和奥皇弗兰茨立即批准了这个书面命令。

  维依洛特尔拿着两位皇帝批准的书面命令来到了库图佐夫的司令部,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啰啰嗦嗦地宣读了这份命令。然后,他宣称,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拿破仑必定要在这里灭亡,更何况,奥军曾在此地举行过军事演习。奥地利伯爵布勃纳提醒维依洛特尔,“不要重犯去年演习时犯过的错误,不要像当时那样被困在这个地方”。维依洛特尔不以为然地回答说:

  “预料不会那样。”

  大多数与会者都清楚,这份命令是根本行不通的,但是,因为这份命令皇帝已经批准了,再说马上就要开战了,重新制订已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大家都不说什么。

  在宣读命令的时候,库图佐夫一言不发,漠然置之。最后,他建议大家在战前好好睡一觉。

  他为什么在军事会议上沉默不语呢?要知道,他比联军中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当时的形势。

  是的,库图佐夫是软弱的。他无力与两位皇帝和他们的亲信抗争。但是,这种软弱不是因为他自私和虚伪,这是他的人生悲剧所在。

  看到沙皇危害国家和军队都无力制止,这是俄国所有进步人士的悲剧,也是伟大统帅苏沃洛夫的悲剧。有人说,库图佐夫把指挥权让给奥地利人是他情愿的,联军失败的原因和他的罪责就在于此。他们说,苏沃洛夫就不听沙皇保罗一世和奥地利皇帝的话。六年前,苏沃洛夫任俄奥联军总司令时,他不仅不服从,而且还戏弄奥军总司令的愚蠢命令,毫不留情地辱骂他手下笨拙的奥地利将军。他先是拒绝奥军总司令的命令,然后就向沙皇报怨。他被奥地利人的干扰弄得精疲力尽,发出这样的哀叹:

  “看在主的面上,不要再妨碍我了……”

  但是,当时库图佐夫的威望,还不能同指挥过伊兹梅尔和布拉格之战的苏沃洛夫的威望相比。苏沃洛夫的处境也比他好,在远征意大利时,苏沃洛夫身边没有跟着两位皇帝,他的对手也不是像库图佐夫在奥斯特利茨交战中那样,是使两位皇帝丧胆的拿破仑。

  库图佐夫看到,苏沃洛夫胆敢对抗朝廷而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看到苏沃洛夫惨遭迫害,含恨而死;看到无论是荣誉,还是不妥协的性格,以及他用以掩护自己的古怪行为,都未能使自己获救。从苏沃洛夫身上,库图佐夫更深刻地理解了“以卵击石”的含义。

  后来有人说,库图佐夫曾去找亚历山大一世的宫内大臣,请他帮助劝说沙皇不要交战,但得到的回答却是:

  “我的工作是做米饭和肉饼,关于军事,那是您,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的事。”

  库图佐夫本人无力制止交战和改变作战方案,违反沙皇亚历山大的旨意将导致他的憎恨和自己的退役,但这无论对于库图佐夫,还是对俄国军队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人们会指责他这个伊兹梅尔战役的英雄,在面临奥斯特利茨战役考验时害怕了,会说他临阵脱逃放弃战斗。

  12月2日清晨,冻得麻木了的士兵被口令唤醒,联军自左翼发起进攻。联军编成五个纵队,库图佐夫走在奥地利将军科洛夫拉特指挥的第4纵队的前面。

  第4纵队占领了普拉岭高地。按照书面作战命令,它们应该继续前进,但是库图佐夫要求部队停下来。后来普鲁士军事历史学家尤斯特罗夫这样写道:

  “库图佐夫正确地认识到普拉岭高地的重要作用,认为不应该轻率地放弃它。在这种情况下,联军总司令起码是凭本能这样作的,但也可能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在支配着他。”可以说,支配他的,是他所具有的对地形的特殊判断力,是对敌人战术的深刻了解。

  这时,布克斯洛夫登集团军的一半人马已从左侧进入布满沼泽的谷地,多赫图罗夫也在那里。巴格拉季昂从右翼沿布吕恩大道向前推进。

  维依洛特尔一再催促第4纵队离开高地向前推进,因为两位皇帝和奥地利的将军们都认为,被突然发起的冲击吓破胆的拿破仑将采取或防御措施,或逃离战场。库图佐夫坚持不离开高地,并准备在那里同法军交战。

  拿破仑在高级将领的簇拥下,站在奥斯特利茨原野的另一侧。缪拉、苏尔特和贝尔纳多特所属各军的几万名士兵正等待着统帅发出出击的命令。元帅们急欲交战。拿破仑却按兵不动,他在等待时机。在俄军离开普拉岭高地之前,他不敢贸然发动肯定是异常艰苦的正面突击。

  苏尔特元帅请求准许他进攻高地。拿破仑说:

  “再等一会儿。”

  在这雾气沉沉的寒冷早晨,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一方是正在走向极盛时期的年轻统帅拿破仑,作为法国皇帝对军队有绝对的指挥权,他已把自己的军队集中成为一个突击兵团;另一方,是战斗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俄军上将库图佐夫,但他只是名义上的联军总司令。

  亚历山大一世对库图佐夫的行为非常不满。他急驰到普拉岭高地,催促他赶快出击。

  亚历山大问他:

  “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您为什么还不前进?”

  “我要等到各纵队到齐了才能出击。”

  “要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察里津的草地上阅兵,不到齐就不能出击吗?”

  “陛下!正因为不是在草地上阅兵,我才没有开始行动,除非您亲自下命令……”

  皇帝下命令了。他把第4纵队赶下了高地,就这样全军走上灭亡之路。

  元帅们问拿破仑:

  “现在是时候了吧?”

  “先生们,当敌人犯错误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应让他们改正自己的错误。再等20分钟。”

  联军放弃了高地,正在向下走。拿破仑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他喊起来:

  “士兵们!敌人已经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让我们用雷霆般的突击来结束这场战争……”

  第4纵队的先头部队被击溃了。尽管该纵队顶住了敌人的正面进攻,但又遭到来自翼侧的攻击,法军很快就占领了高地。

  库图佐夫亲自参加了战斗。米洛拉多维奇等人一次又一次地指挥俄军实施反击,力图将法军击退。“旗帜前进!口令声此起彼伏。在两个小时内,步兵、骑兵轮番投入战斗,但终因双方兵力相差悬殊,敌人的突击太猛,而未能奏效。

  看来只有投入强大的预备队才能挽回败势了,但是库图佐夫没有预备队,在维依洛特尔的书面命令中根本没有谈到预备队。布克斯格夫登本可以去支援库图佐夫,况且,多赫图罗夫已经告诉他: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决战正在战场中部进行,那里的俄军已经支持不住了;而此时,法军苏尔特元帅的侧翼正处于易受攻击的地位,应立即出击。

  布克斯格夫登只执行维依洛特尔的书面命令,对多赫图罗夫的劝告不予理睬。尽管他受到法军元帅达武的阻击,推进速度缓慢,仍拒绝增援眼看就要被歼灭的中央部队,并使自己的侧翼和后方处于易受攻击的地位。

  联军中央战线被突破,库图佐夫负了伤,他竭力阻止部队溃散,但是没有效果。手执战旗、和他一起冲锋陷阵的女婿蒂森豪森战死了。库图佐夫带着一个旅且战且退,试图摆脱敌人的追击,然后转入防御。

  在右翼,巴格拉季昂还在奋战。他英勇地顶住了拉纳军的多次进攻。在左翼,是联军主力布克斯格夫登指挥的三个纵队。库图佐夫派人给他送去立即撤退的命令。如能执行这个命令,就能保存大部分俄国军队,交战的结局也就会大不相同。

  愚笨而自负的布克斯格夫登没有执行要他撤退的命令,他对战局似乎一无所知,继续在实施不但无效、反而是有害的进攻。

  拿破仑突破中央后,立即调1.8万人的拉纳军去对付巴格拉季昂的1.1万人的第5纵队,然后全力攻击被布克斯格夫登领入湖间小路的大部队的后方。当布克斯格夫登明白应该撤退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奥斯特利茨的惨剧发生了。联军从水磨坊旁的堤坝上突围时,因磨坊被炮弹击中起火,道路堵塞了。部队从桥上过利塔瓦河时,桥梁也被炸坏了,这条路也断了。士兵们为逃生,拥向未冻坚的冰面,将冰压塌,溺死者不计其数。

  法军布置在高地上的几十门大炮,向被封锁在各条小路上和在水中挣扎的联军士兵猛轰。

  这哪里是在作战,这简直是屠杀!

  布克斯格夫登丢下残部逃跑了。多亏多赫图罗夫指挥得力,把部队带出重围,许多人才幸免于难。

  夜幕降临了,拿破仑停止了追击,他已大获全胜,不用再追了。

  两位皇帝、维依洛特尔,还有那些亲信,所有“热衷于交战的英雄”都到哪去了呢?

  他们都跑了,他们的侍从、将军和身穿长袍的牧师们都可耻地逃跑了。辎重车队和内侍官的四轮马车在大道上疾驰,沙皇的轿式马车在这个狼狈出逃的行列前面开道。

  谣言四起,什么库图佐夫阵亡了,沙皇负伤了,俄军全军覆没了……然而,亚历山大安然无恙地活着。

  深夜,当脸部受伤的库图佐夫等人集合残部准备再战的时候,沙皇的侍从们正在为给他找酒而忙碌呢。亚历山大因腹痛难忍,需要用酒把药化开服用。侍从们急忙去找俄国的盟友,但奥地利宫内大臣不给,他说,奥地利皇帝也要喝酒。后来哥萨克骑兵救了驾,原来他们的行军水壶里装的是酒。亚历山大安静地过了一夜,次日早晨,就启程回国了。

  同一天早晨,年已60岁的库图佐夫在奥地利一户农民的小木房里失声痛哭。朋友们试图安慰他,对他说,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虽然负了伤,而且是亲眼看着蒂森豪森阵亡的,但仍然很镇静。

  库图佐夫强忍悲痛说:

  “昨天我是统帅,而今天我是父亲……”

  库图佐夫不单是为自己的亲人牺牲而痛苦,也不是由于自己的伤口疼痛而落泪。

  在战场上,当有人惊叫着告诉他,他的面颊在流血的时候,库图佐夫指着在奥斯特利茨原野上,在敌人的猛烈炮火中四处溃逃的士兵说:

  “伤在那里!”

  库图佐夫心中的创伤长久不愈,因为奥斯特利茨失败而带来的种种指责常常折磨着他。仇恨库图佐夫的人,不理解库图佐夫的人,利用他在奥斯特利茨的表现大作文章,把他说成是为私利而牺牲俄军利益和士兵生命的人。而沙皇——这个奥斯特利茨惨败的罪魁祸首,更助长了许多闲话的传播。他说过:

  “我年轻,没有经验,库图佐夫应该劝我不要交战。”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奥斯特利茨战役失败的全部过失都推给了库图佐夫。历史学家希尔德写道:“奥斯特利茨战役使库图佐夫彻底失去了陛下的好感。在1805年战争中他在很长时间内扮演了旁观者的角色。”当时在朝廷“忌讳谈库图佐夫”。库图佐夫再次失宠被黜。他被排斥于军队领导之外,被任命为基辅总督,或如当时所说的,是“光荣的流放”。

  库图佐夫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沉痛,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你一定听到了有关我们的不幸的消息。我可以告慰你的是,虽然我严以律己,但对自己还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后来在1812年,当俄军给入侵的拿破仑军队以毁灭性打击时,库图佐夫看到一面被打坏的法国战旗上写着“奥斯特利茨战役胜利”的字样,便对身旁的军官说:

  “你们年轻,活得比我长久,将来能听到关于我们打仗的故事,经过眼前这一场战争之后,无论是获得一场胜利,还是遭到失败,都无损于我的名声。但是,请你们大家记住: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我是没有过失的。”

  后来,英国军事历史学家在评论奥斯特利茨战役时,说了一句话:

  “要指挥好一支军队,一个好的将军,胜过两个庸君。”这句话是再恰当不过了。

  同样,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伤亡的2.7万俄奥两国官兵,还有那数以万计的冒着枪林弹雨拼命厮杀的战士,对于联军的惨败是没有责任的。

  恩格斯在《奥斯特利茨》一文中写道:

  奥斯特利茨被公正地认为是拿破仑最伟大的胜利之一,它最为有力地证明了拿破仑的无与伦比的军事天才,因为,尽管指挥失误无疑是同盟国失败的首要原因,但是他用以发现同盟国过失的洞察力、等待过失形成的忍耐力、实施歼灭性打击的决断能力和迅速摆脱失败困境的应变能力——这一切是用任何赞美之词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奥斯特利茨是战史上的奇迹,只要还存在战争,它就不会被忘记。

  联军在奥斯特利茨的惨败标志着第三次反法同盟的瓦解和反对拿破仑法国斗争的结束。不出所料,奥地利停止了一切反抗,并于1805年12月14日在普雷斯堡与拿破仑签订了和约。

  1806年初,在缔结普雷斯堡和约后,俄国军队经匈牙利返回祖国。


  6. 签订蒂尔西特和约


  由于1805年作战的胜利,统治着奥地利的拿破仑政权更加巩固了。这时已有16个讲德语的国家陷入法国的从属国地位,拿破仑在那里胡作非为,这就迫使普鲁士于1806年秋季向法国宣战。英国和瑞典站在普鲁士一边,第四次反法同盟建立了,俄国也参加了这一同盟。

  由于普鲁士军队是按陈旧过时的腓特烈军事学说训练的,因而不是拿破仑的对手。1806年10月,在耶拿和奥厄施泰特两次交战中,普军惨败。法军占领了柏林,普鲁士王腓特烈·威廉三世逃到俄国去了。

  拿破仑认识到要想征服欧洲,必须首先征服俄国,于是派法军向俄国边境推进,1806—1807年战争爆发了。

  亚历山大一直在为俄军物色总司令,但他连库图佐夫的名字都不愿意听。俄军屡战屡败,形势迫切要求亚历山大把伟大统帅召回军队。但是,谁都可以任命,就是不任命他所痛恨的库图佐夫。他曾提名像塔季谢夫这样一些庸碌无能的将军;想写信聘用侨居在美国的法国将军;最后,他想起了居住在奥尔洛夫省的叶卡特琳娜女皇时代的老将军M·Φ·卡缅斯基。70岁的卡缅斯基已是老态龙钟,但这没有使沙皇感到难堪,有人替沙皇打圆场说,在完成举世闻名的意大利远征时,苏沃洛夫不也是这般年纪吗?

  卡缅斯基奉召来到彼得堡,他被赋予了很大的权力。告别仪式和祷告完毕,卡缅斯基启程上前线了,他许诺抓到拿破仑,并把他装在笼子里送到彼得堡来。

  这位老人舒舒服服地缓缓而行。在快到达部队驻地时,他换乘普通四轮马车,学着苏沃洛夫的样子,雄赳赳地急驰到司令部。在这之后,他就不再仿效苏沃洛夫了。库图佐夫这时在远方注视着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我对卡缅斯基的怪异举动并不感到惊讶。如果人们在给我的信中谈的是实情的话,这个疯子可要……”

  库图佐夫不幸言中了。卡缅斯基确已年迈昏庸。他到任后没几天,就举行了空前规模的大演习,做了许多糊涂事,以致拿破仑也平生第一次被弄得莫名其妙,十分惊慌,不知在这背后有什么名堂。

  卡缅斯基确实是糊涂了,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在普乌土斯克,他身穿皮袄,头缠破布,出现在部队面前,他向士兵宣布,到处都在叛变,他们已被出卖,作为总司令,他号召士兵们赶快逃回俄国,并说自己也要走了。士兵们都被他的言行弄糊涂了。而卡缅斯基竟真的丢下军队,自己跑了回去。他恳求沙皇允许他告老还乡以度残生。

  然而,亚历山大仍一意孤行,不肯召回库图佐夫。他命令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当了逃兵的布克斯格夫登将军和贝尼格森替代卡缅斯基指挥俄军。他们的行动由托尔斯泰将军负责协调,但是他们不听他的。

  尽管在指挥上不协调,但是由于有多赫图罗夫和巴格拉季昂这样优秀的指挥员,俄军在战斗中还是取得了一些胜利,然而,这些胜利都算在贝尼格森的账上,不久他就被任命为俄军总司令。

  贝尼格森是从汉诺威迁来的移民,曾同俄国打过仗,后来转而为俄国服务,但他曾写道,他“不愿加入俄国国籍,也没有义务保证这样做”。

  他是典型的雇佣兵和盗窃国库者,他导致了1806—1807年俄军的饥荒。

  贝尼格森伙同俄国军需官,通过克扣士兵口粮和行贿受贿大发横财。在他任内,俄国士兵经常因饥饿难忍而在田地里游荡,在那儿捡些没收净的土豆和蔬菜充饥。

  7万俄军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驻扎在普鲁士—埃劳附近,面对拿破仑的8万大军执行防御任务的。

  1807年1月27日晨,战场上下起了暴风雪,法军利用漫天大雪作掩护发起进攻。法军突然钻出雪幕,出现在俄军面前,但是,俄军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以致命的火力迎击敌人,奥热罗军几乎被全歼,法军只得急忙撤退。这时,俄军步兵转入反击,但由于贝尼格森未将预备队投入战斗而未能扩大战果。

  拿破仑派缪拉指挥全部骑兵反扑过来,猛攻俄军阵地中央,又命令达武军迂回俄军左翼。战斗到了紧要关头,大家在等待着贝尼格森的指示,但他却找普鲁士将军求援去了,不在战场上。后来由于巴格拉季昂率领他指挥的部队出击,才打退了法军的进攻。入夜,交战停止,法军撤离了。

  这场战斗,无论是俄国人还是法国人,都声称己方打胜了。但是,一般都认为这场交战的失败者是法国。

  后来,只是由于贝尼格森的严重错误,拿破仑才在6月14日弗里德兰交战中打败了俄军。贝尼格森使俄军背着阿勒河作战,而且阵地还被一条深沟一分为二,一看就知道那里根本不适宜扛防御战。贝尼格森的奇怪部署,继卡缅斯基的“大演习”之后,再一次把拿破仑搞糊涂了。对于他来说,贝尼格森选择的阵地是如此不可思议,以至于他满怀疑虑地说:

  “大概俄国人还在什么地方部署了预备队。”

  然而,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俄国军队啊。就这样,俄军被打败了,被赶过了涅曼河。

  1807年7月7日,俄国被迫与法国签订了蒂尔西特和约。

  根据和约,拿破仑得以在西欧自由活动;作为交换,拿破仑同意俄国占领芬兰,并允诺与俄国瓜分土耳其。但是允诺是允诺,不久,他就唆使土耳其反对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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