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尧和舜真的都是圣人吗(2)


 

当然,就整体而言,孔子对他的这两位上古“朋友”还是褒多于贬的——《论语》中提到尧五次,三次肯定,提到舜八次,六次肯定,肯定的内容包括大公无私、善学习、善用人、无为而治等。由于孔子的肯定,遂使尧舜在那些专念“歪”经的泥古者那里成了圣人的化身。

“尧至晚年德衰为舜所囚”

尽管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常奉尧、舜为楷模——至少口头上是如此,但尧和舜却谁都没有当过真正意义上的皇帝。这两位大名人只不过是氏族首领。

作为传说中的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首领,尧、舜两个人的“庐山真面目”究竟如何?

有一部比较权威的工具书在谈到“尧”时,有这样一段话:“一说尧到了晚年,德衰,为舜所囚,其位也为舜所夺。”

这段话虽短,但它至少包括两层含意:其—是说尧并非永远正确,其二是说舜继承尧位时使用了非正当(或曰不正当)的手法。一个“夺”字令人深思。

可惜的是,这个“一说”因受工具书体例的限制,有点语焉不详,而且,此部工具书又系现代人撰写,在“泥古”者和信古薄今者看来,没有多大的说服力,因而,也就只能是“一说”——一种说法而已!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历史的事实只能用历史的材料来澄清。

因为从汉武帝开始就“—尊儒术”,所以,要搞清尧、舜是不是圣人,只能到汉代以前去找根据。

不同的声音很快就找到了,它来自与儒、道、墨并称“显学”的法家。法家学派的代表人物韩非在其巨著《韩非子·外储说右下》中写道:“有人问儒家学者:‘当舜去感化民众的时候,尧在哪里呢?’那人回答说:‘尧在当天子。’既然是这样,孔子又把尧看做圣人是什么道理呢?圣人处在天子的位置上明了一切,就应使天下不再有坏人坏事。如果种田的、打鱼的不发生争吵,陶器质量做得不错,哪里又用得着舜去感化呢?舜去那些地方补救社会风气,那就说明尧有过失。赞扬舜的贤,就会否定尧能明察一切,称颂尧是圣人,就会否定舜的德化。这两种情况不能同时成立。”

韩非的这些话因其采用了现代人常使用的“矛盾律”,因而,是颇具说服力的。而且,韩非运用的又是儒家经典著作中常常出现(因而也往往被习焉不察)的史实——舜在尧当政时代替尧去补救社会风气。为了增强说服力,韩非接着讲了一个寓言故事。他说:“楚国有个卖盾牌和矛的人,他夸赞自己的盾牌说:‘我的盾非常坚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它刺穿。’又夸矛说:‘我的矛非常锐利,任何东西都可以刺穿!’有人问他,用你的矛刺你的盾,将会怎样呢?”

叙述完“矛盾”的故事之后,韩非接着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现在尧舜两人不可以同时称颂,其道理就如同矛与盾之不能同时存在—样。”

从韩非提供的史料及他所运用的推理来看,尧和舜的“圣人”身份,其真实性是很值得怀疑的。

崇拜尧舜,把他们抬高到“使天下化之”的地步,使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的无数中国人陷入了一个“误区”而最终不能自拔,这样做的结果,是使不满足于现实的人,尤其是儒家学派的知识分子们能有一个可以和现实进行精神对抗的“伊甸园”,但另一方面,也使得无数有志于变革现实的仁人志士要面对“崇古”的高墙壁垒,使得无数富有才情的骚人墨客把目光投回到洪荒时代,成为消极的浪漫主义者。

这些“消极浪漫主义者”带给中国的是什么呢?

生下来的倘不是圣贤、豪杰、天才,就不要生;写出来的倘不是不朽之作,就不要写;改革的事倘不是一下子就变成极乐世界,或者,至少能给我有更多的好处,就万万不要动!

鲁迅先生半个多世纪以前的这段“诛心之论”可谓入木三分。

纵观几千年的中华民族兴衰史,每个稍有头脑的人都会发现,日居月诸,时序虽然一天一天、—年一年地往前推移,但改革者却举步维艰,从商鞅到康有为,那些不安于现状的人所遇到的最大的精神障碍(或曰阻力)不是来自活生生的当世人,而是一些已经亡故了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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