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特·格拉斯:狗年月
 
 

第二十六个早班

 



  在二月四号前几天,在关键性的历史时刻会使这个世界成为问题之前,布劳克塞尔决定,在他的货物供应或者说群魔当中再增加一个目录号码。他想让人设计这个由阿姆泽尔建议的、燃烧着的鸟形永动机。这个世界的想像还不是那么丰富,所以人们——即使世界在几个早班之后会由于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而毁灭——不会垂头丧气地放弃最美好的一闪念。尤其是因为爱德华·阿姆泽尔在福尔歇尔特仓库后面的焚烧事件之后提供了一个淡然忍耐的范例,他跟大家一起扑灭火星飞溅时飞到福尔歇尔特仓库的火星。

  在公开焚烧阿姆泽尔的库存和最后一个稻草人模型之后,在那场大火之后几个星期——我们看到,这场大火在阿姆泽尔的头脑中点燃了各式各样的导火线,埋下了一个无法扑灭的火种——娘家姓蒂德的寡妇洛特兴·阿姆泽尔和尼克尔斯瓦尔德的磨坊主安东·马特恩收到了学生成绩欠佳的警告信。人们从这些信中得知,在某一天,某一时刻,校长巴特克博士在圣约翰实科中学校长室安排了一次商谈。

  寡妇阿姆泽尔和磨坊主马特恩乘同一趟轻便铁路的火车进城去。他们相对而坐,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在朗加尔特门,他们乘有轨电车一直坐到牛奶罐桥。因为他们到得早,所以还可以办一些商务上的事情。她必须先去哈恩一勒歇尔公司,然后去豪博尔德一劳泽尔公司。因为新风车的事情,他必须去位于仙鹤巷的普罗霍诺夫建筑公司。他们在长市场碰头,在施普林格喝了一小杯酒,然后——尽管他们完全可以步行——坐上一辆出租车,过早地到了屠户巷。

  为了准时会见,他们不得不在拉斯穆斯·巴特克博士的接待室等了十分钟,这位校长才穿着一双浅灰色鞋子,此外还穿着一身运动服,装腔作势和不戴眼镜地在接待室里露面。他用短胳膊上长着的小手请二位进他的办公室,当这些乡下人不敢坐安乐椅时,他便匆匆说道:“请别客气,有幸认识两个大有希望的学生家长,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三面是书,一面是窗。他的板烟散发出一股英国烟的味道。叔本华在书架之间大发雷霆,因为绿色毡子盖着的深红色办公桌上的玻璃杯、水壶和烟斗洗涤器使叔本华感到……气愤。在皮扶手软垫上放着四只不知所措的手。磨坊主马特恩对校长露出他的招风耳。在口若悬河的校长每讲完一句话之后,寡妇阿姆泽尔都点一下头。他们首先谈到乡下的经济状况,也就是必要的、由于有波兰的关税法而可以期待的市场调节和大河中小岛上干酪坊的问题。其次谈到大河中小岛,尤其是麦浪滚滚、一望无际、麦浪滚滚、随风起伏的麦地。谈到埃普麦种和越冬的西伯利亚麦种的优点,谈到防治麦仙翁——“不过这是一片辽阔富饶的土地,确实确实……”——紧接着,拉斯穆斯·巴特克博士谈到:两个尽管具有截然不同的天分但天资却如此聪颖的学生——甚至一切天分小爱德华都有——两个情同手足的学生——小马特恩保护他的朋友免遭同学们肯定并非恶意的愚弄时那情景是多么动人啊——总而言之,由于坐着令人讨厌的、尽管是非常有趣的轻便铁路火车长途跋涉,两个像爱德华·阿姆泽尔以及瓦尔特·马特恩这样值得热情支持的学生受到了妨碍,无法考验他们的全部能力。他这个学校校长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管理学校的老手。好多年来,他就在同乘车上学的学生们交往中开玩笑逗乐,对他们进行考验,因此他建议,两个孩子在暑假到来之前,总而言之,在下个星期一就转学。朗富尔的那所实科中学——它的校长是一位老朋友,已经知道了情况,而且完全同意——拥有一个免费的“寄宿学校”,坦率地讲,是拥有一个学生宿舍,相当一部分寄宿生,坦率地讲,学生宿舍的住户只缴适当的费用——学校从一笔慷慨的捐赠中获得了好处——就可以在那里住下来,吃饭睡觉。一句话,两个人在那里会受到很好的照料,他作为学校的校长,只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就这样,在下一个星期,爱德华·阿姆泽尔和瓦尔特·马特恩把圣约翰实科中学的绿色天鹅绒帽换成了这所中学的红帽子。他们和他们的箱子借助轻便铁路的火车离开了维斯瓦河河口,离开了河中小岛,离开了望不到尽头的堤坝、拿破仑的白杨树、熏鱼作坊、克里韦的渡船、固定在新的四脚支架上的新风车、草地与母牛之间的鳗鲡、父亲和母亲、可怜的洛尔兴、粗鲁的和文雅的门诺派教徒、福尔歇尔特、卡布龙、利克费特、莫姆贝尔、吕尔曼、卡尔威泽、奥尔舍夫斯基老师和马特恩祖母的鬼魂,因为人们忘了把尸水用十字交叉的方法洒在门坎上,所以她的鬼魂还在屋里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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