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养宗的诗
船舱洞房
闽东沿海,几乎所有的"连家船"都居住着一家三代。他们白天捕鱼劳作,入夜便一家大小挤在窄小的船舱共席同眠。那么,在儿子们的新婚之夜呢?......
要是能像鱼儿双双沉入水底就好了
但你别无选择
那就在爷爷奶奶当初成亲的舱里脱下吧
脱成美人鱼那样
酒喝过了,是时候了
这是多么神秘而诱人的捕获呵
遮上舱窗因为夜海的星空眼睛太多
而对并躺着身边的人却可以漠然
父母们还不是也当着他们父母脱过
弟妹们今后
也要在这艘船或那艘船
像你们今夜这样......
露出你礁盘般的男性来
露出你波浪般的女性来
带着海给你的粗犷野性
无拘地发出你对生命渴念的呼吸
所有正常的顾忌在这里都拉断了缆绳
有尴尬也不是从今夜开始
既然你们被鱼罐般塞在这舱内
可生命的渴念可以挤掉吗
传宗接代可以挤掉吗
岸上人们摇头就摇头去吧
没有更多的值得解释
也不习惯作什么太难的深思
你们只知道在这个新婚初夜
脱得像两条鱼和一家人挤一块
全家人默许
你们也愿意
看呵!多么神秘而生动呀
这艘船轻轻、轻轻地摇晃起来了
在这多眼睛的星空下
是海突然起风了吗
日 食
一
看见与虚空谁翻动了一次手掌
由光亮到光亮当中肯定留下了尘埃
仰望中有最高的病一个非常光洁的词
在书写中跌落我们被分开
看到一个身体一凹入不可靠和永恒中
最大的临时性使亲切变形
伟大的信任有了一份负担
一串链条生锈了谁背过身去
把限制和转折暴露出来一次转身
堆积了我们被再次编造的空寂
使黑暗有了坡度有点粗糙和笨重
一朵没有开好的玫瑰
长久的忙碌和力的运用都走到了
反面事实卡在当中一贯的表达
出现了皱折墨迹留下来
火焰整整错过了一个页码接下来
我们各自处理了一整天的灰暗
二
令人害怕的天文学家的精确计算
你看到一只鸟儿的黑色思想某天的
妥协和习惯性的来临和离去
而我的认识仅从一个词开始使血脉
温热加固想象力于是我同时
也拥有一个态度也能看到它
拒绝流动不断更迭匿藏自己的小脚
有时我把它写出它多么漆黑
证明它不稳定的内核可以逆转的
条件可以不承负任何责任地
走进另一间暗室好像那就是终结
只有服从才能顶住它一种更深的规范
从它开始消逝的时候开始
如果我的遭遇还有谁证实这是不是
同一颗太了是
以物质的开口和缄默持住自己的惯性
我们看到它的身子并不在同一架梯子上
它的行为有时候是伪造的在整体中
有切开的时候它悬在那里
含混自我组合保持言说的要素
我们只借到它一部分的力而它的热血
也会拐弯像这真实的睡眠从不与人交换
如果这就是一个词内在的真实谁看到了
它的自我移动和增多从一个反向
一下子游离了我们长年的仰望
三
这是一个人的一次反身带走
正面的火和反面的火一次暴力性分手
不顾留给事物的秩序自我建立的路标
将哑默与它的气息隔开使试图打开它的
钥匙全部变形或者遗忘
或者秘密地封锁了我们即将启开的嘴
这个人等于反身后打开了自己一次他有了
某种搬运行为有些刺目
他拦住了我们使集体的倾向
和个人的影子被多次翻动这一切好像是
不真实的但他暴露了自己的手
贞女的或者是野兽的一只非常光明的手
我知道这是永不能抵达的提问
黄金在偷偷奔跑以我们熟悉的步伐
走向自己的反面不是物质的在与不在
这是一次转身一次隔开
事物的裂隙在这时出现相当于病和病床
四
而隐藏不是本身的真实隐蔽是
给我们一天时间而这天有点虚无
我们有了集体的丧失太阳不在
肉眼中发亮的东西已不存在势力
我们有了两种对立谁给我们证实
这是今天的凸出还是昨天凹入
这天我们翻动书页像个隔世的遗老
只有乌鸦是真实的它的品类在增多
那么肯定是谁偷换了一次我们的身体
恍然之中它好像还在只是它深了
它持续的顺序被谁问住这个身体
好像根本没有昨天
是更大的变换制止了我们问题
终于有了一次堆积我们的身体由此多了重门
与黑夜无关阴影中还有另一层力
无论我们是不是自愿提醒自觉行动
五
这就是我们苦苦追踪的太阳一对
最光明的翅膀也有它的秘密飞行
这就是我们仰望中的病一个真理
转换着双面的面孔在紧要的时辰
把污垢留下来这就是依旧的物质
在绝对以外保留了阴影
为什么物质不能一直爬坡中途
又要拐弯拿走一部分像亏欠
被叩门被追问在辩解中
把自己的代价暴露出来当一次
例行的生活被隔开时光在我们手上
已经弯曲失火我们甚至看不到
它躲藏的方式但是我们被绊住
那信赖和崇敬以及通用的语义
这就是我们与太阳之间的距离
允许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它火焰的心脏
仍然对我们保持警惕
它的轨道永远不留擦痕但疼痛
没有放过我们它的太多的金子
烂在自己手上而我们的申辩
过于紧张甚至毫无信誉
六
只是我们还有邈远的服从还要借助它的光
继续提炼热血借用它眺望
从黎明开始去连接下一个黎明
我们还要维护它的公转和自转
接受它所允许的明媚遵守和讨教
一些生活方式动物和人
还需要它分开路径并被疏导并被纳入概念
它给我们界定了一切永远处在中心
但是公开它的缺陷多么早放弃又是谵妄
我只想说我进入阳光我也是病的一部分
我只在被铺展被一个力组合而谁
证实了我能完全介入的方式中间被什么
替代过或者从没有想起
为了不让手上的面包突然变成石头
我维护这光明的主我秘密地
克服了无数的危险在规范中
保持纯洁在终结的地方再次开始
好像我永远是崭新的其实那是一个使命
那是自我编造的哑默被暂时承认的含义
但是我今天看到了日食一个
致高的境界终于流出了泪水
谁对我说:"什么都要变黑!"
作者简介:汤养宗(1959—),福建人。著有诗集《水上吉普赛》、《黑得无比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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