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袭荆南万军震动 破山越诸蛮逞威



  上回说到张虎以美色诱南蛮起兵,又有胡昭新近投奔至此,在旁怂恿,孟获自是允诺,胡昭自此与张虎结为密友。于是蛮军十路进击,大军过处,寸草不生。关银屏正与张辽相拒,闻言心下颇为吃惊,忙发书请山越相助。山越大王得书,既率诸将并夫人起精兵五万,往零陵来拒诸蛮兵马。当下有乌戈国主兀突骨出阵,手执马叉,挥起风暴,身着藤甲,咆哮如雷。山越军尽皆失色。当下骁将鄂岚长出马,来战兀突骨,两将交马只三合,鄂岚长大败,山越大王大惊,便与夫人齐出,三将合战兀突骨,四骑马回旋砍杀多时,未分胜败。
  早有旗门下一员女将叫道:“乌戈国主暂回,看俺也来显显威风!”拍马闪出,背插飞刀共五口,手执长标有丈八,座下卷毛赤兔马,身掩西川赤锦袍,正与山越夫人一般模样,一样装束。夫人吃了一惊,呼道:“莫不是慕容妹子,如何投了南蛮?你武艺已经全复了么?”早有兀突骨把钢叉一搅,猛地里刺出,正中鄂岚长咽喉,众人失惊,兀突骨已拔出腰刀,砍下首级,啪的一声,鄂岚长尸首方才坠地。兀突骨已回过马来,避入阵中。
  那员女将赶来,喝道:“什么慕容,俺是祝融!”飞马上前,夫人接住,两员女将兵刃装束,相貌容颜,尽皆相同,齐在阵前交马盘旋,煞是好看,不觉四十余合,山越夫人暗想:“瞧她也擅使飞刀,我若不先下手时,恐为所算。”诈败而走,祝融不追,将长标一晃,藤甲兵杀上,上砍将,下斩马,山越军顿时大败,自相践踏。四面蛮兵齐到,合力剿杀,山越军溃不成军,一退百里。
  急报传到夷道大营,关银屏正在营中品茗,稍作歇息,忽闻此讯,啪的茶杯落地,沸水四溅。银屏哪顾得足上被烫,只与孙尚香道:“不意山越遇南蛮,竟是不堪一击!如今荆南危矣,如之奈何!”尚香道:“仁与郡主同往救之,蛮人鄙陋无知,必可破之!”银屏乃急与甘宁道:“此间大事,兴霸自主之!”甘宁领诺,银屏便与尚香分两万军来助山越大军。
  这时零陵已落诸蛮之手,众蛮王终日淫乐城中,并无人伦。银屏探得,心如火焚,当下会合山越败军,前来零陵城下搦战。但见得城头梆子响处,吊桥放下,一彪军马涌出,数百南蛮骑将摆开阵势,当中驰出一人: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缨络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穿鹰嘴抹绿靴,骑一匹卷毛赤兔马,悬两口松纹镶宝剑,正是一统南中,蛮王孟获,昂然观望,颇有自得之色。
  银屏隐于门旗之后观看良久,叹道:“只道蛮人只恃其勇,不知用智,今观蛮王阵势,颇得兵法之妙也,今日之危,如何解之?师伯已负重任于我,不得不尽心竭力相报。”遂遣尚香出阵稍行试探。尚香即提枪出阵,叫道:“蛮王麾下,谁来出战!”
  这边张虎在孟获身边轻声道:“此即叶飘零姘妇孙仁孙尚香也,大王观此女如何?”孟获眯细眼端详良久,道:“美则美哉,惜乎啊惜乎!”张虎道:“惜乎什么?”孟获道:“惜乎失之过刚,并无丝许女儿之气,比我祝融差远了!”张虎道:“久听大王多读汉书,果然如此。然而大王岂不知汉人俚语‘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乎?所谓阳刚,皆因身在战场也,吾愿擒来,献与大王,如何?”
  孟获摇头道:“今日方有佩服荆主之意,如此英烈之女,吾消受不起。汝若愿取,自往擒之。”身旁已有兀突骨焦躁道:“尚不迎战,叽叽咕咕作甚!大王,吾虽不与女子争斗,然而尔等不出,吾便勉为其难!”飞马便出,直取尚香。
  张虎大急,生恐尚香一败,银屏便要出阵,一时额角冒汗,四顾茫然。尚香与兀突骨战过十合,抵挡不住,回马便走。兀突骨笑道:“尔等女子也敢上场,祝融夫人岂是人人可作?”话音未落,忽然对阵门旗卷处,早有一将冲到近前,劲风起处,神鬼哭号,一柄大刀当头劈下。兀突骨大叫一声,急忙缩头,那刀从头顶掠过,大片枯发在空中飞舞,惊魂未定,举目望去,却见又是一员女将,朱颜凤目,巧鼻樱唇,甚是柔弱,然而瞧她手中那把大刀,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女将手中所执竟是汉人传说中的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竟是毫不费力。
  这边孟获已叫道:“刚柔并济,阴阳协调,胜我祝融多矣,天下竟有如此绝色女子,倘吾能得之,宁舍蛮地子民!”此言方出,张虎虎躯巨震,一颗心空荡荡的不知飘在何处,虎目望处,银屏容颜加倍娇艳,独立寒萧之中,娇躯微颤,更是楚楚可怜,当下心念电转,将手中之刀往蛮王马头一敲,赤兔马掉转身子,带着蛮王向后,张虎已乘势奔了出去。
  孟获身不由己退入城中,犹自叫道:“虎小子作甚!乌戈国主敌得过的!”张虎此时已到阵心,与兀突骨道:“吾自入南荒,未立寸功,还望国主休要相争。”兀突骨即退,张虎来到银屏身前,但见得俏眼如波,冷冷而视。张虎不觉虎躯再震,低声道:“银屏,你为了荆王天下,又何必如此南北奔忙?”
  银屏道:“南蛮入境,屠戮生灵,原是汝激起的?”张虎虎躯狂震道:“银屏,我已立下宏愿,今生今世,就算上天入地,也要你投奔魏国,与我共度此生。张虎一生说话,未有半句诳言!”银屏冷笑道:“吾虽女子,亦知忠义。汝不能投奔荆土,我自也不能降于曹魏。父亲既去,吾生为叶师伯之人,死为叶师伯之鬼。今日汝只为私情,引南蛮反汉,使百姓生民多遭蹂躏,得罪天下苍生,虽万死而莫赎也!”
  张虎虎躯猛震道:“银屏何出此言?我所作一切,只为能与银屏厮守一生。吾今生唯有此愿,一朝若遂,万死无悔,莫非银屏不愿乎?”银屏转过头去,轻转青龙刀,激起劲风,将眼角珠泪悄悄吹去,一面却仰天大笑,道:“吾以汝为天下英雄,不负汝父之志,今日方知不过小人也。你我之情,就此了决,从此以后,只为仇敌,休再多言!”撕下战袍一角,往张虎扔去,陡地里秋风吹起,那袍片顿时飞上九天。银屏道:“南蛮害我荆土之民,此仇不共戴天,银屏决无屈服之理,可尽管来战,银屏虽死,犹胜汝辈生也!”更不回头,圈马回阵,收军退去。
  张虎嘶声大叫,早有蛮王孟获问道:“此人便是关银屏乎?果然女中无双!吾誓得之!”当下往帐下巡视一番,指孟优道:“汝可往对面营中,与女将军道我思慕之情!”令携犀角象牙,明珠美玉,二十随从相送,前往荆营。
  这时银屏回到营中,与尚香道:“来日蛮军必到,吾等当虚扎营墙,多挖陷马坑,军士伏于左右,教山越诸军掩杀其后,蛮兵可破也。”言尚未已,早有小卒报道:“禀都督,南蛮使者求见。”银屏与尚香对望一眼,就教放入。
  孟优便入,道明孟获之意。孙尚香大怒道:“吾都督乃是金枝玉叶,岂肯嫁与蛮人?”孟优昂然道:“吾兄自知都督乃灵襄郡主,娇贵之身,然汉蛮皆人也,强分两族,是腐儒也。吾兄因阵上得识都督风采,心下仰慕,特来求亲,两国永结通世之好,岂不妙哉!”话音未落,左右诸将皆怒,欲斩孟优。
  银屏挥手喝止,令孟优暂到后营歇息。尚香道:“银屏吾妹,此为何意?莫不是真要嫁与蛮王!”银屏摇首,众将方才心安,但见都督脸色凝重,神情郁郁,冷若冰霜,皆不敢问。忽有探马飞速来报:“大都督,甘将军为张辽辱骂,恨怒出战,为伏兵所破,夷道已失,魏军逼近公安!”
  银屏无言,半晌方赏银牌令探马退下再探。方欲开言,又有报道:“曹操已出潼关,大军十万,直取淆关!”厄报连至,帐上诸将尽皆不发一声。良久,尚香方道:“淆关地险,尚无忧虑,吾等唯有放弃荆南,去保江陵、襄阳,静待大王回军。”银屏叹道:“吾已发告急书信,大王并无回应,想来亦无力分军。纵知吾等之厄,退兵来援,至少亦需数月方至。蛮王残暴,早将江南生灵屠戮至尽也!”
  诸将闻言,尽皆垂泪道:“都督勿惊,吾等誓保都督守住江陵,只待大王回军,尽灭蛮兵,为江南百姓雪恨!”银屏道:“以暴易暴,非为正道也。”陡然哭道:“大王!师伯,银屏身受重任,岂敢有负哉!”奔出中军帐上,冷风吹至,微夹零陵百姓啜泣之声。这正是:一朝反间为谁诉,徒使弱女日伤情。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