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簡文帝蕭綱《金錞賦(並序)》




  《金錞賦(並序)》

  舍弟西中郎致金錞一枚,周禮雲,鼓人掌六鼓四金,以節聲樂,以和軍旅,以金钅享和鼓,金鐲節鼓。注曰,錞,錞於也。圜如椎頭,大上小下,樂作,鳴之,與鼓相和,淮南雲,兩軍相當,鼓錞相望。若古之禮器,飾軍和樂者矣。吾奇而賦之,其詞曰。

  有錞於之麗器,實軍樂之兼珍。伊前古以為美,成名都之匠人。采赤鋈於蜀壘,求銅精於灌濱。若夫鼓以陽爐,營之陰炭。是鐫是刻,載輝載煥。笑烏獲之奮槌,逾嵇生之善鍛。實規形之可悅,以妙聲之遠聞。譬洪鍾之虎釰,學章鼎之龍文。至於иね先列,金石俱諧。八能效技,六變程才。觀雲龍之鬱鬱,望威鳳之徘徊。沛縣留三日之飲,平樂有十千之丕。揮秦箏之慷慨,代晉鼓之單哼。皆能協宮和徵,節往通來。宣奏有序,度曲可觀。鄙金鋪之非德,嗤商鞀之易殫。應南斗之鳴瑟,雜西漢之金丸。若夫伏波出討,貳師遠征。蒲昌對戰,孤竹臨兵。映似月之遙羽,飛如鳧之去旌。軍魚麗而齊上,陣龍膝而俱行。望烏雲之臨敵,聞條風之入營。壯士被犀,良馬絡鐵。野曠塵昏,星流電擊。日侵山而欲隱,霧陵空而不滅。望水色其如花,睹奔沙之似雪。鹹聽響而先登,普聞鳴而為節。當此時也。畫角恥吟,胡笳不思。刁鬥暫捐,金鉦虛置。何資和之不營,而吐聲之雄異?制六師之進旅,驚三軍之武志。嗟吾弟之博物,實愛奇之已深。識且鑒於鳴石,貺有逾於兼金。如陳器於柏寢,似出鼎於汾陰。豈寶之為貴,非瑚璉之可欽。昔武都之一扇,乃銘功以述心。矧元常之五熟,又刻篆以書音。況茲贈之為美,而古跡之可尋。聊染翰而操筆,終有愧於ギ琳。(《文苑英華》七十一)


  蕭綱(簡文帝)簡註:

  帝諱綱,字世纘,小字六通,武帝第三子,天監六年封晉安王,曆南兗州刺史、丹陽尹、荊州刺史、江州刺史,加侍中,普通中曆南徐州刺史、雍州刺史,中大通初徵為揚州刺史,三年五月立為皇太子。太清三年五月即位,明年改元大寶,在位二年,為侯景所廢,幽於永福省,遇弑。賊偽諡曰明皇帝,廟號高宗,明年,侯景伏誅,追諡日簡文皇帝,廟號太宗,有《毛詩十五國風義》二十卷,《長春義記》一百卷,《老子私記》十卷,《莊子講疏》二十卷,《談疏》六卷,《灶經》十四卷,集八十五卷。


  附錄:

  梁簡文帝蕭綱、元帝蕭繹,作為政治家,都失敗了,作為文學家,開創了影響很大而頗有爭議的新風氣。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文學觀念,有著十分引人注目的特點。

  蕭綱的文論,散見於各篇書信。總的特點,一是重視文學與個人生活體驗(而不是理念)的關係及抒情特徵,二是反對宗經復古,三是提倡雅俗結合。《答張纘謝示集書》說:
  綱少好文章,於今二十五載矣。竊嘗論之:日月參辰,火龍黼黻,尚且著于玄象,章乎人事,而況文辭可止,詠歌可輟乎?不為壯夫,揚雄實為小言破道;非謂君子,曹植亦小辯破言。論之科刑,罪在不赦。至如春庭落景,轉蕙成風;秋雨且睛,簷梧初下;浮雲在野,明月入樓;時命親賓,乍動嚴駕;車渠屢酌,鸚鵡驟傾;伊昔三邊,久留四戰;胡霧連天,征旗拂日;時聞塢笛,遙聽塞笳;或鄉思淒然,或雄心噴薄,是以沈吟短翰,補綴庸音,寓目寫心,因事而作。

  開頭一節,強調文學的價值,與《文心雕龍·原道》篇的開頭大意相同,但並不轉向宗經。繼而對揚雄、曹植菲薄文學的意見表示不滿。最後一段鋪張之文,與《詩品》論詩的緣起與抒情功能,只是辭面小異,意思全同。“寓目寫心,因事而作”,正是強調詩是生活感情的表現。《與湘東王書》說:
  比見京師文體,懦鈍殊常,競學浮疏,爭為閘緩。……
  若夫六典三禮,所施則有地;吉凶嘉賓,用之則有所。未聞吟詠情性,反擬《內則》之篇;操筆寫志,更摹《酒誥》之作;遲遲春日,翻學《歸藏》;湛湛江水,遂同《大傳》。吾既拙于為文,不敢輕有掎摭。但以當世之作,曆方古之才人,遠則揚、馬、曹、王,近則潘、陸、顏、謝,而觀其遣辭用心,了不相似。若以今文為是,則古文為非;若昔賢可稱,則今體宜棄;俱為盍各,則未之敢許。

  這封信理應視為南朝最重要的文論之一。作者明確提出,經典有經典的用途,同抒情的文學是兩囬事。文學作品去模仿非文學的儒家經典,既沒有必要,事實上也是做不到的。作者是否有意已不可知,但其立論與《文心雕龍·宗經》之針鋒相對,是顯而易見的。作者還指出,文學創作,歷代各異,不相蹈襲,不能以某一種固定的標準來言是非。最後“俱為盍各,則未之敢許”,是以自謙之辭,表示肯定的意見。即古人無非是各言其志,自成一家,則今人也不妨如此。這些話都說得很透徹,很有見地。其實,魏晉以來文學的主流,正是脫離經典的規範,不斷翻陳出新,只是沒有人公開提出這樣的理論觀點罷了。信的開頭,攻擊“京師文體”有浮疏闡緩之疾,後面又說謝靈運詩“時有不拘,是其糟粕”,學謝的人“不屆其精華,但得其冗長”,都是反對過於典雅深密的文風。這同反對宗經復古也是一致的。蕭綱詩或學民歌的俗豔流蕩,或為新體詩的輕快圓轉,所以在理論上,也反對過分雅化,要求雅俗結合。《勸醫文》更明確說:“或雅或俗,皆須寓目。”關於這一點,《南齊書·文學傳論》說得最詳細,《概說》中已經提及了。作者蕭子顯與蕭綱的關係很密切,詩風也相近。

  蕭繹的文學觀,主要反映在《金樓子·立言》中。他把“古人之學”分為“儒”與“文”二類,又把“今人之學”分為“儒”、“學”、“文”、“筆”四類。從儒與文區別來說,是要分開經學與廣義的文學;從文與筆的區別來說,是要分開實用文章與抒情詩文。這種細緻的區別,是前人未有的。既然把經學與文學分開來,他當然也不主張文學去宗經了。至於文筆的區分,蕭繹能夠在前人基礎上更進一步,從強烈的抒情特徵和聲音與辭采之美來確定“文”的概念,代表了南朝人對文學性質之認識的新水準,這在本編的《概說》中已經說明,這裏就不再重複了。

  蕭綱、蕭繹的文論雖不像《文心雕龍》、《詩品》那樣具有系統性,但他們在一些涉及文學根本性質的問題上,提出了非常重要的見解。如主張情感的解放(所謂“文章且須放蕩”),重視文學的特性和美質,反對經典的束縛,提倡新異的創造等等,都反映了魏晉以來“文學自覺”的進展。但長期以來,他們的觀點不但沒有受到重視,反而受到嚴厲的批評,這本身又是值得注意的現象。

  同為梁代的蕭子野,在其《雕蟲論》中表達了與蕭綱、蕭繹完全不同的文學思想。“雕蟲”的題名,就是取於揚雄《法言》中以經學觀點菲薄辭賦的話:“童子雕蟲篆刻,壯夫不為。”
  
  文章開宗明義:
  古者四始六藝,總而為詩,既形四方之風,且彰君子之志。勸美懲惡,王化本焉。後之作者,思存枝葉,繁華蘊藻,用以自通。若夫悱惻芳芬,楚騷為之祖,靡漫容與,相如扣其音。由是隨聲逐影之儔,棄指歸而無執。

  ……自是閭閻少年,貴游總角,罔不擯落六藝,吟詠情性。學者以博依為急務,謂章句為專魯。淫文破典,斐爾為功,無被於管弦,非止乎禮義。

  文章的大意,是以儒家的教化觀念為根本,認為自楚辭起,已是“思存枝葉”,對於這以後的文學,基本上都取否定態度。即使它對南朝文學的某些弊病,能提出切中的批評,但根本否認了不能為維護統治秩序發生直接作用的一切文學作品。這比劉勰的宗經,走得更遠了。

  另一方面,在北朝也有同樣情況。西魏時,宇文泰曾命文士蘇綽仿《尚書》體作《大誥》,以革除南方文學的“浮華”之弊。又據《北史·文苑傳》:“綽之建言,務存質樸,遂糠秕魏晉,憲章虞夏。”蕭子野與蘇綽的文學觀,關鍵實際不在於提倡樸素反對華麗(這屬於美學風格的問題),而是從根本上否認文學有存在的價值(他們推崇《詩經》,並不是把它看作文學作品),也否認有實用文章與文學作品的區別。這對於文學發展當然是極其不利的意見,對於後代也產生了不良影響。

  東晉簡文帝司馬昱,初封琅蚜王,後封會稽王。桓溫於公元三七一年十一月廢司馬奕後,於同月己酉日立他為帝,改年號為“咸安”。

  司馬昱繼位後,一切聽命於桓溫,形同傀儡。公园三七二年七月,司馬昱病危,宣佈立子昌明為太子,並在一天一夜之內,連發四道詔書,請以大司馬鎮姑孰(今安徽省當塗縣)的桓溫入京輔政。桓溫不理睬,司馬昱只好寫下遺詔,授權桓溫可以依據周公輔助成王的故例攝政;如果太子不值得輔助,可以取而代之,自行稱帝。郎中王坦之接到這詔書,極力勸諫,並當著司馬昱的面將詔書撕成碎片。司馬昱*地說:“天下本是取來之物,卿何必如此著急呢?”王坦之反駁說:“天下是宣帝、元帝的天下,陛下怎能私自授予他人!”司馬昱沉吟良久,無話可答,命令王坦之重新起草遺詔,改成:“家國大事都要一一稟告大司馬(桓溫),太子要象劉禪對待諸葛亮一樣,敬重桓溫。”

  第二天(己末日),司馬昱死于建康宮中。司馬昱死後的廟號為太宗,諡號為簡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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