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齊)·孔稚圭《答竟陵王啟(三首)》




  稚圭啟:民蚤奉明公提拂之仁,深蒙大慈弘引之訓。恩獎所驅,性命必盡。敢瀝肝髓,乞照神襟。民積世門業,依奉李老,以沖盡為心,以素退成行,跡蹈善萬之淵,神期至順之宅。民仰攀先軌,自絕秋塵,而宗心所向,猶未敢墜。至於大覺明教,般若正源,民生平所崇,初不違背。常推之於至理,理至則歸一,置之於極宗,宗極不容二。自仰稟明公之訓,憑接明公之風,導之以正乘,引之以通戒,使民六滯頓祛,五情方旭,囬心頂禮,合掌願持。民齊敬歸依,蚤自淨信,重律輕條,素已半合。所以未變衣缽,眷眷黃老者,實以門業有本,不忍一日頓棄,心世有源,不欲終朝悔遁。既以二道大同,本不敢惜心囬向,實顧言稱先業,直不忍棄門志耳。豈不思樂方廣,勤志一乘。況仰資明公齊禮道德,加須奉誦明公清信,至制淨住子序,萬門朗奧,億品宣玄,言雖願違,心不覺醉,更未測明公善誘之妙,一至如此。博約紛綸,精暉照出,欲罷尚其不能,欲背何以免向,而昔而前,民固不敏,而今而後,斯語請事。民之愚心,正執門範,情於釋老,非敢異同。始私追尋民門,昔嘗明一同之義,經以此訓張融,融乃著通源之論,其名少子,少子所明,會同道佛。融之此悟,出於民家,民家既爾,民複何礙。始乃遲遲執跡,今輒兼敬以心,一不空棄黃老,一則歸依正覺。不期一朝霍然大悟,悟之所導,舉自明公,不勝踴躍之至。謹啟。(《弘明集》十一)

  事以聞,複竊研道之異佛,止在論極,極未盡耳。道以論極,極在諸大;佛乃鄙此,不出三界。斯則精粗遠近,實有慚於大方矣。然尋道家此教,指設機權,其猶仲尼外典,極惟天地,蓋起百姓所見,二儀而已。教本因心,取會萬物,用其所見,順而尊之。當其尊地,俱窮妙物,故老子之橐龠,維摩之無我,合德天地。易家有太極,所以因物之崇天,仍崇之以極妙,而至極終有地,固淵於天表。老子亦雲;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已是道在天外,稍不以天為道也。何異佛家羅漢,亦指極四果,方至勝鬘,自知有餘地。道之崇天極,猶佛有羅漢。果佛竟不止於羅漢,道亦於天不息。甫通道之所道,定與佛道通源矣。民今心之所歸,輒歸明公。所一向道家戒善,故與佛家同耳,兩同之處,民不苟舍道法。道之所異,輒婉輒入公大乘。請於今日不敢復位異同矣。服膺之至,謹啟下誠。伏願采其末悔,亮其始位,退自悔始,自恭自懼。謹啟。(《弘明集》十一)

  十一月二十九日,州民禦史中丞孔稚圭啟,得示具懷,甚有欣然。理本無二,取捨多途,諍論云云,常所慨也。但在始通,道則宜然,教而學者則未可。君但廣尋諸經,不患淪滯其跡也。比面別一二。(《弘明集》十一)


  ◎孔稚珪簡介:

  孔稚珪,公元四四七年至公元五零一年,南朝齊駢文家。一作孔珪。字德璋。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劉宋時,曾任尚書殿中郎。齊武帝永明年間,任禦史中丞。齊明帝建武初年,上書建議北征。東昏侯永元元年(公元四九九年),遷太子詹事。死後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孔稚珪文享盛名,曾和江淹同在蕭道成幕中“對掌辭筆”。豫章王蕭嶷死後,他的兒子請沈約和孔稚珪寫作碑文,可見他在上層社會中的地位。史稱他“不樂世務,居宅盛營山水”,“門庭之內,草萊不剪”。但他對皇帝所不喜歡的人也從不稍假寬容,其彈章劾表,著稱一時。

  孔稚珪最著名的作品是駢文《北山移文》。文章借北山山靈的口吻,嘲諷了當時的名士周□故作高蹈而又醉心利祿。類似周□的情況,自兩晉以來比較普遍,因此此文筆鋒所指,並不限於周□個人。文章寫得尖刻潑辣,通過對山川草木擬人化的描寫,嘻笑調侃,因而歷來為人傳誦。他的詩作平庸,《樂府詩集》所收《白馬篇》中“白馬金具裝”一首還值得一讀。但《文苑英華》收錄此篇,署為隋煬帝作。從詩篇聲律的和諧和寫作技巧的成熟來看,恐以作隋煬帝為是。據《隋書·經籍志》,孔稚□有集十卷,現僅存文十多篇,詩三、四首,明代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輯有《孔詹事集》一卷。明代文徵明書《北山移文》(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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