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回 传授天庭御厨技艺




  从天上到人间,丁香仙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当年的"火头军"后来的灶王爷。而身为宋无忌,王章郎也好,改名为张郎也罢的火头军总是负于丁香仙子,直到最后才良心发现,灶王爷一心向男人们传授天庭御厨技灶王爷在发觉自己配不上百花圣母的同时,更觉得打一辈子光棍肯定不是滋味儿。他心里明白,自己出任灶君之后名声虽然一直不好,但如果不追求百花圣母,想随便找个老婆还是不难办到的。因为灶君无论真假也是位太子,无论大小也是个仙官。

  只是,灶王爷对于已经当上了百花圣母的丁香仙子早已意切情真。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已经为她死过两次了,只要能同她配长久夫妻,纵然再死第三次也心甘情愿。因此,他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决不再找别的女人。

  灶王爷的这种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味得到,更不是无病者发出的虚假呻吟,而是经历过切肤之痛者的沉重呼号。他曾不只一次地反问过自己:为什么我无论干什么除了失败还是失败?而她无论作为丁香仙子,还是作为灶王奶奶,是为人还是为神,都能获得成功?如果说在天河岸边打赌时的胜利,是因为她占有才华横溢的优势,那么在以开荒种地的劳作方式发家致富时,与我这位男子汉相比,她应当毫无优势可言,但胜利照样属于她。

  郭丁香出任灶王奶奶和被迫再次返回百花园,并作为百花仙子中的一员时,其情形与结局就更是火烧竹子节节爆,脚踏楼梯步步高;既受到平民百姓爱戴,又得到顶头上司的赞许。用现代的话来说,既得到了人民群众的拥护,又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好评。

  而灶王爷自己则正好相反--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她丁香仙子做反衬:打赌失败是为了反衬她的学识渊博,好吃懒做、怕苦怕累是为了反衬她的勤劳勇敢、吃苦耐劳。当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并落了个人财两空的可耻下场时,她不仅因祸得福地成了东厨酒家的大老板,而且亲手将一个以打鱼为生的赤脚娃娃,培养成了被凡夫俗子们视为"文曲星"转世的文科状元。作为灶神则更邪门--她一个妇道人家形只影单,既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来,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同的才能。她就那么不哼不哈小打小闹的干着,居然有那么多人拥戴她,甚至在她作为孤魂野鬼时,凡夫俗子中的善男信女们便对她敬若神灵了。

  相反,我一开始就是名正言顺的灶王爷,又有5个儿子和数以万计的蟑螂分在暗中帮忙,反而弄得既不得公喜又不得婆爱。我承认自己做过几件不太光彩的事儿,但已经改了。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老百姓们至今仍然不肯谅解。关于这一点,表现得最明显的莫过于在敬灶王奶奶和灶王爷时的两种,不同的态度上。

  郭丁香出任灶神时,人们不仅无一例外的尊她为灶王奶奶,无一例外地敬奉其画像。区别仅在于有的是用木头雕的、有的是用红纸画的。无一例外的在其画像两侧贴一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对联。无一例外的将其供在灶台上。不要说每日三餐供奉饭菜,就是看着他们炒菜做饭、蒸馍、煮饺子、下面条、烙饼......也够其受用的。

  自从我出任灶神之后,虽然也有不少人贴我的画像,但大都不是一张一张地画出来的,而是刻一个木模子,像过年时印年糕的模子似的,一批一批地印出来的。

  印年糕时是往凹进去的模子里填糯米粉子,填满之后用个木榔头使劲拍打,拍打紧了往外一倒就成啦。印我灶王爷的画像时,则是先向那个凸出的模子上涂些墨汁,再将红纸放上去,在其背面用毛刷子来回擦几下之后,再揭下来便成与运气或命运之义,来喻意灶王爷能像"挑柴童子"似的为供奉者挑来财富,像"运水郎君"那样为信徒们带来好运气、好命运。

  只有灶王爷自己心里明白,这副对联在于以"歌功颂德"的形式,斥责灶王爷无能--只配给灶王奶奶挑柴担水,根本没有资格出任灶神,也没有能力充当灶神。

  此类事实对于灶王爷,尤其是对于早已下决心要改邪归正的灶王爷而言,也许太残酷了,但这些民风、民俗不仅毫无保留地反映了民情、民意,也使灶王爷看到自己的不得民心,看到了自己与"灶王奶奶"的差距。

  有趣的是灶王爷在看到这差距之后,不仅没有失去破镜重圆、再结百年之好的信心和勇气,反倒更进一步明确了日后的努力方向--步灶王奶奶之后尘。

  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比较和深思熟虑之后,灶王爷认为郭丁香从上界仙子到凡夫俗子,从灶王奶奶到百花圣母,之所以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并越走越辉煌,越走越令人神往,其成功的经验也许很多,但最主要的却是,做人时首先必须具备的责任感和创业精神,而不仅仅是如何使自己的日子过得更火红更有滋味。为神为仙时,首先需要的则是"为神一任造福一方"的事业心,而不能只惦记着自己的香火兴盛与否、供品的优劣多寡或神权神威显著与否。

  他自己与百花圣母为人、为神的实践已经不止一次地证明,人生在世如果只有享受欲而无责任感和创业精神,那"享受"二字便只能是望梅止渴。退一步而言,即使那享受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年长日久之后,那"享受"也会因"久居花圃不闻其香"之故而变得无滋无味,甚至视享受为受罪--因为享受同幸福一样既不能用秤称,又不能用尺量,全然是出自自己内心的一种感觉。

  勤奋者视劳动成果为享乐,甚至视劳动本身为享受;懒惰者视休闲为享受,甚至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享受;以创造为乐者视付出为享受,以享受为乐者则以索取为享受。贪得无厌者并不能将拥有较多的物质财富或掌握了较大的权力视为一种享受,反倒因欲壑难填而终日愁眉不展,因深深地陷入了名利的泥潭不能自拔而苦不堪言,所谓幸福感与享受感也就无从谈起了。

  知足常乐者正好相反。纵然他们的金钱与权力均不及贪得无厌者,却由于他们不贪而且知足,因而也就能理所当然地会享受到更多的幸福。

  失败的教训是最宝贵的经验。有了成功与失败的双重经验教训和意欲同郭丁香破镜重圆的强烈意愿之后,灶王爷的精神面貌立即发生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再贪图猪头、黄羊、鸡鸭鱼肉之类的供品,仅仅把它们当作每日三餐必不可少的饮食,看成信徒们、施主们对他的一份盛情、一份敬意。

  他再也没有将那些供物祭品视为一种享受,并从内心深处认识到无论供物祭品有多香、多美都不值得去享受--惟有供奉者的那份盛情,祭拜者的那份虔诚的敬意才值得享受。这种由向往物质享受到向往精神享受的突变,实在是灶王爷精神境界一次升华。

  这种精神境界上的突变,不仅仅标志着灶王爷在精神追求上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弯,也使灶王爷在事业上有了新的追求。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是将充当灶王爷作为一种职业,一种谋生的职业、混饭吃的职业在敷衍了事的话,那么从此以后,他已经将充当乃至当好灶神作为一项事业,一项造福于凡夫俗子、造富于干家万户的事亚去认真实施了。

  刚开始,他以郭丁香为榜样,以"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吉祥"为原则,将能够为老百姓作点好事作为自己最大的精神享受。因此,民间在流传着许多揭露、鞭挞灶王爷的故事的同时,也流传着不少灶王爷为老百姓办好事的有关传说。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当首推关于"腊八粥"的来历一说。围绕"腊八粥"来历的"注释性"民间传说不少于10种,但真正与灶王爷有直接关系,为灶王爷歌功颂德的,只有一个流传于湖北、湖南、四川等地的"为啥要吃腊八粥'"的故事。

  相传,凡间因为人多,五谷杂粮的产量又不高,所以百姓经常吃不饱肚子。灶王爷见凡人一年到头都没有闲着,却过着饱一餐饿一餐或糠菜半年粮的日子。同凡人相比,神仙们要轻闲得多,快活得多,却从来不愁吃穿。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尽管暂时找不出原因来,但灶王爷却一方面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方面年年都上天去要些金银财宝来接济穷人。玉皇大帝见他每年上天不是为凡人要钱就是为凡人要物,便没好气地说:"娘家的猪油罐儿也有刮空的时候。你老是上天来要这要那,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灶王爷说:"父王言之有理,不过在儿臣未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总不能看着凡间百姓忍饥挨饿吧?"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仍然找不到解决办法,明年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了。"玉皇大帝说。

  灶王爷虽然没有吭声,却也觉得老天爷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解决凡人的吃饭问题呢?他束手无策,只好去找百花圣母求救。在去百花园途中,灶王爷无意中发现一棵仙稻,不由得心中暗喜。

  凡间的稻谷是种一棵长一棵,种十棵长五双,且每棵只结一个二三寸长的稻穗。而仙稻却种一棵发九棵,每棵都有九个稻穗,每个稻穗又都是从根部到顶端都结满了谷粒,其穗长足有3尺。一穗仙稻的长度和谷粒的数量至少顶凡稻的九穗。

  灶王爷算了一笔帐,一棵发九棵,一棵生九穗,九九八十一。再将八十一扩大九倍,一九得九,八九七十二。种一棵仙稻的产量至少等于种729棵凡间稻谷。换句话说,种仙稻同种凡稻相比,一年的产量比过去700年产量的总和还要多。这样一来,岂不就再不必担心凡人饿肚皮了么?

  从那以后,灶王爷每年都上天去找玉皇大帝要仙种。他把要来的稻种分给住在水源充足地区的凡人,把要来的麦种、小米种子分给种旱地的凡人,把高粱、玉米种子分给住在山区的人们。时间不长,凡间百姓便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了。

  当绝大部分凡人解决温饱问题之后,灶王爷除了继续向天帝要麻种、棉种、豆种之外,每年上天仍然要为那些因遇灾难或因缺少劳力而受穷受苦的人们讨钱讨物,为他们解决燃眉之急。

  人心都是肉长的,灶王爷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对灶王爷更好。有个名叫袁三英的老先生,于1920年前后在河南搜集到一则《祭灶歌》及其仪式,整理后发表在1929年8月出版的《民俗》杂志第74期上。这首《祭灶歌》及其风俗、仪式,说的是每年旧历十二月二十三日之夜当地人都要举行"祭灶"仪式。届时要放18个烧饼、一盘水,再在水里放些马吃的草、料及五种谷米,外带两棵葱、一块灶糖。祭灶仪式开始后,负责主祭的男人首先将《祭灶歌》念上三遍:

  一碗凉水两棵葱,送我灶爷上天宫。你爷对给他爷说,就说我家甚是穷。多带皇粮少带灾,再带财宝下界来。多带跑马射箭,少带穿针搭线。

  念完之后,再将那盅放有草、料、五谷的水泼在门外,赐给送灶君上天的"灶马"(既蟑螂),让它吃饱、喝好之后好有,足够的力气送灶王爷重返天宫。另于正月初一之夜,在门前的树上或三四丈高的竹杆上挂上"天灯",为下界降吉神的灶王爷照路,以免将金银或好运送错了门户。

  这里的所谓"多带跑马射箭",是取射箭者必须"有的放矢"之意。说白了就是求灶王爷有的放矢地为凡夫俗子们解决点实际困难,不要仅仅把"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挂在嘴上,而不解决实际问题。

  这里的"少带穿针搭线"则与第五句"多带皇粮少带灾"的表意基本相同。

  第五句指的是"天灾",最后一句指的是"人祸"。也可以说,人们将灶王爷之类的善神比作"针",将三尸神之类的恶神比作"线",奉劝灶君下凡时再也不要像先前那样,在"穿针"之际"搭线"般的带个恶神下凡来。上述仪式既可以看出凡人对灶王爷的尊敬比过去强多了,也可以看出心有余悸的凡夫俗子们,对于改邪归正之后的灶王爷是既感激又不大放心,在规劝的同时又寄以厚望--点"天灯"便是这厚望的外在表现。

  不过,写到这里,关于"为啥要吃'腊八粥'"的故事只交待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说的是:玉皇大帝见灶王爷带下去那么多上界仙种之后,仍然年年上天叫穷、叫难,讨这要那,便怀疑他在装穷叫苦。

  为了检验一下是真是假,玉皇大帝决定亲自察看一下,看凡间百姓是不是像灶王爷说的那样,至今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

  一天正午时分,玉皇大帝仅仅带上几个随行侍卫,并让雷公电母在前面鸣锣开道,大摇大摆地来到南天门外。他想用这种突然袭击的办法,亲眼看看老百姓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

  灶王爷正在帮一户人家烧火做饭,突然听到天上雷鸣电闪,却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知道事出有因,便准备出门察看。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见半空中,"剌啦啦"突然下来一道闪电。直接进厨房。"啊,情况不妙!"。

  灶王爷惊魂未定,却发现灶墙上出现了"天帝出巡,察看吃穿"八个金字,且一闪即逝。

  "原来如此。"灶王爷一看那字便知道是电母在用闪电的方式给他通风报信。他立即与这家主人一起动手把各种剩饭倒在一起,加几瓢水搅成一大锅稀饭。灶王爷自己变成了破衣烂衫的干瘦老头,首先盛了一大碗到门外去蹲在地上吃。临出门之前还嘱咐这家主人,赶紧每人找一件破旧衣服穿上,各盛一碗稀饭到门外去吃。

  玉皇大帝来到南天门外往下一望,看见一个干瘦老头子领着祖孙三代蹲在门外喝那种稀溜溜的粥,既没有白面馍也没有菜,连个可以坐的桌椅板凳都没有。再看衣服,从老头子到孙儿、孙女都穿得十分破旧,便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凡间的生活的确十分清苦。"

  玉皇大帝不再怀疑灶王爷说假话或装穷叫苦了。从那以后。凡是灶王爷为凡间百姓要什么,玉皇大帝都尽可能地满足其要求。凡人的日子也就越过越火红了。

  因为灶王爷吃稀饭那天是农历腊月初八,人们为了记住这个日子,便于每年的腊月初八,用五谷杂粮掺合在一起熬粥吃,并美其名日"腊八粥"。相信吃了腊八粥不惹灾祸,会带来好富气。灶王爷做的好事越多,老百姓祭灶的仪式也就越隆重。据1922年出版的《华全国风俗志》记载,当时的河南眦源县(今河南唐河县)的祭灶仪式就比先前的仪式隆重多了。

  此源人祭灶时用红香五根、黄表纸三张、小蜡烛一对,名为"灶火烧"的烧饼二块,名为"灶糖"的麦芽糖一块,称之为"灶马童"的雄鸡一只。以上六种算是送给灶神的祭品。其中香、烛、黄表纸等物是用以渲染气氛的,也可算是送给灶王爷的精神祭品。而为灶神准备的物资祭品不仅只有灶火烧和灶糖两种,而且是最不值钱的两种--烧饼两块、麦芽糖一块绝对不及一对红蜡烛值钱。

  如果说这种精神祭品重于物资祭品的祭灶仪式,标志着老百姓已经自行纠正了"灶王爷好吃、好喝"。的成见,那么其余的祭品以及祭灶仪式的具体实施过程,则充分体现了,老百姓对灶王爷从敬畏到敬重,由敬重到关怀、关心乃至关注的全过程。

  先前送灶王爷上天时既不点烛又不进香,虽然准备了"灶马"饮用的一盅水和部份草料,却没有为其备马,而是让蟑螂们代劳,且祭灶过程更是畏惧多于虔诚。最要紧的是绝大部分信徒都是在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心境下完成仪式的。而吃"腊八粥"之后则恰恰相反。

  --不仅增加了香、烛、黄表等精神祭品,而且为送灶王爷上天、接灶王爷返回人间各准备了一匹"灶马"。更难得的是,细心的人们考虑到灶王爷的安全,还特意派了一位"灶马童"也就是雄鸡,专门为其牵马,兼喂马料。所备马料与先前大同小异:"芊草节少许、杂粮五种、清水一盅供灶马享用。"

  除此之外,还预备了新灶神画像一张,用黄表纸剪成或撕成的马两张。祭灶仪式开始后,首先将旧灶神从灶墙上"请"下来,再将新灶神贴上去--俗称为灶王爷"换新衣"。换完新衣之后,又将其中一张黄绝马贴在新灶神的额头上,意为迎接灶王爷返回人间之马。在除夕之夜、正月初一天亮之前将其焚化--也就是派它上天去接灶王爷回来。

  另一张黄纸马则于祭灶仪式开始后同旧的灶神画像一并焚化,权作送灶王爷升天之马。烧完纸马后便开始祭拜。主祭人必须是一家之长,祭拜时身后跪一幼童--儿子或孙子均可。幼童双手抱着那只充当"灶马童"的雄鸡。

  主祭人首先向旧神像叩3个响头,并念一遍《祭灶歌》权作祝词。念完之后从幼儿手里接过雄鸡,一手抓住雄鸡之腿,一手握着雄鸡之颈,将鸡头向草料堆里推送三次。然后将握鸡颈的手松开,把草料堆前的那盅水端起来往鸡头上一倒。雄鸡突然遭此"倾盆大雨"的袭击之后,少不了一惊一乍,又叫唤又拍打翅膀又摆头--只要它一惊一乍,就算灶王爷领受了这位"灶马童",也象征着祭灶仪式的圆满结束。除夕之夜,初一天亮之前的焚化纸马和点"天灯",则既可视之为祭灶仪式的余兴,也可视之为另一项仪式--迎接灶神返回人间。祭灶仪式结束后便开始用晚餐。除了食用祭灶时的灶火烧之外,还有一样必不可少的食品--豆腐汤。因为当年灶王奶奶曾经亲手为凡人打过豆腐,所以吃豆腐汤与其说是为了祭祀灶王爷,不如说是为了纪念灶王奶奶。人们不忍勾起灶王爷心中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因而要在祭灶仪式结束,也就是等灶王爷上天之后才喝豆腐汤。灶王爷并不因为人们对自己消除了成见、改变了态度而沾沾自喜,反倒经常检讨自己的不足,总觉得自己没有像郭丁香向家庭主妇们传授烹饪技艺那样,为凡间百姓作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尤其是自己作为男性灶神,每次祭灶时又都由男人主祭,而实际上围着锅台转的全都是女人,自己的灶神之职同样是从女人手里得来的。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灶王爷决定发挥自己曾经在天帝御厨内做过"火头军"及御菜鉴赏家的一技之长,向有意充当厨师的男人们传授御食技艺。"名师出高徒"。由于灶王爷向男人们传授的大都是些天庭御菜的制作工艺,因此,男性厨师的手艺不仅大都高于家庭主妇,而且大凡饭庄、酒楼的主勺者几乎是清一色的男人。而皇帝的御厨内就更是男人的世界了。从那以后,不仅普天下的厨师们都敬灶王爷为本行业的祖师爷,而且大都为他立了神位,每逢初一、十五便为其进香上供。

  其神位大都以红添木板制成,并饰以花纹。简单的仅写"司命神位"四个字,复杂的则写上灶王爷在道教诸神中的全称--"九天东厨司命张公定福府君之神位"(见附图之二)。当灶神当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尽心竭力、卓有成效了。有趣的是灶王爷在事业有成之际,又有点想入非非--做破境重圆之梦了。

  灶王爷感到奇怪的是,当他利用过年期间返回天宫述职之机去找丁香仙子时,不仅每次都是由兰花仙子告诉他"百花圣母刚走不久",且每次都说百花圣母"大约正月初三回来"。连续3年说"刚走不久"之后,灶王爷也多了个心眼儿--他先是若无其事地佯装离去,在外面蹦哒一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原路返回,悄悄的藏匿在离百花圣母住所不远的花丛中,静观事态发展。

  果然,时间不长,有意回避出去的百花圣母便收到了可以返回的安全讯号,并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你为什么故意躲着我?"灶王爷尾随其后追问道。

  百花圣母刚进门,冷不丁听到一声喝问,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啊!原来是你呀?"她转过身来说,"你我缘份已尽,躲与不躲都不可能重修于好。我是怕你伤心才有意避而不见的"。

  灶王爷不信。他说所谓缘份是对凡夫俗子们而言的;对于神仙只有天命、天数或定数,根本不存在缘份之说。

  百花圣母说,据我所知,所谓天命便是天帝的命令,所谓天数或定数便是老天爷给神仙们规定的期限、分寸。听王母娘娘说,老白猿帮你娶我为妻是天意也是定数。尽管我当时无论哪个方面的条件都比你好,却非嫁给你不可,这就叫天意或天命。但自从你动了休妻再娶的念头之后,你我之间便再无夫妻之缘了。这就是定数。

  灶王爷不肯善罢甘休,便去问玉皇大帝。因为他记得非常清楚;他与郭丁香从成亲到离异刚好5年。而实际在一起过夫妻生活却不足一年。如果那5年是老天爷定下的t·定数"我就可以要求老天爷再加4年,让我与郭丁香过满5年真正的夫妻生活。

  不料当他问及他同郭丁香的那段姻缘是天命还是缘份时,玉皇大帝却说是天命也是缘份;在上界是天命,在凡间则称之为缘份。

  "那我与她之间的那段姻缘有无定数呢?"灶王爷不敢多话,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当玉皇大帝回答说"有,当然有"时,灶王爷心里非常高兴,并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只要老天爷说出具体年限,我便立即要求弥补差额。一旦老天爷点头认可,何愁百花圣母不遵天命?

  "但不知父王为儿臣与郭丁香的那段姻缘定了多长时间?""时限可长可短,长则百年千载,乃至更长......"

  "谢父王!"没等玉皇大帝把话说完,灶王爷便高兴得叩头谢恩了。

  玉皇大帝也没理睬他,继续说:"......短则一年半载、十天半月亦无不可。"

  "为什么?"

  "什么也不为,就因为你们之间的定数是只同艰苦,不共享乐"。

  一印一大批,少则几十张,多则几百张甚至几千张。这哪里是在给神仙画像,分明是在应付差事,是在敷衍了事--毫无敬畏、虔诚可言。

  更要命的是,那些印制者既不是善男信女,亦非专业作坊的印刷师,而是邋邋遢遢的叫化子。其目的也不是出于对我这位灶王爷的敬重,而是旨在用它们作为乞讨的由头,用其兑换些食品或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一张画像多则换三五个馒头、米粑或一两个铜板,少则换一把米、一把面甚至一碗剩饭残汤。

  如果说自己的画像那么不值钱,仅仅使灶王爷感到很伤感、很无奈的话,那么人们为其画像编撰的对联则让他既无地自容,又哭笑不得。

  对联有讽刺性的,也有揭老底式的。讽刺性的有"黄羊能致富,青钱可通神"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讽刺灶王爷当年因为贪吃了阴子方家的一头黄羊,而不得不保佑阴家祖孙三代人荣华富贵的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

  揭老底式的对联虽然不少,但揭露得既彻底又能让人产生诸多联想者,则莫过于那副"张家相公么?李氏夫人乎?"或"张家相公!李氏夫人?"等。它们让人很自然地联想起灶王爷先是以怨报德,休了劳苦功高的结发妻子郭丁香,而娶年轻美貌的李妙香为妻,并落了个熏瞎了眼睛、乞讨为生的可悲下场;后是为了攀附权贵认玉皇大帝为父,而不惜改名换姓--去掉王姓后又改"章郎"为"张郎"等重大丑闻。不过最高明的还是那些一语双关式的对联。例如,有人在灶王爷画像前贴一副"挑柴童子,运水郎君"的八字对联。局外人大都认为这副对联是借"柴"与"财"之音,借运水"一句话说人笑,一句话说人跳"。灶王爷此刻对此领会得最深刻。他心里明白,这一可松可紧、可长可短的"定数"在宣告了他与郭丁香那段婚期的合理性的同时,也宣告了他与百花圣母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重归于好的希望了。

  因为百花圣母的性格决定了她永远是一位称职的神仙,决定了她只会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一步一个新台阶地向上攀登。即便会遇到某些挫折,也是极其短暂的。更何况,在灶王爷与百花圣母之间,肯定是出现一荣俱荣的可能性极大,一荣一损的可能性也有,但一损俱损的可能性则几乎等于零。

  为人也好,为神也罢,有许多事情原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连玉皇大帝都说我与她之间不能重归于好已成定数,也只好不再作非份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