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爱情贩子的故事
沈亚
第一章有一个地方,那里的男人个个英俊潇酒,风流倜傥,所有你渴望的温柔都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
有一个地方,那里的男人个个精通爱情,风度翩翩,所有你渴望的轻怜蜜意,恣意狂情,他们都会一一为你倾尽——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他们总是呢哝沙哑地问:你寂寞吗?
如果你有一颗急需抚慰的寂寞芳心,却又找不到一个温暖的胸膛,那么你可以在他们身上得到暂时的,任何形式的安慰。
当然,前提乃是你得有足够的钱。
明白吗?他们是一群将爱情、肉体论斤计两贩卖的男人。
他们说上帝用男人的肋骨创造了女人,男人们终旧一生在爱情的战场上追逐争夺自己失去的,或特别迷人的肋骨。
而他们?哈!
那略带着嘲讽的声音冷冷的说:他们的责任是安慰那些不属于任何一个胸膛或不满于自己所属胸膛的女人。
他们说:上帝贩卖真理,代价是你虔诚的信仰。
他们贩卖爱情,代价是你荷包里的钱。
他们都是男人。
这是一个关于三个爱情贩子的故事。
林森路上一栋灰色的大楼,在大台北市里类似的大楼不下数百栋,它一点也不特别,任何时候,任何人经过都不会多看它一眼。
最安全,最不显眼的地方,通常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当然,这得视你对“危险”的定义而定。
十二层楼高的大楼年代并不久远,至少看守它的大楼管理员年纪一定比它更为苍迈!
他很老了,老得看不出年纪,坐在小小堆满杂物信件的柜台后面,彷佛已有千年,他总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躲在报纸后面的跟永远是半睁半闭的。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在乎他在想什么,他存在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上的意义。
很久了,他那半睁半闭的眼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无视于大楼中进进出出光鲜亮丽的男女,从来不盘问,也从来不说话,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根本没人记得他的存在。
深夜十一点,大台北的夜生活正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候,这栋大楼冷冷清清的,和一般安静的住宅大楼没什么两样,管理员的眼睛仍一如往昔地盯着那张报纸,令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还清醒着?至少在她走进大楼,站在他面前等电梯时,他仍是连眉也不抬。
他连眉也不抬地看着她走进电梯,按下按键。
他连眉也不抬地看着电梯直升十二楼。
大楼的楼层板上十二楼的地方有块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招牌:芳心钢琴酒吧。
一名贵妇在深夜十一点走进了芳心钢琴酒吧。
芳心钢琴酒吧的门口有个小小的喷水池,池中喷水的不是天使,不是美人鱼,而是个裸男,一个裸男喷水池在芳心钢琴酒吧的门口,屹立不摇。呵!
酒吧的门是钢门,电动钢门,自然是人力打不开的那种,她站在门口,冷冷地朝着上方隐藏的摄影机望了一眼,门立刻无声无息的滑开。
“欢迎光临,林夫人,晚安!”一个清秀,笑容可掬的男侍站在门口迎接她,顺手接过她的银狐披肩。
她淡淡地点点头。“请将我开的酒送过来。”然后塞给他一张千元大钞。
男侍者微笑着颔首。“知道了,包厢已经整理好,请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彷佛早巳习惯似的穿过舞池中拥抱跳舞的男女,笔直走向她所属的包厢。
酒吧中灯光昏暗,音乐柔和,小小的舞池中只有二对男女若有似无地跳着舞,近八十坪的空间全隔成小包厢,气氛有些冷清,或许是因为隔音效果很好,即使有人吵翻了天也听不到。
真的听不到!当她经过一个大包厢时里面聚集了十几个女人——十几个正在尖叫的女人,里面的大桌子上有个男人煽情地跳着脱衣舞。
她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眨眨眼睛。
男人的上半身已经脱光了,天知道是他自己脱的,还是被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剥的,现在他正嗳昧地解着自己的皮带!
里面那些女人的表情全是近乎狰狞的疯狂,一把钞票塞到男人的裤沿,他竟笑着抛了个媚眼,女人们又如痴如醉的尖叫起来!
她愣愣地看着,男人发现了她的存在,邪笑着送了个飞吻给她——她清醒过来,微一蹙眉,走进自己的包厢。
包厢里已放好她要的酒,音乐是她所喜爱的古典轻音乐,她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双颊竟有些发热——“林夫人广大班阿常笑吟吟地推开门走进来,和一般的老鸨没什么两样,那一脸见到恩客似的表情令人有些作呕!”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怎么这么久没来!“说着替她倒了杯酒,他的指甲上涂着可怕的粉红色蔻丹。
“是吗!”
阿常仍是笑吟吟的。“今天小路不在,阿南大概会晚点过来,我替你介几个新人好不好?都很不错,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淡淡地抬起眼,几乎不落痕迹地。“隔壁正在跳舞的是谁?”
阿常眨眨眼。“跳舞?哦!你说那个不要脸的小天?”
“小天?”
“是啊!你看你有多久没来了,小天上班都一个多月啦!现在正红呢!”他一脸逢迎的笑意。“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叫他转台于好不好?”
她垂着眼啜了口酒。“都可以。” + .他顿时笑开了脸。“那我先叫阿宝过来,小天马上到!”说着他起身,而她掏出二张钞票递给他。“谢谢林夫人?”
她无动于衷地喝着酒,完全没有表情的脸显得高深莫测,但他不在意,依旧眉开眼笑地走了出去,微胖的身材竟摇摆生姿——一双涂着鲜红色蔻丹妖艳的手轻轻划过他壮硕的背,而他冷静地套上长裤,丝毫不受影响,不为所动。
她轻轻地抱住他,雪白的胴体泛着性爱过后的迷人光泽,艳艳的唇吻着他的背呢喃着“等一下再走……”
他转过身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肌肤。“很晚了,我还得赶回去。”
她笑了起来,邪邪地盯着他。“加钟点费也留不住你?”
他那线条刚硬的脸没有表情,只轻轻推开她继续穿衣服。
“生气啦?没见过你这么性格的男妓。”她翻个身根本不在乎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面前。“我花了钱买你的全场啦!”她优雅地看看自己手上的满天星。“算算时间你还得陪我两个钟头才到整点,你想就这么算了?”
他沉默地停下动作,背部的线条僵硬起来。
她微微一笑,几乎是得意的环抱住他的腰,爱怜地轻咬他的肌肤,轻声撒娇:“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才能留住你?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大多数的男人都渴望着求我和他们上床,而我却必须付你钱才能得到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
他仍然僵硬地沉默着,强忍着甩开她作呕的感觉,而她的手已经滑到他的腰部——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这个淫邪一如蛇蝎的女人偏偏是个钱多得花不完的女人!
殷素素,商界富豪的遗孀,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那老迈的丈夫必是死在她那骇人的欲望之下,留下那上亿的遗产供她挥霍,而她那不正常的欲望令男人闻风生畏!
“我不行了!他冷冷握住她那蠢蠢欲动的手!
她竟笑了起来。“骗人!你是唯一能够满足我的男人,我知道你可以,只不过你想留着力气回去哄你的小情人对不对?”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我真的要走了,你可以扣掉那些钟点费,我不在乎——”,“我在乎。”她坐了起来,晶莹的大眼中有不怀好意地哀怨。“再多陪我一下会怎么样吗?你不能就这样走!”
他忍耐地叹口气转过身来。“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她垂下闪着淫欲的眼拉开他的长裤,邪邪地笑了起来。“你说呢?”
“我——我叫阿宝——”他结结巴巴地立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她看。“我阿常叫我来——来——来陪你——”
她意外地抬起头,他竟脸红了,笨手笨脚地关上门,呆呆地望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进来坐。”
他慌乱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不安地挪动,又想起什么似的替她倒酒,却弄翻酒杯,她轻呼一声连忙闪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替你擦——”她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擦着桌子,又注视她那沾湿了一块的裙角,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反而淡淡地笑了笑。:“不要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自责地坐回沙发上,嗫嚅着:“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没关系。”她安慰他,几乎有点怜惜地看着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这么年轻,长得不算好看,当舞男是有些勉强,却也算得上人模人样的。这么可惜,难道他不明白他和这个地方是这么的格格不入!
没等她招呼,他端起酒杯壮胆似的喝了一大口,脸更红了,愣愣地看着她。“我我叫阿宝——”
“你说过了。”
“我——我——”他仍然结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不由得求助地望向门口,过了好半晌,才背词似的开口。“林夫人想做什么:唱歌、跳舞还是聊天?”
她摇摇头。“什么都不要,你陪我喝喝酒,说说话吧。”
“好?”他获救似的一口答应,随即又是一愣,呆呆地看着她。“那我们要说什么?”
“你说笑话给我听?”她微笑着提议。
阿宝用力点点头很开心地开口。“有一天小明的妈妈叫小明去买酱油,她叮咛说一定要等车子过了之后才可以过马路,等了很久小明还没有回来,妈妈就很担心,又过了一下子小明哭着回来了,妈妈就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那小明就哭着说:我等了很久,可是都没有车子过去。”他眉飞色舞的说完,希祈地看着她。
她反而愣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
他见她没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不安。“不好笑?那我再想一个——”
“不用了。”
他急了起来。“我说一个真的很好笑的!你不要叫我走,真的一定很好笑?很久很久以前——”
“你几岁了?”她淡淡地打断他。
他一愣,有些失望地垂下头。“二十五。”
“退伍了。”
“没有。”他尴尬地指指自己的脚。“我扁平足,他们不让我当兵。”
她若有似无地点点头,谈话似乎就到此为止,她端起酒杯啜了口酒。
阿宝偷偷的瞄她,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低声开口。“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差!不会啊。”
“是吗!”他泄气地搓着手,彷佛自言自语似的。“可是我做了一个多月了,点过我的人都再也不要我——小天和我差不多时间来的,现在他最红——她没表示任何意见,到这种地方来,有必要发表任何意见吗?所以她只是沉默,离开的念头升了起来。
“嗨!”一个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正将衬衫往自己的头上套。“我是小天。”. 她抬起头,扬了扬眉,他爽朗的笑着,那笑容几乎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那么自在一她轻轻一笑。“请坐。”
他坐了下来,拍拍阿宝的肩膀。“怎么样?聊些什么?”
“没什么!”他不自然地笑了起来。“我去拿冰块。”
“我买你的全场,不要担心了。”她淡淡地,头也不抬地说。
阿宝苦笑着点点头。“谢谢!”
小天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哇!那么大手笔?我有没有份?”
她仍是一抹淡然的笑意。“陪我喝酒吧!”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那眼神彷佛不经意地扫过她,事实上却已在几秒钟之内完成了他评估的工作。
她不算老,大概三十岁的年纪,皮肤保养得极好,完美无瑕的化妆近乎不露痕迹,修长的玉手上只有透明指甲油和一枚价值不菲,却一点都不夸耀的钻戒。
她并不顶美,修饰得十分高雅,几乎是太高雅了,平静秀气的五官上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她一点也不哀怨,从小常的口中知道她是大老林资政的姨太太,那老家伙也的确够老了,她该是个深闺怨妇,但她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哀怨,太平静了!
那种令人高深莫测的平静反而引起他的好奇。
“快五点了,待会儿我请你吃早点好不好!”
“早点?”她的语气彷佛那是个她从没听过的名词似小天笑了起来,饱含兴致地望着她。“莫非你有更好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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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玩了啦!你已经输掉十几万了啦!”赌场的开分小姐又怜悯又同情地扯扯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着:“手气不好就明天再来嘛!” .他不耐烦地扯回自己的衣袖。“去做你的事啦!我管那么多!”
那小姐无奈又泄气地轻横他一眼。“管你去死!妮妮打了几通电话来了,再不收手,倒楣的是你!”
他根本不理她,专注地盯着轮盘上的小白球,那跳动的数字完全吸引了的注意力。
赌场里只有两台机器,一台宾果,一台轮盘,玩家也不多,轮盘这边坐了三个人,宾果那里只有一个人。他叼着烟,揉揉自己的一头乱发,百般无聊似地盯着轮盘,修长的腿跷在椅子上,神情有种无赖似的邪气。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女人,一个年华已不在的中年女人,珠光宝气而且浓妆艳抹,看得出来是经过一番风尘挣扎女人。
她一直盯着他看,已经看了一整晚了,百看不腻似的笑吟吟地,他正在输钱,而她正在赢钱。
“喂!帅哥,你已经输下少了吧?”
小路抬起眼,斜睨着她。“是啊,那怎么样?”
“我赢了很多哦!比你输掉的还多。”
她面前分数板上的数字比他的的确多了很多,而他仍叼着他的烟。“是啊!那又怎么样?”,“分你吃红好不好?”她看着他手腕上原本戴着金表的地方,带着台湾腔的国语努力要显出诱惑的样子。“我看你刚刚戴那支手表的样子很好看,我去给你拿回来好不好?”
他挑了挑俊眉,淡淡地址了扯唇角。“然后呢?”
她的眼里立刻绽出贪婪的光芒。“我请你喝咖啡啊!”
“哦?就只为了请我喝咖啡要替我把表拿回来?”他不禁失笑,那笑容里有一丝不屑。“不会吧?”
女人咽了咽口水,四下张望一下,生怕人家听到似的。“看看电影喝喝咖啡啊!那也没什么……”
他太明白这样的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干了大半辈子的舞女,赚够了男人的钱,有了点小积,却年老色衰,搞不好还弄了一身的病,没人要了,又不甘寂寞,拿着那一点钱就四处想买男人。 .这种事他见得太多,若他小路沦落到必须靠这种女人他可就惨淡了,对她,他甚至找不到一丝怜悯。
“我看不必了。”他兴趣缺缺地回答,继续回到他的轮盘边上。 .“那我替你付你所有输掉的钱?”
他撇撇唇角,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谢谢!不必了。”他向开分小姐示意。“通通洗掉。”
那女人心有未甘,依依不舍地也站了起来。
赌场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从窗外看去,一个女人开着宾士五百,戴着黑墨镜在门口等待着。
小路笑了起来,指指外面的女人,语气同情而嘲讽地。
“你以为你是凯子娘?告诉你,外面那个才是!”说完他潇洒地掸掸衣角,推开门扬长而去。
女人定在当场,脸色一阵青白。“他妈的!什么东西?小白脸!” .“你错了!”开分小姐耸耸肩笑了起来。“他不是小白脸,他是个舞男!?
“又输了多少?”
“也没多少,快二十万吧!”他躺在车子的椅背上看着她。“干什么?”
女人正视着前方。“皮包里有张五十万的支票,自己拿。”
小路一愣,立刻意识到气氛不对。“干什么?”
她叹口气,将车子靠路边停下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的眉头一撑,神色阴沉起来,脸转向车窗外。
“小路,别这样。”她轻抚着他的脸。“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那死鬼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再见你,他一定会搬去和那个狐狸精一起住的!你知道我舍不得你……”
“哼!是哦!” .女人无奈地自己打开皮包拿出支票塞到他手里。“等事情过去我再去找你。”
“好啊!就这样。”他不耐烦地将支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
“你生我的气啊?”
“没有啊!”
女人耸耸肩,竟有些如释重负的笑意。“别生气了,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叫计程车吧!”
他一窒,立刻推开车门,站在路边看着她扬尘而去,自己倒像被遗弃的垃圾狗——“操!”
他狠狠地诅咒一声,阴沉地倚在电线杆上点起一支烟。
他生气?呵!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些女人不都是一个德性;没事拿着老公的钱出来乱扔,砸死一个算一个,等到玩够了又一脸哈巴相地回去舔男人的脚趾头!
生气?呵!呵!高兴还来不及!
他拍拍自己口袋的五十万,先前的阴沉一扫而空。
那些女人全当自已是国色天香,以为他会哭着求她们不要离开,操上别闹了!他小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舍不得?
真他妈的好笑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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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伏在方向盘上,背脊微微发抖,那不洁的感觉驱之不去!
他想洗澡,想作呕,感觉像被强暴过一样!
听其他的男人们说过,和自己痛恨的女人上床就像被强暴,渐渐的,他终于能够体会那种感觉。
他颤抖地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努力想平抚自己的内心,他不能以这样的面目去见碧雪。
楼上的灯光仍亮着;她一定还在等,她总是这样的,每天苦苦地守候着他,温柔而无悔地等待着。
堂堂一个美术系的大学生,每天下课唯一会做的就是回家,她从不出去玩,不交朋友,甚至没有打电话串门子的习惯。
一年前她为了他的事和她的家人决裂之后,她连家也回不去了,镇日守着他们的房子等待他。
她总是温柔而安静的微笑着,抱着她心爱的猫“侦探”躲在家里料理家事,看书、看电视、画画,偶尔出来散散步,那就是她的生活。
他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商碧雪只为他而活!
她是那么地爱他,从来不过问他的事,一直安静而温柔地守着他们的家等他回来,他最艰苦的时候她去街头为人作画,去速食店打工,帮教授改卷子,从来没喊过苦,现在生活好过一些了,她便留在家里替他管家。
他不知道他何其幸运可以拥有碧雪这样的女人,他要让她过好日子——想到这里,他那翻腾的气血平静了下来!
快了!欠的债快要还清了,房子的贷款也不成问题,只要再过一阵子,再忍受一阵就可以建自己的发廊,甚至带着碧雪到国外去玩!
他仰起头吐出一口烟雾。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坦然地面对碧雪每天欢迎他回家的甜美笑容——他可以坦然地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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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盘小菜,一支酒瓶随着几句不堪入耳的诅咒和一个男人被扔了出来,尖锐的咒骂声刺耳的叫嚣着。
“他妈的!你什么东西?”,、“我操!臭婊子!贱婢!”男人怒气冲天地着被打红的脸大骂,原本斯文的风度消失得无影无踪。“拿钱买小白脸的下三滥舞女?我操!老子还不要!”
“你说什么?”她冲了出来,赤红的双眼喷出火花,那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活似夜叉?“你他妈贱骨头——”
“吵什么!”小常低喃一声挡在他们之间?“都快下班了。”
男人愤愤不平地起身,瞪着已经半醉的女人。“贱货!”
“你还说!”她尖叫起来,猛扑上去,小常挡在她的面前连哄带骗的。
“哎哟!小姑奶奶,你别闹了!来来来!我请你喝酒——”
“我不要喝酒!我要小路!”她揪着他的衣领,凑近他的脸,“他在哪儿?为什么不见我?嗯?你叫他出来?”
小常示意男人去打电话,那男人愤愤不平地啜了一口,喃喃地诅咒着什么才悻悻然离开,而他则将妮妮推回包厢。,“小路!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小路!”她唱歌似的反复朗诵着,又哭又笑,那早已糊掉的妆看在男人的眼里犹如一株过夜的残花,“你别闹了好不好?就算我求你嘛!”小常又气又无奈地扶着她坐下。“你这样三天两头来踢馆,我怎么做生意?”
“你叫他出来见我!”她呼地自沙发上弹跳起来,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他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不是?她们比我有钱?钱!”她抓起皮包,自里面掏出一大把钞票。“我多的是!看?有这么多!这么多!”她手一扬,花花绿绿的钞票漫天飞扬起来——“妮妮!”小常努力想制服她。“别闹了!”
“在吵什么?”
“小路!”它欢呼一声,飞奔到他的身边,原先狰狞的夜叉顿时成了甜美可人的小甜甜。“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小常翻翻白眼,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再不回来这里就他妈的被她夷为平地了!”他气呼呼地往外走,不忘顺手抓起几张钞票。“算是赔偿!其他的我会记在她的帐上!”
妮妮不在乎地朝他扮鬼脸。“操!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是赔不起!”
小路扶着她坐在沙发上,蹲下身去拾那满地花花绿绿的钞票。“我叫你不要这样三天两头来踢馆,你这样我很不好做人。”
她娇嗔地斜睨着他。“谁叫你躲着我,天知道你又是和哪个野女人在一起!”
“我没有躲你。”他的语气中有种压抑的忍耐。
“那你去哪?送你的行动电话你开,B.B.CALl,也不回,你不是在躲我那是什么?”
他拾好钞票放在桌上,替她斟了杯酒。“我要睡觉?小姐,我不像你是超人,更何况……”他将酒杯送到她的唇边。“你的客人这样管你,你受得了?”
她的脸色刷地铁青,用力拍掉他送至唇这的酒:“客人?我这样对你,你还当我是个客人?”
小路深吸一口气,阴沉地开口。“如果你不想当客人就不要到这种地方来!”
妮妮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冷血地说出这种话,愣愣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是真的爱他,否则不会花那么多钱在他的身上,还受这些罪,他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付出真心的男人!
泪水落了下来,那些姊妹们说的真得很对!
她下贱、白痴到拿钱买男妓!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唇,力气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猛然站了起来,在一刹那间考虑要不要杀了他?或划花那张可恶的俊脸——而他却突然改主意柔声开口。“我们可以在外面正正当当见面,谁也不要付谁钟点费,好不好?”
妮妮傻傻地抬起迷蒙的泪眼,样子活似个孩子。“你刚刚说什么?”
“呆子!”他叹口气,轻轻拉她到面前,替她拭泪,爱怜地。“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哭什么?我不想你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真的?”她不放心地问。
“当然是真的!”
她投入他的怀抱之中,快乐得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知道她很傻,她真的知道——她是个舞女,一个被社会烙上不耻印记的女人。
他是个舞男,同样只能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之中。
人活着就有希望,只是——可能吗!她真的不知道,却愿意以性命赌一场!
第二章小天坐在床沿穿衣服,背对着她,强抑着想勒死她的冲动——“女人花钱买男人,所为的理由不外几种,一是自丈夫或情人身上得不到满足,却又不愿意换男人的女人,一是性冷感,希望借由他们来训练自己的女人,另外一种当然老得没人要,丑得没人敢要,却又偏偏”要“的女人。
她什么都不是!
以她的身份条件,她可以拥有十个小白脸来满足她!
她不是性冷感,他可以指天立誓,她绝不是个性冷感。因为他是个睡过太多女人的男人!
可是她居然作假!
从头到尾她都在作假,简直笑死人!他是她花钱买来的,她竟然需要在他的面前作假!
“钱在皮包里。”她仍保持她一贯冷静自若,轻轻地说着。
他赌气站了起来。“我不要!”林夫人讶异地坐了起来,被单紧紧拥在胸前。“不要?”
就记忆所及,她似乎非常喜欢重复别人的话,尤其是拒绝的话。
“对!不要!”他转过身来,脸上有着孩子气的倔强。“因为我并没有完成我的任务。”他干笑两声,声音无限嘲讽。“做我们这一的也有职业道德的,你明白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表情简直就像水泥一样紧紧贴复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变化的可能——那该死的冷静自若!
“呵!我猜你的确都明白的。”他近乎残忍地眯着眼看她。“我是个男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她终于浮起警戒之色,彷佛怕他要胁她什么似的。
他真恨那种表情!“呵!男妓就是睡过很多女人的男人,- 说得再明白一些,你那些小伎俩是骗不过我的!”他生气地将衣服往肩上一披。“下次还想作假的话,找个笨一点的男人!别找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简直气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坐上自己的车,他狠狠瞪着那别墅的窗口,赌气点起一支烟,泄愤似的抽着。
真他妈的莫名其妙,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气她装假骗他?神经病,他只管拿钱办事,她爱怎么作假是她的自由,搞不好她就喜欢那一套!
他有什么气好生的!
然后他想到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一生气非同小可,简直想冲上去问个明白!
他的生命中有太多什么小莉、小芬、琳达,乱七八糟女人,她们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呢哝哀求要他记得她们的名字,结果他连一个也记不得,现在他却为了她没有把名字告诉他而气得七窍生烟!
呵!呵!呵!
他叹口气,将车子驾出车道,简直不敢去想他怎么会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行动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喂!”
“干什么?疯啦!那么大火气?”小季的声音在另一端笑嘻嘻地传了过来。
“你管我!”他翻翻白眼。“又什么事?”
“救命啊!无聊到快发疯了!还不快来救命!”
“小季小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可救药?”他呻吟着。
她在另一端无赖地笑着。“有啊!你现在就在说。对了,快饿死了,顺便带点食物过来救灾吧!”
小天又好气又好笑地。“知道了!到了再打电话给你。”
“万岁!”她又快乐地大叫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 ******** *** 在发廊里,他审视着自己的精心杰作,坐在椅子上子已有一头迷人的秀发。“这样可以吗?”
女子惊喜地猛点头。“真好看!我还以为我的头发已经没救了呢!”
阿南笑了笑。“只要定期保养,它会美得超乎你所能想像?”
“谢谢你!”女子起身,赞赏而倾慕地看了他一眼。“我下次一定还会再来的!”
“阿南,殷小姐来了!”
他微微一震,强自平静地送走客人,转身面对丰姿绰约的殷素素。“殷小姐,今天……”
“洗头。”她妩媚地笑笑,妖娆地望着他。“要不然还会有什么呢?”
发廊里其他的人全都好奇地望着他们,流动在他们之间那奇异的气氛,不知怎么地总有点诡异的感觉——“我还有客人,另外请设计师——”
“哎哟!那怎么行!”她轻轻叫了起来。“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我只要你。”她那闪烁的眼神,像是猎人搜寻猎物一般贪婪邪恶。“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等你好了。”
想到必须忍受她那水远不怀好意的打量,他的背脊冷了起来,只有再度容忍地笑了笑。“那不好意思,你请坐吧!”
殷素素得意地笑着,甚至没打算隐藏她那得意的笑容,环视一下四周,雍容地坐上了他为她准备好的位子。
阿南动作流畅地替她围好毛巾,交代助理替她洗头,自则逃亡般地逃向休息室——同事走了进来,有些同情又有些迷惑地拍拍他的肩。我真弄不懂,为什么你每次都对殷小姐那么客气,看得出来嘛!你根本打从心里讨厌她!“他抽着烟,勉强笑笑。”客人永远是对的,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你不是打算自己出去做了吗?”
他不置可否地。“还不一定,也许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同事点点头,忽然神秘兮兮地坐在他的旁边。“嗯!我听说殷小姐常到‘那种’地方去,你知不知道?”他暖昧地推推他。看她那么喜欢你,该不会对你也有那种意思吧?“
背脊冷了起来,彷佛四周有几十双正在窥伺的眼睛……
“阿南?”
“不要胡说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忙乱地向外张望一下。“我得出去了。”
男同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什么!他有毛病?还是被说中了?
“你去哪里了?”她怒气冲天地咆哮着。
“上班啊?”他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视前面打电动玩具。“说谎!”妮妮大叫着挡在电视前面。“我打过电话到公司去,他们说你不在!”
小路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可能出场,可能回来,可能正在忙,我怎么会知道?”
她大怒地一把拍掉他手上的遥控器。“你还想骗我?”
他耐住性子地看着她。“你到底在吵什么?”
“我在吵什么?”她不可思议,嘲讽地冷笑。“是我在吵吗?如果你不失踪,我会吵吗?”
“我失踪了吗?现在我不是在这里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
小路不悦地板起脸,沉声开口:“我没有去哪里。”
“没有!没有!就只会说没有,明明人就不在!”妮妮尖声大叫:“天知道你是和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搅和在一起还是窝在哪间赌场里?”
“你就一定要这样闹是不是?”他微微侧着头,冷冷看着她,而她太清楚这是他发怒时特有的动作。
她在乎他,她也不愿意他们总是要这样争执,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对她?
“我没有怎么样,是你!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她强抑下她的怒气,企图和他讲理,却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痛。“如果你要出门,至少可以带着我,我就那么丢你的脸吗?为什么你就一定不肯带着我?”
“我在上班怎么带你?我被卖个全场出去怎么带你?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 她再也受不了的大叫:“那你就不要上班啊!”
他笑了,笑容里无限嘲讽怜悯,仿佛她只是个无知的孩子。“不上班?欠的债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上班?你还不是一样在上班?”
“那不一样!我又没有和那些人怎么样?”
“我也没有啊!”
妮妮用力抓着自己的一头乱发,受不了地大叫:“我就是不要你去上班!我受不了你去抱别的女人!我不要!不要!不要!" ”你闹够了没有!“小路忿怒地咆哮站了起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疯狂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他的臂。“小路,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去上班了好不好?”她泪流满面地哀求着。“欠的债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我有钱,真的!我可以替你还钱,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向酒店借,我的信用很好,他们会借给我的,只要你不去上班什么都好,我求你!小路……”
他看着她那哀哀切切的眼,突然沉默了。
妮妮的钱是从哪来的他很清楚。
过去的妮妮是大牌,舞厅里的红牌小姐,有个富商疯狂的迷恋她,拿大把大把的钱给她,甚至答应要和老婆离婚来娶她——那是妮妮巅峰的当红时期。
没想到那男人突然又清醒了,回到妻子的身边,妮妮却不甘心地苦苦纠缠,找到那男人的家里去胡搞乱缠一番,直到那男人不得不拿出一笔钱来摆平这件事。
妮妮拿到了钱,但不上道的名声也自此传开,现在的妮妮已经不是当时的妮妮了!
他看着她,一直想不透自己怎么会答应和她同居,妮妮对他是真心的,但他害怕这样的真心——“我不能拿你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她不解地摇着头,蓦然又变个脸,咬牙切齿地。“你就是下贱,宁可自己去躺着赚是不是?”
他一凛,尤其痛恨她这种变化无常的歇斯底里!
他用力甩开她,转身往外走——“站住,不准走!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她扑上来,张牙舞爪地和他扭打。“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嫌?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够了!”他暴吼一声推开她。“你他妈的神经病啊!”
她跌坐在地上,愕然地,慢慢地掩住自己的脸,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哽咽地哭着,无限悲痛。“不要走——我只是——只是忍不住——不要离开我——”
小路闭了闭眼,终于叹息一声,无奈地上前抱住她。“不要哭了。”
妮妮痛不可遏地用力抱紧他。“小路——不要再去上班了!我的心好痛——我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疯掉!”
他拍拍她的背,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发觉自己也受不了她的泪水……
“再说吧!我答应你一定会考虑的好不好?去洗把脸,我和你出去吃消夜。”
她睁着那双已被眼线沾得乌黑的眼,哽咽着问:“真的?不可以骗我!”
小路有些好笑地替她拭掉那两道污迹。“不会的,快去吧!”
她立刻开心地跳了起来,冲进浴室里去,表情的变化只在一秒之间。
他又叹了口气——哎——* * * 小季的本行是记者,偶尔也替报社跑跑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闻,没事就写写稿子,也替电视台写些散稿,连她自己都说她是个不学无术的文字老千,有钱的时候卯起来痛快花一顿,活像是没有明天,没钱的时候就窝在家里吃泡面啃面包喝白开水过日子。
小季为人很四海,几乎没什么心机,有一次她和广大票演员跑到他以前工作的地方去捧场,就这样和他上朋友,后来他到阿常那里还是她介绍的。
大概写字的人都有些怪毛病,小季的毛病也很怪,她不但和他熟,连阿南和小路都熟,只不过和他的交情更够一些,没事就窝在对方家里打电动玩具——她真的是百无禁忌。
有一次他开玩笑似地问她,要不要买他?她睁着她那双看起来永远睡眠不足,却又出奇明亮的大眼,莫名其妙地回答他:当然不要,你已经和那么多女人睡过了还不够?我又没钱付你!
这就是小季,她是那种连见到一群麻雀飞过去都会觉得这世界还有明天的,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现在她正坐在沙发上啃他买回来的消夜,只穿着宽宽的上衣和短裤。
而他正坐在地毯上打电动。
“喂!最近有没有见到阿南和小路?”她满口食物问道。
“嗯,阿南比较常见到,小路很少,他和妮妮在一起。”他不大起劲地回答。
“妮妮?那朵舞国名花?”她有些意外。:“是哦,舞国名花……”他咕哝着。“我看倒比较像女张飞!”
“干嘛?嫉妒啊?”
“我哈!”他不屑地叫道:“别闹了!我恭喜他还来不及!”
小季耸耸肩。“听小路说她的脾气是大了点……那阿南还和那只女蛇蝎在水深火热中?”
小天点点头,也有些替阿南忧虑。“是啊!那女人缠得很紧,我看阿南要脱身只怕不太容易。”
“我猜也是。”小季想到殷素素的名声便不寒而栗!“万一被碧雪知道那就惨了!阿南央我有空多去陪陪她。怎么陪嘛!”她苦恼地搔搔头。“碧雪大概懂猫话,她宁可和那只‘笨侦探’喝下午茶也不和我去看一场电影!”
小天被她那样子逗得笑了起来。“那表示你魅力不够,才会连一只猫都比不过。”
“死小天广她用抱枕扔他。”你找死啊!“他笑着将抱枕接住,枕在背后。
“称劝劝阿南嘛!碧雪都有孩子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小天耸耸肩,有些无奈——也有些事不关己。“怎么劝,连阿常都跟他说过了,他不听,你能怎么办?我劝他,他也不会愿意听的!”
她瞪着他,知道他就是这种个性,几乎对身外之事完全不关心。
小天是受过教养的,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何而来,那双漠然的眼睛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任何事能打动他?
他打着电动玩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喂,你有没有听说过林哲夫这个人?”
“废话!元老级的资政呢!没听过的简直不能健算是台湾人!”她回答:“干嘛?莫非他有断袖之癖不成?”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老婆叫什么名字?”他故作不在意地问道。
小季微微眯起眼,小心的控制自己声音里的警戒。“大的还是小的?”
他翻翻白跟。“年轻的。”
“哈!”她立刻跳了起来。“有好故事听了!”她冲到他的身边,还不忘按下电动玩具的暂停键。“快说!”
“去你的!”小天诅咒一声。“你这个小好事者!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哈!哈!碰巧我知道你从来不‘随口’问任何事。你认命吧!还不从实招来!”她那表情如同一个等待糖吃的孩子一般。
“你休想!”
“小天!”
“干嘛!”他闷闷地点起烟。“本来就设什么事,你休想从我这里挖到什么东西!”
“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我们是好朋友!”她妩媚地哀求。“拜托啦!一点点就好!”
“我可以,而且我偏要!他无赖地朝她笑着。你枪毙我好了!”
“死小天!我恨你!”她大叫。
“哈哈哈!恨吧!”
小季瞪着他,他还有模有样地学着电视的广告词。“不要再与世界争辩了!”
“去死吧你!”
小天好笑地揉揉她的短发。“乖孩子,该上床睡觉了,留着骂人的力气去做个好梦吧!”
“我真是恨死你了!”她不悦地嘟着唇起身跳上床,大声背书似地。“林哲夫最年轻的老婆叫冷银嫣,听说是卖身求荣。”她拉起棉被蒙着头大叫:“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晚安。”
冷银嫣。
他抽着烟想着,的确和她的人十分符合的名字。
转过头再看小季,不骗你,她真的睡着了!
* * * 在他们的屋子里,四处挂的都是阿南的画像,有水彩画、油彩、铅笔画,速写,挂得满满的,每张都是用心画的作品,每张画像都细心地照顾着,一尘不染,就和他们的家一样。
她几乎每天都在为他画像,那是个她永远也画不腻的题材,到现在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早已深烙在她的脑海!
尤其现在他们又有个孩子,她更是细细地记忆着他的容颜,渴望将来能生个小阿南。
她从来,从来没后悔过和他在一起——即使因此家里的人登报和她脱离关系。
刚和阿南在一起,他是一家发廊的主人之一,没有学历,有些笨拙,但她爱他,后来他合伙的朋友欠了一大笔债还卷款而逃,搞得他一无所有还背负着几百万的债务,但她还是爱他。
她从来没想过她为什么如此深爱着他,她也不在乎那个,她只知道她是幸福的,因为阿南也爱着她。她无须承受苦恋的痛苦。
她很幸福,因为知道他们彼此相爱!
阿南工作很勤奋,白天在发廊上班,夜里还要到期货公司上班,一天休息不到几小时,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懂得用行动来证明。
如今他们欠的债已全部还清,再过一阵子连房子的贷款也可以缴清,甚至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发廊。
阿南很少说话,但偶尔,他也会抱着她,细细为她描绘他们美好的将来,她真的很快乐!其实,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又有什么好要求的呢?她不聪明,不漂亮,除了画画之外什么都不会,她很没用,但至少她已经得到幸福了。,从书上读到,一个女作家说:男人不是一种家畜,女人不能希望他们被乖乖的养在笼子里,她深深认同这种观点。
阿南爱她,每天回家,照顾她,努力不让她受一点苦,虽然他们现在没有一点名份,但她知道他不过是害怕自己无法顾好她而已。等他真的觉得可以让她衣食无虑了,他一定会娶她的!
“那么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在想什么?”他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拥着她,吻着她的发。
商碧雪满足地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我在想,我真的很幸福!“阿南轻轻抚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碧雪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那是他们一直期盼等待的孩子。”你真的这么想?我一直没有让你过好日子。“
“现在这样我已经好满足了。”她偎着他,甜蜜地笑了起“你知道吗?小阿南已经会踢了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一个小碧雪?”他拥着她在摇椅上坐下来,自己轻轻靠着她的肚子,突然感到眼里一股感动的炙热——她温柔而毫不知情地抚着他的发。“因为我希望是个小阿南,长得像你,脾气也像你……那不是很好吗?又高大,又英俊……”
他的耳覆在她的小腹上,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让它落下来——千万不要是个男孩!
他多么痛恨自己的行径!多么多么痛恨!
“南?”“我希望是个女孩子。”他强掩声音里的颤抖。“像你一样的女孩——碧雪,或许我们该结婚了。”
她一愣。“为了孩子?”
“也为了你,我不希望你没名没份为我生孩子,也不希望将来孩子出世是个私生子!”
碧雪失笑地扶起他的头,清澈的眼睛直视着他。“我不在乎的,孩子也不在乎,上次你不是才说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吗?你不用担心我和孩子,我们现在都很好啊!等孩子出世带他一起参加婚礼又有何不可呢?”
天啊!他何德何能!竟能拥有这样一个好女人!
阿南拥住她,咬住牙强忍、心中愧疚不安的痛苦!
如果——如果他何传南再冒险让她们母子受半点苦,那他根本不是人!
他已不能再冒险了!
*** “我操你娘!”小常生气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好不容易说服那个老女人买你的全场,结果你给我搞这种飞机!你存心要拆我的招牌啊!”
“可是——可是她带我上宾馆,又要我做——做那种事!我做不来——”阿宝嗫嚼地申辩,声音却十分微弱。“她好脏……”
“脏!”小常怪叫:“要不脏她也不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冰清玉洁的纯情少男啊?”
“不是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恶狠狠地贴近他的脸龇牙咧嘴地。“只是你再这样下去永远别想红!只是你再这样下去就给我滚蛋!”
他只是慌乱地,不停地点着头。“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阿常狠瞪着他,突然眯起眼。“能不能借问一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扮黑社会啊?”
阿宝傻笑地拍拍自己的黑风衣。“我里面穿了客人一定会喜欢的衣服,你不是一直说要引人注目,要有特色吗?我穿来了。”
“喔?”他斜睨着打量他,气略略平了些。“我看看。”
阿宝开心地点点头,非常戏剧性地退后一步,拉开衣服“我的妈啊!”阿常立刻惨叫,他里面竟穿了超人装!鲜红色的超人装!“你有病啊!”他怒不可遏地咆哮:“你当我这里是化妆舞会啊!”
阿宝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拉好衣服,有些瑟缩委屈地。“可是,是你说……”
“立刻给我滚出去!”阿常大叫:“我怎么会用你这种弱智?滚呐!”
他又吓一跳,被老虎追赶似的,立刻打开门逃之夭夭!
“真他妈的气死我了!”他怒骂着,不时用手按住自己的脸,怕它会掉下来似的。“给他一气我至少老个十岁!不能气!不能气!”
一旁,直沉默的小天早已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众所皆知阿常是个同性恋,而且还是个不折不的O 号,在家里养了个小白脸,他自己也从不忌惮些什么,没事就到处物色下一个猎物,不过他从不打自己人的主意,美其名当然是好兔不吃窝边草,说得明白点就是他怕会得病!
“死小天!你还笑得出来!”他又恢复他那嗲声嗲气的恶心样。“你比阿宝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他勉强止住笑。“谢谢,我不会穿超人装来上班,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谁跟你说这个?”阿常不悦地自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不客气的扔在他的脸上。“哟!假清高啊?没事耍帅啊?谁理你!”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小天,里面自然是张支票。
阿常以理解的眼光看着他。“平常人想牵牵林夫人的手都办不到,她肯让你上床是给你面子,你不肯拿钱就是不给她面子,不拿钱?嘿!不拿钱是你嫖她还是她嫖你?”
他阴沉地瞪着那张支票,有种想撕碎它的冲动!
可不是吗?有钱人花钱买安心是常见的事,快不快乐是另一回事,交易就是交易。
事实上,在她的心里,他不过是个卖肉的!
“小表弟!”阿常过来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干这行的谁不想呢?抓着大户海捞一票,然后全身而退是不是?想法人人都有,不过林夫人是不能动的,她有后台!她是别人的禁脔——”
“够了!”他大吼一声站了起来,狠狠瞪着他。“规矩多的是,我条条都明白,你少对我说教!”
“哟!说不得啊?”小常耸耸肩,不在意地挥挥手。“那我也不说了,你走吧!不过到时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小天猛然起身走出他的办公室,耳边传来小常一声不屑的冷笑——端起一杯XO,这是过去他绝喝不起的酒,而今它泛滥得令人厌倦!
呵!这就是台湾,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可能会发生。过去女人陪酒见不得人,现在女人陪酒很正常,连警察都上酒家,说不定某一天男人陪酒也可以正常到让柴契尔夫人上酒廊。
有何不可?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陪酒,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恋爱——狗屁!
他突然有种将手中的酒杯砸成碎片的冲动!
去他的世界!
去他的现实!酒女,舞女,甚至妓女,上星期五餐厅是司空见惯的事,她们是男人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那些女人们诚如她们自己所说的,残枝之下不过是一株株人工的残花败柳,几乎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平时她们受着男人的欺凌,赚了钱便来这种地方一拂千金!
心疼?啊!不会,只有花这种钱是不心疼的,那仿佛是解救她们可怜自尊唯一的方式了。变态?或许吧!变态的定义范围太大,没有人有空深思那么可笑的问题!
“五!五!没有!”女人尖叫大笑起来。“你输了!喝!喝!”
阿南一贯地挑挑眉。“没问题!”然后十分专业地端起酒杯一仰而尽,眼前这一票女人是常客了,没事就来找他们拼酒,喝醉了又哭又笑地大闹一番才会罢休。
但这样的客人还是比较可爱的,她们不罗嗦,不废话,不如意就大哭大叫一番,从不会问,你为什么来干这行?
呵!笑死人了,天底下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一杯不够!你要喝三杯!”女人醉眼迷蒙地耍赖。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了广三杯!三杯!“”没有酒了!“阿南拿起酒瓶摇一摇。”你看,我没有骗你。“
“再开啊!怕什么?老娘有的是钱!”女人拍拍皮包,笑得花枝乱颤地。“今天我遇到凯子爹了,海捞一票,那老家伙没事就把钞票往老娘这里猛塞!哈!够贱!”她指着自己的胸前,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爽!爽呆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往外叫了一声:“再开一瓶 XO.”
“好啊!好啊!”女人大笑,趴在他的大腿上,傻傻地对着他笑。“今天你是我的……”
“当然。”
“我有钱嘛……”她说着,蓦然眼泪掉了下来却仍笑着。“有钱人!哈!真的……”
其他人全醉了,倒在男人怀里不明所以地附和着,仿佛那是句至理名言。
“我要吐了……”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女人喃喃地说着:“不要叫我去厕所……我就吐在这里——”话还没说完,已在男人身上大吐特吐起来!
“阿威!你还不扶她出去!”
阿威半睁着眼,看着他傻傻地笑。“何必呢?反正——反正本来也就脏了……”
阿南望着他那比他实际年纪还更显老的脸,心里有丝苦涩——“我下午去看医生……啊!你知道那个鸟人跟我说什么?”他喃喃地说着:“他说我没救了——没救了——这辈子别想有孩子……”
“阿威——”
“嘿!那好嘛!”阿威大笑,完全不理会女人在他的身上吐得一蹋糊涂。“省得生个和我一样的!梅毒……哈!哈哈!”
“你喝醉了,去换衣服回家睡觉吧!”。“不不不!”他用力摇头,摇得头都快掉下来!“我要赚钱!反正已经快挂了!哈哈……”
阿南扶起趴在他腿上的女人,推开她。无法忍受地往外冲去,一股恶心的感觉汹涌而来!
这种事见得越多,恐惧就越来越深!
那样悲惨的下场!
阿威已经成了废人了,只要走进他就会闻到一股浓得可怕的香水味,用来遮掩他身上恶心的臭味,梅毒早巳将他侵蚀得仿佛腐肉——他颤抖地掩着口,不停地深呼吸——“怎么了?”小路蹙着眉看他。“投事吧?”
他勉为其难地笑笑。“没……投事……”
“阿威要去哪里?”
他一转头,阿威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往门口走去。脸土犹挂着那一抹悲哀的傻笑。
“大概回家吧?刚刚那女人吐了他一身。”
“听说他快不行了,小常一直叫他走。”小路望着他的背影。“可怜,当年红透全台北市。”
阿南猛灌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清醒些还是麻痹些,只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你老婆已经有了不是吗?”小路转开话题。
提起碧雪,仿佛一道阳光似的,他立刻振奋起来。“嗯。”小路有些羡慕似地拍拍他的肩。“好福气!”
“谢谢。”他不由自地温柔起来,真的平静了些。
“该收手了吧?”
“也许,再几个月吧,那你呢?”
小路笑了笑,耸耸肩。“再说吧!”
他点点头,还想开说些什么,身旁的电铃突然响了起“嗯?什么?”他脸色变得铁青——“阿常!”他大吼。
“怎么?”
“阿威跳楼了!”
第三章酒廊的高脚吧台边,方妮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端着高脚杯,另一着手拿着烟,百般无聊又妖艳异常地坐着,化得十分夸张的眼冷冷地搜寻着猎物。
“怎么?难得我们方妮小姐没台子坐?”大班红姊笑吟吟地走到她的身边。“最近你好像股票跌停板似的!”
方妮不太起劲地斜睨她一眼。“要说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阿红微微一笑,也点起一支烟。“妮妮,你在我手下也两年了,曾经是我最红的王牌,每个人都会犯错,可是都一样可以东山再起,只是你这次是玩火尸”是吗?“
“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妮妮点点头。“投错。”
阿红见她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诅咒一声。“你他妈的!是你贱还是他贱?我知道。你一向爱玩,可是要玩也得玩有钱的男人,你白白送上门给人玩个鬼啊?”
妮妮斜睨她一眼。“你自己还不是没事犯贱让那个老芋仔玩假的!”
阿红气绿了脸。“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妮妮失笑,转过头来。“红姊,那老芋仔一样没钱,也不称头,你干嘛?现在反过来说我!”
“我是为你好,那老家伙至少不贪我的钱!”
“小路也不贪!”
“不贪我随便你!”阿红不屑地冷笑。“我早听过他那个人,噌赌如命,照他那个样子,迟早把你也赌掉!”
“我?”方妮又笑,摊摊手。“我能让他怎么输?早就在火坑里了,除非他把我剁了拿去菜市场卖!”
“妮妮!”阿红叹息,苦口婆心地。“我是老鸨没错!可是我不是什么冷血怪物,我也希望你赚够了钱,好好找个呆子嫁掉,糟蹋自己这么些年还不够,非要拿钱去砸那种男人,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妮妮抽口烟,沉默地别开眼光。
阿红拍拍她的手。“像你这样,没事到处去告诉客人你已经有男人了,摆明了是不要男人点你的台,这样早晚会坐吃山空的,等你没钱,那个什么路的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小路不是那种人!”她倔强地反驳。
“那他是哪种人?为什么还要你来借钱?”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妮妮固执地。“我不要他再去做那种事!”
阿红叹息一声,妮妮真的是中毒已深,无论她如何说,她也不会回头了!
傻女人!用钱买男人的心是买不到的!
这个时代是在变,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偏偏就有些傻女人不信邪,非要用那种笨法去试。
她只有无奈地拍拍她的手。“你自己看着办吧!钱的事我会跟公司说,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上班,不要再使性子了!”
方妮耸耸肩。“好啊!”
好才怪呢!
女人一旦有了真的心爱的男人,她是再也不会允许任何男人碰她一下的!
**** **** ***** ***** ***** “又要出去?”
“嗯。”
林哲夫自他的书上抬起眼,那虽已老迈却仍精干的眼闪着深思的光芒。
“你最近夜里常出门。”
她静静梳着头,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待在家里也无聊。”
“怎么不让老张送送你?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到处乱跑很危险。”
“去朋友那里,叫老张等我一整夜不好,我自己很小心的。”
“是吗?”他放下书,不经意地打量着她。“什么样的朋友?有那么多话可以说。”
“几个大学同学。”
林哲夫叹口气。“可别玩得太疯了。”
冷银嫣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转过身来。
她不会笨到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前的老人和人勾心斗角几十年,他太精明,精明到令人害怕!
“如果你不希望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那倒不是,整天叫你守着这间空屋于是很无聊的,我只是提醒你,现在外面坏心眼的人很多,你不要受骗上当了。”林哲夫伸出手,她立刻来到他的身边,他抚着她平顺乌黑的发。“我老了,不能陪着你,可是我心眼儿里是疼你的,你怎么玩都好,只要你开心,不过你的身份不同,可别玩出事来。”
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脚边,那姿势仿佛一只猫,一只已被驯养的家猫——“银嫣,你心里是不是怨我?”
她抬起眼,温温柔柔地对着这个当她父亲也太老的男人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我所有想要的,你都已经给我了!”
“只除了名份是不是?”“我不要名份。”她轻轻摇摇头。“那只不过是白纸一张!”
林哲夫笑了笑,抚着她细腻的颊。“你就是这么懂事,由不得我不心疼你……”他叹息一声。“要出去就去换衣服吧!我也该回去了。”
“我陪你看看书,听听京剧?”她轻声提议。
“不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老玩意儿,明天还有个会要开,更何况我也累了。”他拍拍她的头。“去吧!玩得开心些。”
冷银嫣点点头,扶着他起身。“我去叫老张来。”
“我已经吩咐他在楼下等我了。”林哲夫拍拍她的颊。“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
送走林哲夫,她再度坐在镜子前,心里一片空白。
呆滞地,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她一直有如一具投有生命的木偶,小时受父母的操纵,年轻时受林哲夫的操纵,一直到现在,她仍活得茫茫然的。
她的生命——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怎么说悲哀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悲哀,被训练得只知道傻笑,只知道服从。
即使当她知道,她必须被卖给林哲夫,以求得其他兄弟姊妹的自由与财富之时,她都没有悲哀的感觉。
反正又有什么差别,由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那似乎是她注定的命运,她不懂什么叫自由,什么叫悲哀。
一只已驯的鸟,放了出去也不过死路一条,啊!啊!啊!
悲哀?什么叫悲哀?活不下去的那一天才叫悲哀!
于是她又开始化妆,用最昂贵的化妆晶来装扮自己,用最昂贵的服饰和珠宝来堆砌自己——一个其实再廉价不过的女人。
***** ***** ***** ***** 她又在画画,画的仍是心爱的男人,她心爱的猫“侦探”静静地蜷曲在她的腿边,懒洋洋地,像是午后的阳光。
阿南的画像已经编到第几号了她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每当坐在画架之前,画着他的画像,她的心就充满了快乐与满足。
小季说她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绝症,管他的!爱情原来就是无可救药!
阿南这几天的情绪出奇的低落,脸上总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经常莫名其妙抱着她,半句话也不说,连睡觉都不得安宁——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画笔,画里的阿南当真有般可怕的沉郁。“侦探,阿南这几天很不快乐,他又不肯说,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猫抓抓自己的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回地毯上。
她有些不满地横了它一眼,轻道:“亏你叫‘侦探’,笨得要命,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仰躺在椅背上,抚着自己的小腹。“你呢?小南,你知道吗?我们母子俩真是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难怪你爸爸不肯把事情告诉我们……”
门铃响了起来,她轻巧地起身。“哪一位?”
“我是传南的朋友,他让我来看你的。”
碧雪莫名其妙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艳丽的女子。“阿南的朋友?”
殷素素笑了起来,已走进门里,见到那一屋子的画像不由得一愣!:全是阿南!“碧雪反而不好意思了。”是啊!请坐,我去倒茶——“
“不用啦!”殷素素笑着拉住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我早就听说阿南的太太是个画家,可是没想到你这么漂亮,难怪阿南那么喜欢你,对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呢!”
单纯的她立刻红了脸,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殷素素笑吟吟地拉着她坐下。“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我是阿南发廊的朋友,自己也经营画廊,阿南说你很会画画,叫我有空来看看你,所以我就来啦!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碧雪红着脸羞涩地笑。“他就是这样,怕我会得自闭症,老是替我介绍朋友。”
殷素素眼中寒芒一闭,目光移到那幅她才刚完成好的画像之上。“这是现在的阿南吧!画得真好……”
“没有的事!”碧雪忙走到画像前想盖上画布。
“别忙!”她扯着她。“不如这画卖给我吧!”
“什么?”她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卖给你?”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经营画廊的,这么好的画不卖还卖什么!”殷素素不由分说地立刻拿出支票本。“我看两万元好了,如果卖得够好我再——”
“殷小姐!我不能把画卖给你,这只是我自己画着玩的!”碧雪慌乱地摇手拒绝,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殷履素素笑得近乎邪恶。“你是嫌钱太少?不要紧,价钱我们可以再商量,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不是这样的!我——”她一急,突然觉得恶心,脸色一变,立刻冲进浴室。“呕——”
殷素素也吓了一跳,跟着她到浴室扶住她。“你怎么啦!没事吧?”
碧雪一边摇手,一边呕得厉害,过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来,歉然地面对她。“对不起……”
“你有孩子了?”
她羞涩地点点头,没注意到她遽变的脸色。“快三个月了。”
殷素素的脸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满怀恨意地蹬着她的背影。
碧雪自顾自地往客厅走,一点也没察觉背后那两道阴毒的目光。“我真的很抱歉!”
“怎么这么说呢?我才要恭喜你们呢!”殷素素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阿南一定很开心吧?我知道他很喜欢小孩子的。”
“对啊!”碧雪走到画像前,凝视着画中的人,幸福洋溢在声音里。“他还说要把晚上的工作辞掉,专心在家里陪我呢!”
她的神情又是一变!“那这就对了!他把工作辞了,你们不就少了一份收入了吗?如果你肯把画卖给我,减轻他的负担,那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碧雪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她愣愣地看着殷素素。“真的吗?我这样做他真的会高兴?”
“当然!”她又挂上她那虚伪的笑容,将支票交给她。“我和阿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了,男人的心理我最了解;你放心好了,听我的一定不会错的!”
接过支票,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又想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殷素素上前将画拿了起来。“好啦!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喔——”此时对讲机的钤又响起来。“喂?”
“商小姐,季小姐来看你了。”
“哦!请她上来。”碧雪漫不经心地答着,目光仍跟随着正在穿鞋的殷素素。
在灯下看她,殷素素其实已经不年轻了,那浓浓的妆并不能掩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而且她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电梯门一开,小季走了出来和殷素素碰个正着,她还裹不及反应,殷素素已点个头抱着画走进电梯里,只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你的朋友?”小季边脱鞋边问,不知怎么地老觉得那女人很面熟。
“不是,是阿南的朋友,说姓殷。”
“殷?”小季愕然。“殷素素?”
碧雪有点意外地点点头。“对啊!你也认识她?”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不认识,不过她很有名。”
碧雪耸耸肩,不甚在意。“咦?侦探呢?刚才还在,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侦探?侦探——”
小李苦叹一声,女魔头找上门来,侦探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只有碧雪这个呆瓜,还当人家是善神似的迎上去!
看来阿南的麻烦这才刚开始!
***** ***** ***** ***** ***** 房间里气氛热闹的进行着,不知名的女人嘶吼着唱着哀怨的“舞女”,男人拥着女人,女人抱着男人,也分不清到底是快乐还是悲伤地共处一室。
小天搂着哀哀切切哭泣的女人,轻声软语地在她耳边安慰着,轻拍着她的背,仿佛真是拥着自己挚爱的女人似的。
他早已习惯了,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奇怪的是每个人也都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他从来不介意提供自己的怀抱,只是到了现在女人与其说是他的肋骨,还不如说是他的荷包。
他一边抱着悲伤流泪的女人,一进看着穿着小丑装的阿宝卖力地耍宝,努力要将自己推销出去。
做舞男投见过比阿宝还认真的,他那又笨拙又尽力的模样看了不禁让人有些心酸。
阿威死后,哭得最大声的是阿宝,纯真的阿宝似乎才开始知道什么叫人生,他却那么努力要将自己投入这最不堪的人生之中!
“嘘!”阿常打开一小缝门,在外面瞪着他。“嘘!”
小天不想理他,迳自安慰着他今夜的财神爷。
“小天!你出来一下!”
怀里的女人带着几分醉意,哀哀怨怨地抬起头来。“你不可以走!今天你是我的,你答应过的!”
“放心,我不会走的。”
“小天!”
他不耐烦地翻翻白眼,温柔地拍拍小女人。“你乖乖的,我马上回来好不好?”
女人有些不甘愿,却又无奈地点点头,小天走到门“干什么?没看到我碰上凯子娘了吗?”
“真正的凯子娘等你快一个钟头了你怎么还不去?”阿常瞪着他。
“她的台我不想坐,你随便叫小路还是阿南去不就得”他仍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阿常蹙起眉,那老鸨的嘴脸又出来了!“哟!还挑着人啊?那么清高也不用来干这行了,专门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小天冷冷一笑。“我看起来像和钱过不去的样子吗?你没看到我现在正在赚钱吗?”
“那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罗?”阿常略板起脸,恩威并施地。“你也知道阿威那档子事还没解决,如果她肯出面帮忙,那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点,你就算是帮我个忙也不过份吧?这样,你去,我算你两个全场好不好?”
他依然是那一抹冷笑,谁不知道林夫人出手阔绰,只要当天坐过她台子的,她一律全卖全场,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得的,阿常说得那像个恩惠似的!
“三个,你不要再不识相了!”阿常忍痛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看看他方才的包厢。“好!不过我不跟她出场,我们各让一步,谁也别说谁不给谁面子!”
“行了!行了!”阿常眉开眼笑地。“只要你肯,咱们什么都好说啦!”
小天不耐地转身往那个特别的包厢走去。
她还想要什么呢?或者说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个职业的笑容与招呼,啊,那可再容易不过,舞男那么多,她随时可以要到一大票,偏偏要他这个最不愿意见她的男人!
推开包厢门,她坐在她惯坐的角落里,半截,白晰的颈子裸露着,散发着诱惑的光泽。
他在心里诅咒一声,不明白她怎能看来如此无辜。“嗨!”
林夫人抬起头来,竟微微一笑。“嗨!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呢?”他笑得虚假。“大户来访,我怎么可能不过来招呼?今天想做些什么?”
“坐。”
她淡淡一声,对他却仿佛有无上的魔力,在他发觉之前,他已坐在她的身边。
“陪我喝酒吧!”
**** **** **** **** 她站在舞厅的门口,天已微曦,冷冷的风吹着她的发,也吹散了几分的酒意。
酒客大多散了,而她孤独地站在门口,他没有来。
其实在心里早也知道他是不会来接她的,只是忍不住期盼小说中深情的情节会发生在她的生活之中。
她轻轻叹口气,往回家的路上慢慢地走着,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走走路,反正家离这里也不远。
她十六岁逃家,当舞女已有八年的时间,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什么都没有。
男人在她的生命中来来去去,她茫茫然然地,似乎早已麻木,直到遇到小路。
想起他,她的脸上泛起又苦涩又甜蜜的笑容。
怎么会遇上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当真是她前生欠他太多吗?这样爱着他真的很痛苦,这样的苦又能怎么说?
连酒精都麻醉不了的苦——走到街角,她倚在电线杆上,对面的宾馆有一对男女正相拥着走出来,多么甜蜜——她突然愣住了!
那男人!那日日夜夜躺她床上的男人竟拥着别的女人从宾馆里走出来!
天!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迎面就给他一巴掌!
三个人都愣住了,小路怔怔地掩着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下贱!”她咬牙切齿地进出这一句。
他的脸色变成青紫色,强忍着对身边的女人开口。“你先回去吧!”
女人二话不说立刻逃之天天,留下他们两人世仇似地对峙着。
“你这是干什么?”他阴冷地瞪着她。
“你就一定要这样对我是不是?”她痛不可遏地开口,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打转。
“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这又是干什么?今天才认识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她疯了似的大吼,用尽全身的力气用皮包打他。“为什么?为什么?”
小路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她咆哮地:“什么为什么?你闹够了没有?你他妈的神经病!”他吼完,一把甩开她大步往前走。
“陆瑞文!”她尖叫。
他头也不回笔直往前走看也不看她;伸手拦了计程车。
“不许走!”她发狂地追上来,拉住车门,泪流满面状似夜叉——“闪啦!”小路一把推开她。“开车!”
计程车司机犹豫了一下,终于往前开去——妮妮追着,哭着,终于倒在地上,不可抑遏地放声大哭!
**** **** **** **** 他站在豪华的公寓门口按门钤,近乎不耐烦,光是站在她的门前,他已觉得全身都难受起来。
半晌之后,她娇笑地打开门来,身上只凌乱地穿着血红色的内衣,吊带裤袜褪至一半,那邪气的模样仿佛妖女。“你来啦!来!进来!”
“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他闷闷地问着,房里有两个男人笑着朝他看,一阵恶心涌了上来!
“进来我就告诉你!”殷素衰笑得淫荡荡地。“放心,我不会咬人的,你们说对不对啊?”
男人们爆出一阵狂笑,他蹙起了眉。“我没兴趣加入你们的游戏,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广她遗憾地叹口气,朝房里的男伴点个头。”那你们走吧!主角来了。“
阿南冷着脸,男人自他的身边走过,淫邪地吹着口哨,衣衫不整,但他们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下可以放心进来了吧?”她拉着他进门,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上。“随便坐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到底有什么事?”他仍站在门口。
殷素素的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别那么无情好不好!你破坏了我的好事,难道不该补偿我一下?”
他将她的手拿下来。“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耸耸肩,为自己点起一支烟。“就是这么不解风情,配你那个自闭症老婆正好!”
他一窒,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了起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笑起来,不怀好意地。“叫你来只不过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而已。”她走到窗前,将—方白布掀开。
那是他的画!那是碧雪为他画的画!
“你去找碧雪!”他惊愕地冲到她的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你居然敢去找她!”
她拨开他的手,臂上已留下五指红印。“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放心,我什么事也没做,你可。爱的小碧雪现在还在家里乖乖地等着你呢!”
她的话对他并没有丝毫安抚作用,寒意仍自他的脚底缓缓升上背脊——“你到底去找她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只不过是跟她买画而已。”她笑着,鲜红色的指甲轻轻刮过画布。“她画得很传神不是吗?我这里正好缺少一张画。”
他盯着她笑得邪气的脸,所有的神经全绷成一条条随时可能断裂的直线。
她侵入他的生活!
这女人仿佛水银一样,无孔不入,逐步逐步地鲸吞蚕食着他的生活!这已经不是可怕就可以形容的!
“她怀了孩子是不是?”
他震在当场,即使现在她的头上突然长出了两只角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殷素素的口气居然有一丝遗憾似的。“我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这辈于是不可能的,看来我只好等着当你孩子的干妈了是不是?”
“你妄想!”他连考虑都不考虑地断然拒绝,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最好滚离她们母子俩远一点!要不然我会杀丁你!你听清楚没有?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的耳朵很好,你不必这么大声嚷嚷。”她笑了笑,抚摸着那张画。“我知道你会拼死保护他们,可是……”她阴森森地看着他。“当你必须杀死我的时候,一切也都已经造成了不是吗?”
他觉得头皮发麻——“我见过很多疯女人,在她们还没发疯之前也和你那可爱的小碧雪一样的病态——”
“住口!”
她大笑,滚到她血红色妖艳的床单上,撩开她的黑色睡衣。“来啊!如果你不想她变成那个样子!”
阿南的眼变成血红色,和那床单一模一样——他狂吼一声,扑了上去——********** ***** 他不由自主地抓着床单,呆呆地看着正坐在梳妆台前抽烟的女人,表情竟有如受惊的兔子!
女人潇洒地笑了笑,那略为臃肿的身影动作已有些笨拙,他的小丑装散落在地毯上。“你干嘛那张脸?像个小媳妇似的?我委屈了你吗?”
这样的话十分好笑,他呆呆地望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她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摸摸他的脸。“你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下次我还会找你的,去洗个澡,我送你回去。”
他还是觉得滑稽,过去自己从未嫖过女人,但似乎常在电影里听到这样的对白,看到这样的情景,只是……只是说这些话的总是男人。
阿宝摇摇头,女人的手揉揉他的肩膀,又往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起身,自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来,放在他冰冷的手中。“那我先走了,旅馆的钱我会付的。你乖一点,我下次再去找你。”
说完女人摇着那已获得满足的身体,走出房间的大门。
他看着手上的钞票,这是他第一笔卖身的收入,他终于卖了。
他终于卖了,和其他的男人一样——那钞票上仍有女人的温度,他烫着似的连忙松开手,不知怎么地竟哭了起来!
这是他所要的!
这正是他所要的,可是他竟哭了。
第四章酒,究竟喝了多少已经搞不清楚了,反正桌上七横八竖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酒瓶,也不知道究竟抽了多少烟。烟灰缸里躺着成群的烟尸,最好笑的是根本弄不清楚是谁在陪谁喝酒;她一直在替他斟酒,也不说话,就任他一杯一杯灌着那昂贵的酒汁。
天已经亮了,酒廊里的客人全都走了,只剩下她;男人也大都离去了,只留下他。
小常进来几次,每次都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僵持什么,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而他终于喝光了最后一滴酒。
她静静地望着他;他傻傻地对她笑着,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没有酒了。”
“我知道。”
“我们已经打烊了。”
“我知道。”。
小天努力看着她那平静而秀美的面孔。“那……你知不知道……我也要下班了……今天我不卖……”
她按下服务铃。“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不跟你走。”他笑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膛。“我,不卖!你明白吗?我可以——不卖你!”然后他扶着墙壁站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至少还有不卖的权利。”
小常睁着惺忪的双眼走进来,脸上仍强挤出一抹妩媚的笑意。“林夫人。”
“结账,帮我把他扶到我车上。”
“我不去!”他步伐不稳地嚷嚷:“你答应过我可以不出场的!”
阿常横了他一眼。“你不用出场,你已经下班了。”
“我不去!我要回家!”他嚷嚷着,努力想走出门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平静地问,语气像在轻斥不听话的小孩。“不要胡闹!”
“我胡闹?”他突然转过身来,眼前的她由一个变成两个三个无数个——“反正反正我不卖——”他倒向沙发之前,他仍说了这句话。
他记得他仍说过这句话。
***** ***** ***** 一大堆的钞票散布在床上,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彷若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泪终于流干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呆呆地望着那扇似乎永远不会再被打开的门,她只觉得她的生命已完全失去意义!
她真的是犯贱!
就像大班阿红所说的,她就是贱到花钱去买男人还买不到!
她还是个女人吗?
呵!她还是个女人吗?居然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居然用尽了一切还留不住一个男人。
她到底还活着做什么?
她突然迷惑了,看着房间里可怕的混乱,和她残败的生命完全一模一样;永远也不会有完整的一天。
无尽的厌倦狂卷而来,反正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生命原本就从没有人真正在乎过,她活着本来就是多余的,从来投有人爱过她,没有人在乎过她,无论她如何努力吵闹着,依然没有人在乎她到底是否真正存在。
她爱上一个从来不管她死活的男人——呵!何必呢?何必呢?
她想着,呆滞的眼转向身旁的小桌子上,那里有把水果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没洗过,反正有什么差别,它仍是一把刀,一把能达到她目的的刀。
她将它拿起来,动作有些迟钝,将它拿到跟前细细地端详着,毕竟她要用它来结束自己一文不值的生命。
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了,不是吗?
活着做什么?
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值得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那么就这样吧!
闭上眼,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猛然便往腕上一划——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她睁开眼,奇怪是居然也没有痛的感觉,一切显得那样的自然,似乎她早这样做似的。
就这样看着血流出来,如泉一般流个不停,她不知道到底要多少时间才可以流光,过了几分钟,手麻木了。垂在床边,染红了好几张钞票,她突然想到,这些钱是要给他还债的。匆匆忙忙又坐在床上收拾起来。
越收拾,血染得越多,她无助地落下泪来——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顾虑到他!
天哪?她居然到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
她哭着哭着,手握着那血红的钞票,蜷在床上,意识轻的飘出身体,开始有些后悔了,她还没告诉他,她是真的爱他。
他明白吗?他真的明白她是如何以生命爱着他吗?
如果他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他知道了,他是一定会回头吧?如果他回头了,而她已经死了呢?他会难过的,而她怎么舍得他难过?
想到这里,她又睁开了眼,挣扎着要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门在这时被打开——小路一进门便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妮妮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身边全是钞票,房里乱成一遍,他大惊失措地冲到她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她虚弱地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半睁着跟,将手中握着的钞票交到他的手上。“弄脏了……对不起……”
他这才看到那满手的血——“你疯了!”说着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紧紧缠住她手上那道刀口。“我送你到医院去!”
“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吗?”她偎在他的怀里,流着泪痴傻地说着。
小路什么话也没说,抱着她便往门外冲去。
他毕竟是爱自己的,她想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 *****他猛然自床上一跃而起,惊喘着冒出一身的汗,梦中见到殷素素那张狰狞而可怕的面容邪笑着朝他逼进,威胁着要夺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血腥和杀戮占满了整个梦境,彷佛仍可以见到梦中碧雪那无助哀求的眼,那未出世,血淋淋夭折的孩子!
天哪!他紧紧环抱住自己,通体冰凉,身旁的碧雪却毫不知情,仍靠着他,汲取他的温暖,尽管他自觉自己是那么地寒冷。
那一夜,殷素素在他的耳畔邪恶地说着:我对越是不情愿的玩具,越有兴趣,你可知道你是我所拥有过最心爱的玩具。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除非是我玩腻了,否则任何人也别想从我的手中将你夺走!
她边说着,边轻咬着他的耳朵,彷佛是毒蛇的舌信,他发觉她正用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套在他的颈上,一点一点的收紧,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她不但要毁了他,甚至连碧雪,连他们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打算放过!
他该怎么办?
他颤抖地点起一支烟,无助地望着他的家,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难道他只能无助地任她摧毁他的一切?
他已渐渐失去他的天赋能力了,每当想到她那张淫邪的脸,他便什么也不能做,那梦魔日日夜夜纠缠着他,甚至连温柔的碧雪也再温暖不了他!
天啊!他到底该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办?
“阿南,你怎么啦?”碧雪揉揉惺忪的眼轻轻起身看着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睡?”
“你睡吧!我睡不着。”他沙哑地回答,不敢直视她关心的目光。
“为什么?你不累吗?”碧雪白背后抱着他。“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把画卖给殷小姐?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卖了,还是我们把支票还给她,把画拿回来好不好?”
“我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快睡吧!?他粗嘎地开口,下意识地甩开她。
碧雪有些意外,被抗拒的感觉使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那僵硬的背影,有些寒冷地抚着自己的手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一切突然都变得不对劲了?
自从他知道殷素素到过家里之后,他们之间突然有了一道看不见的藩离,而她却不知到底要如何跨越那障碍,是她做错了什么?
小季知道殷素素上门之后的反应也很奇怪,难道是殷素素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不愿意去揣测些什么,也不想去追问他些什么,或许她的行为很驼鸟,但她总是信任他的。于是她只是再度轻轻地躺下,背对着他,独自承受那受伤被拒的心情。
他深呼吸一下,轻抚着她在被单下的背。“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
“没关系。”她轻声回答,强忍着流泪的冲动。
“碧雪……”他拥着她,抚着她的发。“孕归不可以心情不好,那会影响胎教的。”
她转过身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不是难过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是难过你心情不好而我却帮不了你,我知道我很没用……”
“不要胡说。”他吻吻她的唇。“谁说你没用?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没用?”
“可是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阿南轻叹一声。“外面的事我会解决的,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只要照顾好我们的宝宝就行了。”他抚着她的小腹。“其它的一切都交给我。”
他的表情那样凝重,她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脸上的线条,温柔地。“连什么事也不能让我知道吗?”
“没什么事。”他将她拥进怀里,彷佛许下毕生的承诺似的。“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和宝宝的身上。”
***** ***** ***** 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睁开眼,伸手往旁边一探她已不在他的身边,夜里那一场抵死缠绵竟让他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他凝视着四周盖着白布的家具,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的头里有无数的小人正在开狂欢舞会,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又倒回床上呻吟着。
他努力思索,隐隐知道昨夜坐上了她的车——不要命地脱她的衣服——然后便是场前所未有,疯狂的造爱——昨夜他到底说了什么他已记不得了,只知道过程中她似乎一直哭着?
门开了,她一身端庄地走了进来,手上提了几个袋子,他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将手上的早点放在桌上。“醒了?我替你买了早点,吃点东西吧!宿醉刚醒,不吃东西会很难过的。”她说着,细心地替他盛好粥,端到他的面前。“小心点,很烫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端过那碗热腾腾的粥,傻傻地看着她。“我……昨天有没有……有没有对你……”然后他发现,在她白细的颈子上,居然有他所留下的痕迹,他张口结舌地说不下去了。
她轻横了他一眼,将系在胸前的丝巾抽了下来,系在颈子上,她的脸背着光线,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小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她。
“昨夜很好,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的高潮。”她突然十分平静地开口。
他愣住,一时之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她仍背着光,看起来只是一片阴影。“我的丈夫已经很老了,我想你也知道,这几年来我和他之间并没有很多这样的生活。”她不太自然地干笑一声。“你是除了我丈夫之外,我第一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话”,而他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在他的注视之下僵硬了,不由自主地更贴近窗边,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准备夺窗而逃似的。
小天将碗放在床头,伸出她的手。“过来。”
这次轮到她不知所措了,犹豫地看着他朝她伸出的手。
“过来。”他温柔而坚定地重复,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来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
她的眼里有着犹豫及警戒,不太信任地注视着他,昨夜激情的痕迹仍留在她的唇上。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彷佛是第一看她,彷佛要将她的身影烙人心里一样,专注而认真的,然后再度将自己的唇烙上她的——如果说她的话满足了他愚蠢的男性自尊,是不正确的,应该说她的话起了他属于男人的爱怜。
一个女人一生只拥有一个男人并不是不幸,但一个女人若一生只拥有一个不能让她快乐满足的男人,那的确是悲哀的,更甚至是——她根本不是拥有,而是被拥有,被眷养。
当金钱足以代表一切之时,被眷养或许不是一个太可怕的情景,可怕的是之后。
之后的一生,之后再也无法抬头的尊严。
人所拥有的,并不是拥有幸福的权利,没有人有那样的权利,人所拥有的,是追求幸福的权利。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对幸福所下的定义是什么。
他们再度缠绵,彷佛都是自己毕生的第一次,激情而狂野,温柔而轻怜。
性,有时候足以代替一切言语,一切即使想说也说不出口的言语。
***** ***** ***** 他依旧穿着奇异的衣服,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蝙蝠装,阿常已经见怪不怪,再也懒得责备他,其他的男人们偶尔拿他当成笑来嘲弄一番,那在萤幕上威风凛凛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只显得滑稽可笑。
今天的客人很多,包厢里大多坐了人。奇怪的是三张王牌今天却都缺席了。即使如此,今夜他仍是孤单的;独自坐在吧台边,看着小舞池里相拥的男女,他的身影显得落寞而可笑。
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许多男人外型的条件并不比他好,却仍能受到女人的青睐,怎么他就不行呢?
阿常自他的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摇播头又走开了。
他们说他不是做这行的料,什么叫不是做这行的料,该有的他不都也有吗?为什么连做这行都还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酒廊的门滑开,一个高大而臃肿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那夜的女人,他呆呆地看着她,她果然笑着朝他走来。一股油腥味迎面朝他来,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
“在等我吗?”她笑着他的颊。“这么乖。”
“没有人点我的台。”他坦白地招供。
女人大笑,引来舞池中男女的侧目。“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连说谎也不会!”
阿宝傻傻的笑了笑,忍住作呕的冲动,她身上那股味道实在很可怕!
“走吧,我带你出场。”她拉起他的手,力气比男人还大。
“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她暖昧地又捏捏他的背。“去好玩的地方啦!”
阿宝想拒绝,可是不远处阿常朝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眼光,那将出口的话又缩回肚子里。女人已搂住他的腰往柜台走,谁也没注意到门又开了,伴随着一道虎般的咆哮,他已被狠狠地打倒在地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不断地响起!
“我操你娘!连我的女人你也敢上!”一个虎背熊腰如山的男人狂吼地朝他大叫,脸上七横八竖的全是刀疤,那样子凶神恶煞至极!
“先生!有话好说!”阿常媚笑地赶了过来,拉住男人。“我们这里是酒吧。”
“吧你娘个头!”男人大怒地甩开他,一脚又踢向还呆在地上的阿宝。“根本就是妓男院!不要脸的东西!”
阿宝哀吼一声缩成一团,舞池里的人全闪到—边看热闹。
“好啦!只准你玩女人,老娘玩男人就不行吗?”女人挡在阿宝面前也不甘示弱地吼:“老娘就爱嫖!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男人怒吼一声,一巴掌甩打在她的脸上。“我操!称有种再废话一句!”
女人尖叫起来,不要命地扑了上去和男人大打出手,两个高大的人打在一起,战况之惨烈不在话下。
“快拦住他们!”阿常叫了起来,没想到男人身边带的两个小混混却架住了他,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男不女!欠扁!闪一边去!”
这下谁也不敢动了,这种地方难道能叫警察来摆平吗?
一直倒在地上的阿宝这时已坐了起来,那对男女已打到了吧台前,男人恶狠狠地揪着女人的头发往墙壁猛撞,女人尖叫又尖叫,却明显地处于下风。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红了,暴吼一声扑上男人的背,用尽力气揍他。
“阿宝!”
“你骂我!”阿宝大叫,随手拿起吧台上的烟灰缸朝男人的背上猛敲。“你骂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你们还在干什么?”男人一时竟招架不住大叫起来:“快抓住他!”
阿常这时也恼火了。“扁他们!敢来踢馆!打死他厂一时之间舞场当下变成战场!
***** ***** ***** “经输过血,休息一下没事就可以走了。”医生冷漠而不赞成地看着她。“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再割深一点你那只手就废了,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
“知道了,谢谢医生。”小路朝医生点头送他出去。回过头来,妮妮正朝他扮鬼脸。“你还有心情调皮!知下知道你差点吓死我!”
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人家真的很伤心嘛……”
“伤心就可以这样吗?如果我没回来呢?如果我没回来你就算是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人知道厂他轻斥,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好好一只手割成这样,丑死了……“妮妮不依地嘟着嘴。”都是你害的,你还嫌人家丑……“
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隔着纱布轻吻她。“还疼不疼?”
她感动地摇摇动。“一点都不疼了。”
“你这样叫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轻声叹息着,抚着她为他受伤的手,心中无限感叹。
过去也有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但真正付诸实行的只有她一个,妮妮烈火般的性子叫他又爱又怕,他如何承受得起她这样的爱情?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她也叹息,似乎有些苦恼。“只是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过……真的真的很难过……”她说着,轻轻哽咽起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想你一定再也不要我了……”
“傻瓜。”他轻斥,拭着她的泪水,无限柔情地凝视着她。“我怎么会不要你?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只是早上的情形……”他又叹息一声。“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快乐?”
妮妮的泪水仍落着,所有的委屈全宜泄在泪水之中。“我不要你再去上班,不要你再和别的女人上床!你知不知道,早上我看到你和那个女人走出来,我的心真的好痛!”她望着他,心痛全在眼里。“小路,如果你真的有一点点爱我,就不要再去了好不好?要不然我真的会死!”
他将她拥人怀里,想到险些失去她,想到她浑身是血,手中却还握着钞票的情景——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发上。“好,我不再去上班了,我答应你。”
***** ***** *****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是不可能要你的!”他强压着忿忿不平,嘶哑地问。
她正穿戴和她的心一样颜色的黑色晚礼服,听到他的话讶异地失笑起来。“要我!你在开玩笑?你能娶得了我吗?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叫我娶你都不可能,我为什么要你娶我?”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殷素素笑得花枝乱颤地,转过身拥着他,眼里闪着狡猞的光芒。“我要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要玩你玩到我高兴为止。”
他恶狠狠地怒瞪着她。
她轻抚他的脸,对他的忿怒感到得意。“你不觉得女人对男人坦白实在是种很难得的美德吗?男人玩女人已经太久了,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代表全天下的女人,还给男人的一点小小报复而已。”
“你根本是个变态!”他咬牙切齿怒道。
“我变态?”她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转过身去。“也许吧——帮我把拉链拉上来——也许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女人之所以变态有百之八十都男人造成的——谢谢。”她又转过身来。“你总不会以为我天生就是个蛇蝎女人吧?哪个小孩出生的时候不是又善良又甜美的呢?”
阿南别开脸去,根本不打算理会她那偶尔的理智与纯良。
“我知道你恨我。”她摸摸他的脸替他理理领带。“不过我不在乎,恨我的男人太多了,正如同我恨的男人也太多了一样,走吧!”
“我不去!男妓没义务陪女人赴宴!”
“有的。”她亲密地挽着他的手。“如果他恰巧有把柄落在那女人手上时就有!”
***** ***** ***** 他沉默地看着她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细心地打理着自己。
从来不知道看女人穿衣服居然也会是一种享受,过去他等候女人总是不耐烦的,觉得女人天生就是一种只懂得浪费时间的动物,但现在看着她,他却觉得没有比看她整理自己更令他快乐的事情了!
她整理的发是被他弄乱的,她的唇为他而艳红,而她白细的皮肤每一寸都经过他的洗礼,她全身上下都属于他!
她戴上那方丝巾,遮去他所留下的痕迹,那个动作使他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要回去了?”
“嗯,快三天了,我再不回去不行的。”
“他会找你?”
“不会,但他会知道。”
他自她的身后拥着她,近乎赌气地。“让他知道更好!”
“不要说傻话。”
“什么叫傻话?你不敢让他知道?”
冷银嫣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地垂下眼。
小天干笑雨声放开她。“我就知道!充其量我不过仍是个男妓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呢?”她的声音里有种受伤似的无奈。“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讲,如何想,现在他们这到底算什么呢?
一个大官的小妾,一个低贱的男妓,不是交易,难道就可以用感情来形容?
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后悔?
该先后悔哪一种?
“我走了。”她站了起来,没看他,声音里竟没有依恋。
“就这样?”
“不然呢?”
他起身,身上仍然一丝不挂,笔直走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或许该有一个道别吻。”
她微微笑了起来,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情节与问题,搂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即使在最黑暗的角落,人也该活得有点希望——***** ***** ***** 坐在她的车上,他一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无助地沉默着,小季也一反常态不再嬉闹,板着脸不理他。
阿宝用偷偷看她,好半晌才轻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早把你吵醒的——”
她仍板着脸,其实真的不是生他的气,只是反正说也说下清楚,索性也不开口,只瞄了一眼死也不肯响的电话。
细心的阿宝立刻发觉,表情更是歉疚。“你在等人?”
小季叹了口气看看他那被打得扭曲的脸。“先到我那边擦擦药吧,你这样还不够格挂急诊。”
“方便吗?”
“呵!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以为我在房里藏了个男人?”她嘲讽地笑笑。“想藏也没得藏啊!”
“我想我还回去好了,我看你的心情不是很好——”他怯生生地看着她反常的表情。
“没什么。”她挥挥手,有点不耐烦地。“夜猫子的通病,见光死,大清早的心情当然不好,反正一下子就过去了。”
阿宵拘谨地点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看他那受惊的表情她反而笑了。“干嘛?有勇气去打无敌铁金刚的人现在反倒乖得只羊一样!我看那家伙的体型少说也比你大一倍!”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傻气地搔搔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大概真的是一下子气不过吧!他打女人像打沙包一样!”
小季叹口气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没听说过有星期五餐厅打架闹事的,看来我真的是落伍了!”
“幸好小天不在,要是他在的话一定更精采!”他居然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一定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听到小天的名字,她又沉默下来,毫下知情的阿宝仍眉飞色舞地继续着。
“小天最厉害了!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打架没看他打输过!不要说是那个无敌铁金刚了就是圣战士他也不放在眼里!”
小季斜视他一眼。“你就那么崇拜他?”
阿宝傻呼呼地又笑了起来。“我从小就一直跟着他嘛!”
“所以他当舞男你也跟着下海?”
他顿了一下,无言地闭上嘴。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伤痛的过去吧?只是谁也不提,谁也不说,或许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似乎再也投有提起的必要。
她不禁要怀疑,难道只要不说,一切就真的会无声无息地过去吗?
“他在那里!”阿宝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小天在你楼下?”
她一愣将车缓缓驶进巷中,小天果然就坐在她公寓的门口。“下车吧!”
阿宝立刻拉开车门,朝他冲了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将车停好之后坐在车上,看着阿宝眉飞色舞地向小天比手划脚地。
那个男人是个恶魔,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行动电话开着,他没有打,只是坐在她的楼下。他知道她会回来,他知道他可以等到她,但是为什么?
她的心纠结着,有种想流泪的悲哀——为什么呢?
***** ***** ***** 画廊的门口摆着几个花篮,上面写开幕志庆。
场面不很热闹,画廊里没有多少人,但个个都穿金戴玉,看起来全是上流人土。
她挽着他的手臂半推地打开门,他一进门便愣在当场他的画像被挂在画廊的正中央!
“你——”
“快笑,你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的关系吧!”她笑吟吟地提醒他。
阿南只觉得气血往头顶上冲,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恭喜啊!殷小姐。”两个中年妇女笑着朝他们走来,见到阿南忍不住惊呼。“这不正是那幅画像里的人吗?”
“是啊!画得很传神吧!”殷素素笑呵呵地推推他。“最佳的模特儿,是不是?”
“当然啦!也只有殷小姐有这样的眼光!”女人暖昧地着他,彷佛知道一切似的。
他强忍住怒气,挤出不自然的笑意——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些嘲弄的眼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这可不是我的眼光,是商小姐的。”殷素素指指角落。“那个小姐,我的画廊力捧的新人,商碧雪小姐!”
阿南震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碧雪正被几个人包围着,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那情景彷佛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羊。
殷素素笑得更是得意了,那笑声使得碧雪也往这边看过来。
殷素素的手仍亲密地挽着他的——他们的目光交接——她的眼光充满了不可置信,世界顿时黯然无色!
一切的情节从这里才要开始!。
第五章“不干了?呵呵呵!”阿常对着小镜子,细心地用胶布贴他那只被打得乌青的眼睛,口气十分不屑。“听太多了啦!妮妮是个笨蛋,拿钱去砸小路,那根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过一阵子等她千金散尽的时候你看小路还会不会要她!”
小天坐在沙发上有些不满地。“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小路那株摇钱树,但是也不必这样吧?说不定他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我呸!”阿常不屑地斜看他一眼。“你今天才认识小路?讲什么笑话!赌鬼一个!妮妮只不过是个过气的舞女,又能供他花用多久?三、五天之后还不是一样要回来?笨女人!”他终于贴好他自认最完美的角度,抬起他那张滑稽的脸。“干这行的男人当然也有洗手不干的——”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过啊!那是因为年老色衰做不下去了,反正也不会再有女人要,干什么?”
所有的男人顿时哗笑了起来,笑声的背后却充满了恐惧与悲哀——“你们每天都看到楼下那个管理员了吧?”他坐在沙发上,闲闲地修着他的指甲。“他几岁你们知不知道?”他看了众人一眼,嘿嘿一笑。“四十。”
他们全都呆住。“别闹了!那家伙少说也有六十岁了!”
“四十。我还有他身份证的影本你们要不要看?和我同时出道的嘛!当年最红的就是他了,结结实实捞了五年,也结结实花了五年——”他说着,彷佛也心有余悸似的。“我可没有见过有男人老得那么快的!呵!你现在贴他一百万他也干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天不耐烦地瞪着他,却发现身旁的阿南莫名其妙地僵硬起来,他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阿常立刻冷笑。“怎么了?你说他会怎么了?快被殷素素榨干了啦!我早说过那是个魔女,叫你离她远一点你偏不听,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过不了多久也快去当大厦管理员了!”
所有的目光全移到阿南的身上,他阴郁地瞪了阿常一眼,怒火在眼中燃烧。
“蹬我干什么?”阿常回瞪他。“你真当我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吸血老鸨?我是为你好,这几年来你也捞不少了,那种女人的钱不赚也罢!”
“真那么可怕?”新人小杰好奇地。“我看那女人倒是火辣辣的!嘿。”
“我操!”阿常敲了他一下。“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啊!没事还不滚出去接客!”男人们耸耸肩全走了出去。
“你们三个给我留下!”
走到门口的阿南,小天和阿宝只好停住,又走了回来。
阿常不悦地用指甲刀比着他们。“一个比一个夸张!你!”他指着阿南。
“我们好歹相处三年了,你的死性子我了解得很,你硬要赚那种不要命的钱我也管不了你,不过我警告你,别给我弄出事来!”
小天推推阿南。“难得他有良心一次,你倒也开口说句话吧!”
阿南阴沉着脸。“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阿常挥挥手,无奈地。“去死吧!”
他打开门走了出来,连影子都是僵硬的!
“早晚玩死你!”阿常诅咒着,指甲刀一挥指向阿宝。“你这个死小孩,差点害我生意做不下去,下次再搞这种飞机我就让你好看!”
阿宝垂下头,一脸无奈。“那怎么办?又不是我上门去打人家……”
“还顶嘴!”他怪叫。“我那些桌子椅子会从你的薪水里薪水里扣!”
“老板!”
“怎么?”他斜眼。“不服气啊!”
阿宝敢怒而不敢言,求助地看着小天。
小天撇嘴。“别理他!他要买你钱我们就走!听说另一家——”
“算我怕了你可以吧!”阿常又怪叫。“你不要老拿这件来威胁我行不行?”
“那怎么样?良禽择木而栖,阿宝替你出气你还要他钱,下次真该让你两只眼睛都打成金鱼眼!”
阿常摸摸自己的眼。“算了!算了!我白认倒楣可以了吧?滚啦!”
阿宝立刻如蒙大赦地夺门而出,临出门前给小天感激的一眼,小天笑了笑。
“你还笑!”
“又怎么了?我哪一点又招你若你了?”
阿常瞪着他。“你别玩得太过火!我在这一行太久了,你玩什么花样我会看不出来吗?林夫人不比殷素素好惹!我就搞不懂你们干嘛专挑那些惹不起的女人来惹?”
“阿常。”小天好笑地看着他。“我看你是打昏头了,什么时候变成善男信女了?照你这种说法我看你生意也不要做了。”
“你们再这样胡搞瞎搞下去我生意才真的不要做了!”他咕哝着。“别闹了!玩玩可以,你当真要玩真的?你拿什么去和人家玩?对方有钱有势跬!我成天心惊胆颤地,光是细胞就不知道要死多少!”
小天不耐烦地。“你罗嗦完了没有?”
他瞪他。“管你去死,到时候出了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 ***** ***** 他躺在床上发呆,看着斑驳的天花板,身边堆了一大堆的零食和漫画,电视开着,音响的声音可以震到九霄云外去,他恍若未闻地发着呆。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多天了,她去上班面他则成天蹲在家里发呆,什么地方也没去,连行动电话都懒得开,她很快乐,他却闷得快得神经病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躲在家里让她养他,整天除了发呆之外设别的事好干,她几乎每两个钟头就会打电话回来一次,生怕他会凭空消失似的,连他出去吃个饭买个东西她都不放心,到她回来又死守着他,两个人和连体婴没什么两样。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变成神经病!
电话铃又响了,他百般无聊地接起来。“喂?”
“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的?”
“呵!真好笑,我在家里不乖乖的还能干什么?”他没好气地回答。
“怎么啦?心情不好啊?”
“还好啦?只是无聊得快疯掉了!”
妮妮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呢哝着。“那我提早下班回去陪你好不好?”
“不好,你回来干什么?”
“都可以!看电影,打球——我们去打球好不好?”她快乐地提议。
“呵!别闹了,手那个样子打什么球?”他瞪着天花板,只觉得烦。“好了啦!你快去上班啦!我自己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她的声音立刻警戒起来。“你又要出去?”
“也许。”
“去哪儿?”
“你管那么多于什么?”真的好烦!“你回去上班啦!”
她沉默了一下,似乎也知道不该逼得太紧似的。“那好吧!如果你要出去的话行动电话记得开,我再打给你。”
“好啦!好啦!”他挂上电话,恨不得将电话线拉断!干什么嘛?好像他是犯人似的,到什么地方都要先向她报备,他活着干什么!
烦!
他自床上一跃而起,看了行动电话一眼,撇撇嘴之后走出门去——,谁理她?男人总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自由吧!
***** ***** ******“我不知道?我觉得好奇怪,那天回来阿南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碧雪无助地抱着她的猫咪,大眼里全是惊慌。“这阵子他一直不对劲,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小季叹了口气,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
对于碧雪这种天真到近乎无知的女人,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到底要如何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和她想的真的全然不同呢?
碧雪大概连看电视都只看社教节目!
“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碧雪垂下眼,泫然欲泣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看的事情多,一定知道我应该怎么办?”
“既然阿南不喜欢你和那个殷素素在一起,那你就离她远一点啊!”离得越远越好!她心想。
“我没有要和她在一起啊!每次都是她来找我的!”
小季翻翻白眼。“你可以交代管理员不要让她上来啊!”
碧雪困扰地眨眨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来管理员都不知道。”
她呻吟一声。“我真的被你打败了!”
碧雪苦着脸,抱着侦探的样子真的已经完全役了主意。“对不起……”
“碧雪——”她一顿,摆摆手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认真而同情的。“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点点头,门钤突然又响了起来。
小季一跃面起。“我开。”
门外站的正是女魔头殷素素,小季蹙起了眉将门拉开。
“有客人啊?”殷素素居然自在地脱了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登堂人室。
“殷小姐……”
“还殷小姐,我不是说了吗?叫我素素就好了。”殷素素笑着走了进来,伸手想摸摸侦探。
猫咪张牙舞爪地尖叫一声,立刻跳出碧雪的抱逃之天天——“侦探!”碧雪意外地叫着,歉然地朝她笑笑。“对不起——我去倒水。”说着便往里面走。
“神经质的猫!”殷素素耸耸肩,自在地看着屋里的画。
“你又来干什么?”小季不客气地问,压低了声音对她龇牙咧嘴地。“纠缠阿南还不够,连碧雪都不肯放过吗?”
她一楞;眯着眼打量她。“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此你这个魔女好!”小季立刻还击。“碧雪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你要是再来纠缠她,阿南会杀了你!”
她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蚂蚁似的。“由阿南口中说出来的威胁可比你有用多了。”她逼进一步。“连他我都不怕,你认为你有用吗?”
小季一窒。“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殷素素理也不理她,迳自去看她的画。“即使我把那个笨女人当场生吞活剥了,我看你又能奈我何!”
“殷素素!”
“如何?”
“水——”碧雪柔柔地站在客厅人口。“怎么啦?”
小季忍气吞声地瞪着她。
她笑着接过碧雪手上的水,挑衅地。“她正和我讨论我和阿南——”
“殷素素!”小季立刻打断她,忿怒地冷笑起来。“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你那间画廊是怎么来的当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她一楞。
小季仍是一抹冷笑。“不想我抖出你和林某人的关系就快滚出我的视线!”
殷素素变了脸色,不怒反笑,跟里有一丝怨毒。“好!算你有种!”她放下那杯水笔直朝门口走出。“好了!还没请教大名呢!”
小季笑了起来。“李华!随时候教!”
***** ***** ******他们在一起,隐隐约约的总有一种蓄的放肆,即使是开开车,走在路上,也不忘向世人宣告他们的爱情——一段禁忌的爱情。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任性还是什么,他很明显地想在她的身上烙下印记,向其他的男人宣告他对她的拥有权,那样明目张胆而狂野难驯。
而她,或许是初尝爱情的烈焰,竟也不知该如何去抑制自己的冲动与欲望,危险的警讯时时在她心中响起,或许该说在他们的心中响起,但他们就像两个初次玩火的孩子,刻意地忽略了它的存在。
矛盾而甜美,危险而任性。
爱情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当她再度躺在他的胸膛之上,所有的女性直觉全然清醒,幸福夹杂着痛苦而来,她只能无言地叹息。
“叹什么气?”他抚着她的背。“我的表现夫人可是不满意?”
她横了他一眼,他那顽皮的神情让她又爱又恨。“就只会顽皮瞎说,你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笑了起来,直起身子。“那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那么久才见一次面,见到我就只会叹气。”
冷银嫣翻身为自己点了支烟,小天意外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会抽烟!”“很意外?”她轻轻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那就一件一件告诉我。”他伸手搂住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我很有耐心,可以一件一件听完。”
她仍是一抹淡淡的笑,眼睛盯着看不见的远方。“我也不知道,好像很多,多到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好像没有,我只是一个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女人而已。”
“单调!”他夸张的笑了起来。“呵呵!真的好单调,单调到我都快承受不住了!呵呵!”
“杜小天!”她羞红了脸轻囔。“你还在那胡说八道!”
“好好好!”他爱怜地拥紧她。“我不胡说八道了,我只是搞不你们女人呀!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啊!为什么一定要东想西想的?你真的不明白什么叫‘享受’吗?”
“你真的觉得我们这样很好?”她迷惑地看着他,完全不能了解他的心态。
“如果你肯跟我走当然会更好。”他半真半假地笑着。
冷银嫣不确定地沉默着。
这样的情形怎么会好?难道他们之间贪图的只是一段充满危险刺激的感情?
是感情吗?还是肉体的欲望?
跟他走?怎么那么简单呢?说得像是小说或者连续剧里的情节似的,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已经到了惊天动地无可取代的程度了?
这不是理智,这纯然是迷惑。
“又在胡思乱想了。”他叹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呢?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开心的。”
“我是很开心,但是我开心的时候大脑并没有放假。”她回答,缓缓地抽着烟离开他温热的身体。
如果她必须试着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找出定位,那么就必须理智。
只是她不得不怀疑,自古以来,哪一对奸夫淫妇能找到定位的?
想到这里她的背脊冷了起来,她不过是将自己由一个黑暗的角落推向一个更黑暗的角落而已!
“你到底怎么了?”他无奈地问。
冷银嫣颤抖地笑笑。“没什么。”她活在老式的传统里已经太久了,一下子判成死刑,罪人,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罪恶感深深占据了她,将她吞噬!“我只是一下子对自己变成坏女人,有点不能适应而已。”
小天沉默地半躺在床上,对她的话感到有些忿怒。
她期望什么呢?他不了解女人,尤其不了解跟前的这一个。
他们之间的情形的确很暖昧,似乎用什么来解释都不行,那么短的期间之内又能如何?连他自己都是混乱的。
“我该走了。”
“如果你一定要想的话,那我们大概是性伴侣吧!在这个时代里,一个女人拥有一、两个性伴侣还不至于被判死刑。”他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残忍。“或许这样你的良心会好过些!”
她震惊地看着他,好半晌才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无比冷静,冷静到连半点表情都澄有。“说的也有道理,或许这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 ****** ******如果对他的行为,她已不再有太多的愤怒与伤心,那代表的是她已渐渐习惯?还是她正在累积对他的绝望?
他又开始失踪了,不开行动电话,也不交代行踪,每次回来都有说不完的理由,做的似乎都是再正当不过的事,只不过都不能事前让她知道。
她特别不值得男人的尊重吗?为什么再怎么遇都是类似的男人,再怎么爱也敌不过男人的劣根性,她的生命真的注定要如此无奈?
“又找不到人了?”阿红倚在柜台边伺情的看着她。“电话打不通?”
“他根本没开行动电话。”
阿红叹口气,开高叉的旗袍高高的撩在大腿上。“你能怎么办呢?我也不明白,怎么你们总遇不上好男人?”
“因为好男人都死光了!”她忿怒的回答。
“因为好男人你都看不上眼,不够刺激,不够情调。”她摇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结果只好一辈子当舞女,舞大班。”
妮妮垂下跟,无限黯然。“可是我是真的爱他,如果他愿意,我可以跟他过苦日子,我真的不在乎。”
“妮妮,如果你肯找个爱你的男人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你爱得死去活来,他却半点都不在乎的?”阿红心疼地劝着。“你年纪也不小了,在这行又能待多久?听大姊的劝,不要和他再这样下去了,你会毁在他手上的!”她指指井面。“张先生虽然有两个孩子了,可是他是真的喜欢你,人也老实,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就算是救救你自己!”
妮妮无助地往外看去,那个男人有些呆板,木讷地笑着,拘谨得彷佛是国小老师,那样的男人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妮妮,你要想想自己的身价,外面清清白白、漂亮的女孩子多得是,我们已经踩在烂泥里了,你还要东挑西捡,那只有注定一辈子过这种下三滥的日子!”
她一咬牙,突然觉得反正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爱是什么?爱又能值多少钱?
她死心塌地的爱着小路,他把她看得比垃圾还不值,她方妮不是生来让他糟蹋的!为什么她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阿红终于赞许地笑了笑“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你不要,可有人等着排队呢!”
***** ***** ***** 他躺在她的身边,完全先去生机似的麻木,连体温都降到最低点。
殷素素近乎忿怒地撑起身子怒视着他。“简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他根本懒得回答,反正他越是挣扎,她就越有兴趣玩弄他,她喜欢当猎人,喜欢看她的猎物惊慌失措的样子,而他则没兴趣再提供她那种高娱乐效果。
他对她根本已经倒尽了胃口?
“我付你钱不是让你来这里当死人的!”
“那你不要付我钱啊。”他懒洋洋地回答。“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
“你高兴就好。”他依然躺着,也不反抗,就任她去气得七窍生烟!
殷素素怒视他许久,突然阴森森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事吗?你以为我对你的兴趣就只这么一点?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阿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闭上眼,连理都不想理她。
“你真的不在乎?碧雪现在可是我画廊里的红人,有很多男人对她有兴趣,你不怕我会有所行动吗?”
“她和你不一样。”
“你真是那么爱她?”
他深深吸一口气,十分不耐烦。“要说你就去说吧!同样一件事久了也会弹性疲乏的,随便你——”
“你以为我不敢?”
阿南终于坐了起来,抓起丢在床际的衣服。“没什么好以为的,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如果你说了,我反正也解脱了。”他草草地穿好衣服,完全面无表情。“你玩也玩够了,我不知道你还想怎么样,不过最好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理你的,我已经受够了!”
他说完,根本不理会她忿怒的神情,迳自走出门去,大有把一切豁出去的感觉。
殷素素气白了脸!
他真的太低估她了,竟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一切吗?
她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他越是激怒她,游戏就越好玩!
她会让他后悔他今天这样对她的!
她一定会!
***** ***** ***** “你又干什么了?”
杜小天没什么精神地躺在她的沙发上。“我看起来像干什么?心情不好啊!”
小李自她的电脑前转过身来,脱下她的眼镜。“不是应该去上班了吗?”
“心情不好上什么班?”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百般无聊地看了她一眼。“就这么办,不上班啊!有人陪你还不好?”
小李苦涩地笑了笑,是啊!只怕她只不过是个消遣而已。
这已经成为惯性了,他只要心情一下好就往她这里躲,等到心情好了又飞得不见人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男人没事拿她当哥儿们,她真不晓得自己到底应该大笑还是流眼泪!
“你也很奇怪,以前成天哇哇叫,说无聊,现在有人陪你,你反而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
“你少得寸进尺!”她瞪他。“当我白痴啊?想也知道你是和冷银嫣处得不好才躲到我这里来的!之前你们两个好得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
他意外地望着她,口吻十分不可思议。“没搞错吧?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她立刻别开脸,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你少臭美了!”
这么一句话,希望可以将一切带过,只是所有矛盾的痛苦其实都仍藏在心里。
感情是这么简单的吗?她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认识杜小天以来,她一直过得迷迷糊糊的,跟着他的情绪起浮而快乐悲伤,在夜深入静的时候欺骗自己,闭着眼睛走了老长的一段路。
骗自己似乎是最难也最容易的,只是等到己无法再忍受这一切的时候,她又该如何是好?
他仍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真的迟钝得被她蒙骗过去,或者是在他的心里,这根本不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她不知道应该感激他的没反应,或是痛恨他的没反应?“林哲夫到现在还在外面胡搞瞎搞你知道吗?”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有必要知道吗?”
“他是你情人的丈夫。”
“幸好不是我的情人。”
小季跳起来。“我真的不能了解你这个人,你既然喜欢冷银嫣,又和她在一起,你不觉得这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如果冷银嫣知道这件事,她也许会离开那个老不修。”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她瞪他。“我怎么知道你们然后要怎么样?”
他干笑两声。“然后她就和我双宿双飞?我继续当舞男养她?还是她养我?”
“是以后的问题!”
他不置可否地躺着,仿佛那是一件与他无关痛痒的事一样!
小季气得直跳脚。“你这个男人有病!我懒得理你!”
“你才有病。”他终于坐了起来,懒洋洋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是我们的事情,你根本不应该和我们这种人扯上关系,可是你偏偏搞不清楚状况,我才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下子冷静下来,说不出是感到受伤还是黯然。
对啊!这事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她原本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她为什么要扯进这些事里?
想到这里,她坐回她的电脑桌前,一言不发地开始工作。
杜小天叹了口气。“生气啦?”
“我有理由生气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牵扯太深而已。”
“我连殷素素都敢去招惹,就已经没有所谓牵扯深浅的问题了。”
“你去招惹她干什么?”他蹙起了眉。
“看不惯她欺负碧雪。”
他几乎是厌恶地。“像她那种连自我保护都不懂的无知女人,你救她干什么!”
她楞住,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怎么这样说?阿南是你的朋友!”
他的表情竟没有半丝歉疚。“我没说不是,但犯下着为了他们去惹那个女魔头,你得先为你自己着想。更何况你又能做什么?你又能帮他们什么?只是给你自己惹麻烦而已!”
小季仍然无法相信这些话会由他的口中说出来,说得那么事不关己,无关痛痒!
他说的都没错,但为什么这样冷酷!
为什么这样无情!
门铃响了起来,她有些麻木地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女子雍容华贵,她看着她,很明白这就是冷银嫣,但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请进。”
“杜小天在这里吗?”
“在。”小季拉开门,冷冷地闪到一边去。
冷银嫣笔直走到他的面前。“我去找你,阿宝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
他注视着她。莫测高深地。“找我做什么?”
冷银嫣看了小季一眼,沉默一下,只轻轻地叹口气,伸出她的手。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气,但他的眼里却闪着笑意,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佯出不耐烦的样子:“好啦!走吧!”
小季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心里一片冰冷,等到他们走到她的面前她才开口。“拜拜。”
“我走啦!再打电话给你。”杜小天笑着对她说,甚至还伸手揉揉她的发——直到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她都还是没有表情的。
心里的悲哀现在才开始。
第六章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心情却是好的,吹着口哨推开门走进房里。
她正在看录影带,见到他并没什么表情。
“我回来了!”他开心地招呼着,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在看什么?”
她闪了一下,决心让自己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仍不看他。“录影带。”
“怎么啦?”他撒娇地看她。“又不开心啊?对不起嘛!我知道我没打电话你一定很生气,我忘了嘛!可是我回来了啊!不要骂我!”
妮妮的眼睛盯着电视萤幕,声音淡淡的。“我不会骂你,你以后也不必担心忘记打电话我骂了。”
“你干嘛啦?”他哀嚎着。“我都已经说对不起了啊!”
如果真的只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抚平一切,那么人间又哪里来么多的痛苦悲伤?
她不知道她是真的对他已经绝望,还是已经疲惫得什么都不想说了?
何必和他争执呢?反正到头来她仍是个大输家!
“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他嘻皮笑脸地讨好她。
“我吃过了。”她回答,心里催促着自己——快说啊!还犹豫什么?为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死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能怎么样?他仍然恶习难改!
小路有些没趣地站起身。“随便你吧!我真知道你要我怎么样才会高兴?”
“什么也不用了。”妮妮说着,泪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反正我要的你也给不起,那就这样吧!”
他沉默地坐着,表情沉郁,一丝不耐烦渐渐扩大,好半晌他才开口。“你要我回来我也回来了,结果一回来你就这样,我不回来你也不高兴,我回来你还是不高兴,那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吸吸鼻子,终于鼓足了勇气。“既然是这样,那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你一定要这样?”他沉声问道。
她看了他半晌,怒气和伤心齐涌而来。“我一定要这样?什么叫我一定要这样!我一定要那样!是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不然还想我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要回来回来,不回来我找死了也没有用,既然你一定要这样,那我们又何必在一起!”
“你就是希望我一直永远在家等你是不是?你就一定要那样你才会满意?”
她看着他,心灰意冷地挥挥手。“没有,我没有要怎么样,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你要走就走吧!不必再回来了。”
小路满怀怒气地看着她。“好啊!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行李在床上。”
他一窒,没想到她真的这么绝情,怒火一上来,到床上将行李拿着,头也不回地开门而去!
那门震上来的声音同时也震碎了她的心。
真的,以为能够幸福的,结果就换来一堆堆这样、那样!呵!多可笑!
她忿忿不平地抹着眼泪,为他哭得还不够吗?她哭死了他也未必为她流半滴眼泪!值得吗?
就像阿红姊说的,何必呢?就当是花钱消灾吧!
女人最傻的就是不甘心!
为付出的不甘心,为自己的爱不甘心!
呵!不甘心又怎么样?能改变任何事吗?她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不想活!
为一个男人死一次已经够不值得,再来一次她就根本是个愚蠢的笑话!
***** ***** ***** “你真的要把晚上的工作辞掉?”
“真的。”阿南轻拥着她,手放在她已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差不多也该是我陪陪你和孩子的时候了。”
碧雪开心地回拥他。“谢谢你!”
“傻瓜!”他微微一笑。“这是我一直盼望的。”他抚着他们肚里的孩子,语气有种沧桑之后的安宁。“你想,如果我们只在法院公证结婚,你会不会很失望!”
“结婚?”她呆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只能傻傻地重复着。
“结婚。我不想孩子出生的时候连户口都不能报。”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南……”她紧紧地拥住他,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盼望等待的日子终于到来!
他在心里叹口气,一切似乎都已经解脱了!
他再也不必活在暗无天日的恐欢及罪恶之中,再也不必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他怀着无比的憧憬与盼望叹息似地。“结婚之后,我们立刻去度蜜月,带着我们的孩子出国去,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选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在国外把孩子生下来?”
“不好吗?”他望着她。“台湾这么拥挤,我们可以在国外定居,那也未尝不可!或许我们可以在国外住个几年,自由自在的过我们的新生活,等孩子大了我们再回来。”
她觉得有些惶恐。“可是你以前从没提过这些。”
他叹口气。“我一直在考虑,这几年实在太累了、突然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
“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搬到乡下去,也一样哪!你可以开间小发廊,我们一样可以过新生活!”
“你不想到国外去?”
碧雪咬着唇摇摇头。“我不是不想,而是我会害怕……”
“这些都可以再考虑的。”他抱着她,闻着她的发香:“如果你真的害怕,那我们就搬到乡下去,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力过新生活。”
“阿南?‘’她迷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突然呢?我以为开一家大发廊,成为名设计师是你的梦想,为什么你要放弃?“
他沉默下来,涩涩地笑了笑回答:“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和孩子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和孩子一直平平安安在我身边就好。”
她看着他那疲惫却平静的面孔,迷惑仍然没有消除。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梦想着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发廊,在台北成为一流的发型设计师。这些年来,他所有的努力也都只为了这个梦想而奋斗,现在终于快达成了,而他却放弃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有一丝不安?
“别再想了,明天我请小季陪你去看礼服好不好?”他微笑着吻她。“等你选好样子我再陪你试穿,然后拍一大堆照片给宝宝看!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和爸妈一起拍结婚照的。”
他的话逗得她笑了起来,幸幅的感觉顿时复盖了一切。
电话铃响,她自然地起身去接。“喂?”
半晌之后她有些无措地回过头来。“阿南,是殷小姐的电话。”
“告诉她我不在。”
碧雪为难地结巴着:“他——他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好——我会告诉他的——我很好——谢谢,再见。”
他阴着脸,神色沉重而忿怒。
而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即使是再迟钝的人,多少也会有感觉的,她知道他和殷素素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她不想去追问,也不敢去追问,不管是什么她都没勇气去知道!
碧雪轻轻呻吟一声坐在沙发上。
他吓了一跳,脸色全变了!“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最近很容易累。”她努力微笑安抚他,其实,她总觉得近来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对——“有没有去让医生看看?”他轻斥她。“一定没有对不对?你连产前检查也不去做!”
她愧疚地垂下眼。“我一直忘了……”
阿南叹口气,将她抱了起来。“我只是担心你,孕妇一定要注意身体的!明天我就去替你挂号,然后陪你去检查好不好?”
她无此感动地偎在他的肩膀上,这一生都已足够了!
***** ***** ***** 他们沉默地面对面坐着吃饭,气氛浪漫的高级餐厅中,悠扬的小提琴声在空气中飘扬着,衣冠楚楚的人们轻声细语地交谈,在浪漫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富有格调,一个上流社会。
她坐在他的对面,长长的睫毛轻轻复着她的眸子,看不出心中有什么心思,她一直静静地吃着她的东西,修长秀气的手指在操纵着牛排刀时仍是斯文有礼的。
他也一样,尽管年龄早巳不年轻了,但那雍容的气质仍使他看起来睿智持重,尽管他的确已经老了。
静静的,他们都解决了他们的晚餐,侍者收走了餐盘,送来开好的香槟为他们斟酒。
“这是庆祝我们六周年的酒。”
她微微一楞,六年?竟然已经过了她六年的青春岁月了吗?
林哲夫看着她微笑。“虽然我等于是看着你长大的,但是真正生活在一起也只有六年,这六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的面前。“这是送给你的。”
冷银嫣看着那豪华的绒布盒。“你已经给我很多首饰了,何必再花这个钱?”
“我喜欢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淡淡地笑。“而且我所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她想将盒子推回去,告诉他那并不能买回她六年的青春岁月,但她投有,相反的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条价值不菲的锁石项链。
灯光下钻石的光泽令人目眩,这六年来她就是淹没在这样的光泽之中,连人影都显得黯然无光。
杜小天曾锐过,有钱人总是花钱买良心,或许这对林哲夫来说是合适的,他不就一直如此在做着吗?
“喜欢吗?”
“很喜欢。”她笑得淡淡,看不出有太多的兴奋,这是他喜欢的,他喜欢他的女人永远平静含蓄,以至于他的原配现在终日坐在太师椅上,几年来像个木乃伊一般。
长久下去,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个可怜的女人一样,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也弄不清楚。
像林哲夫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放弃他的控制欲,而他永远会用文明有修养的外表来掩饰他的欲望,然后不择手段去达成它。
“对了,你朋友开的那家钢琴酒吧生意还好吗?”
她心头暗震,立即敛起心神。“还不错,我很少去,不过常听他说起。”
林哲夫挑了挑眉毛。“哦?我听说里最近并不是很平静。”
“是吗?”银嫣也淡淡地挑了挑眉。“我倒不知道有这回事,你是听谁说的?”
他盯着她,眼神高深莫测,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她长大了,现在居然能面不改色对着他撒谎,再也不惧怕他那种难解的眼神。
一对男女走到他们的身边。“林先生!这么巧?”
她抬起头,难掩满脸的惊愕之色!
杜小天竟挽着殷素素!
“你好,殷小姐。”林哲夫精明的眼神扫过他们,四个人之间的情势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冷小姐。”殷素素笑着向她招呼那表情充满了挑战。
“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吗?听说你画廊的生意不错,恭喜你。”
杜小天一楞,冷银嫣的口吻很平常,但他了解她,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讯息是他永远不会误解的!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么好的情调,出来喝香槟,想必是在庆祝什么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殷素素仍平静自若地应对,点个头打算离开。
“你还没为我们介绍你的男伴呢!”林哲夫盯着杜小天,俐落地打量着年轻壮硕的男人。
殷素素笑了笑。“她姓杜,只是普通朋友,我们先走了。”说完便离开他们的视线,根本没让小天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冷银嫣的视线很快回到他们的餐桌上,淡淡地开口:“殷小姐很能干,生意做得很好。”
“你希望像她那样吗?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替你开一间画廊。”
她看了他一眼,讽刺地想着,反正他的确是有足够的钱让他所有的女人都开画廊的!
“像殷素素那样的女人是静不下来的,总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和男人争长短,会吃亏的!”他说着,啜了口酒。“没有男人在身边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是吗?我听说她现在的男人对她不错。”
林哲夫很快看她一眼,暗蹙起眉头。“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说话?”
她看着他,叹了口气。“我累了,可以回去了吗?”
他注视着她,不再多说什么,招来侍者买单之后才又平淡地开口:“累了就不要再玩了,那很不好。”
她什么也没回答——根本懒得回答——***** ***** ***** “他终于舍得放弃那份工作了,恭喜你!”小季衷心地祝福她,和她走在阳光之下。
碧雪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些羞涩地。“我也不知道道他为什么就突然决定了,可是我真的很开心!”
小季看着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意,不由得自觉黯然的叹了口气。“看你这么幸福真好!也该是时候了!”
碧雪笑着,在美丽的橱窗之前驻足,微微蹙起眉看着自己的倒影。“可是我现在这么丑……”
“呆子,穿上新娘礼服谁看得出来哪!更何况肚子还这么小,不会有问题的!来吧,我们进去!”小季拉着她进门,里面的小姐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婚纱摄影礼服里全是美丽动人的结婚礼服,那令人目不遐给的美丽白纱几乎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小季坐在一旁,看着碧雪和门市小姐热烈地讨论着,心情出奇的低落。
怎么别人似乎总是比她幸福呢?这么多年的独立生活,她真的也已经好累好累,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可以令她幸福的另一半?
脑海里又浮起杜小天那颗属于别人的石头,如果他并不是个舞男,他们不是在那样的场合及情况下相遇,一切不知道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她自镜子里看看自己,一头杂乱的头发,瘦得不见肉的体态和永远役睡饱似的脸色,再想想冷银嫣那雍容华贵的模样,不要说是个舞男,那是每一个正常男人都会做的选择。她叹口气,苦笑一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和生病一样。大概是真的到了更年期了,她再不收剑自己,她就真的等着变成花痴吧!
“小季!你看这套好不好?”碧雪兴匆匆地挑了件礼服在身上比着。“好看吗?”
她敛起心神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好看是好看,不过你不觉得好像太保守了点吗?”
碧雪左看右看。“好吧!那我再看看其他的好了。”
“我来帮你挑。”小季上前一起和她挑着,弄了大半天总算选到一套三个人都满意的。“就这件吧!你先试穿看看,衣服光看是不准的。”
“这好吗?”碧雪犹豫地看着礼服后面的一大片空白。“好像太暴露了!”
“不会啦!你还要戴头纱啊!盖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了。”门小姐劝慰着。“试穿室在那边,先试穿看看再说吧!”
“快去啊!”
犹豫了半晌,她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走进试穿室里。
小季摆摆头,她真是保守得可以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碧雪才遮遮掩掩地走出门。“好看吗?”
“很好看啊!”小季开心地拉着她的手走到大镜子之前。“你自己看看,很合适你,阿南一定会喜欢的!”
她怯生生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穿上婚纱之后的她的确十分美丽,她不禁微微地笑了起来。
“手臂这个地方好像太松了,要改一改。”小季专家似地严格审视着,突然皱起眉头,伸手摸着她的后背。“你这里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碧雪不明就里地回头看。“我看不到啊!”
“红红的一块,过敏啊?”
她转身背对着镜子再回头看,背上果然有一块腰子型的红块。“不知道,大概真的是过敏吧?”
“会不会痒?”
“不会。”
小季不明白地仔细打量着。“其他的地方也有,不过这个地方最明显,怎么会这样?”
碧雪还是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有时候对海鲜会过敏,而且现在有小宝宝啊!我刚怀孕的时候,医生就说过我的体质会不适应的,大概是这样吧!”“哦!”小季耸耸肩。“还是小心点好。
“放心吧!没事的!”碧雪已完全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来帮我选头纱吧!我发觉你比我还有眼光呢!”
“好啊!”
她们继续兴高采烈地挑选结婚用品,而浑然不觉危险的种子其实早已萌芽——***** ***** ***** 许多天了,他没有打电话进来,也没有半丝的讯息。她每天回家头一件事总是察看电话录音机,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他的声音。
她知道她很没出息,可是她不得不但心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住在哪里?有没有人照顾他?
小路其实是个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连续几个通宵不唾躲起来玩,连饭也不吃,等到累得受不了了,才倒头就睡,一样不肯吃饭。
当他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如果她不把水送到他的唇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喝水。
可是想起这些,她只会心疼,只会更加想念他,担心他过得不好,即使她心里明白,小路最爱的其实是他自己,没有她照顾他,他一样能活得生龙活虎的。
最终憔悴的仍是她!
当她走出酒廊的大门,身边的男人细心地替她披上衣服,接过她手上的手提袋说:“我去开车,你等我一下。”
妮妮站在门口,笑了笑算是答应,望着男人有些单薄的身影,心里找不到半丝感情。
她知道他对她好。
他知道她欠酒廊的钱,很诚心的要替她还,早要她肯和他在一起,他不计较她的出身。
妮妮没有答应,对这样老实的人,她不忍心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小路在一起之后,她的心变得柔软了,以前她大概会很高兴有这样呆的男人肯当凯子吧!现在都不一样了!
她不答应,他就天天到店里坐,天天点她的台,她知道其实他不是什么大老板,自己开了家小小的工厂,有点钱,但不是大钱,是血汗钱。
他对她很好,她心情差的时候一言不发地陪她喝酒。她不让他上,他也从未生过她的气。
阿红姊说这样的老实人简直快绝种了,来了这久,对其他的小姐看也不看一眼,单单落着在她的手里,是他上辈子欠她的!
她妮妮大概是上辈子欠小路太多了吧!
正等着,行动电话便响了起来,她接通时对方便一句话也不说。“喂?喂?讲啊?”
还是没声音,她心里已明白了是谁,直接地开口:“找我什么事?”
他还是不说话,她不由得开始想像他现在的表情,想得心痛如绞,猛然切掉电话!
“上车吧!”他已将车子开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妮妮深呼吸一口气,坐上车子,瞪着行动电话的电源,挣扎了许久——“怎么了?”
“没什么。”她终于关掉电源,耸了耸肩。“我突然不想回家了,我们去唱歌好不好?”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三点多了,他明天仍得上班。
妮妮看着他,有些不悦地。“那我自己去!”
他连忙笑着摇摇头。“我陪你去,在哪里?”
***** ***** ***** “操!改邪归正!改什么邪?归什么正?神经病!”阿常忿怒地诅咒着。
“这下可好,小路走了,阿南也走了,小天又爱来不来的留下的全是一群废物!我还做什么生意?收掉算了!”
阿宝怯生生地坐在他的对面,半句话也不敢哼。
近来生意的确清淡很多,难怪阿常一直怪叫。
“你啊你啊!”阿常迁怒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说你是废物还真是废物!来了这么久了,连一个客人也拉不住,我到底花钱请你来干什么?你今天又穿这是什么衣服?恐怖份子啊?”
“吸血鬼。”阿宝小声地回答。
“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有病!”他恼怒地怪叫。“小天呢?又死到哪里去了?他到底还做不做?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影,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阿宝闷着头不敢回答,阿常的情绪真的和女人很像,时好时坏的,发起脾气可以吓死人;他习惯了之后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回答,反正说什么都不是,当然不说也不是“你哑巴啊?”
“你到底想我怎样嘛!”阿宝委屈地咕哝着。
“你——”
这时钢门打开了,从外面涌进一群女人,喳喳呼呼地进来。
阿常的脸色立刻变了,换上妩媚的笑容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女人们看起来都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肆无忌惮地。“小天呢?小路?他们在不在?找他们来坐台!”
他笑吟吟地。“他们现在都有事,你们先坐下,我去替你们找几个更好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其中一个女人摇摇头叫了起来。“我早告诉过你们,他们两个已经走了啦!偏不信!”她说完人已往外走去——“没有的事!”小常连忙拉住她们。“小路是走了,可是小天还在啊!他没走,我保证!你们先坐下嘛!”
女人们互看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坐了下来,正好和阿宝面对面。
“哟!好可爱!”女人放浪地笑了起来。“张开你的嘴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獠牙?”
阿常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阿宝立刻乖乖张开嘴,里面是有两颗吸血鬼的獠牙。
她们笑得震天响,仿佛是件多么好笑的事似的,其中一个女人将身体往阿宝的身上贴去。“乖孩子,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啊!叫什么名字?”
“阿——阿宝。”他慌恐而慌张地结巴起来,手局促不安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羞涩的样子反而引起女人们的兴趣,她们嘻笑着七嘴八舌地作弄他。
“你会什么?”
“会不会喊拳?”
“喊拳有什么好玩的?不好不好,跳舞啊!你会不会跳舞?”
他在众多女人当中狂乱地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才好,而女人们却已经大笑着起哄了。“跳舞好啊!跳脱衣舞啊!像小天一样啊!跳!跳!”
阿宝连忙拉住自己的衣服。“不会!我不会跳那种舞!”
这时阿常端着酒,身边带着两个男人走了过来。“酒来了!”
“喂!你们的少爷很没诚意!叫他跳个舞都不肯!”女人嚣张地叫着。“那还玩什么?喝个屁酒!不喝了!走走走———”
“不要这样嘛!”阿常笑了起来,将身边的两个男人推到她们身边。“跳舞有什么难的!叫他们陪你们跳,爱怎么跳就怎么跳!”
“我们就要他跳!”女人气焰高涨地斜睨着在一旁委委屈屈的阿宝。“他不跳我们就走!”
阿常陪着笑脸点头,转身面对阿宝脸色又沉下来。“跳啊!”
“我不会跳那种舞……”阿宝猛摇头,衣服仍拉得死紧。
“不跳?不跳我们就走了!* 女人们呼啸一声全都站了起来。
阿常气得脸色发青!低喝一声:“阿宝!”
阿宝咬着牙站了起来。“好!我跳!”
女人们欢呼地大笑起来。“音乐!音乐!来点热情一点的!跳得好就有钱喔!”
他站在舞池的正中央,火辣辣的黏巴达响了起来,女人们坐在桌子周围张牙舞爪,表情活似一群嗜血的夜叉,扭曲的五官在灯光下像是一个个可怕的魔鬼!
他忍住屈辱,笨手笨脚地脱去风衣——“跳啊!热情一点嘛!”
“对啊对啊!笑一个!”
“快脱吧!”
不知何时,所有的人全聚集在舞池边,各种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语全部出笼。阿宝注视着四周,那里没有一张和善的面孔,没有一张怜悯同情的脸,他咬着牙又脱掉西装外套。
场面越来越热络,钞票一张一张地扔到他的面前,男人和女人一样疯狂地笑着,讥讽着!
他不知道他脸上交横的是汗还是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痛苦还是屈辱,反正他是真的跳了起来,随着音乐的声音麻木地将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许多女人尖叫的笑声震在他的耳里,围在他四周的再也不是人而是一群魔鬼!
狰狞的面孔在他的眼前飞舞着。
“快脱啊!”
“脱啊!”
他的身上只剩一件长裤,魔鬼们个个睁着血红色的眼威胁着要将他撕裂!
“脱!”
阿宝痛地抓紧自己的皮带,泪水流下的同时也呜咽出声,但她们不理会,只是拼命叫嚣着:“脱!脱!”
“不要啊!”他痛苦地哀求着摇头——“快脱啊!”
突然一杯酒狠狠地泼上他的脸,更多的酒和食物随之而来!“快脱!”
“在吵什么?”一声暴喝打断了这一切,甚至连音乐也被震得停了下来!
阿宝狼狈地站在中央,身上全是酒菜,湿淋淋的无比惨淡——小天气得脸都绿了!“你们这群变态!”他笔直走向阿宝,将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去洗一洗吧。”
“不,我要脱……”阿宝悲惨地笑了起来,拨开他的手,有些麻木地。“我脱——”
“阿宝!”
女人们大笑起来,伸手去扯小天。“走开!走开!”
“阿宝!”小天大怒地不停拨开那些贪婪的手大叫着。
他真的脱了!脱得身上只剩一件底裤——“好啊!好啊!”
钞票漫天飞舞着,阿宝麻木地站着,伸手要再脱最后一件。
“通通站好!临检!”
场面顿得安静下来,一群警察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舞池中央只剩阿宝一个人半裸地站着,周围地上全是钞票!
“这是在干什么?做色情表演?”带头的警察鄙夷地走到场中央,用棍敲敲他的胸膛。“这种身材也能卖?”
“你住口!”小天大吼,冲到阿宝的面前,将衣服全往他的身上塞。“阿宝——”
警官冷跟推开他。“干什么?想毁灭证据?我们还投拍照呢!”说着,真的有个察拿着相机拍了起来。
镁光灯使一直呆滞着的阿宝震了一下,仿佛这才清醒似的缓缓看着四周。
“不准拍!”小天冲上去,却被两个警察架住。“阿宝!”
“警察先生,通融一下,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阿常冷汗涔涔地袁求着——阿宝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去抢相机。“给我!给我!”
“捉住他!”
“住手!”小天大吼。
六、七个警察围住阿宝一阵拳打脚踢——“住手!”
“你住口!”带头的警察猛地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我们还有帐没算呢!”
小天红了跟。“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
那警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谁叫他拒捕!”
小天挣扎着大吼:“放开他!”
“警察先生……”
警察笑了笑耸耸肩。“够了。”
那些警察散开,阿宝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体蜷成奇异的角度。
“阿宝!”小天叫着:“阿宝!”
“带他进去!”那两个警员立刻押他进小包厢,警官跟了进去,将门关上。
小天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换来一记警棍猛敲!
警官冷笑着。“再瞪啊!我告诉你,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你——”
“我怎么样?我这全是照章办事,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他上前用棍子抵住他的下颚,阴阴地开口:“我警告你,如果还想要你这条小命就弄清楚状况,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要不然一定没这么简单放过你!”
小天深吸一口气。“是林哲夫叫你们来的?”
他又狠敲他一记。“错了!没有人叫我们来,我只是看不过去,这样你明白吗?”他脱下他的警帽扇风。“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他掏出一张支票扔在他的面前。“五百万,滚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然后他将警帽戴在他的头上,冷笑两声扬长而去!
小天坐在里面,气血翻腾——警察是假的,林哲夫不会笨到让把落在人家的手里!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张支票,强忍住撕碎它的冲动!
他真的好恨啊!
第七章她有些艰辛地挺着肚子爬楼梯,人家说孕妇要多做运动,于是她每天提着菜篮爬三层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感到吃力,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真该去做检查了。那天经小季一提起,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真的有红斑,常常感到不舒服,有时候还会发烧,只是她的心情太愉快了,总是会忘记要去检查这件事。四、五个月的身孕已经很明显了,光是想着就觉得愉快——碧雪含笑地爬上楼,算算时间,阿南应该快到家了,他说下午要陪她到医院检查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双脚,一双蹬着黑色高跟鞋的脚,她还来不及抬头,那双脚便狠狠地踢向她——碧雪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人便已向楼下倒去!
她的孩子!
***** ****** ****** 她打个啊欠,伸手想掏钥匙,很久没这样玩了,居然玩到太阳已经升上半空了才回家,她摸摸头努力振作自己的精神,终于摸到钥匙想开门,一双手却比她更快替她打开了门。
妮妮抬起头,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惊喜。“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我已经等你一上午了。”小路打开门,站在门口望着她,那神情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你还生我的气?”
“没有。”她半挡在门口,努力不去看那会令自己心疼、心软的脸。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小路低声叹息。“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也在尽力做啊!你总要给我时间吧?”
“没有用的!我累了想休息了,你走吧!”她狠下心走进门里想将门关上,他的手却紧拉住门。
“妮妮……”
“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她轻嚷,忍不住流下泪来。“你真的已经让我很失望了!”
“我不会再犯了!”
她停下来,伤心委屈地哭了起来。“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都一错再错!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再错一次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不会的!”他立刻来到她的身边拥住她。“你命这么大,才不会死,不要胡思乱想了!”他温柔地轻吻她。“我也不会,我保证一定会疼你的,好不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她伤心难受地哭着,知道自己又跌入了深渊,可是心里却也有那么一丝希望,或许他这次会真心的,好好的待她。
“别哭了。”小路关上门将把她抱起来。“哭得像只丑小鸭!”
“你还取笑我!”她又哭又笑地捶他。
小路抱着她到床上,轻轻地啃着她的肌肤。“打我!我咬你喔!”她笑着闪躲,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地玩开来,电话铃却响了!
“不理它!”他抱着她哈痒,弄得她连声讨饶——“喂?妮妮?”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声音,她愣住了,忙接起电话。“喂?”
小路翻身瞪着她,无赖地按下答录机的播音键。
“睡啦?”
“没有。”妮妮看着小路,他那一脸无赖令她恨得牙痒“我已经到公司了,晚上你几点上班?我去接你。”
他又欺过来,威胁着要搔她的腰。
妮妮又叫又笑地闪开。“不要闹了啦!”
“你有客人?”
“对!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小路靠近话筒大叫:“也是现在的男朋友!”
“小路!”
另—端沉默了—下。“你还跟他在—起?”
妮妮几乎是不忍心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没关系……”对方干笑两声。“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便挂上了电话。
妮妮瞪着他。“你看!都是你啦!人家对我很好的!”
“是啊是啊!我当然知道他对你很好!”小路也瞪她,龇牙咧嘴地威胁。“对你很好,你就变节是不是?看我怎么修理你!”
“救命啊!”她笑着尖叫起来。“不要闹了!好痒!”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啦!”她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倒在他的怀里喘息着。“人家真的不敢了啦!你不要再玩了!我快不行了!”
小路抱着她,深情款款地吻她,手不安份地轻撩她的发。“那怎么办?”
她的喘息换成另外一种,偎在他的怀里轻轻扭动。“你说呢?……”
爱——从来不曾停止,不管是造成伤害,还是幸福!
***** ***** ***** 他面色如铁地将支票用力拍在桌上。“你叫林哲夫少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要怎么样冲着我来都可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阿宝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被打得不成人样!”
“他不会这样做的!如果他要做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冷银嫣焦急地摇摇头辩解,看着他那张被打得扭曲的脸,无比心痛!
“你还替他说话!”小天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替他说话?”他冷冷地瞅着她。“有时候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心里根本是爱着他的!”
“我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扭曲我话里的意思!”
“好!就当是就事论事好了。”他坐在沙发上,眼里闪着冷酷的光芒。“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呢?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冷银嫣闪避着他的眼神,身躯僵硬起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冷笑着。“你是准备看着他打死我?还是怎么样?”
她闭了闭眼,忍耐地叹口气。“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小天一室!
现在她也会反抗了,是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地位的尊卑了吗?
他是那么地卑微,卑微到甚至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他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他只不过是个男妓!
只要花得起钱,谁都可能买到的男妓!
冷银嫣走到他的身边,眼神无比困惑。“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他平静地回答。
“你不知道?那到底有谁知道呢?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复杂!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无助的模样,但他只能狠下心来开口:“只有你自己知道,结束或继续我们的关系。”
“结束或继续?”她又重复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语。
事情就这么简单吗?结束又如何?继续又如何?以后又如何?
她一直看着他,蓦然明白他只是在逼她。“你希望我们分开?”
杜小天一愣。“我没有那种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逼我?”
他竟失笑了。“我逼你?没搞错吧?是他找到我头上来的,我有权利逼你吗?我有资格逼你吗?你什么也不知道,那我该怎么样?坐以待毙?还是逃之天天?”
冷银嫣沉默着,用颤抖的手点起一支烟。“阿宝现在怎么样了?”
“断了一根肋骨,医生说休养一阵子就投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希望我离开他吗?”
他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他希望她离开林哲夫吗?啊!这个问题可难倒他了。
于是他只能问:“希望又如何?不希望又如何?”
她平静地。“希望,我就离开他,不希望我们就——”她顿了一下。“结束。”
***** ***** ***** 医生凝重地叹口气,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奇异。
阿南焦急地追问着:“到底怎么样了?她没事了吧?”
“目前暂时没事。”
他这才放下心来,一想又狐疑地问:“暂时?”
医生推推他的眼镜。“孩子也保住了,母亲方面除了有点擦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停下来,无比凝重的。“不过孩子恐怕要拿掉。”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为什么?”
“何先生,你本身没做过检查吧?”
“检查?”
医生点点头,语气像是宣判死刑一样。“你知不知道你女朋友有梅毒?”
如雷一响!
他定在当场,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如果母体带有梅毒,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多数不正常,而且会危害到母亲的生命安全,所以我们建议你最好是和你女朋友商量一下,尽早把孩子拿掉!”他呆住了,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见到他的两片嘴唇下断地动着——“商小姐的病状并不严重,我想现在开始治疗的话,痊愈的机率很高。这种国际梅毒比较麻烦……何先生?”
阿南抬起眼,眼里面仍是不可置信的沉痛。
医生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别太难过;我想你最好做做检查,目前我们正在测试你女朋友是不是染有AIDS,为了安全起见你也检查一下比较好。”说完他便摇摇头离开病房门口。
他站在那里,不停地颤抖着,全身像是泡在冰水里一样,拳头握得死紧——殷素素!他要杀了她!
“阿南!”碧雪在病房里微弱地喊他的名字。
深吸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假装平静地推门进去。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孩子有没有事?”碧雪微弱而慌乱地问着。
他挤出笑脸。“没有,没事的,医生说你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碧雪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幸好——我好担心孩子会出事——”
“不会的!”他握住她的手,强忍住泪水。“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来呢?”
碧雪沉默一下才小小声地开口:“不是我自己跌下来的。”
他又是一愣。“那是怎么回事?”
“我是被一个女人踢下来的。”
“谁?”
她困惑地摇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好累了,根本来不及抬头看,我只看到黑色的高跟鞋。”
阿南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手——“好痛!”她轻轻叫了起来。“阿南——”
“对不起!”他连忙放开她的手。“我太生气了!”
碧雪小心冀翼地看着他。“南,你是不是知道那是谁?”
“我不知道!”他断然地否认,起身背对着她隐藏自己脸上骇人的杀意!
碧雪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他,阿南发起脾气是很可怕的!
“碧雪——”他硬生生地咽了口气。“如果——如果我说我们不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会怎么样?”
她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因为医生说你的体质可能不太适合生孩子。”
碧雪决然摇摇头。“不!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是你等了好久的!我不要打掉他!”“碧雪!”阿南转身握住她的手。“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不!”她坚决地反对,态度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你骗我!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他,我绝对要把他生下来!”
“碧雪——”
“我不要听!”她嚷着,用棉被蒙住头。“我不要打掉孩子!”
阿南沉默地看着她,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叫他怎么相信?叫他如何向她说明白?
天啊!
他转身走出病房,躲到医院的一角,忍不住痛哭失声***** ***** *****“相片呢?相片在哪里?”他突然一跃而起,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大声叫嚷起来!
“阿宝!你不要乱动!”小季连忙压住他。“都已经包得像木乃伊了还不安份!”
“相片呢?”他狂乱地抓着她。“不可以让他们拿走相片,如果我妈看到她会疯掉的!她一定会!”
小季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根本没有相片,那些人骗你的,他们根本不是警察!”
“真的吗?你设有骗我?”阿宝仍是惶恐不安的。“你不可以骗我!”
“我没有骗你,现在你可以乖乖躺下了吧?”小季扶着他躺回病房上,忍不住叹息。“你看看你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倒回枕头上,沉默地垂下眼,一言不发地。
小季坐在他的床边,忍不住柔声开口:“不要再做那一行了,不适合你的,再这样下去你连命都会送掉!”
他仍是沉默,手紧紧的握住棉被,那一夜的回忆全部袭卷而来!
那些侮辱,那些轻蔑不满——那些魔鬼般的脸和椎心刺骨的疼痛——他屈辱地闭上了眼,浑然不觉眼角泌出一滴泪珠!
“阿宝……”小季握住他僵硬的手。“不要这样,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我不是!”他甩开她的手大吼:“我什么都不是!我连当个男妓都没人要!干脆死了算了!我到底还活着做什么?”
“阿宝——”
“我不是个男人!”他悲痛地大吼,根本不理会他。“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 .“你闹够了没!”小季突然生气地打断他,杏眼圆睁。“耍什么脾气?当不了男妓就不是男人,全天下没当过男妓的就通通不是男人了?说的是什么鬼话!”“你不明白的。”他伤心地摇摇头。“你根本不会知道我的心痛……”
“是!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没事一个一个都喜欢作贱自己,什么不好当跑去当男妓!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要这样糟蹋自己,难道你们不知道别人看了有多心痛吗?”她气得大叫。“我当然更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群败类在一起!没事还跟来受气!”
“既然知道我们是败类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小天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走!高贵清白的季小姐,你走啊!”
小季一窒,回过头看着他,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天将门拉开。“走啊!我们这群败类的确不值得你多费心思在我们身上,没人求你留下,你还不走?不怕我们污染了你纯真高贵的心灵?”
“小天……”
“好!我走!”她转身拿起自己的皮包头也不回地走出那里,脸抬得高高的,深怕脆弱的泪水落在他们的眼前。
“小季!”阿宝叫了起来。
“别理她!”
阿宝叹息着埋怨他。“你干嘛一定要这样对她?是我不好,是我先对她发脾气的!”
小天阴沉着脸,心情显然十二万分不悦。“那又怎么样?人家都说了我们是败类你还留她干什么?”
“小季说话本来就是这样,你也知道她根本没有恶意———”
“你到底帮谁?”他怒视着他。
阿宝瑟缩一下。“我两个都帮。”
“叛徒!”
“小天,难道你看不出来小季对你——”
“不要跟我扯那些!”他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已经被全天下的女人打败了!”
阿宝叹口气,怯生生地看着他。“又和林夫人吵架?”
小天坐在床边瞪着窗外。“有什么好吵的?反正我们这种男人她要多少有多少,她还不屑和我吵架。”
阿宝在不明白地看着他。
小天一向是这样的,高深莫测,怎么也弄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一阵子他和小季走得很近,没事的时候两人老窝在一起,然后又一阵子,他成天和林夫人形影不离的,看起来好像是玩真的。
小天身边的女人多得数不完,也没见他真的对谁用过真心,这次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小天,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林夫人?”
他干笑两声。“你问这句话不嫌太逗了点吗?反正我都已经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她是有夫之妇。”
“可是她那个夫身边的妇可不只她一个。”
阿宝想了一下。“那小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喜欢你啊!你怎么比我还笨!”
小天笑笑地看着他。“是喔!我还真是满笨的!她喜欢我又怎么样?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没事害害别的女人还说得过去,连小季都害?”
阿宝傻傻的看着他。“那你这到底是喜欢不喜欢她啊?”
“老天!我真是被你打败了!”
***** ***** ***** “好啊!再看看吧!”小路说着挂上电话,妮妮躺在他的身边轻咕哝着。
“谁的电话?”
“阿常的。”
“他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还会做什么?当然是求我回去上班啊!”
妮妮呼地一声坐了起来。“什么?”
小路半闭着眼。“找我回去上班。”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人啊!阿南辞职了,阿宝又被打成重伤住院,小天老是看不到人,他不找我回去就要关门大吉了!”
妮妮皱起了眉头。“那干你什么事?关门就关门啊!那种人开的店反正也早晚要关门的!你好不容易才出来,不许你再回去!”
“我看很难……”这次轮到他咕哝了。
“什么很难?”她拉扯着。“不要睡了啦!到底什么很难嘛?”
小路坐了起来。“我说不回去很难!”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你怎么那么爱问为什么!我看我去买一本一万个为什么给你看好了!”
“少扯开话!为什么你不回去会很难?”她毫不放松地追问着。
小路翻白眼。“因为我还欠他钱,这样你满意了吧!”
“你还欠他钱?”妮妮怪叫起来。“上次不是全都还清了吗?怎么还会欠他钱?”
“后来又借的啊!”
她的脸沉了下来。“你又去赌了?向他借了多少钱?”
“差不多快三十万吧!”
“你——”
“你不要闹了好不好?”他不耐烦地又倒回床上去。“还不是你叫我走,那我就走啊!没事干朋友找我去玩我就去了,我怎么知道会输钱!”
妮妮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是死性不改!
“不要生气了啦!反正我只去一、两个月就够了啊!”他拉着她的手。“你就当我去工厂做事好不好?阿常待我也不错,就算回去帮帮他的忙,客串一下也不算什么啊!”
“不行!我不让你再回那种地方去!”
小路不耐烦地翻个身。“我说你真的是很搞不清楚状况你知道吗?不回去,欠的钱怎么办?你再去借是不是?上次欠的都还没还清谁要借你?更何况我也不希望是那样,何必呢?”
妮妮气得翻身下床,坐得远远的。“反正你已经决定要再回去卖就对了!”
小路懒得理她。“随便你怎么说!”
她坐在那里,难过得落下泪来。
还当真以为他会有所改变,结果才过多久?他现在又原形毕露了,在外面又欠了一身的债回来。
她怎么会那么天真?她怎么会以为她真的可以改变他什么呢?
多可笑!啊!多可笑!
***** ***** ***** 她沉默地将支票推到他的跟前,有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林哲夫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张支票。“这是什么?你拿五百万给我做什么?”
“上面的户头是谁你自己看。”
“殷素素?”他拧起眉。“她为什么会开这张支票给你?”
“你真的不明白?”
林哲夫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明白?我已经这么老了,绝不是要买我吧?”
冷银嫣笑了笑,很快将情况分析一次。
以林哲夫的为人,他不会去做那种事,这张支票也的确不是他开的,而是殷素素。
殷素素为什么要小天离开她?那投道理,可见她真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她知道那张支票会落到她的手里,她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她希望她会因此而离开林哲夫,很曲折,可是完全符合殷素素的手段!
她拿到这张支票当然可以什么话都不说吞了它,但未免辜负了殷素素的一番心思!
“你值五百万!”她淡淡地笑着。“五百万买我离开你,也不知道她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瞧不起你!”
林哲夫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你在开玩笑?殷素素有什么理由要你和我分开?”
她冷下脸。“这应该是我问你,如果你对我有所不满,你只需要直说,为什么要边样羞辱我?”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她。
“你去替她开画廊我也没有说过半句话,现在她居然来找我谈判,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林哲夫只沉默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和她的事很久前就过去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来找我帮忙我没有理由拒绝,我不知道她会去找你,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是不会帮她的。”
冷银嫣冷笑一下。“你想我会信吗?”
林哲夫精明的眼神注视着她,她忍不住有些心虚,却又强打起精神坦然回视。
好半晌他才叹口气。“银嫣,你是真的想离开我,去和那个男人过那种见不得人的日子?”
她惊住,但仍倔强地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仍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你没必要瞒我,我知道你还年轻,你需要男人,这些我都可以谅解,但是你有必要为了一个男妓放弃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吗?太不值得了!你想想看,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都可以出卖,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你去爱他吗?傻孩子,你会后悔的!你早已经习惯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你过不了苦日子的!”
她倔强地别开脸,林哲夫像个老父亲一样苦劝着:“就算我放你走又怎么样?他养得起你吗?我可以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即使是那样你也愿意?”
她愕然地看着他。
那张苍迈的脸上有种怜悯。“你也知道我做得到的,如果你真的和他走,我一定会让他再也没有见到。阳光的机会!”“你不可以这样做!”她嘶哑地喊!
“我可以,而且我会毫不犹豫的做。”他摇摇头对着她笑笑。“我不怪你背叛了我,如果这会使你快乐,你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等到我死的那一天。”他说完,表情仍是平静的,站了起来。“不过我劝你不要,那个男人让我生气,你明白吗?他实在太让我生气了!”
***** ***** ***** 她放浪地笑着,蛇妖般的身子半裸地挂在年轻男人的身子,而男人贪婪地吻着她的颈项,喘息着在她的身上需求。
殷素素笑得仿佛巫女一般,指甲在男人的背上刮着“出去。”
他们一愣,阿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的后面将男人的衣服扔给他。“如果不想见到杀人的场面就快滚出去!”
男人一转头,脏话已到了唇边见到他血红的双跟又吞了回去,连忙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
殷素素笑得淫荡荡的。“怎么?吃醋啦?来啊!”她妖娆地伸出自己的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定会回来找我的!”阿南瞪着她,熊熊的恨火在眼里燃烧。“我当然会回来找你,因为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那杀气吓得男人连忙逃之天天,连头都不敢回!
“杀我?”她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地,眼里进出残忍疯狂的火花。“你要杀我?终于知道了是不是?你白痴情人也知道了吗?冥可惜,我那天踢得太轻了,本来是好心好意要帮你的,孩子流掉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你这个魔女!”他一步一步地逼进她,咬牙切齿地。“我早该杀了你的!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变态的女人!”
她依然笑着,笑容里疯狂的神色越来越重。“因为我恨男人!我恨死你们这些男人了!能少一个就少一个!你要杀我是不是?来啊!来啊?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她狰狞地靠近他。“查出来是什么病了吗?爱滋病还是梅毒?或者两样都有?”她兴奋大笑起来。“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住口!”阿南气得反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拼命克制住想勒死她的冲动!
他不能做傻事!和这种女人同归于尽不值得,碧雪怎么办?她会受不了的!
他拼命握紧拳头,一步一步往后退叫自己冷静。“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
“报应?”殷素素看着她,邪恶地笑了起来。“是!我当然会,可是你知道吗?”她压低了声音,人往窗户外的阳台走。
“你知不知道你会怎么样?你会陪我一起遭受报应!”她说着又疯狂地笑了起来,人往阳台外倒去——“殷素素!”他大叫着冲过去。
这是十二楼,她竟从十二层楼上跳下去!
他不可置信地往外看,遥远的地上已躺着一具女尸!
天啊!他一定要逃!
他们会说是他杀了她的!他们一定会这样说。
碧雪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他惊栗地往后退着,疯狂地冲出这个充满梦魇的地方!
他必须逃走,必须带着碧雪一起逃走!
警笛的声音在这时候催魂铃似的响了起来!
第八章“死小天!你这个混帐东西!我恨死你了!”她生气地大叫着,将他们的合照扔在地上踩个粉碎!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那还是她出去采访剩下的底片,两个人开玩笑似的在家里拍的。
片中的他裸着上身,吊儿啷当地叼根烟坐在她的电视游乐器,而她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装模作样地对着镜头傻笑。
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
她踩碎了相片,心情似乎平静了些,或者该说是低落了些,坐在地毯上,看着那张相片,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再想否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就对自己太不诚实了,只是承认了又怎么样?承认了她的心只会更难过而已。
傻傻的跟在他身边一年多了,蒙着自己的眼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根本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呆呆的快乐着,莫名其妙接受那一切,到了现在,她终于再也蒙骗不了自己!
眼泪越流越汹涌,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怎么会去喜欢上那种人的?她是个大学生,她有正当的职业,她的外貌也还算过得去,怎么谁不去喜欢,偏偏爱上那种坏胚子!
越想越伤心,越想便越委屈,眼泪不断地落在那张相片,模糊了彼此的容颜,她不停地用手去擦,眼泪却越落越急。
她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拿着那张相片哭得不可抑遏地门铃却响了起来。
小季擦擦眼泪叫着。“没人在家啦!” .外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按了一次。
她赌气地也不擦眼泪了,用力拉开门。“找谁——”
冷银嫣立在门口,看见她一脸的泪,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小季擦擦泪水。将门拉开。”进来吧!“”小天在这里吗?“冷银嫣问,踏了进去。
“不在,我管他死到那里去了!”她生气地往沙发上用力坐下。“随便坐吧!”
冷银嫣看着那一室的混乱,自然也没忽略地上的相框和桌子上的相片,她又犹豫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到处找不到他,我以为他会在你这里——”
“你已经打扰我了。投看到我哭得正开心吗?害我现在想哭却哭不出来了!”小季说着,气总算平了,看着她叹了口气。“坐吧!别理我,他们老说我神经病,我猜我大概真的有点神经病。”
冷银嫣只好坐了下来,第一次仔细看小季。
她其实有张很年轻清秀的脸,看起来有点孩子气,甜甜的,有种和一般女孩子不同的艺术家气质,连性格都是特别的!
“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其实我认识你已经好久了,只是从来没仔细看过你。”
小季苦笑两声。“你当然没仔细看,过,大概连小天都没有仔细看过,你们忙着看对方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看我?”
她投想到她说话会如此直接,愣了一下,竟回答不出来。
小季一贯性地耸耸肩。“他不在我这里,也没理由在我这里,我才和他大吵一架。”
“吵架?为什么?”
“没为什么。”她咕哝地又耸耸肩,看着冷银嫣。“你真的很好看,难怪他会喜欢你!”
“是吗?”她干笑两声,的确不太习惯她的直来直往。
“林哲夫会放过你们吗?我知道他不是那么简单仁慈的人物!”冷银嫣沉默了一下。“你很关心小天?”
“啊!很高兴你终于看出来了。”小季苦笑着嘲讽。“他没事就告诉我有关他和你的事,我想不关心也很难!”
“我该走了。”
小季点点头又开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过是他的哥儿们,对你一点威胁也没有,你还是多担心一下林哲夫吧!”
她没说什么,静静地打开门离去,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小季叹口气。“和他一模一样的性格,难怪两个人会看对眼!小季啊小季!你也真是有够呆的!”
****** ****** ******“又要借钱?”阿红长叹一口气。“妮妮,你上次借的二十万才还了一半,现在又要借?”
“只要借我三十万就好,我可以和公司再续约!”她忍耐着低声下气地说。
阿红摇摇头。“他又回来找你?。
她点点头。
“又赌输了?”
她还是点点头。
“妮妮——”
“不要说了!”她痛苦地摇头阻止她再说下去。“我知道我是够呆!够下贱了!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他又回去上班,每天都有女人打电话找他,他三天两头不回来,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阿红几乎是忿怒地。“台北就这么一丁点大,什么风吹草动会没人知道?朱太太成天捧着钱去找他,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走得很近,你还来借钱替他还债,好让他去和别的女人逍遥!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可不可以清醒一点,少下贱一点?你到底还要不要做人!”
她咬着牙,手指深深地陷人手掌之中握出了血痕。
阿红气得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瞪着她又开口。“你要借也可以,但是如果你是打算拿给那个贱男人去花的,我不会借给你的!”
“红姊——”
“妮妮!”她忿怒地吼了起来。“给你自己留一条活路好不好?当舞女已经够惨了,你是不是一定要作贱自己才甘心?人家已经搂着别的女人了,你还要怎么样?是不是要他们当着你的面做你才爽?”
她看着她,居然也不生气,所有的棱角都已经磨平了,只缓缓的,慢慢的垂下眼来,转身要出去。
阿红气得跺脚,走到她的面前注视着她。“妮妮,红姊是为你好,这样吧!我去替你订机票,公司借你十万,你到国外散散心,避开那个男人,过一阵子再回来,我想你现在也没心情上班,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她抬起眼,麻木地点点头。“谢谢红姊。”
“你先回去吧!等事情办好了我再通知你。”
“好。”她走出小房间,呆呆地站在门口。
“那个小路真的又回去上班了?”
“当然啦!朱太太成天找他呢!还有人说看到他们一起从朱老头的别墅出来呢!”
“真的假的?他不是和方妮在一起吗?之前我看他们感情蛮好的嘛!”
“哎哟!你别苯了!妮你怎么比得上朱太太?他们本来就在一起的嘛!朱太太还为他自杀过一次呢!”
“妮妮还不是割过腕!”
“那不一样!朱太太有钱呐!那种男人还不是见钱眼开,哪里有钱就往哪里去!我看妮妮这回是栽定了!痛快!”
那鄙夷的声音不停的说着,她只觉得血液一下子被抽空了了,整个人都飘起来——原来他一直都在骗她!
他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她!
****** ****** ******“阿南!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嘛!这么急!”碧雪慌慌张张地收拾着行李。
“你不要问么多,跟我走就好了!”他惊慌地拉着她的手。“不要弄了”以后再回来拿!“她不知所措地跟着他。”可是画……“
“以后再说!”他拉开大门。“快走!”
“站住!”
他们同时一愣,电梯里走出两名便衣刑警,楼梯间里又走出两个。
“阿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碧云慌张地拉着他的手。
“何传南,你被捕了,请跟我们回局里去。”
“为什么?”碧雪吓白了脸。“阿南投有做坏事,你们为什么要捉他?”
“没事的!”他强自镇定地安抚她。“我跟他们去一下就回来,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她狂乱地抓住他。“我不要你去!”
警员上前铐住他的手。“小姐,麻烦你让开,我们必须带他回去。”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谋杀。”
****** ***** *****“我们分手吧。”
他愣住,拥着赤裸的她,才缱绻一番,那抵死缠绵让两个人都还喘不过气来,她却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不要在一起了。”
他注视着她的眼,里面的表情是一片漠然!
他咬牙切齿地推开她。“你来找我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当然不是,我还来见你最后一面。”她起身穿着衣服,手有些不稳,但她细心地隐藏住。
“就因为那老不死的比我有钱?就因为他供得起你挥霍,供得起你买我这样的男人?”
她一言不发地穿着自己的衣服,静静地承受打击。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承认我不值得你放弃那些钱和那种日子?为什么不说我这样的男妓要多少有多少,而他那样的人只有一个?嗯!”他怒不可边地说着,口气残忍无比。“反正也已经玩够了是不是?反正也没有新鲜感了,你当然想再回笼子里去当金丝雀任人玩弄对不对?”
她强忍住悲痛。“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了?我们难道不能和平的分开,为彼此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吗?”
“美好!”他笑。“美好吗?这只不过是场交易而已,有何美好可言!嗯?不是吗?你付钱让我陪你上床,现在是不是也该付钱叫我走?那老不死出五百万,你要不要付我最好的行情?”
她深吸一口气,将支票拿出来。“加上那五百万,这里一共有八百万,够你好好过日子了。”
他抢过那两张支票,看也不看便撕个粉碎,暴吼着:“我不卖!”
她坐在那里,呼吸已经无法维持冷静,不停地颤抖着。“钱——我会转进你的户头——”
“我说过我不卖!”他怒吼着。“你走啊!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走!立刻走!”
冷银嫣站了起来,很努力小心地维持着自己尊严和面具,笔直地往外面走去。
“把你的脏钱带走!”他咆哮着,将那堆粉碎的支票往她的身上扔去——那堆粉碎了,已毫无意义的纸撒在她的身上,她麻木地承受着,不敢任自己再有停下来回头看的勇气。
她一定要走的!
林哲夫说得到做得到,他会杀了他,他会让他这辈子都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不能害他,如果她是真的爱他,她就一定要走!
走出房门口,屋里传来忿怒砸东西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忿怒的咆哮和低泣声——她怎么也没办法忽略那令她椎心泣血的声音,定在那里一步也没办法移动!
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烟灰缸狠狠地砸在镜子上,椅子被扔向窗户。
她跪了下来,抱住头哭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小天冲了出来,两个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爱得有多深——“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会杀了你的——我知道他一定会的——”她哭着说着:“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那就不要走!我什么都不怕,他折散不了我们的!”他紧紧抱住她。“我们走!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用怕他!”
“走得了吗?”她摇头,恐惧的泪水沽满了他的胸。“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你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许下承诺,而且坚决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 ***** ***** 她忿怒地摇着他。“起来!你给我起来!”
“干什么啦?”他不耐烦地嚷着:“我真的很累,你不要又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和那个姓朱的女人在一起?”
“哪一个姓朱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翻了个身不想理她。
“你还骗我!”妮妮忿怒地打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和她在一起,你还想骗我?她是不是为你自杀过?”
小路翻个身起来,脸色极为难看。“你就一定要这样是不是?她要自杀关我什么事吗?我管得着吗?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现在是不是还和她在一起!”
“是又怎么样!”他生气了。“她爱到店里来找我我有办法吗?人家有钱啊!”
“你真的和她在一起……”她怒视着他,咬牙切齿地。“你这个贱男人!你又和她上床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他大吼。“这样你高兴了吗?满意了没有?”
“我恨你!”她又哭又叫地捶打他。“我恨你!你骗我!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不爱我!”
小路气得甩了她一巴掌,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
“爱?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叫爱!”他怒不可遏地穿着衣服。“你不要以为你替我还了几个钱就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我要的话,随时有一大把的女人捧着钱等我花!你真的很贱!对你好一点你就爬上天了!”
她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一心一意爱的男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面目狰狞!
阿红的话一宇一句地在耳边浮现——原来她真的是如此地愚昧!
原来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大笑话!
他穿好了衣服,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甩上门离开她。
妮妮悲惨的坐在那里,连哭的力气都逼下出来了,只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地荒谬——***** ***** ***** 警察局里人来人往的,她和小季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彷佛早已世界被遗忘似的。
她不停的哭,小季又急又难过的安抚着她。“先不要哭嘛!事情不会那么糟的!”
碧雪无助地抓紧她的手。“为什么还没有人出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南到底犯了什么罪?他们说他谋杀!阿南不会杀人的!他不会!”
“我知道!你先不要急啊!”小季劝着,其实自己也心急如焚,她也不知道阿南是不是真的会杀了殷素素。
据她断断续续知道的,殷素素当天晚上是从十二楼跌下来的,现场有阿南的指纹,又有一个男人作证他听到阿南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殷素素,当时只有阿南一个人在场,所有的证据都对他十分不利!
这些都不能让碧雪知道,她已经快急疯了,如果知道这些只怕真的会急死在这里!
“验尸报告出来了,那女的有国际梅毒哩!居然还有 AIDS !真不得了!就算不跌死,早也要烂光的!”警员们讨论着。
“那男的也好不到那里去,还不是一身病!”另外一个警员鄙夷地回答:“你猜我从他身上找出什么?两份医院的报告,另外一份是个女的,还怀孕!我看也甭生了,孩子生出来也是废物一个!”
碧雪停止了她的抽泣,愕然地的看着正在说话的警员们。“你们在说谁?”
“何传南啊!干男妓,难怪——”
“住口!”小季大叫着打断他,狂乱地拉着碧雪的手。“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碧雪站了起来,神情怪异地。“男妓?你说他是个男妓?”
“没错啊!”警员被她的神色吓住,呐呐地:“是他自己的说嘛!”
“他有梅毒?”
“对啊!检查报告上是这样写的!”
她喘息着,猛然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是不是这样?梅毒是不是这样?”
“碧雪!”小季哭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阻止她。“你不要这样!事情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她一步一步逼进警员,尖锐地问:“这就是梅毒是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有?所以我不能生他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医生啊——”
所有的人都被她惊住了!
碧雪抓住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似的:“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是男妓!阿南不是男妓!”她突然回身用力捉住小季。“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阿南不是男妓!他不是!我的孩子没有问题!他没有问题的!对不对!”
“碧雪!”小季哭着搂住她。“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啊!”
“不!”她凄厉地大喊:“我不信!我不信!”
“碧雪!”
她狂乱地在警局里四处奔窜。“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南!你快来救我!阿南!”
“碧雪!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小季挣扎着想抓住她。
“碧雪!我求求你!”
“不要!不要!我不要听,我下要听!你们都说谎!”她大叫着摇头,泪水布满惊慌的脸。“我不要听!阿南!”
审问室的门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在吵什么?”
“阿南呢?我要见他!”碧雪猛力推开他冲了进去。
“小姐!你不可以进去!”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阿南的面前。“阿南,他们说你是男妓,他们说你有梅毒,我也有,孩子也有,他们说谎对不对?”
阿南看着她,喉间以哽着硬块,什么话也说下出来!
碧雪注视着他,刹那间明白了真相!
她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拼命摇头。“你说谎——”
“碧雪——”他艰难的唤!
“不!”她凄厉地尖叫,人猛然往地上倒去!
“碧雪!”
***** ***** ***** “你真的要带她走?”阿宝坐在床沿看着他收拾东西轻声问着。
小天草草的点个头。“短期间之内大概回不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宝垂下眼。“那你们要去那里?”
“还不知道,先到香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等到老家伙死了我们再回来!”他将衣物一股脑全塞进行李箱里。“我反正一定会再和你连络的!”
阿宝点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天这次是认真的,他从没见过他这种不顾一切的表情。
“小季刚刚打过电话来;说阿南出事丁,现在人在警察局里。”
他一愣,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什么事!”
“殷素素从十二楼跌下来死了,当时只有阿南一个人在场。”
他呆住。“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吧!”
“那现在怎么办?”
阿宝看着他。“我不知道,小季要你过去,她一个人应忖不过来,可是现在你又要走……”
小天烦乱地耙耙自己的一头乱发。“怎么会这样?”
阿宝摸摸头。“没关系,反正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你还是走吧!飞机是不等人的。”
“那碧雪呢?”
“在医院里。”
他坐在床沿,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天!”冷银嫣站在门口。“怎么啦?我们快赶不上飞机了!”
他想了一会儿,将行李用力踢向角落。“不去了,我们还是去想办法把阿南弄出来再说吧!你去保他一定可以的!”
阿宝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你不走了?”
小天叹口气。“我还没冷血到那个程度!”他朝她伸出手。“你不会怪我吧?”
她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我们快去救人要紧!”
***** ***** ***** 他真的走了。
她看着那一室的凌乱,麻木地跌坐在地毯上,这次他不但走了,就连她所有的金饰和存款全部带走,连她的心妮妮坐在那里,又哭又笑起来!
她真是笨得可以了!
她真是好笑到极点了!
她们不都警告过她吗?
她们说用钱是买不到男人的心的,她们说用身体也买不到男人的心!
她们说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可是她偏不听,偏要付出,偏要往死路里锁!
这就是她的下场,一无所有!
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也已经没有用了,反正她倾尽一切,换来的就是他这样冷血的对待!
爱?呵!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叫爱了!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好悲好悲惨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仍无法停止。
她恨他!
他那么么地残忍!居然连一线生机都不留给她!
好痛啊!那痛狠狠地啃着她每一条神经,彷佛整个人被狠狠撕开一般的痛楚!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四周回旋,跳舞、讥笑、嘲讽!
她哭得声嘶力竭地,那泣声在夜里听来格外的凄厉悲惨,传到都遥远的天际却只是一声微弱的悲鸣!
没有人会同情她因为她是个舞女。
没有人会相信她是那么孤注一掷地爱着他,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她疯狂地满屋子翻箱倒柜的找——她不要恬了!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死!
她要他后悔,要他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 ***** ***** 冷银嫣用林哲夫的名字仍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阿南保出来,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小季正神色憔悴地等在病房门口。
“小季!现在怎么样了?”
她抬起早已哭红的跟,连声音都沙哑了。“孩子——流掉了——”
阿南如遭雷殛地定在当场,双腿支撑不住地跪了下来,喉间发出沙哑的呼喊声——“医生说——说这样也好——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开刀很危险——”她哽咽地说着:“是个男孩——皮肤——连皮肤都是烂的——”
“小季!”小天低吼着:“你可下可以不要说了!”
抬起眼笑了起来。“不说?为什么不说?”她哭着摇头。“你知不知道碧雪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又尖叫着昏死过去!当男妓!当男妓为什么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是脏的?”
“小季!”
她哀哀切切地掩面恸哭。“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痛啊!”
冷银娟含着泪将她拥进怀里,自己却也忍下住哽咽小天黯然地扶着阿南,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哪一位是病人的家属?”
阿南立刻跳了起来。“我是她丈夫!”
医生点点头。“病人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刺激她!”“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可以。”
阿南鼓起勇气走到病房的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碧雪的脸色如槁木死灰,她坐在病房上奇异地微笑着。“阿南!”
“碧雪……”
她朝他伸出手。“我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小阿南吧!我就知道!”
他走到她的面前,泪水不住地掉着。“是——是啊———”
“你有没有看到他!”她笑着追问:“像不像你?我要看,可是他们不让我看——”她突然侧着头想了一想。“不对!我有看到……”
“碧雪……”
她的眼恐惧地睁大了,喃喃自语地:“他好小一只有一点点——身上——身上都是——”
“要说了!”他一把捉住她,痛哭失声。“不要说了!我对不起你!天啊!我对下起你!”
碧雪极力推开他,焦急地看着他。“他们说你是舞男、男妓——他们说是你把梅毒传染给我和孩子的是不是?”
他哭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又安心的笑丁。“我就知道不是!孩子!我要看孩子!”她挣扎着要下床。“我的孩子呢!。
“孩子在育婴室里,他还小,所以不能抱出来!”小季颤抖地微笑。“我刚刚去看过他了,他很好!”
碧雪幸福地笑了起来,躺在床上笑着——笑着。
她别开脸,泪水落了下来,使她不得不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才能忍住不出声。
“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碧雪快乐地追问着。
所有的人全伤痛得不敢去看她的眼。
她自言自语地,突然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红斑——凄厉的尖叫声不停地响起!
“碧雪!”
“我的孩子!”她尖叫着,声音无比凄厉恐惧。“我的孩子!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碧雪!”阿南哭着抱住她不让她挣扎。“孩子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孩子!”
“不!他没有死!他只是……他只是……”那恐怖的又在她的眼前重演——那孩子会动,可是哭不出声音来,他身上的皮肤——“不要!”她尖叫又尖叫,力气之大连阿南都治不住她。“放开我!”
小季再也忍不住狂奔出去,扶着墙壁痛哭失声!
她疯了!碧雪已经完全失去神智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尖叫声仍不断传来,医生很快赶到,小季捂着耳朵不敢去听凄厉的呼喊!
“小季……”阿宝扶着她,哭得比她更难过。“小季……”
她回身捉住他哭喊着:“为什么?”
为什么?
第九章他叼根烟坐在牌桌上,十分不耐烦地催促着。“出牌啊!”
“干嘛啊!嬴钱就那副嘴脸?”
“就是啊!”
其他三家不悦地抱怨着,动作显得特别慢。
小路心神下宁地坐着,今夜他手气出奇的顺,几乎把把都是好牌,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却也特别不安,妮妮那张哀怨含恨的脸一直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前天对她是过份了点,但那也是她自找的,明知道他的个性还非死缠着和他胡闹,到底闹什么呢?
女人就是这样,满口的情情梦梦,久了一点意思也没有,成天就会和他吵,想起来就烦!
“大顺!”他放下牌,笑容浮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搞什么啊!”他们叫了起来。“又赢!你鬼上身了?把把赢!”
“呸?讲什么鬼话!甘愿一点不行吗?”小路下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玩了!不玩了!”想到妮妮,她该不会又想不开吧?
他越想越不安,索性起身去打电话,结果又是答录机。“喂?我啦!等一下就回去了,我赢了不少钱,跟你先拿的都可以还你了,而且还给你吃红喔!不要去上班了,在那里等我,拜拜!”他才放下电话,铁门被人一脚蹋开——“别动!你们全都被捕了!”
“我操!" 小路大叫一声。”怎么可能?“
其中一名警察走到他的面前。“你是陆瑞文?”
“是又怎么样?”
警察将手铐替他铐上。“你被控偷窃。”
“偷?”他怪叫起来。“我什么时候——”
“方妮你认识吗?”
“她去告我?”
“也可以这么说。”警察掏出一封信在他的面前扬了扬。“她刚刚跳楼自杀,留下的遗书里说你偷了她的东西。”
他呆住了。“跳楼自杀?”
警察点点头,语气十分遗憾。“很惨!”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再骗我一次,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路看着那白色的信纸,伸手接了过去,上面写着:“小路!你这个男妓,偷了我的一切!
我死了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真的死了——他呆呆地看着那白纸,泪水莫名其妙地掉下来。
怎么就这样死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爱她啊!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跪了下来,掩面恸哭!
他根本什么都还没告诉她!
今夜是他生平仅有的大胜利,但他却因此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 ********** “警察已经查清楚了,阿南是无辜的,他们不会再来找他了,小路还在牢里,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吧!”小天叹口气。“阿南已经把碧雪接回去了,说婚礼要照常举行,我看我们等他们的婚礼过后再走吧!”
冷银嫣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听完之后叹息一声靠在他的身上。“看他们那个样子,我就觉得我们好幸福!”
他苦笑两声搂住她。“是啊!和他们比起来我们是幸福多了!”
阿宝这时打开门走了出来,一脸的疲惫。
“她睡了?;”嗯!一直哭一直哭,不睡才怪!“他摇摇头。”她真的很伤心,看到什么都哭,连看到碧雪的婚纱也哭,早知道就不让她先拿回来!“小天又叹口气。”她就是这样,平常嘻嘻哈哈,真的有什么事就变成这样!“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事实上小季才是不折不的局外人,但她却比谁都用心在经营与他们之间的感情。
相较之下他们似乎显得既冷漠又无情!
“我一直很奇怪你怎么没有爱上小季?”
小季在房里静静地抽着烟,泪已经停了,只是心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们在外面对话清清楚楚地传进她的耳里。
“或许是因为我懦弱吧!我不敢去承担她那样的深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我很难相信自己可以爱她,像她爱我这么多,我终究会伤害她的!”
“但是你现在已经伤害她了!”
他又是一声叹息。“你不觉得相形之下伤害已经减低许多了吗?小季是那种拿爱情当饭吃的人,她不能忍受缺陷,但我们都已经是满身伤痕累累的人了,她要的爱情不是我们给得起的,既然给不起又何必去伤害她呢?”
“你的爱真有那么理智?”
小天涩涩一笑。“不,等我爱上之后就不理智了,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她听到冷银嫣一声满足的叹息。
小季抽着烟,心里的感觉麻麻的,或许小天说得对,她对感情的要求是真的太高了,只是她自己一直没看出来。
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不知道如果主角换成是她,她会怎么样?
此较起来,妮妮和碧雪对爱情的要求都小得可怜,但她们的下场仍是如此地凄凉!
自己总算是幸运的——“林夫人,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吧!”
她一惊,连忙自床上跳起来,自门缝偷偷地向外看。
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出现四个彪形大汉,横眉竖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我不回去,你们回去告诉林哲夫,这辈子我是不会再回他的身边了!”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男人们不怀好意地笑着。“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要不然你那个小白脸可不太好过的!”
里面的小季连忙拿出录音机按下录音键,顺手拿出自己的相机,小心翼翼地对准焦距——“带走!”
“住手!”小天护着冷银嫣。“阿宝!快报警!”
“报警?呵!有用吗?”男人们已一个一个扭打起来。
场面顿时大乱,小季在里面不断按着快门。不久小天和阿宝全打得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冷银嫣押回去。
“该死!”小季这才慢吞吞地推开门走出来。“我看你们两个也真投用!打架没有一次打赢的!身为你们的朋友,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小天悲痛咆哮着。
她笑了起来,蹲在他的身前拍拍他的脸。“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替你把老婆抢回来的!”
阿南静静地为她梳头,她十分乖巧地坐在他的面前,自从在医院大闹过几次之后,她变得安静了,和以前一样,抱着她的“侦探”安安静静地坐着。
医生说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或许是她根本无法接受,于是便选择了遗忘,这样对她来说是比较好一点的!
现在的碧雪谁也不认识,偶尔她会叫一声阿南,但眼睛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她的心里一定是恨他的,所以她连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遥远的过去,那个单纯爱她的木讷男子。
他每次见到她,心都忍不住揪结地疼痛起来——“碧雪,我们的婚礼就在明天,你知道你明天就要当我的新娘子吗?”他轻柔地为她梳头。“本来我们说好要到国外去度蜜月的,但是医生不准,所以我把机票送给小天他们了,他们比我们更需要两张机票;还有,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买好房子了?在南部,那里的地方很大,你不是一直喜欢大的地方吗?搬到那里去之后,我每天都会陪着你!”
碧雪抱着“侦探”轻轻地唱着歌,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他颤抖地笑笑,继续他的工作。“你看,分叉都投有了,你不用再担心会有丑丑的头发了,以前——”他握住她乌黑柔顺的发,突然哽咽了——多少的欢乐日子都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无论他有多么悔恨,那一切都无法再重来一遍!
他的泪水滴在她的手上,她讶异地抬起头看他。“你哭了?”
“我没有——”
她笑了笑。“我的阿南是从来不哭的!他答应要带我到很远的地方去——”她侧着头,表情有些失望。“可是他现在不在——”
“碧雪——”他难受地抱住,媳。“我在啊!我在这里!你看我一眼啊!碧雪!”
她挣开他的手,笔直朝墙上的画走去,紧紧贴在上面。“阿南——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我们已经有宝宝了一-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原来,在碧雪的心里他早已经死了。
从他决定成为舞男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死了。
他说不出话来——她仍贴着画,痴傻地唤着他的名字!
阿南——他再度回到那个房间,四处一片凌乱,窗帘风吹着不住地舞动。
他坐在床上,看着一切,她的衣服,她的鞋子,她的气息和她的身影她一直都是那么地有朝气,努力和他奋战着,为了保住她心目中的爱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的,那么多的女人在他的生命中来来去去,妮妮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她任性,脾气暴躁,善妒,猜疑心重——可是她是唯一真心爱他的女人。
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这是句老掉牙的话了,可是当他坐在这里,看着他曾和她共处过的地方,他却心痛如绞!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耳畔一直听到她这样问,声音在变苦,又是悲又是恨的!
他坐在那里,点起一支烟。“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是害怕吧!”他涩笑两声。“现在我也想问你,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就为了让我痛苦一辈子,为了让我永远良心不安?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是不安的,我害怕自己对你太好,又怕自己对你不好,你明白吗?”
窗帘又被风吹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是一声呜咽!
“妮妮,你还在哭吗?为了我这样的男人?”他躺了下来,瞪视着天花板,眼角泌出两行泪水。“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哭我就想逃走?我受不了看到你伤心!可是现在我不逃了,真的,如果可以,我情愿你就这样一辈子在我身边哭!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会为我哭的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难过地哽咽。“我知道太迟了,可是那时候你问我,我爱不爱你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回答你,我很残忍……或许我应该说谎的……妮妮,我现在知道了,我现在知道我是爱你的,可是你知道吗?你听到了吗?”
风在叹息……
他痛楚懊悔地哭了起来。“妮妮……你听见了没有?我爱你,我爱你,妮妮!”
叫喊传到天际,含着悲苦,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听到了!
***** ***** ***** “我早说过你不要再和个男人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呢?”林哲夫苍老地看着她。“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出来我对你的感情吗?我的遗嘱上甚至有你的名字!”
冷银嫣冷冷地注视着他,心里只觉得他可怜!
他七十多岁了,怎么还愚昧地以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
她曾经以为他是个睿智的老人,但现在才发觉,他不过是个金钱奴役了一辈子的可怜虫而已!
“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走,我再活不了多久了,多陪我几年并不为过!”
“如果你值得,那么即使一辈子我也会陪你。”她冷冷地回答。
林哲夫蹙起眉。“我还比下上一个男妓?”
她不屑地笑了笑。“没错!他是个男妓,但他也是个有感情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由金钱堆砌而成的死尸!”
“你不该这么说的!”
“我就要这么说话!而且我喜欢这么说话!”她冷笑着看他。“你不高兴是不是?你不高兴你花了三七年的时间培养我这个木偶,而我居然有说人话的一天!”
“银嫣!”
“我一定会离开你的!”她断然地开口:“你关不住我的,除非你杀了我!”
林哲夫第一次出现了怒容,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女人,感到怒不可遏!
她怎么敢背叛他?
她怎么敢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就想毁掉他:十年的心血?
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身形有些不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冷银嫣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确有些同情。
他埋葬了她的青春,如今又想埋葬掉她的一生!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又冷硬起来——如果她真的让他如愿,那么她才真的值得同情!
***** ***** ***** 小季细心地为她戴上头纱。“好漂亮!碧雪,你是我所见过最美的新娘!”
她呆滞地坐着,有时不安地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小季牵着她的手站起来,眼里合着泪水。“看!好不好看?真的很美!”
碧雪木偶似地任她摆弄,表情有些木然。
她牵着她的手,轻轻为她戴上一个玉环。“这个送给你,是你的结婚礼物,记不记得那天去银楼买结婚戒指的时候你一直说喜欢的?我为你买回来了!”
碧雪拈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小季轻轻地拥抱她,哽咽地。“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你复原,但是至少要明白我们对你的爱啊!碧雪,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会让你比较快乐,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一切!”“好了没?”阿宝探进头来。“大家都在等了。”
小季连忙擦擦泪水。“好了!”
他走了进来。“又哭!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你这个爱哭鬼不要哭了好不好?妆都弄坏了,没甩过这么丑的伴娘!”他说着掏出手帕交给她。“快擦一擦!”
小季拭了拭泪水。“死阿宝,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快点走吧!”
小季这才挤出笑脸,牵着碧雪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法院的礼堂上已有许多人在等,正前方是阿南和小天,他们都怀着期望的神情等待着她们。
“碧雪,那是你的新郎,你最爱的丈夫,等一下你一定要记得说愿意,明白吗?”小季轻声叮咛着,在音乐声中牵着碧雪一步一步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碧雪的眼神有点慌乱,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然后突然放开她的手往前奔去。“阿南!”
“碧雪!”小季惊叫起来。
阿南却狂喜地迎了上去。“碧雪!你终于认得我了!你终于记起我了!”
“阿南!”小天连忙拉拉他。
法官轻唤两声。“何传南……”
“我愿意!”他抱着她,头也不回地回答。
“商碧雪,你愿意嫁给何传南为妻吗?”
“阿南!”她抱着他,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法官又问了一次,得到的答案还是一声:阿南。
他不由得拿出手帕擦擦汗,场面紧张起来,他又轻唤两声开口:“我想这大概代表你愿意!现在你们已经正式成为夫妻了!”
阿南狂喜地抱起他的新娘。“碧雪!” .她仍一迳地唤他阿南,只认得他,然后大概是觉得花束很麻烦,随手便一扔——不偏不倚落在小季的怀里——“下一个新娘罗!”阿宝笑嘻嘻地取笑她。
她横了他一眼,将花束塞给小天。“那是他老婆!”
“小季……”
“还楞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准备行李到机场去等啊!”
小天不明就里地看着她,她笑着拍拍他的肩。“去吧!飞机起飞之前你一定可以见到她的!说着便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阿宝左右看看,终于还是跟着她上车。“你真的有把握?小天看起来快哭了!”
她耸耸肩。“试试看再说罗!”
***** ***** *****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举行婚礼了吧?她坐在床沿,心情低落得直想落泪,林哲夫就坐在摇椅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恨恨地盯着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爷!外面有位季小姐要见您。”老张在外面轻声说着。
“说我不在!”
“可是她说您不见她就一定会后悔!”
林哲夫半睁着眼。“叫她走!”
“我走了就没戏唱罗!”小季笑嘻嘻的声音传来。
“季小姐,你——”
“林哲夫!你给我出来!”
银嫣一惊!小季怎么这样明目张胆地闯上门来?
他望了她一眼缓缓站了起来。“把那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赶我出去明天三家电视台就会有林资政主演的好戏上演!”
他一震,愤怒地打开门。“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季笑吟吟地,还穿着伴娘礼服,坐在他最心爱的黑檀木桌上,见了他便坐了下来,手上扬着一卷录影带。“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殷素素那女人早已梅毒入脑神经不正常了,你和她上床一切过程可都在这卷带子里!”
他大怒地咆哮:“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自己看啊!”她将带子扔给他。“不过这是拷贝带,母带在我手里,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女人的怪癖可真不少,收集了一大堆!”她仍是笑嘻嘻地,视线瞄向他的裤子。“对了!您老屁股上那一块胎记还挺性感的嘛!”
林哲夫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了!
“银嫣!出来吧!”
“小季……”
她拍拍她的手。“快走吧!那家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别走……”
“银嫣!别走!”林哲夫突然又苍老了十岁,轻声开口:“我真的很需要你……”
冷银嫣犹豫了一下。“我……”
“别上他的当!”小季叫了起来:“你以为殷素素为什么会那么恨男人!她就是毁在他手上的——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没有子嗣?这不就是——”
“不要说了!”林哲夫痛苦的打断她,抬起眼哀求地看着冷银嫣。
小季推推她。“快去吧!你现在不走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冷银嫣走到他的面前,真诚地。“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请原谅我!”她轻轻吻了一下他苍老的额,往外狂奔而去!
“你输了!”小季拍拍手跳了下来。“那我也该走了,不过你最好别打歪主意,那卷带子还在我的手里!”
林哲夫沮丧地跌坐在地上。“银嫣………
“死了这条心吧!”她怜悯地看着他。“光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这点都不懂!改天我来找你下棋好了!”
他讶异地抬起头。
小季潇洒地笑了起来。“其你还不算太坏,要不然今天就不会输了!”然后她走了出去,留下一室的孤寂。
他叹了口气,看看手上那卷带子,哀伤地笑了起来——或许吧?
***** ***** ***** “喂!你怎么会有那卷带子的?”
小季耸耸肩。“不告诉你!”
“真的有吗?”
她瞪他一眼。“你真的很烦!一直问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就是什么真的假的,罗嗦得要命!”
阿宝也学她耸耸肩。“我再问最后一个问好不好?”
“罗嗦!问啊!”
“你打算穿这样走到哪里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穿着礼服在街上乱跑,她龇牙咧嘴地朝他咆哮:“你管我?我喜欢不行吗?”
“可以啊!”阿宝笑嘻嘻地踉在她的身边。
一架飞机自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她抬起头用手遮着阳光,笑意灿烂的。“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罗!”
“你怎么不哭啊?一般女孩子失恋都会哭的!”
“死阿宝!你真的找死啊!”她气起来扭着他一阵乱打——“喂!我不当舞男了,当你的跟班替你打杂好不好?”
“不晓得碧雪和阿南现在怎么样了……”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小路呢?他现在又在哪里?”
“我说!我不当舞男了——”
“那很好啊!”她大笑起来,穿着白色礼服,在街上潇洒地跳起舞来那——真的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