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舞
沈亚
楔子经常在东北角一带钓鱼的钓友们都知道他。
他总在秋末近冬的深夜里出现,伫立在最高,最接近大海的岩石上,久久不离去。
他总是站在那里,在惊涛骇浪中站上一夜,没有人知道他在缅怀些什么,或哀悼些什么。
暴雨滂沱中也有人担心过他,在那里已不知道有多少条生命被无情的吞噬,但是——如果你曾经看过那样深沉痛楚的眼——如果你也曾经心痛过、心碎过——那么你只会转身悄然离去,交错在他脸上的不管是泪还是雨,都不会伸手去拭它。
他们都在臆测他到底在这里失去过什么?
一个挚爱的妻子或孩子?一个爱侣或兄弟?
不管那是什么,都无法被替代。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东西无法被取代,无法重来,无法遗忘——即使再多的爱。
海石上的男人,他们这样唤他。
第一章海石上的男人曾经沧海掬在手心的是来自异域的一瓢孤水他们问我为何而来我为一瓢失去温度的孤水而来或许那曾在多年前为你涤去幽伤一瓢孤水的挣扎温柔而野性地你踏水而去温柔而野性地再不复回返他们问我为何而来我为为你温柔而野性的你踏水而去的你再不复回返失去我的你一瓢孤水的呐喊滂湃而狂浪不要再问我为何而来。
失去你的我已没有原由已没有尽头已不能细说从头滂湃啊滂湃我没有言语我没有泪水我没有记忆我只是一瓢没有来处的孤水一瓢孤水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不明白!你这个大白痴!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她醉眼迷蒙地嚷着,朝她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吼叫:" 我才不要当任何人的替身!我就是我!我叫辛亚蔻!永远不会变的!“”没有人叫你变。“银欢咕哝着,和梦夜交换了无奈的眼神:”叫你不要带她来唱歌吧!“褚梦夜摊摊手:”她需要发泄一下,要不然下次我们大概得到精神病院去看她了。“
“我才没有醉!”亚蔻叫嚷着夺下麦克风,屏幕上放着“岁月的酒”:“岁月的酒,你只能喝一杯……”
那略带苦涩哀怨的声音如泣如诉——“他怎么还没来?”银欢仰躺在沙发上哀叹“他再不来,这里恐怕真会被她给拆了”
梦夜望着亚蔻,心中有无限黯然!她原本是那么地快乐,那么有自信,生机盎然,可是自从她下嫁石磊后一切都变了!
石磊是个好男人,可是他没有给她幸福,没有给她快乐——包厢的门被打开。石磊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又喝醉了?”
“你看呢?”银欢指指正唱得声嘶力竭的亚蔻:“你再不带她回去,她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这一生你爱过多少人?有多少人最后还在你身边……”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凝视着他的妻子,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石磊有双深沉忧郁的眼——梦夜移到他的身边:“当初你答应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这是句直述句,不带任何责备的意思,但由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是那么地具有震撼效果!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歉意——“我唱完了!来宾请掌声鼓励!”亚蔻叫着,抬起眼朝丈夫微微一笑:“我唱得好不好?”
他上前拿下她的麦克风温柔地扶着她:“很好,我带你回家好吗?”
“不好!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你唱首歌给我听好吗?”她靠着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你至少应该唱首情歌给你的老婆听吧?”
“我们回去吧!”他扶着她站起来。
“不要!不要!”她挣扎着咕哝:“梦夜!你看!他连歌都不唱给我听!”
银欢将她的外套和皮包全塞在她的手上:“下次吧!他现在就算唱了,你也搞不清楚他在唱些什么了!”
“我不要回去”她仍和他强有力的手臂奋战着不肯出去。
石磊沉默地一把抱起她往外走——“你是坏人!”她大叫。
“亚蔻,回去吧!”梦夜轻轻地替她拢拢那一头俏丽的短发,我们会再去找你的。“”可不可以不要?“她在他的怀中可怜兮兮地说着,睁着迷蒙的大眼:”我到你家去好不好?梦夜……“”我们先走了。“石磊面无表情地抱着她走了出去,而她隐隐约约的啜泣了起来……
门关上后电视荧幕上放映着悲伤的情歌——“她真的不幸福对不对?”银欢有些黯然地开口:“看她那样子我心里好难过!”
梦夜沉默了一会儿:“那是我们不能插手的事,亚蔻很爱他,而他应该也是的,只是……”
“只是有些阴魂是无法驱散的”她叹息:“难道就看着她们这样下去?一个那么幸福的开始,却有一个这么不快乐的结局——”
“过程。”她摇摇头纠正:“不快乐的只是过程!我们只能这样希望,这样相信!”
“她睡着了,颊上却仍残留泪痕,那紧紧蹩着的双眉显示了她那极不,快乐的内心!
他静静地望着她,轻轻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迹,揉弄着她短短的发,他微微黯然……
是他让她不快乐的,他曾允诺过将让她幸福快乐,但他却没有做到,结婚还不到一年,他已令她需要用酒精来寻求发泄!
她曾是个那般活泼亮丽的女子,而今却憔悴了!
如何为自己寻找理由?
难道他的感情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他燃起一枝烟坐在床畔静静凝视着她。
她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讨他的欢心,努力扮出快乐的笑容来假装她是一个快乐的妻子,可是她也总在以为他不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悲伤落泪——他到底该怎么办?他不想失去她,一不想见她日益憔悴,在他的怀中一天天的凋零,但他也无法改变过去,无法——他无法忘了过去的一切,那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石磊……”
他一愣,她翻个身哭了起来,那努力抑制却仍无法隐藏的泪水将他的心纠结在一起,紧紧扭绞!
“亚蔻……”他温柔地安抚着她:“我在这里。”
她在睡梦中哭泣,逃避着某种不知名的梦魔。
他轻轻上床拥住她:“不要再哭了!”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喃喃自语:“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哭泣?”
她栖在他的怀中,像个孩子般地抓着他的手硬咽着,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得一些安全感!
他柔柔地吻着她:“乖,睡吧!我就在这里。”
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轻轻地停止了嗓泣,仍紧紧地偎着他终于沉入安稳的梦中——她总爱抱着他,握着他的手说梦话,而今他却再也不曾听到那些令他心疼的话语。
他无措而且茫然地睁着眼到天亮。
“梦夜?”
穿着白袍正在工作的她回过头来:“亚蔻?你怎么来了?”
她从外面探进头来,孩子气地吐吐舌头:“来负荆请罪和请你吃饭的”
梦夜微微一笑:“你等我一下。”她脱下衣服抓起外套和她走到实验室外:“酒醒了?”
亚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醒啦!”
她轻轻拍拍她的肩:“爱喝吧!看你的眼睛肿成这个样子,就知道昨天回去一定又哭得天翻地覆对不对?”
“哪有!”她嚷了起来。想了一想又有些心虚只好嗫嚅着:“呃……我忘了,可能有吧……”
走出公司大门,梦夜带着她到一家小咖啡厅里坐下,沉思着凝视她的眼。
辛亚蔻叹口气:“别再看了!再看我的眼睛也不会突然消肿的!”
“我和银欢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刚刚出来之前已经和她通过电话了。”她微微苦笑:“银欢那没良心的女人又海K 我一顿!”
“应该的。”她看了看菜单:“你知道你昨天说了些什么吗?”
“大部分都知道。”她咕哝:“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喝醉酒就什么话都藏不住!”
“你每次都这样。”她抬头向立在一旁的侍者低声点了食物之后转向她,十分认真地:“真的忘不了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吗?”
亚蔻垂下眼,久久只能涩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不肯忘,是他无法忘。”
“每个人都有过去。”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已经死去而又无法忘情的情人的。”
褚梦夜沉默地叹息一声。
亚蔻无奈地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象,那川流不息的车流仿佛时间,过去了却确实存在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便是“过去”,那过不去的“过去”。
“亚蔻,这样你是不会快乐的!”
“我当然知道!”她苦笑着耸耸肩:“我和他都在努力,都假装那并不存在于我们之间,可是可能吗?没有用的!”
“那么将来怎么办呢?”梦夜无奈地望着她:“你们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
她沉默了,这个问题已想国千百次,日子就这样悬宕着,仿佛不会有尽头,又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开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多少次凝视着自己心爱的丈夫,想着她或许该离开他,却又忍不住推心刺骨的疼痛!
他是她唯一爱过的人!
将来怎么办?啊!“过去”都无法过去了,还会有将来吗?
她变了。变得悲观,变得无奈无助——爱情使人变得脆弱,失去快乐的爱情也使人失去勇气!
“外景地点在哪里?”
“东北角。”
他沉默地合上那份企划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能换个地方吗?”
“可以。”圣星宇笑吟吟地:“我带着二十个模特儿,加上助理啊工作人员什么的总共三十个人左右,你付钱,要去任何地方我都没意见。”
石磊阴郁地瞪视着他,他依然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如果你高兴,我可以带他们去马来西亚、西伯利亚,北极南极任何一个地方!”
“你应该被流放北极去养企鹅!”
“好主意。”
他叹了口气往大皮椅上一躺:“我投降,去吧!去吧!”
圣星宇露出胜利无赖的微笑:“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在哪里吗?”
石磊瞪着他沉声警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是个小器鬼。”他宣布,然后点点头用力强调这句话的可信度:“在事业上十成十的小器鬼!”
“姓圣的,你很久没被痛殴过了?”
他大笑,眼神闪闪发亮:“是很久了!”
石磊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对这个深交老友没半点办法!
圣星宇是杂志界最抢手的摄影师。拍人像的技巧一等一,有种别人学也学不来的独特风格。
星宇一直没待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一年。即使是到现在他都是特约,只接企划好的案子,什么人情、金钱全不在他的眼里。若他高兴他可以为你做白工;若他不高兴,你捧着金块找他,一样会被踢出大门!
他之所以替石磊的杂志社工作,不是因为他们的交情够,也不是因为他出的价钱高,而是因为他高兴。
石磊从不干涉他的工作,一切随他的方式,而圣星宇是个酷爱自由的男人。
“大嫂还好吧?”
“很好。”
圣星宇打量着他,久久才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你说好就好,据我所知辛亚蔻身边是有亲卫队的,你对她不好自然会有人修理你。”
“你怎么知道?”他拧起眉,他已够尽力将过去与亚蔻隔离,这些事星宇又怎会知道?
“流言,大哥,这世上充满了流言!”他笑着朝他眨眨眼。“尤其当你又有个大嘴巴老妈之时。”
石磊无奈地叹息。
圣星宇笑吟吟地:“去痛哭流涕吧!半个世界的人都知道啰!”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石水仙叼根烟不耐烦地眯着眼打量儿子:“干嘛?”
不能说的啊?你奇怪了你,我有个那么好的儿媳妇,四处宣扬一下犯了什么法?
“”妈!“”妈什么妈!“她横了儿子一眼,低头去修她的脚指甲”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以为不让亚蔻和你以前那些狐群狗党见面,她就不会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了是不是?我他妈的怎么会有你这种白痴儿子!“她气呼呼地用挫指甲刀指着他骂道”若要人不不知,除非己莫为!白痴!“
石磊沉默地望着他的母亲。
石水仙过去的纪录并不光采,她打混过,干过舞女,当黑道老大的情妇,至今石磊仍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但他以她为傲。
石水仙没受过高等教育,她只念过两年的国民小学,可是她坚强,她比谁都有勇气!
只是有时他真恨她那大而化之的性格!
“妈!哥哥也是为了嫂嫂好嘛!”石中玉赖到母亲身边撒娇:“更何况每个人不都有过去,干吗让她清楚?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啊!”
“危险你个头啦!危险!”石水仙推了女儿一把:“你是电视剧看太多了是不是?讲话这么怪里怪气的!”她转向沉默的儿子:“我可告诉你。亚蔻那孩子你妈我可是中意得很,你要再记得以前那些杂七杂八的鸟事,而让她没好日子过,我就和你没完没了!知不知道?”
他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制止她继续散播“流言”的,还是来聆听教诲的?
“你哑啦?”她大吼一声。
石磊慢条斯理地:“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亚蔻听到太多那些事。”
“是!”石水仙不屑地嗤之以鼻:“你把她关在家里锁上链子好啦!”
“哇!妈!你好暴力哦!”石中玉眨眨她稚真的大眼:“万一大哥真的做了怎么办?”
“你他妈的白痴啊?”
石中玉笑吟吟地:“有可能,谁叫你老骂人!”她朝石磊眨眨眼示意他快走:“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没什么,我无聊嘛……”
他叹口气起身离开,知道她们一时半刻是不会休战的,妈妈和妹妹是活宝一对,从没见过她们那样的母女,而此时此刻他却笑不出来了。
到底是缺少了什么?
外面的人说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全然坚硬不通人情,不懂什么叫“笑”和“快乐”。
过去的他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尽管他一向不多话。但他至少懂得什么叫“幽默”。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有十五年了,难道他真如其他人所说的,早已是个失去灵魂的人?
关门声响起,石水仙她们母女也静了下来,面面相视都有些无奈。
石水仙咕哝地搔搔满头的发卷:“那个混小子,满以为他好了,娶了亚蔻会恢复正常,偏偏他还是这个死样子!真他妈白痴!”
“他妈就是你。”石中玉提醒。
“你他妈也一样!”她骂道:“没用!看你那白痴哥哥那个样子也不晓得要帮帮忙,白生了你这脑袋瓜子!”
“帮!帮!帮!怎么不帮?问题是怎么个帮法?”石中玉冤枉地嚷着:“哥满脑子石头,明明是你名字取得不好,什么石磊,结果想敲点东西进去都没法子!”
石水仙又好气又好笑地横了女儿一眼:“是!都是你妈不好!老妈的错!连生辰八字都生错了好不好?”
石中玉假笑两声:“好!”
“好你个头,还不快想想办法!”她笑骂。
“好!想想想!”她咕哝地:“想得出来才怪,一棒子敲不醒他,就算你把他乱棒打死也没什么用啊!”
她漫步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没想到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目标可去,只知道继续走下去。
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十分狼狈。
可以找的朋友似乎全已找遍,得到同情、怜悯、忠告,也得到自己对自己的厌恶。
和梦夜、银欢一起在育幼院长大,三个人形影不离二十多年,她们是姐妹、朋友,也是至亲。可是她们都长大了,个人头上一片天,各有自己的生活和烦恼,三个人之中就属她最富依赖性,可是到现在难道还要再去了扰她们吗?
原以为她是三个人当中最早得到幸福的,没想到她印是最早尝到败绩的!
“失败?
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被那字眼狠狠地敲痛!
她居然也会承认失败了吗?
她不是那个永不认输。人不言悔的辛亚蔻吗?
站在时髦的橱窗前,从镜子的反射中偷看到自己——一脸落魄憔悴,只因为一个早已不存本在的阴魂——“小姐?”
亚蔻一愣,一个已有些风霜但却依然动人高贵的女子含笑站在她的面前:“看衣服?”她愣愣的:“我……”
“天气很冷,进来里面看吧!”
她仍有些不知所措:“我…”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生意。”店主微笑着推开门,招呼她进去:“喝杯咖啡如何?”
“谢谢。”亚蔻尴尬地搓着手,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狼狈。“不好意思……”
“不要紧,我看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了,天气这么冷,我一个人也无聊,所以才会请你进来。”店主倒了杯温热的咖啡放在她的面前,态度十分温柔。
亚蔻这才开始打量这家店。它的面积并不大,纯粹是家服饰店,卖的衣服也很平常,但它却有个出众而且动人的主人。
“这店是你的?‘,”不是。“她微笑:”我只是暂时替朋友照顾它而业没多久,她活泼好动,凡事都不服输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他。
她经常与他争辩,与他有谈不完的事情;她好学,而且勇于承担责任,对于自己的疏失也从不逃避。在公事上她是个好伙伴,而在私底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
一年过后他向她求婚,而她答应了,两人步入礼堂,亚蔻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他的小妻子,对他呵护得无微不至。
他对她的转变又惊又喜,他喜欢工作的亚蔻,而他更爱他的小妻子——爱?
他突然想起他从未对亚宏说过“爱”这个字,她还为此和他大发过脾气。
亚蔻一生气便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又叫又跳,毗牙咧嘴的样子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她那柔软的爪牙从未曾真正刺伤过他,反而更增加了他对她的怜爱。
而亚蔻已经许久不曾对他发脾气了。
在那件事她还未曾知道之前,她一直是那么地快乐启防问。
“磊,你回来了?”亚蔻打开门进来,满脸歉意:我去弄东西给你吃。“”不用了。“他摇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哦。“她不知所措地应道,仿佛唯一的生路被切断似地立在那里。
他忍不住心痛,她那孩子似的无助的表情令他的心纠结。
他怎能见她再这样下去!
“过来。”
亚蔻眨眨眼,仿佛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似的。
石磊温柔地朝她伸出手。“来我这里。”
她走向前,望着自己的丈夫,不知怎么地居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们之间怎会变得这么遥远,一道无形的藩篱阻隔隔在他们之中,即使彼此的距离是那么地接近,而心灵上却又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他轻轻拉她坐在他的膝上,就如同他们过去常做的一样温柔拥住她,凝视着她的眼:“你瘦了。”
她的喉间突然升起硬梗,使她无法言语,只能悲伤地注视着他摇摇头。
“这样的你,令我悲伤。”他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着,仿佛看到维系在他们之间的爱情在一吋一吋地死去!
他们都是对爱情怀有深切期望的人,他们都不认为婚姻会是爱情的坟墓,他们都以为那是他们另一个高峰的开始——那天他到海边去哀悼他的那一段过去,而她在书房里看到他的那段过去,她终于明白他的心情。
那是一张过去的相片和他所写下的盟誓,他从来没想过要抹煞他的过去——在看到她那悲伤的眼之前。
亚蔻对他的了解远超出他所想象的。
他知道她期望他的解释和辩驳,而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夜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落泪。
那一夜是他们之间的第一道裂痕,然后越来越大的鸿沟竟使他们只能遥遥相对,再也无法靠近。
真的只为了那段过去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正渐渐失去她,而他居然束手无策!
亚蔻在他的肩上默默流泪,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靠着他,那无边的恐惧感再度升了上来!
某种无法挽回的事正在发生,而他们都无能为力!
记得也在这样一个夜里,她也这样坐在他的怀里,她傻气地问:你会不会爱我很久很久?
他爱怜地亲吻她,说她是个小傻瓜,尽问一些傻问那时的她是多么地幸福快乐,这个如山的男人属于他,是她终生的爱恋,她满心以为自此灾难痛苦与她绝“真的只为了那段过去吗?”
“不。”她哽咽地说道:“我从来不追究你的过去,它只是个引线,暴露了我们之间的问题而已。”
“我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就如同我不懂你一样。”她惨笑着说道:“我从来不明白你怎能哀悼一段过去长达十多年,更不明白你怎么还会有多余的爱情可以分给我。”
石磊的身子僵硬起来:“你还是在乎?”
“我当然在乎。”她起身,那突如其来的寒冷使她环抱着自己,却依然感到寒意:“我在乎你仍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而我更在乎我永远比不上她,因为她已经死了,而我非常不幸的仍然活着。”
他凝视妻子的背影,那纤弱的双肩微微下垂,他渴望自己能够卸去她肩上那不存在的重担,却说不出半句谎言——他对暮兰的确不能忘情。
她说得没错,暮兰是不能被取代的,因为她死了。
可是他也爱他现在的妻子,即使他真不知该从何启齿!
她知道他不会反驳,因为她了解她的丈夫,可是那并不代表她不会更伤心!
正因为她对他的了解,所以她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成立的,她知道自己有所期望的臆测全是空想,石磊和一般约男人不同,他不会说谎,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来欺骗她——而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憎恨他的坦白!
他们会走到哪里?
她不知道,那结局似乎已摆在眼前,而她多害怕自己必须去面对它……
她讨厌所有无法选择的结局!
圣星宇是个放肆的男人,他肆无忌惮得无法无天,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猜不到他下一句话讲什么,正因为如此,他充满新鲜感。
半夜里他拖了二十个娇滴滴而且频频诅咒的模特儿,飞奔到东北角夜拍,笑吟吟地让她们穿着泳装和豹皮大衣与海风奋战,即使她们叫他滚下地狱去,他依然面不改色的指挥大局,直到四点才收工。
石磊正站在海石上,仿佛一座石雕似地,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要不要我把你推下去,好让你再死一次了了心愿?”圣星宇说着取了他最好的角度按下快门。
他对他怒目以视:“你可不可以闭上嘴?”
“不可以。”他又按下快门:“哀怨专情的情圣最需要的不就是世人的同情吗?这些照片正好可以登在你的杂志上,一定会卖钱的,你这种人只有在上古的坟墓里才找得到。”
“不要尖叫。”他用掉最后一张底片,眼睛里没有半丝温暖:“我怀疑你怎么没有再来跳一次,好让你的名字在报上永垂不朽,名留青史?你知道,那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石磊转头就走,强抑下自己的怒气,以克自己一拳打在他那张不要命的俊脸上!
“怎么?很刺耳?不想听,想逃走了吗?”
石磊笔直走向他的车,背脊僵硬,而双拳已涨满怒气!“你如果珍惜你的脸,最好闭上你的嘴!”
圣星宇立在岩石上冷冷地笑了起来:“胆小鬼。”
他狂怒地立在当场——“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消息?邱暮兰没有死,她早就忘了你了,已嫁作他人妇,这样你那伟大的良知有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大愕,愣愣地回身望着自己的至友。
星宇既怜悯又心痛地抽出用“立可拍”拍下的照片扔在他的面前:“看看你!
看看你自己是个多么冷血残忍的男人!“那是他立在岩石上的相片,那表情深沉忧郁——”我真替辛亚蔻不值!她根本嫁了一个没有心的石头,难怪她会撞得头破血流!“他说完大步离开他的身边,头也不回,仿佛他根本是件垃圾!
这就是圣星宇,在他觉得需要的时候将人砍得体无完肤,不屑一顾——“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会知道的?你说清楚!”他大步追了上来:“星宇!”
“不要叫我,我不会把她的地址给你的,你可以带着你伟大而自私的良心去死!看好你的老婆吧!因为她随时会变成我的。”
他怔怔地立在那里,在十分钟之内朋友变成敌人,死去的爱人变成活人。而心,挣扎起来!
第二章旋舞看见你在舞池之中一次又一次旋转美丽的圆裙荡起了完美的弧形仿佛你在男人的手臂中一次又一次地交替你是动人的在舞曲之中一个跳跃的音符即使那音符在我的生命之中属于一首忧郁的旋歌看见你在吧台之前吸着一杯琥柏色的液体修长的手指轻晃着酒杯荡起了完美的漩涡仿佛你身旁的女子浅浅深情的笑意你是忧郁的在灯光之下一个沉沉的阴影立在我的身前静静凝视要我走出阳光之中与你共舞其实爱情要怎么说?
当我们意识到彼此的存水那细细的绿线便旋成一个圆将我们围困在一起。直到舞曲结束直到另一个国混乱了我们原有的弧我想你是明白的,当我朝你举杯在初见的第一眼爱情的浓度便已决定静静临摹你的眉宇浅喂一口爱我们将走到哪里没有风花雪月了吗?
注定一场相恋一场旋舞却不知道是不是一首低调的悲歌我想我是明白的这世界已没有盟约爱我们输得志终占旋舞开始了这不是一首诗不是一首歌不是一个故事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只是个过程旋舞只是个过程它没有哲理“哇!怪兽!”银欢大叫。
“你非要用这么扭曲的形容词吗?”亚蔻瞪着她低声咆哮道。
“要不然要用什么形容词?‘好哀怨的病西施’?”她莫名其妙地回敬:“怪兽都有很大的眼袋、黑色的眼圈和惨绿色的脸,你从来不看卡通吗?”
“梦夜!”
“不要叫我。”梦夜咕哝着:“我是中立的。”
“你没有人性!”
“嘿!有人性的人都已经绝种了。”银欢快乐地嘿嘿直笑:“你得去盗墓才找得到他们。”
‘哈!哈!很好笑“亚蔻假笑地趴在沙发上:”难怪可以当三流的电台主持人。“银欢毫不在意地:”当怪兽好,你知道吗?怪兽的话经常会遇到神力超人——“”你又多了一条鱼尾纹。“
“哇!”银欢立刻尖叫,狂奔到镜子面前:“在哪里?
“白痴。”亚蔻咕哝。
梦夜忍不住大笑,银欢对任何事都少根筋,唯独对自己美丽的脸戒慎戒惧,只要有关她的脸。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去理会!
“你骗我!”她大声指控。
亚蔻一脸假笑地:“是啊!杀了我吧!”
“梦夜!”银欢立刻哭诉:“她欺负我……”
梦夜又好气又好笑地:“你们两个可不可以换个方式彼此践踏?”
“呜……”银欢俯在她的肩上,半晌又抬起头来毗牙咧嘴地威胁:“我会报复的!”
“咦?你快秃头了耶!”
“哇!”她的头发竖了起来,像卡通中的猫。
“好啦!”梦夜大叫:“你们拿刀互砍好了!”
亚蔻大笑着翻到地毯上打滚:“哎哟!救命啊!笑死我了!”
“你这没良心的坏女人!你会牙齿痛!肚子痛!”
“而你会掉光所有的头发。”
梦夜无奈地耸耸肩:“我败给你们了!”
银欢气呼呼地自镜子前转过身来:“本来好心好意要带你们到一家PUB 去玩的,现在……”
“银欢!”亚蔻立刻跳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我现在才发觉原来你的眼睛是这么迷人!”
“恶!”她阴郁地拉开脸上的肌肉:“哀求吧!你看我理不理你!”
“银欢!”亚蔻掐媚地笑着:“难道你忍心看你最好的朋友下拔舌地狱吗?”
“梦夜,你有没有不要的丝袜可以借我勒死她?”
“不用,你只要把她丢在这里她就会郁闷至死。”她笑吟吟地建议。
“如果我被蚂蚁踩死你们会不会原谅我?”她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会。”这是回答。
舞台上的孩子有张冶艳无比的面孔,她舞动的身躯散发着一种无可比拟的魔力,那掩不住的青春在她举手足间散发出来——酒客们凝神注视着她,她正以妖媚的神情蛊惑每一在场的人!
“哗!你从哪知道这个地方的?”亚宏讶异不已地低“台北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银欢以一种少见多怪的口吻说着:“那女孩今年十五岁,已经风靡台北所有玩家的心了!”
“十五岁?”梦夜不甚赞同地蹩起眉,打量那女孩身上少得不能再少的衣服:“十五岁做这种表演未免太不合适。”
“请问你是刚由哪一个古墓被挖出来的?”银欢瞪着她,“猪梦夜,你是做那些神经病实验做呆了是不是?这很平常的!是做舞娘又不是做妓女!”
“银欢……”她无奈地回瞪她。
“哇!你们看!好厉害!”亚蔻不可思议地轻嚷,台上的女孩放空翻,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劈腿做结束!如雷的掌声和口哨声震天响起!
银欢拉着她们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一下还有,她一个晚上表演两场。”
“真的好棒!”亚荡的眼睛依依不舍地盯着舞台,突然一愣!
“咦?”
“怎么啦?”
她专注地盯着舞台后方:“那里好像有个朋友……”
“谁?”她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里那么多人,你说的是谁?”
一晃眼人已经不见了,亚蔻耸耸肩:“应该不是吧!她那种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到底在说谁啊?”银欢莫名其妙地叫着,吵闹的重金属舞曲充斥在PUB 里。
“你们不认识的,一个新朋友,改天带你们去见见她,很特别的一个人!”
她吼着回答。
“这种地方就不能安静一点吗?”梦夜抱住头呻吟:“吵得我脑神经衰弱!”
“就是要吵你!你都快变成上古人类了!”银欢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如鱼得水。
“我可以坐下来吗?”
“你已经坐下来了。”银欢瞪着持着酒杯的男子:“干什么?没地方坐了吗?”
圣星宇不理她,直接朝亚蔻敬酒:“我是圣星宇。”她睁大了双眼:“杀手圣人?”
“哇!好迷人的名字,你真的杀过人吗?”银欢立刻兴致昂然地问。
“有,专杀你这种女人的。”
银欢眨眨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真的?你只杀美女吗?”
“天呐!”梦夜呻吟:“我一定是在作梦!你们不觉这实在很荒谬吗?”
圣星宇似乎只觉得很好玩,眼前这三个女子是完全不同的三种典型,她们的组合显出~种既唐突又怪异的“他是石磊的好友朋友兼一流摄影师。”亚蔻解释:“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尖叫逃跑?毕竟他有那么恐怖的名字。”银欢蹙着眉询问。
“他在爱情上屠杀手无寸铁的妇女同胞。”亚蔻很用力地点点头:“从九岁到九十九岁都不放过。”
她们像看到E .T似地注视着他。
圣星宇眨眨他动人的长睫毛,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样被讨论,很奇特而且很滑稽的景象。
他觉得她们像漫画里的人物。
“可是我觉得他像企鹅。”银欢下她的结论。
梦夜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她望着亚宏等着她接下去。
辛亚宏果然不负所望地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侮辱——”她看了圣星宇一眼:“企鹅了!”
他还在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及看到的。“你真的是李亚宏?”
“不是,她叫辛企鹅。”银欢乐不可支地大笑着:“她会嫁给石磊唯一的理由是他像企鹅。她说他是她唯一找到最像企鹅的男人!”
他想着石磊那壮硕的身材——企鹅——他大笑,笑得差点晕倒!
天呐!这大概是他~生笑得最厉害的时刻之一了!
“你一直知道暮兰还活着?”他阴沉地瞪着他的母亲,语气严厉得像是对待不听话的学生似的。
石水仙有些瑟缩:“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压低了声音咆哮。
她~愣,三秒钟之后,也发起火来:“咦?你奇怪啊你!凶个屁!我是你老妈呀!更何况是人家不要我告诉你,又不是我故意不说的!你凶什么凶!”
“暮兰不要我知道她还活着?”
“没错!”石水仙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点起一枝烟刁在唇角晃动着:“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死抱着一段感情不肯放手?你以为每个人都和白痴一样傻傻的患相思病?他妈的!你有病!”她不客气地指着儿子咆哮:“你也不想想邱暮兰他们是什么家世!人家是政治家的女儿!你石磊是个什么东西!”
“妈!”
“怎么?我说错了?”石水仙怜悯地摇摇头:“醒醒吧,儿子!如果她真对你有情有义,今天你们早就儿女成群了!她不想再见到你,是她亲口说的!”
他完全不敢相信地立在当场,仿佛遭雷顿一般地动弹不得!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还活着,这十五年来她一直完好无缺地活在某个地方,而他却为了那段过去而痛苦自责了十五年之久?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她在哪里?”他大吼着。
石水仙忿怒地扔下烟蒂站了起来,狠狠地刮了他一巴掌!“石磊!你给我听好!她早已经嫁人生孩子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要忘了你也已经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你他妈的给老娘有点骨气!”
他颤抖着望着她,一咬牙转身大步往门口走。
“站住!”
他铁青着脸立在门口,石水仙走到他的面前,脸色并不比他好看多少。
“你还想去找她?”
他咬着牙不回答,别开脸去。
石水仙气急败坏地扯着比她高上~个头的儿子:“你是不是还想去找她?”
她忿怒地尖嚷:“找她再去殉情一次是不是?这次不止丢下我这个老娘,连老婆也不要了是不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是不是?”
孩子?他一怔,傻傻地望着母亲。
她冷笑一声:“亚蔻怀孕了,你去啊!去找你的梦中情人,让你的孩子和你一样没爹!”
“我们什么时候回日本去?”冷海儿嚼着口香糖问母“我想念同学们。”
冷岫青开着车:“等你爸爸的腿好一点我们就回去,北海道太冷了,对他不好。”
“可是在这里好无聊!”海儿嘟着嘴百般无聊地靠在车窗上“留在这里真不好玩!”
“不是已经让你上台表演了吗?”她宠溺地揉揉女儿的头发:“让你爸爸知道他又会怪我了!”
“爸爸最古板了!”海儿不满地皱皱小鼻子:“我喜欢热闹嘛!可是在这里两个月了,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我们下个月就回去,要不然让你一个人先回学校好不好?“
“不好!”她撒娇地赖在母亲的肩上。打了个阿欠,“我一个人回去多无聊,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去!”冷岫青微微一笑:“先眯一下吧!到了我再叫你。”
女儿乖巧地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梦乡,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孩子。
她温柔地看了女儿一眼,替她拢了挑头发——好快!一晃眼十五年已经过去了,女儿今年十四岁半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舞台上谁也看不出她根本是个小孩子。
她们长居日本,海儿连中国话都不大会说,但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他们努力教育她成为~个中国人。
海儿不像她,她准也不像,或许有些像她的祖父吧!俊挺的五官生在她的脸上艳冠四方,有股出众的野性美。
海儿好动,有强烈的表演欲,他们送她进表演学校,而她一向名列前茅,从未辜负他们对她的期望,将来会是个特别的表演者,对于女儿,她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弥补她年少时未曾有过的自由。
她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抉择。从来不曾后悔过,她有心爱的孩子,有爱她的丈夫,一个女入一生所该求的,她都已拥有。
是!她是有所遗憾,可是谁的生命之中没有些许遗憾呢?
年少时她曾说过:择我所爱,无怨无悔,而今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即使有所缺憾。
“你拥有很特别的朋友。”
亚蔻微微一笑,晚风拂过她的短发,她轻轻嘘出一口气,“是,没有她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圣星宇望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是孤儿。”
“全杂志社的人都知道,我也知道你的家庭很特殊!”
他笑了笑:“看来杂志社的确是散播流言最好的地方。”
亚蔻耸耸肩:“也许是吧!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以为社里最近很忙。”
“不会忙到没时间休闲,更何况我只要做好我分内的就够了。”圣星宇凝视着她,突然话题一转:“我以为你过得不快乐。”
亚蔻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快不快乐也不必写在脸上。
他没回答,他们安静地走在清晨的台北街道。
狂欢过后走在安静的街道上,那地上的落叶飘动的沙沙声听起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四点多的台北仍是一片静寂,偶尔零星传来的刹车声显得有些萧瑟,或许又是某个不要命的醉汉在街道之间呼啸——她觉得有些异样,走在一个陌生却又似乎熟枪的男人身边是个奇怪的经验。
圣星宇是很特别的男人,他仿佛很深沉,却又仿佛很开朗,很难去定义他,不难想象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他,人总是对捉摸不定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石磊对你好吗?”
“为什么这样问?”
他淡淡地笑了笑:“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把你抢过来!”
亚蔻像见了怪物似地盯着他看。
他轻轻将她张大的嘴推上去合在一起:“很不可思议吗?你该知道你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她摇摇头:“我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他好笑地问:“不相信你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不相信你真的喜欢我。”
“为什么?”
她直望着他的眼,直觉地:“因为那根本不可能,你是为了另外的理由,而那理由不管是什么,都和喜欢扯不上关系。”
这下轮到他意外了:“你怎么这么笃定?”
“直觉。”她笑了起来:“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老兄,不要想利用我。”
“我真的有些喜欢你厂!”他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你大概是第一个对我的勉力免疫的女人!”
“那是因为你是个太有自信的男人。”她朝他调皮地一笑:“而我对你这样的男人正好缺乏感觉。”
石磊一直站在那里,手握着酒瓶,而他们站在楼下有说有笑的一幕全落进了他的眼里。
圣星宇的话~字一句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看好你老婆,要不然她随时会变成我的!”那时他还意味他在开玩笑!
星宇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们没有理由突然变成情敌!这真奇怪。
石磊用力摇摇头:“你到哪儿去了?”
她正手忙脚乱地扶他坐到沙发上:“和梦夜、银欢她们在一起里。”
哼!向来不说谎的亚蔻终于也屈服在自己的谎言之下。
他冷笑起来,而她没有看见,因为她正忙着替他泡茶拿惹毛巾,“是吗?”
“是啊!我们到一封民特别的PUB 去,我们还遇到星宇,刚刚就是他送我回来的。”
石磊莫名其妙地努力厘清自己的思绪:“他……送你回来?”
亚蔻拧了热毛巾来替他擦脸,那温暖的气息使他略为清醒,“他送我到楼下,我们都以为你睡了,所以没有上来吵你。”
石磊凝视着她,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拥她入怀——“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亚蔻微微一怔,离开他的怀抱:“是妈告诉你的?”
可是看看现在,他最好的兄弟在清晨四点送他的老婆回来,他是醉了,但还没醉到看不清楚他们脸上那货真价实的笑容!
这不是很可笑吗?才两天而已,突然~切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他变成一个没出息,没骨气的儿子。
他变成一个没良心,负心的丈夫。
他变成——变成一个父亲,而他却是最后知道的一个。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客厅,不想去猜测他们会不会吻别,不想去看那可能会发生的拥抱画面;他的心在尖叫,而他的理智牢牢的控制着他的手,不让他把酒瓶扔在楼下那个男人的头上。
他在吃醋、嫉妒、忿怒——“石磊?”她惊呼一声奔到他的身边:“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注视她,寻找她脸上可有塞惭的痕迹?
答案是没有,她的脸上只有货真价实的关怀,和刚刚的笑容一样如假包换。
“嗯”
她审视着他,他看起来并没有即将成为父亲的欢愉,她小心翼翼地:“你不想这么早有孩子?”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喝酒?”
石磊沉默了一下,试图为自己寻找出一个好理由,而混饨一片的脑子却怎么都转不动——亚蔻由他的身边退开,惶恐地注视着他:“‘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亚蔻……”他伸出手想触摸她:“我当然想要!我只是有点情绪不稳,你不要误会!”
她不相信,从她的眼中露出来的是狐疑的光芒,那充满不信任的眼光刺痛了他!
他摇晃地起身:“随你吧!反正没人肯信我。”
“磊?”她上前想扶他,而他沉默地挥开她。
“我自己会走?”
“磊!”
“不是吗?”他猛然爆发,怒气排山倒海而来!“我永远都是最后才知道的那一个!不管什么事,甚至连我自己的妻子怀孕我都是最后知道的!”
她吓了一跳,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石磊咆哮地吼着:“全都不相信我!只会一味的指责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是哪里做错?爱一个人有错吗?我错了吗?”
她猛然明白!他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生气!
亚蔻心碎地落下泪来:“你没有错……只是太残忍了!既然忘不了她又何必娶我呢?你既然已经决定当个情圣,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他一怔,领悟到自己竟说了那般冷血的话!“亚蔻她伤痛地摇摇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奔进了一个房间,恸哭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
石磊懊恼悔恨地掀扯着自己的头发!
天呐!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场折磨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第三章愚公初次相见我想你有双忧郁的眼其实没什么道理你总是那么地飞扬跋扈我想我是太容易动情太善感可是许久之后你仍有双忧郁的眼又笑我多心了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总是想得太多太深你笑着说爱不是用来思考的爱越是思考便越离越远说这话的同时你的眸子闪着忧郁的光芒后来我渐渐懂得你这样的人是不懂忧郁的即使它那般真实地存在我想还是不要教你明日就让你有双忧郁的眼却不知道什么叫忧郁吧!
然后那忧郁变成一堵墙一座山而我成了愚公在还没来得及清醒便已力竭而死再次相见你仍有双忧郁的眼只是这次我明白了那其实是我的眼反射在你眼中忧郁的光芒明白了那是一汪深洋而我再当不成精卫有个男人说我有双忧郁的眸子我笑了笑山不会太高只要够他一辈子我便已满足“和先生吵架了?”冷岫青温和地问,端给她一杯清香的茶。
亚蔻接过之后深深闻了一下,那茶清香怡人:“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似乎所有的心事都隐藏不住,不由自主地想一吐为快。
“很严重吗?”
她苦笑“大概吧!你结婚了吗?”
孩子都十五岁了。“她微笑,脸上有种心满意足的恬静”我十七岁那年就结婚了,一直和先生住在日本。这次是因为他的腿疾才会回台湾的。“亚蔻突然想到昨夜在俱乐部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像极了冷岫青,想问却又觉得似乎不合适。
她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亚蔻想了一想:“我昨天在一家俱乐部见到一个和你很像的女人。”
“是吗?”
“妈!”海儿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你看我买了什么!”
亚蔻一愣。海儿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但她仍然艳丽逼人。和昨夜在舞台上的女孩儿是同一个人!
“这是我女儿。”岫青宠溺地介绍:“海儿,叫阿姨。”
海儿大方地打量着她:“她很年轻呢!叫她阿姨不是太委屈她了?”
亚蔻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年轻的!你们真的是母女?”
“不像吗?”海儿搂着母亲。以她不大标准的国语问道。
“不是,是妈妈太年轻了。”
冷岫青笑着揉揉女儿的头发:“又去买什么?你这个小购物狂!一天到晚花钱!”
“是我自己赚的呢!”海儿朝她扮鬼脸,从袋子里抽出一条皮裙:“看!好不好看?今天晚上就可以穿的!”
“爱漂亮的小鬼!”冷岫青宠溺地拿着皮裙在女儿的身上比较。母女两个吱吱喳喳地讨论着,日文、中文、英文夹杂着说。
亚蔻坐在那里,觉得自己仿佛是个闯入异国的入侵者,她们与她之间有道无形的墙隔在中间,而她却无法移开视线——对冷岫着和海儿。她有种奇异的熟捻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她们之间似乎有道莫名的联系,无法解释也无法逃脱开。
“亚蔻?”
她怔怔地望着她们。
冷岫青微笑地:“海儿邀请你晚上去看她表演呢!”
“表演?”
“我在俱乐部表演直到我们回日本去。”海儿有些骄傲地摆了个漂亮姿势:“很特别哦!你要不要来看?”
“是在敦化北路上?”
“你知道?”
亚蔻点点头:“我昨天晚上才去过,那真的是你?”
“没错!很棒吧?”海儿开心地旋转两圈:“我是第一流的舞娘!”
冷岫青有些无奈:“她是个小表演狂!回台湾之后整天嚷着无聊,带她到朋友的俱乐部去,她立刻批评人家的表演太落伍,我也没办法,只好让她先卖艺啦!”
“什么卖艺!那是艺术!”海儿立刻抗议。
亚蔻惊奇地注视着她们,一个如此端庄高贵的女人和一个如此狂野不羁的女儿!
她不由自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将来她的孩子是否也会如此特别。
我要回去了!下午爸爸到医院去。我会陪他去的!“她在母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你不呵以打扰我和爸爸的亲子时间!“她老气横秋地说着。
“知道了!快去吧!”冷岫青怜爱地拍拍女儿的脸:“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拜!”海儿朝她们送个飞吻,一阵风似地旋了出去!
“你真幸福……”亚蔻低叹。
冷岫青摇摇头:“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你不该这么快就丧气!”
“他不想要孩子。”她说着,仿佛这是个宣判似的。
“不会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她坚定地反驳!
“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是有误会。”亚蔻惨笑:“我和他之间最大的误会便是结婚。”
他的心情十分恶劣,那神情仿佛可以与世界为敌似的阴沉!
坐在办公室里,可是他宁愿自己不在这里!
过去这许多年来,工作是他最好的调剂在短短几年之间他接手杂志社,并将它扩张成知名的休闲杂志,凭的全是不要命的干劲和才气。
在任何时候只要他投入工作,外面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知道什么叫工作压力;对他来说不工作才是可怕的压力。可是现在他发觉他瞪着桌上已完成的企划案长达一个钟头之久,却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全杂志社的人都当他是一座会走路的活火山似的对他进而远之,而圣星宇那冷眼旁观的态度令他火冒三丈无法忍受!
他到底来做什么?过去他得下十二道金牌才请得动他到办公室来一趟,而最近他却似乎无所不在,时时刻刻在他的面前,以那双等着看好戏的眼冷冷地望着他。似乎随时都准备好好的嘲笑他一番似的!
他发觉他竟能在最短的期间内,得罪世界上全部的人!
莫名其妙!
根本是莫名其妙到家了!
石磊懊悔地合上那份写着火星文的企划案,一抬头至星宇正明魂不散地倚在门口以拟实非关,嘲弄的眼望着他。
“不懂得什么叫礼貌是不是?”他没好气地吼道。
“我需要重来一次吗?”圣星宇冷笑,大刺利地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什么狗屁事?”
“没事,想念你,所以来看看你。”
石磊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最好的朋友居然会在转眼间成为背上的芒刺!
而圣星宇似乎很高兴成为他背上芒刺!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哪一点得罪你了?”石磊叹口气。烦躁地耙耙头发:“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非要这个样子?”
“有吗?”他故作惊讶地:“我没什么样子,自古以来我不都一直是这样的吗?”
“你是存心要破坏我们的友情是不是?”石磊阴沉地问,怒气已达顶尖,他不打算再让任何人践踏他,不管是为了何种理由!
很少人敢惹石磊生气,因为他的怒气通常是带有强大杀伤力的!
圣星宇很报了解他,但他只是冷冷地瞅着他:“终于发脾气了?我以为你这个人是没有牌气的。”他讽刺地说着“还是因为没有老婆可以让你发脾气了?”
“你——”石磊铁青着脸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圣星宇——”
“你们在干什么?”石水仙惊讶一声。
“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进门要敲门吗?”他忿怒地咆哮。
“我知迎!国民礼仪手册里写有嘛!不过我没看。”石水仙怒视她的儿子:“还不放手?”
石磊泄气地放手一推,星宇重新跌回他的椅子上。
“什么事需要发——”她猛然住口,愕然地望着转过来面对她的圣星宇,“你……怎么会在这即?”
圣星宇冷冷一笑:“怎么不会?几天之前我还是你儿子最好的朋友。”
石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怎么不认识?她是我——”
“星宇!”水仙惊呼着制止他:“不要!”
“不要什么?”石磊隐隐感到某种奇怪的气氛在母亲与至友之间流动汹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石水仙仓皇地逼出个笑容:“没什么,他是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我们……最近才认识。”
石磊注视着面无表情的星宇:“是这样吗?”
圣星宇仍是一抹冷笑“她说是就是啦!”他冷冷转身“她是你妈不是吗?”
他走了出去,石水仙丧气地跌坐在沙发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沮丧!
石磊走到母亲的跟前“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说没有你也不信,那又问必说!”
“到底什么事?”
“不要问了!”她烦躁地喝止:“该告诉你的时候你想不听也不行!”
石磊望着她,某件事正在酝酿,他一无所知,或许他最好保持一无所知的情况!
石水仙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亚蔻到哪儿去了?我刚刚到家里去,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离家出走了。”
“什么?”
石磊阴郁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我昨天喝醉了,说了些话惹她生气,早上她就走了。”
石水仙怒气冲天地跳了起来:“你明知道她怀孕还惹 她生气?”
他只有沉默,事实上他对自已的斥责已远超过一切。根本不在乎她的怒气!
石水仙气冲冲地嚷:“那你知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口气:“大概是在梦夜那里吧!”
除了梦夜那里,她到底还能去哪里呢?
结婚之后她将自己租的小公寓退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需要在外面找个容身之地,而现在除了去投靠朋友之外,她已没有地方可去。
亚蔻坐在人行道上,傻傻地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梦夜还没下班,她的工作需要绝对专心,她不能现在去打扰她,只是——可以去哪里?一时之间竟真的无所适从。
从小她就渴望一个家,完整的和世上千百万人一样平凡的家庭,可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许多再平凡不过的愿望对某些人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
她满心以为结婚了便可以达成愿望了,现在才发觉原来婚姻不过是一纸合约!
它保障了她住在丈夫屋檐下的权利,却无法保证幸福从此翩然而来。
是她不够努力?如果是那为什么她会充满无力感,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
她努力不去看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大片阴影,努力要自己不要去在乎那段过去,可是他却让那梦梦魇她的心中越来越翻腾不休——邱幕兰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女人?
没有人肯告诉她,也没人能告诉她,除了她的丈夫。
她不相信他会说,她更不相信他说了之后便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高唱山盟海誓已不在了,而她的丈夫却没有跟上潮流,而宁可任他们的爱情及婚姻在一个可笑的、落寞的哀怨中死去!
“亚蔻?”
她抬起头来,圣星宇坐在车子里停在她的面前;海广她无精打采地招呼。
“要去哪里?我送你。”
“没有要去哪里。”
圣星宇居然下了车,就将车子停在马路中央“那我陪你。”
亚蔻睁大了眼,他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后面车子尖锐忿怒的喇叭声。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不是你跟我上车,就是我下车在这里陪你,等到你想到要去的地方为止。”他脸上有种无赖专横的笑容。
“你真的是个怪物!”亚蔻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跟着他上车:“这根本是绑架!”
“我不是每天都在街上绑架女人的。”他笑了笑替她打开车门:“只有你是特例。”
“我该感到荣幸?”
“不,你该尖叫逃跑。”他套用她们的话说着。
亚蔻仍摇摇头“我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
“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承认,将车子驶上道路。
“我们去哪?”
“不知道,也许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他半真半假地笑道。
有何不可呢?她这样想着,眼前这个谜~样的人,对其它人或许有威胁性,但对她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很确定这一点。
“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她莫名其妙地问。
“你该怕的,我或许会为了某种理由而伤害你。”圣星宇开着车,侧脸的表情有如石雕。一瞬间她竟觉得他和石磊是那般不可思议地神似!
她甩甩头,甩掉那可笑的想法。“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但我一点也不害怕,你不会伤害我。”她十分笃定地说着。
“你真的很相信你的第六感。”
亚蔻耸耸肩“除此之外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了!
“她真的不在我这里!”梦夜几乎是无奈地再次重复:“如果她在我这里,我没有理由骗你,你以为我不担心吗?”
“那她还可能去哪里?银欢那里?”
“我打过电话了,银次根本没见过她,石磊,你到底说了什么话让她离家出走了?”
话筒的另一端极其无奈地叹息:“一些很该死的话!”
“这是很显然的!”梦夜十分不满地“找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还要让那些已经消失的事折磨你们多久?你会失去她的!难道终你一生,你都要活在失去爱人的悔恨中吗?”
“我知道—一”他挂上了电话,最后一句话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梦夜瞪着话筒许久,无奈地也挂上它。
她会去哪里?
亚蔻有许多朋友,但可以当成避难所的只有她这个地方,已经这么晚了她到底会到哪里去?
蓦然门铃刺耳地响了起来,她惊跳一下连忙奔过去开门:“亚蔻?”
门上站着圣星宇,他扶着已醉得不醒人事的亚蔻朝她微笑:“抱歉。”
“她怎么喝成这个样子?”梦夜扶过她,和圣星宇一起将她扶进房里安顿好。
她站在床畔看着眼睛有些浮肿的她:“又哭了?”
“她需要一些发泄。”圣星宇耸耸肩。
梦夜摇摇头关上房门和他一起走到客厅“坐一下,我泡杯茶给你。”
“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他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现在不正在告诉我吗?”她冲好茶叶端到她的面前,眼神防卫地:“我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你伤害她,我不会让你好过!”
圣星宇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她说的没错,你真的是一只喷火恐龙!”
梦夜一愣:“她还说了些什么?”
“大概你想得到的都说了。”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当它是件稀世珍宝似的。
“你喜欢当褓姆的不是吗?来照顾我如何?”
她冷冷地望着眼前俊美的男人:“我见过的人不少,可是像你这么努力要当个坏人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圣星宇无动于衷地笑了笑:“又是一个满脑子浪漫思想的傻女人,你也相信自马王子和白雪公主是不是?
期望有个穿盔甲的武士?“
她没兴趣和他研究心理学,只觉得同情。
在他那愤世嫉俗的伪装下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在那重重防卫的假面具之下,或许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孩子!
“我很怜悯你,但我没习惯和我怜悯的对象过夜,你请吧!”
她居然对他下逐客令?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她,褚梦夜有个老处女似的外表,若她拔下那副沉重的头发,将头发放下来该是个美丽的女人。
他发觉他想见到另一个她!
圣星宇站了起来,凝视着她“等这件事结束我会来找你。”
“是吗?”她故作惊讶地“我会搬家的!”
“试试看我找不找得到你。”他微笑地拉开门。
“我的杯子。”她提醒。
他回头充满魅力一笑:“这是定情之物!灰姑娘,王子的侍卫会将它送回来。”
他在同一个时间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和往常一样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海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来?
暮兰没死,他已不需要再哀悼什么,但他仍来了仿佛已成为一种习惯似的。
这些年来,他在每个相同的季节来到这里,不论风雨地坐在当年他们曾一同坐过的岩石上,静静凝视那一片汪洋。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以为他知道的,他既然不能再死一次,那么至少他可以在这里陪伴已逝去的恋人。
当年暮兰的家人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有大多为了他们好的理由而将他们逼上绝路!
当年他们才十六岁没有了爱情便仿佛没有了生命,他们选择了彼此认为的最好的方式向这个世界抗议——他不明白当年的自己,即使明白过也早以遗忘,他曾试图让自己振作,不是都说了爱情只是男人生命中的一部分吗?
但他一直没有遗忘过,没有再恋爱过,直到亚蔻出现之前,他都是石一般难以动摇的男人。
亚蔻和幕兰是全然不同的典型。
暮见脆弱易感,在温室中成长的她,极需要保护及照顾,她什么都不会,那灵气逼人的眸子常今年少的他惊惶失措,害怕自己呵护不了她。
而亚蔻是个孤儿。自小便生活在风雨之中,她勇敢坚强,有自己~套处世原则,她的脆弱隐藏在嘻笑的外表之下,在必要时她的悍然是连男人也及不上的,而她吸引了他。
两个女子,相隔十五年,他带着不灭的伤痕走入礼堂,他以为他可以重新再来过,却牺牲了亚蔻的幸福,即使他从未有过那种想法,但这到底是不是另一种自私?
三十多岁的男人再也不能用天真来形容,但他现在才发觉,自己似乎仍然天真得可笑!
他叹口气,将外套的衣领紧了起来,寒意入侵他的生理系统——他想念亚蔻,想念她的温暖娇笑——石磊站了起来,想回到有亚蔻,或曾经有她的地方,但一转头,不远处有个女子的身影却令他大吃一惊!
暮兰?他不可能看错!那身影已印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他的一部分!
“暮兰!”他不由自主地大叫:“暮兰!”
那女人一愣。连看也没看他便转身快步离开!
“暮兰!等一等!”石磊追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想再见她一面!
她走得很急,在岩石之间居然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已拉开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黑夜之中——“暮兰——”他突然脚下一绊——眼前蓦然一黑——追不上了,他知道。
关于已逝去的一切,他是再也追不上了!
“你来做什么?”
石水仙站在楼梯间有些尴尬地:“等你,想和你谈一谈。”
“谈,谈什么?”圣星宇嘲讽地笑了笑:“我倒不知道我和你到底有什么好谈的?”
她一反常态地沉默,无法再以平时的态度面对眼前的孩子,看着他,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女人——圣星宇冷冷地望看她“不是要谈?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想说什么?”
石水仙叹口气:“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清我进去少了。”
“我对你的观感,几年前你就已经很清楚了,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她望着他,圣星宇有张和他母亲极为神似的面孔,一样美丽,一样迷人,而他多了一分男子使朗的神采。
她一直认为星宇是个好看的男子,至少比石磊好看。
石磊是太粗犷了,和他的父亲一样,有张不怒而威的吓人面孔,他们甚至连脾气也极为神似——“到底要说什么?”他已有些不耐烦了:“我很累了!”
石水仙不安地搓搓手:“我知道悔恨我,我不怪你,虽我真他妈的搞不懂为什么,但既然你非恨我不可,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可是至少作不要迁怒到石磊身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也想保护你儿子?”他冷笑。
“这不是废话吗?”
“那很好,我妈也想保护我。”
她有些生气了“你父母之间的事不是我的错,我早就不和你父亲那老混球有来往了!你不能把帐算在我的头上”
“是吗?”圣星宇嘲讽地开口:“可是每个故事里都有坏女人,而你正好是我爸妈之间的那个;你不要怪我,除了你之外,我也实在找不到人可以责怪了!”
“你这个不讲理的小混球!”石水仙火大了骂道“那你冲着我来好了!何必又去招惹石磊?他是你哥哥!”
“好!”他冷冷地应看:“你也承认了?他是我哥哥,圣大将军的长子。”
她猛然别开脸:“石磊是我儿子,他和你们圣家没有任何关系!”
“叫你真懂得睁眼说瞎话。”他打开门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改变不了的!
你们上一代所做的事和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关系,改变不了的关系!“”星宇!“她拍着门大叫”你不要告诉他!千万不要告诉他!“
他没理会她,将她挡在门外,仿佛如此一来她便不存在似的。
石水仙黯然地住手,知道再喊下去也是徒劳无功的。
她一直试着将石磊和圣家的人隔开,天知道圣星宇居然会是他最好的朋友。
星宇很早就知道她和他父亲的关系了,可是他又怎么会和石磊在一起?
当年石磊服兵役时,不要命地挑了最苦的部队去,她为了这件事去找圣千岩,但他答应过她。绝不会私下去找石磊的,她以为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星宇恨她,他觉得圣干岩夫妇之所以会失和,全都是由于有她在从中作梗。
去他的精神病!
石水仙又恼又气地盼了他的铁门一脚:“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
即使她喊冤喊破了嗓子也没人会信她的!
当年根本是圣千岩那混帐瞧不起他!好一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女人,又怎么会变成他们的家庭问题?
她抱着肚子狂吐,呕得泪水盈眶狼狈无比,险些连胆汁都给呕出来!
梦夜无奈地轻拍她的背:“喝成这个样子会有用吗?小心弄坏自己的身体得不偿失!”
“得个鬼!我只得到一堆泪水!”亚蔻挣扎着诅咒,又是一阵干呕!“天杀的!”
“还有力气诅咒表示情况还不算太差!”她丢给她一条毛巾“擦一下吧!”
亚蔻无奈地跌坐在浴室的瓷砖上喘气“天呐!我发誓我再也不喝酒了!”
“你每次这个时候都会发一次誓!”梦夜扶起她:“我买了醒酒药给你,起来吃吧!”
“呕!”
“除非你想把你肚子里的小孩也吐出来。”
“连你也知道了?”
“你自己昨天晚上说的。”梦夜扶她到床上躺着倒了杯水,将药片塞在她的手里“这是最温和的,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她默默将药片吞了下去,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有什么差别?反正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亚蔻!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和石磊说清楚,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你不能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奇怪,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是我还真看不出误会在哪里?”她惨笑:“非要他说个清楚,说他不要这个孩子才不叫误会吗?”
“情况没那么糟。”梦夜轻抚她的头发柔声安慰:“你不要胡思乱想,那会把事情弄拧的你就是这样,非要钻牛角尖,这种事是不能开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她坐了起来,脸色仍有些苍白:“只是你要我怎么办呢?
勉强不来的!“”你们刚结婚的时候不是很幸福吗?“梦夜摇摇头”在你知道那件事之前一切都很好,可是你知道之后一切都走样了;石磊没有变,他仍是他,变的是你,是你一直疑神疑鬼的!“
她沉默了,因为不知该回答什么。
刚和石磊结婚时,他们的确很快乐,尽管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是个八面玲戏的工作狂,但他们的新婚生活一直很美满,他很疼她,宠溺呵护得不露痕迹。
石磊向来不会说甜言蜜语,他是个腼腆的情人和沉默的丈夫,但他照顾她,给她最多的自由与空间,他没有冷落过她。
“亚蔻。”梦夜轻轻拉她;或许他的心里仍有过去,“但你会爱一个全然冷血的男人吗?若他真的忘了死去的情人,那么只表示他无情,不要和死去的人争宠!”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很可怕的阴影!”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阴影。”梦夜坚定地拍她的手:“阴影无法克服,它就是存在那里,你只能正视它,或把眼光移开当它不存在,在阴影和幸福之间你要选哪一样?”
“真有那么简单?”
她听出她声音里的渴望,不管自己相不相信,她都笃定地:“就是这么简单!”
她在清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丈夫正坐在客厅里等她。她有些意外:“还没睡?”
“在等你。”他粗嘎地“海儿说你没去接她。”
“有与事耽误了。”她来到丈夫的身边。蹲在他轮椅的面前凝视丈夫因失眠而充满血丝的眼“对不起!让你相心了!”
“没什地。”他抚着她的发,突然沙哑地开口“我们回日本去好吗?”
“可是你的腿……”
“它很好。”
岫青摇摇头:“海道太冷了,而且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医生可以治它了,等把腿治好再回去不行吗?”
应辰愚垂下眼:“它是不会好的,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还担心那件事?”她将头栖在他的腿上“放心好了,那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他摸着她的发,心中仍充满不安“我担心会失去你……”他粗嘎地笑了笑:“我知道不会有事的,可是我无法不担心……”
“呆子。”她感动地轻斥:“来吧!我送你上床,我们都已经很累了。”
“岫青?”
“嗯?”
他自轮椅上转过头来强迫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如果你再遇见他—一”
“我也不会再认得他了,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而他也不是了。”她在心中轻叹一声,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别再想了快把你的腿治好,我们就可以回日本了。”
他在迷蒙中见到她;仿佛见她握着自己的手柔声说着话。
她说了些什么?
已记不清楚了,仿佛是些关于时间及不值得之类的话——她还平安地活着,平安地遗忘了他们的过去。
不!不可能!他听见自己的心这样大声地反驳着!
若她真忘了那她为什么还到那个地方去?
她一定没忘!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压力才不得不舍他而去!
她一定和他一样,日日夜夜在心里复习他们当年的一切一切!
“暮兰!”他喊了出来,无限惊恐!猛然睁开眼睛——他的妻子辛亚蔻正坐在他的身边以一双悲哀的眼睛望着他:“亚蔻……”
“医生说休息一天就可以回去了,有些轻微脑震荡……”她强忍着泪水黯哑地哽咽:“……我明天再来接你出院……然后……然后再找律师和你联络……”
石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亚蔻——”
“不必说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地笑着:“我明白了我会走的!”
“不是这样的!”他焦急地拉她:“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她甩开他的手哭喊道“说你的旧情人还活着?说你到海边去找她,却跌得头破血流差点吓死我?说你在昏迷的时候口口声声叫的都是邱幕兰的名字,而我却像个白痴一样在为你担心受怕?”
“亚蔻……”他悔恨自责地摇头,却不知该从何开口!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不想伤害她,而伤害却已造成——潜意识不会说谎,他无法为自己辩驳。
“我恨你!”她哭吼,转身奔出医院病房。
“亚蔻——”他徒劳无功地起身大喊。
“这样你开心了?”石水仙怒气冲天地站在门口:“你满意了?可以和旧情人从头来过了?”
“妈!替我找亚蔻回来!”他哀求。
“你他妈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这老妈子替你收烂摊子?”她忿怒地咆哮!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妈!”石中玉轻声打断母亲的忿怒,指指已懊恼地抱住头的哥哥“他已经够难过了!”
“难过?那还不是他自找的!”石水仙怒视着儿子。好半晌才忿忿地:“让她去也好,你们自己先冷静一下,现在你这种情况,把她找回来情况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儿去!不过儿子,我警告你,你要再三心二意的到头来吃苦受罪的不止你一个!你给老娘好好想清楚!中玉我们走!”她说完拉着女儿往外走,生怕自己会因为过度忿怒再打破他那个冥顽的脑袋!
石中玉犹豫了一下。朝着哥哥轻声劝着:“大嫂有了孩子,你不要拿小孩子开玩笑,想想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过的!那种生活你不会想你的孩子再过一次吧?”
石磊抬起眼来,妹妹的眼中有属于过去的苦涩及委屈,他缓缓地垂眼“我知道。”
他不会让他的孩子再受一次那种苦的——然后他猛然~怔!
孩子——“妈,暮兰有没有生下孩子?”
第四章夹缝中的孩子他好努力地想成为一个大人叼着烟抗议一切的不自由他想在抗议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公然没有压力的成人世界车子、金钱、权势、自由与恋爱都在叼着烟的叛逆中一一成型那红红绿绿的花花世界朝他招手他们都说少年仔安啦!走进这里你就会成熟那和善的笑容保证着成长是可以速成的后来他们的话都成真了他的确伤痕累累地长大了。
他好努力地想再当一个孩子那在夹缝之中模糊不清的童年从来未曾有过它该有的真正的容颜于是他悄悄地包装自己甚至卸下了唇角的那枝烟他笑着笑着以天真的眼看待这个世界只是世界已不再包容他不再原谅他他们说:你是成人了别再假装不成熟这次他不再听信他们的话他想我是拥有赤子之心的必能找到盟友不过他失败了夜里他在妻子的怀中哭泣一如婴孩他不能明白白己为何总在夹缝之中苟延残喘清晨他的妻子离开了他她说他是个水远长不大的孩子终于有人承认他的身分只是也太迟了他茫茫然地望着窗外的街道猛然想不起来他到底成长了没有她一曲舞罢。在如雷的掌声中骄傲地行礼。正要下台侍者却传了张纸条过来:“是那边那位先生送来的。”
海儿望了一眼坐在舞台角落的男人,纸条上写明了希望她过上喝一杯:“我妈咪来了没?”
“还没。”
“那好吧”!她耸耸肩。“你去告诉他,等我换好衣服就过去。”
侍者听命而去,海儿走进后台换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走了出来。
角落里的男人正望着她。那眼光深沉难测,她有些不自在。通常男人在她身上停留的眼光所包含的都是赞赏或者欲望;她只习惯那种眼光,而眼前这一个却令人莫测高深。
她拦住一个侍者“我妈咪来时叫她立刻过来。”
“怎么?怕啦?”侍者取笑:“有我们在你怕什么?”海儿敲他的头轻骂:“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那家伙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客人,我这叫小心谨慎你懂不懂!”侍者想转头去看她所谓的不是一般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海儿立刻挡住他:“呆子!你这样看准不知道我们在防他。”
“好!你有理,放心吧!我会盯着你们的,应太太来了我立刻通知她,行了吧?”
“行!”海儿吻上他的颊,落落大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侍者却登时红了脸:“谢啦!”
圣星宇有些意外地望着她,海儿显然是个很懂得自我保护的机灵孩子,他不必想也知道她正和侍者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看着她自在地从侍者手上的盘子中端了杯酒优雅地走了过来,心里已开始佩服她。“请坐。”
“谢谢。”海儿微笑地在他身边坐下,她脸上的浓妆未卸,但眉目之间却透着稚真慧黠的光采:“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叫圣星宇,算起来你该叫我叔叔。”
“叔叔?”海儿惊异地笑了:“很特别的开场白,你不觉得这样称呼你是太老了一点吗?”
“一点也不会。”他莫测高深地望着她:“你是该叫我叔叔。”
海儿饱含兴致地倾着头打量他:“为什么你这么坚持要我叫你叔叔?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圣星宇宙淡地笑了笑,将话题扯开:“你妈妈呢?平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来了。”
她警觉起来,这个男人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突发奇想对她一见钟情,他是有目的的!
海儿缀了口酒:“应该快到了。”
“没有人告诉你来成年不可以喝酒?”
“你怎么知道我未成年?”她摆出一副老成的脸孔,妖媚地朝他微笑:“也许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再加二十年都不算太老。”圣星宇闲闲地坐在高脚椅上眼角瞄向一直在另一边虎视眈眈的侍者:“由你请的小保镖就可以看出来。”
海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咕哝地:“那个笨蛋!”
“显然你很得人缘。”
她开心地笑了笑耸耸肩:“还好,要不然你怎么会找我喝酒?”
“我找你‘喝一杯’指的是果汁类,小孩子应该喝的饮料。”他提醒。
“在小孩子面前强调‘小孩子’是很容易引起叛逆及不满的,可见你根本不懂儿童心理。”海儿又吸了一口酒,不过她很机灵地只沾了点唇,眼睛仍瞄着他。
在他许可的程度内放下杯子。
圣星宇满意而且赞赏地:“果然是聪明的孩子,你的爸妈很懂得儿童心理?”
他对她并没有恶意。从他的表现便可以看出来,虽然她仍不明自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至少戒心已减少许多。
海儿调皮地笑了笑:“不尽然,但至少比你懂!”
“哦?他们究竟是如何教育你的?”
“做什么?想取代他们的地位?”
“也许。”圣星宇含笑盯着她看,那淡淡的笑容使海儿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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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圣星宇盯着她冷笑:“辛亚蔻是石磊的新婚妻子,这样你明白吗?”
她脸色大变——“久违了暮兰小姐。”
“哇——”
_“如果你再敢以任何扭曲的话形容我,我会将你脸上的皱纹全数给你听!”
亚蔻忿忿不平地打断要挟。
“——好有勇气喔!”银欢立刻将要出口的话修正过来,睁着她那双无邪天真的大眼睛:“这样行不行?”
“哈!哈!很好。”她假笑地回答。
_“你们别闹了!”梦夜无奈地挥挥手:“现在还有心情玩?”
“好吧!那叫她去上吊好了,然后变成厉鬼来报复石磊那个大混帐好不好?”
银欢呼啸着抓起毛毯披在身上,在室内里发出凄厉的鬼哭声:“呜——”
“银欢好幽默喔!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高度而奇特的幽默感!”亚蔻眯着眼打哈哈。仍是皮笑肉不笑地。
“本来嘛!”银欢放下手中挥舞的毛毯,气喘连连地“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是吗?”
“梅儿?”冷岫青走了过来:“我们该走了。”
“妈,这位圣先生想问你是如何调教出我这么好的女儿的呢!”海儿跳下位置,笑吟吟地拉着母亲的手:“他很有兴趣哦!”
冷岫青转向他,莫名其妙地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这位是——”
“圣星宇。他说我要叫他叔叔呢!”
圣星宇?她心中一震,许久以前仿佛有这么个人存在过,她还来不及反应,只能傻傻地重复:“叔叔?”
海儿点点头,“那天那个辛阿姨还不是很年轻,现在台湾的人都喜欢别人这么称呼的呀?”
“辛阿姨?”圣星宇一愣:“辛亚蔻?”
“是辛亚蔻。冷岫青也有些意外:”你也认识亚蔻?“
“无巧不成书!”他首次大笑起来:“看来命运就是命运,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
“什么意思?”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将女儿护在身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坐在地毯上喘气:“什么叫没心情玩?这世界本来就够悲哀了!越是悲哀我们越要笑,要不然怎么办?为了这种小事去死?”
梦夜瞪了她一眼:“现在又这么有哲理了?再怎么有哲理的风凉话还是风凉话!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地想想办法吗?”
“办法?”她怪叫:“什么办法?亚蔻到底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离婚有离婚的办法,不离婚也有不离婚的办法,问题在他们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闹离婚值不值得?这年要谁没几个老情人旧女友什么的?这样就要离婚,那全天下的女人都不要结婚算了!”
“银欢!”
“我说的是实话!石磊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在石头上跌了一跤,砸破了头不要紧居然还赔上个老婆,根本是倒霉倒到家了!是亚蔻不讲理!”
梦夜呻吟地捂住了眼。
亚蔻不服地嚷了起来:“银欢!你到底帮准?不要告诉我将来你结了婚,你丈夫心里日日夜夜惦记着别的女人你还能小鸟依人的躺在他身边!”“那又怎么样?他是养了她,还是亲了她?将来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是你。你哀怨个鬼!”
“你——”
“别吵了!”梦夜不耐地打断她们。从小吵到大你们吵不烦呐?我真奇怪你们怎么还没把对方谋杀掉?“
“那要判死刑的。”银欢理所当然地回答。
“谢谢你的提醒。我险些坐牢。”亚蔻故作惊讶地拍拍自己的胸口:“真的好险!”
“你们两个——”她气了起来。
“对不起。”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梦夜叹了口气:“你们真是—一”她无奈到了极点,只能摊摊手表示她的莫可奈何。“我懒得管你们!”
银欢裹着毯子沉吟了一会儿,突然一本正经地:“亚蔻到我那里上班好了。”
“什么班?”她不太感兴趣地盘着腿靠在床边,眼睛盯着天花板:“去抢你的饭碗干电台主持人?”
“你要能抢走,我也佩服你了。”银欢耸耸肩:“我们的采访小姐走了,你以前待过杂志社。也算是同行了,干脆我们也不要找人了,就用你吧!”
梦夜摸摸头:“她正在怀孕。”
“怀孕就不能工作?”银欢翻翻白眼:“天呐!你真的落伍到可以流放北极去养企鹅了!现在怀孕都可以上电视当主持人宣告天下了,为什么不能当采访人员?”
“石磊会气死!”
“气死他最好。”亚蔻咕哝着:“他都不怕我会气死,我又何必担心他?更何况不工作将来我和孩子吃什么喝什么?”
——“亚蔻!”梦夜十分不赞同地:“你不是当真要和他离婚吧!”
“我是认真的。”她垂下眼黯然了好一会儿:“没有其它方法了,邱暮兰没死,她好好的在台湾活着,石磊会去找她,不管将来他们怎么样,我都不要当那个苦苦等候的白痴!”“有理!”银欢赞成地拍手。
“喂!你墙头草啊!”梦夜忍不住骂道。
银欢立刻跳了起来:“什么嘛!亚蔻说的真的有理嘛!那万一石磊真和那女人旧情复燃怎么办?真叫我们亚蔻去当弃妇?好吧!那就算没有好了,天知道石磊是在外面吃了亏回来寻求慰藉,还是怎么样的?”
“银欢!你住口好不好?还在那儿扇风点火!”
“我和她想的一样。”她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可以忍受那些事的女人。
梦夜又气又急地:“你简直是……哎啊!这怎么说呢?”
“什么都不要说,反正说了也没用,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她真的走了。
石磊回到家拉开衣柜一看,她平常穿的衣服全都不见,只留下他替她买的大衣和晚礼服还挂在里面。
他溃然倒向大床,嗡嗡作响的头和不断绞痛的心,不知道是哪个疼得厉害些。
潜意识里他一直期望亚蔻只是一时愤怒,她不会真的离开他而去,就像他们少数的争执一样,最后她仍会回到他的怀抱之中。
亚蔻说得到做得到,有时她的固执真会令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敲碎她哪个顽固的小脑袋。
难道他们真的就这样分开?
他不能接受,他不能允许他所爱的人,再一次由他身边走开!
他是爱她的。
那么暮兰呢?自己对她到底又有什么样的想法?
他无法厘清自己的思绪,那冲击大大了,使他无法好好思考。他只知道他想再见她一面,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想知道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在那次的事件中逝去?
然后呢?他茫然了。
如果她过得不好怎么办?
如果她过得不幸福怎么办?
如果——如果他们的爱还没死去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做何想法!
石磊困扰无比地抱住头呻吟。希望就此从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要为了这些事而烦恼!
“天呐——”
门铃响了起来,他立刻叵射动作似地自床上弹跳而起!亚蔻!
她总是忘了带钥匙。总是委屈无比地坐在门口等他回家开门——他奔到门口:“亚蔻!”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却是圣星宇,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头上的纱布:“精神不错啊!老兄,不过我不是亚寇,抱歉让你失望了。”
头又痛了起来,他抱着头转身走进客厅:“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受了伤,过来看看你。”圣星宇自在地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交给他:“喝吧!还不错的麻醉剂,或许可以让你少痛一点。”
石磊一仰而尽,诅咒着那该死的头痛,甚至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星宇坐在他的面前,那一闪而逝的眼神里写的似乎是关心。
他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关心?圣星宇止为了某种天知道的该死理由,而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不要说关心了,他很可能正在惋惜那岩石不够凶狠,竟然没能跌死他!
“亚著走了?”
“你看呢?”
星宇在屋内各处看了一下:“又离家出走?”
“什么叫又离家出走?”他没好气地问。
“上次她离家出走是我送她到诸梦夜那里去的。那天她喝醉了,把你们之间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了。”
石磊瞪着他沉声开口:“何必这么挑衅?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没必要兜来转去地绕圈子!我还当你是朋友,天知道你为了什么该死的理由非要变成这个死样子。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仍当你是朋友。”
圣星宇沉默地吸着酒,那表情似乎略略软化了一些——“你是为了邱暮兰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他起身替自己倒酒,犹豫了好一会儿:“我在海边见到一个和她很像的女人。”
“不问我她在哪里?”
他将酒倒进自己的喉咙,那火辣辣的液体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又倒了一杯。“问了你会说吗?我甚至不确定我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圣星宇冷笑两声:“两个女人很难取决是不是?不论你选哪一个,她们都会哭着飞奔到你的怀里,感激涕零!”
“小心你说的话”他粗声警告:“别真以为我不会动手!”
“我说错了吗?这是对一个男人无上的褒奖,难道你不觉得光彩吗?我——”
话声未落,石磊忿怒地已一拳正中打在他的鼻梁上,骨胳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圣星宇好似已压抑许多似的,毫不示弱地还手打在他的右脸上!
他顾不得痛,飞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家具全遭了殃,巨大的撞击声响了起来!
他们当彼此是自己毕生的死敌似地互相仇视着,不顾一切要对方比自己先躺下——终于圣星宇在忿怒的盲目中一拳打在他头上的伤口上!
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他闷哼一产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辛亚蔻走在医院的长廊上,想着待会儿和他见了面要说什么为开场白。
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答应过要来接他出院一定会来接他出院,但——她放慢了脚步,仿佛即将见的人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绞刑台似地艰难地拖动自己的步伐。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门口,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推开门,门里却空无一人。
棉被整整齐齐地折好放在床上。似乎从来没人在上面睡过似的,她愣愣地站在那里。
“小姐?”
亚蔻一怔,一名护士在她的身后;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间病房的病人呢?“她竟问得心惊胆跳地。
“出院啦!早上他自己办好手续就走了,有什么不对吗?”护士好奇地打量着她。
“呼……”她松了口气,暗骂自己没出息“没什么,我是他太太,我以为他会等我来接他的。”
护士笑厂笑。“你先生真体贴,他大概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是吗?她涩涩地笑了笑:”谢谢。“护士点头离开,而她却在心里苦涩地想着:或许他是根本不愿意她来接他。
怀着一股沉重的忧郁,她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等待着,心情低落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亚蔻?”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岫青?”她抬头。有些意外“怎么你也来这里?”
“我——”冷岫青答不出来,将她拉进电梯里:“我来看一个朋友。”
“看好了吗?”
“暧——你呢?”
“本来是来接我丈夫出院的。”她苦笑着耸耸肩:“没想到他自己回家去了。”
冷岫青尴尬而笨拙地:“也许——也许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吗?”亚蔻涩然地望着电梯上的数目字往下落:“大概是吧!”
“亚蔻……”
“怎么了?”
冷岫青努力恢复镇定“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没事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喝杯咖啡?”
亚蔻不太明白地转过头来望着她:“当然可以,你今天有些奇怪。”
她轻轻叹息:“或许是有些紧张吧!”
海儿戴着随身听在客厅里轻快地跳着舞,而应辰愚则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发呆。
她跳啊跳的一不小心将放在电视机上的资料给打了下来,她不轻意地一边收拾一边跳着舞,将那一大叠的病历资料重新收好。
然后一行病历的输血资料吸引了她的视线,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应辰愚:O 型。
冷岫青:O 型。
她关掉随身听,转过头来,她的父亲还有些悲哀地望着她。
“爸爸,爷爷奶奶是什么血型?”
“都是O 型。”
“那外祖父、外祖母呢?”
“我不知道。”
海儿盯着他闪避的眼神,轻轻走到他的面前蹲下:“那两个O 型的人怎么会生下B 型的孩子?”
应辰愚努力装出不经意的笑容:“也许你妈妈有B 型的血统吧!”
“是吗?”海儿狐疑地打量看他“爸,我上过生物课的,干嘛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急急解释,却深感笨拙!他从来没研究过血型,也没想到要如何回答她这方面的问题:“你去问妈妈,也许她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为什么是B 型,你是我们的小孩,这……”海地坐在地上直直地望着父亲,以不可思议的平静开口:“我从没想过我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应辰愚一怔:“海儿……”
她看了手上的病历表好一会儿,突然又将手上的问题扔下:“妈妈很爱你呢!
你看,你开刀她还输血给你,可以用医院的血嘛!O 型很普遍的!“”海儿……“
她站了起来,将资料整整齐齐地收放好,以灿然地笑容转过身来:“你看喔!
今天晚上我要表演印度舞,我自己编的舞步回从来都没有人看过的!“应辰愚望着女儿,感到酸楚的泪水涌进眼眶之中,他努力吸气以免它落下来。
让她发觉他的感动,但那泪水仍滴落在他的双手之上——就算海儿看到了,她也选择忽略它,她尽力为自己的父亲表演,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最先感觉到的是额头上炎热、火烧似的疼痛!
那痛楚直透心底,他得咬紧牙根才不会发出呻吟!
他努力想起身,举起手碰碰自己的头,仿佛确定它仍然是一个而不是变成两个似的。
“要不要送你到医院去?”
他集中视线想看清楚他,徒劳无功地放下手:“不用了,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吗?现在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圣星宇沉默地坐在床畔,将放在他额上的毛巾取下来,重新拧干,再放到他的头上,动作很小心,仿佛担心一用力他的头便会破掉似的。
“我昏了多久了?”
“大概一个钟头。”
石磊发出苦笑,而所造成的效果是疼得整个脸都变了型!“真特别的补充睡眠法”‘“很高兴作的幽默感没昏倒。”圣星宇面无表情地倾身向前观察他的瞳孔。
石磊无可奈何地睁着眼让他看个够:“希望你觉得我的眼睛很迷人。”
“如果它肯再放大一点,我会觉得它更迷人。”他仍是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吧!我带你到医院去再做一次检查,我那一拳可不轻,我不想你死在我的手上。”
“不去。”他简单利落地拒绝。
“合作点,不然我可能会再打昏你一次。”
“你不觉得你很莫名其妙吗?”他无奈地望着他:“一个钟头前你还恨不得要我的命,而现在又唠唠叨叨地像个老妈子似的要保我的命,我以为只有女人会这么善变的!”
星宇沉默一下,走到他卧室的窗口凝思。
石磊努力挣扎着坐了起来,感到一阵头昏目眩,他喘息了好久才使自己坐好不再躺下去,一抬眼却看见他正深思地望着他。
到底是什么使他们的友谊变质的?他努力思索着,除了剧烈的头痛之外,什么结果也没得到。
“你一直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
“废话!”
星宇背着光,将面孔隐在光芒之中,使他看不清他的眼神:“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中的时候,我高三,你高二那一年。”石磊叹口气:“从那时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到现在都已经十多年了……”
圣星宇并没有投入他怀旧的感伤之中,他只是平铺直述地,仿佛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似的。“你毕业那年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收到征召令,然后你和邱暮兰殉情未果,没多久你志愿加入海战队对不对?”
“对。”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但他仍耐心的听着,希望从中瞧出一点端倪来。
圣星宇却沉默了许久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星宇?”
“我看过你母亲的照片也见过她本人。”他停顿了一下:“在我爸爸的书房里。”
石磊一愣:“他们认识?”
“她来找我爸爸,要他暗中照顾你,别让你死在军队之中,天知道那时候全世界的人都晓得你一心求死。”
他又转了过来,这次眸子闪闪发光,仿佛黑暗中的两把火炬:“他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他儿子。”
石磊怔怔地望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或是因为脑震荡而产生的幻觉?
“很意外?”他冷笑:“我也很意外,而我更意外的是我妈也知道这件事,她和我爸一直貌合神离,伪装成军政界最幸福美满的夫妻,几十年来她都完美地扮演着将军夫人的角色,却从来不敢在外面过夜,因为她会梦游。有一天她游魂似的飘到我的房里,我叫醒她之后她抱着我哭了一整夜,因为圣大将军为了面子而娶了她,却从来没爱过她,他的心一直在你们身上,在石水仙身上,也在你身上。”
“星宇—一”
他又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你知道吗?甚至在我知道真相之后我都不恨你,暗地里当你是我大哥,我爸爸一直想要你这样一个儿子,我也是,我希望自己能和你一样,这些年来我守着这个秘密,原以为会守到我老死的那一刻。”他说着走出了阴影之中眼里燃着忿恨的火炬:“可是你却让我失望!你和圣千岩一样无法满足于一个女人的爱!你忘不了邱幕兰,可是你娶了辛亚蔻;你娶了辛亚蔻,却又惦记着邱暮兰母女!”
母女?
那最后两个字敲入他混沌的脑海中,他跳了起来“暮兰生了我的孩子?”
圣星宇冷笑地注视着他的眼:“啊!可不是吗?辛亚蔻还会再生一个,一个命运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多得意!老子和儿子竟同样能干!呵!呵!呵!不愧是圣家的长子!”
他的一字一句狠狠地刺痛了他!他嚷了起来!“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样子!
如果我知道暮兰没死,那我会——“”会怎么样?会再带着她死一次?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你会怎么样?丢下亚蔻她们母子?多伟大的情操!“
圣星宇不屑地往外走:“我等着,我等着接收你留下的,我等着你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门被用力甩上,那轰然巨响震碎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跌坐在床上,几乎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说自杀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现在他明白了,他的确不会上天堂!
因为他现在正在地狱之中!
“我十八岁那年发生了意外,是我先生救了我,那时候他是轮船上的工作人员,为了救我,他的腿也弄伤了,这几年的情况更不好,连站都很困难。”岫青娓娓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因为想要报恩才嫁给他的,可是没多久我们就真心相爱了,辰愚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有时甚至是很暴躁的一个人,但他很疼我,孩子出生之后他更加尽心,我很庆幸自己能和他在一起。”
“你很幸福。”亚蔻轻叹:“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你这种幸运的!”“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才要你别太早放弃!幸福不是一朝一夕的!结婚之前我心里也有别人,但那并不代表我和辰愚的婚姻就有暇疵或不完美,生命是不能要求完美的!”她焦急地说着。
亚蔻垂下眼苦笑:“我是女人,我的心眼小,现在又知道了其实那名女子并没有死,我更没有冒险的勇气。生命是没有完美的,但我以为追求专一是最基本的要求;我不能和一个心里惦记着别的女人的男人生活一辈子!”
“你不觉得那都只星些陈年往事,过眼烟云吗?我以前的男朋友也还活着,但那又代表什么呢?我绝不会舍弃现有的一切而去追求那遥不可及的梦幻的!”
她仍不放弃地劝说着。
“那是你,石磊却不见得。”
“亚蔻!”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我们以前讨论过的!”
岫青叹口气勉强地笑答:“我只是不希望你太早做决定,多给彼此一点时间和机会,也多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些机会,不要为了一时的情绪而牺牲了三个人的幸福,那不值得!”
亚蔻无奈地搅拌着果汁“我也希望如此,可是—一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别这么早下断言!”冷岫青几乎是哀求地:“过一阵子我们就回日本去了,不要让我带着遗憾上飞机!”
“为什么这件事对你这么重要?”
“因为—一因为你是我在台湾最好的朋友!”
亚蔻微笑地拍拍她的手,垂下眼喝她的果汁,以至于错过了她那复杂而不安的眼神!
那时候的她是不是错了?
她在离开台湾的前夕由于割舍不下,而打电话到石家让石水仙知道她没死这件事,不过是不想她有所愧疚,她不敢让石磊知道,因为当时她已和应辰愚结婚,而在她进礼堂之后才明白她的父母欺骗了她,一切悔之晚矣。
他们要打掉她的孩子,若她不答应结婚,而应辰愚正符合了他们心中好女婿所该具备的条件,她别无选择,只是——或许那时是不该任由冲动来决定一切的!
现在由于她没死而造成的震撼是她始料所未及的!
她不敢想象若他们知道还有海儿,那么局面将如何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只是……
那对石磊是不是太不公平?
她全然混乱,不知应如何是好!
亚蔻注意到她那茫然无措的神情,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别问。
她的好奇心已造成够多的伤害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永远别再开口问任何一句话。
她情绪低落地坐在吧台边摇晃着她修长的腿,心不在焉地盯着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舞者。
她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而冷岫青仍没来接她;即使她来了,她想她的情绪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是个富有好奇心的孩子,唯~使她没有开口问父亲的理由是她不想伤他的心,爸爸看起来或许坚强,但她其实知道他在感情上是多么脆弱的一个男人。
下午他甚至没问她为什么要表演,到哪里表演,天知道他有多么排斥让她上舞台这件事,他只是沉默地推着轮椅进房去,那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地凄凉!
他们必定有事不想让她知道。
海儿有些难过地喝着酒保特别替她调的果汁酒,她在台湾没有朋友,这些事也不知道向谁去说,对她这样一个小女孩来说不能倾吐心事是件很难受的事。
“心情不好?”
她转过头,圣星宇已坐在她的身边,那表情不比她好多少:“你还不是一样。”
她注意到他的脸有些青紫:“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圣星宇挥挥手不在意地:“没什么,不小心碰伤了。
因为碰伤了所以心情不好,而且我是大人了,大人心情不好是情有可原的。
“”小孩子自然也可以烦恼。“她嘟着唇:”虽然在你们的眼里那显得很可笑!“圣星宇微微一笑”那你有什么好笑的心事可以告诉叔叔。好让我笑一笑?“
“我只在舞台上提供娱乐效果。”海儿没好气地回答,别开脸不理他。
他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容奇异地对她具有安抚功能,海儿不由自主地咕哝。
“看!不必说你都觉得好笑了吧!”
圣星宇怜惜地揉揉她的短发:“我是笑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很可爱,而且今天你没化妆,我喜欢你不化妆的样子,很好看。”
海儿转让身来趴在吧台上,突然轻声地问:“你爸爸妈妈是什么血型?
他一愣:“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想知道嘛!”
“我爸爸是B 型,妈妈是A 型,而我正好结合了他们的血型,是AB型。”
“那两个O 型的人可不可能生出B 型的孩子?”
圣星宇谨慎地打量着眼里的小女孩好一会儿:“可能。”
“可能?”海儿眼睛一亮。
“或许你的双亲之中有人是O 型和B 型人生的孩子,带有B 型的血统。我没研究过这个,不过理论上是可能的。”
海儿沉默地又趴圆桌子上,她也希望是这样,这种可能性她并非没有想过,但如何解释爸爸下午那奇异的反应呢?
她苦恼地拨拨自己的头发,烦躁不已!
“怎么啦?为什么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他仔细地望着她,海儿太慧黠,很少有什么事能瞒过她那敏锐的眼睛,但他希望他们上一代的事不要再牵扯到她的身上,他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不是我爸妈的孩子。”“听到你这样说他们一定很伤心。”
“我知道,所以我不敢问。”海儿叹口气,神情有些迷惘:“我并不在乎那些的,只是总会有好奇心,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孩子,那么我是谁的孩子呢?”
“说不定是个船王。”
“我爸爸已经是个船王了。”她横了他一眼:“他手下有好几艘船呢!我才不在平钱!”
圣星宇以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温柔再次揉揉她的发:“那你希望是什么?”
“嗯—一”也许是个运动家,或文学、音乐家之类的!她想着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也许只是个很平凡的男人和很平凡的女人。”
“傻瓜!那么平凡的人怎能生出你这么杰出的孩子?”“用是因为我有很杰出的父母啊!”海儿理所当然地回答,仿佛他问的问题很愚蠢似地:“他们是最好、最优秀的父母!”
“那如果可以选择,你想选择怎样的父母呢?”他试探着问。
海儿坚定地摇头:“合适就是最好的,我就是要现在这样的!”
至星宇点点头,自眼角瞥见角落里已听得热泪盈眶的冷岫青,他轻轻朝她示意让她别过来,先分散海儿的注意力。
“那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他拍拍孩子的脸:“世上有比血缘更强的联系,那是任何血型都取代不了的!”“嘿!”海儿惊奇地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这么富有哲理的人呢!”
他温和地轻点她的鼻尖:“不然怎么能当你这小鬼灵精的叔叔?你知道吗?
你真的很幸运!去吧!你妈妈来接你了!“海儿开心地在他的颊上吻了一下:”谢啦!叔叔!“
第五章情节大同小异的情节有好多好多沉浮摆荡不得上岸的人们全在同一条河流之中彼此诉说彼此近乎相同的情节企图在彼此之间找出全然不同的精采片断爱情是什么呢?
我们都还在苦苦思索全世界人所编撰的辞典中竟找不到相同的定义然后你说你的规则我说我的要求彼此没有文艺终于只听到无声的言语在唐突的情节之中翻飞翻飞我们的情节是一连串彼此都不了解的符号战争撷取战争之后的语音残尸努力往河流上走温暖的莫名其妙的甜美回忆又将我推入河中载沉载浮我想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如我从未明白过你一样于是情节的战争重新开始在你我之间他们之间充满窒人的沉默,小小的客厅中,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全被抽光了,只有不安而尴尬的气息充斥在他们之间。
他们都觉得无奈,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只能相对无语,彼此之间的心结重重叠叠,无法用言语表达,一汪大洋就这样隔开了彼此。
他不能不来找她,不能让彼此的感情在莫名其妙的悬宕中沉淀,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他不想欺骗她,不想说些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承诺来安抚她。
她是他的妻子,而他们曾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低着头说着:“事情发生得大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现在一团混乱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的问题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她摇摇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一直存在我们之间,只不过以前她是个阴魂,而现在她变成一个真实的存在而已,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就为了那些而否认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否认的是你,而不是我。”亚蔻平静的声音里有一丝掩不住的痛楚:“即使你要了我,你心里仍然有她,仍爱着她,现在你又知道她还活着,那么我算什么呢?”
石磊抬起头来“你是我的妻子!”
“但不是爱人。”
他摇头,伸手想掏烟,随即想到她正怀着孩子又作罢,他无措地耙耙头发。
“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这件事给我很大的冲击!没错!我不能否认我曾爱过暮兰,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我也爱你。”他抬眼凝视着她:“我不想失去你!”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真是既悲哀又可笑的一件事!
她曾那么地渴望他说这些话,曾那么殷切地希冀从他的口中听到爱情,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却是在他承认他也爱着另一个女人的同时!
一个人的心里真能容下两个人吗?
这样的感情是她所能接受的吗?
她不知道,她好困惑,好迷惘!
她明白她不能因为他的过去而否认了他的现在,可是一旦那“过去”又活生生地走回她的眼前,她又该如何是好?
“亚蔻!多给我一点时间!不要现在就判我死刑!我对暮兰有所歉疚!至少让我弄明白这~切,至少让我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他急急说着,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直视他的眼,双手冰冷:“如果不好呢?如果她过得不幸福呢?”
石磊摇摇头坦承:“我不知道,但你和孩子将放在第一位,这一点不会改变!
请你相信我!“辛亚蔻缓缓抽回自己仍然冰冷的手:”你走吧我会考虑的。“
“亚蔻——”
她微微苦笑:“别再说了。我们的想法不会有得到共鸣及交点的一天,我们彼此都要考虑。”
他只有起身,眼睛却仍舍不得离开她有些憔悴的脸“好,我走,好好照顾你自己,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走了,而她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啜泣起来!
从头到尾他都没否认过他还爱着邱暮兰,从头到尾他都只要求时间,没有承诺、也没有保证!
他只要她等待,等待他所抉择的结局出现!
‘亚蔻……“一直在房里的梦夜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拥住她:”别难过了……
“”梦夜!“她哭着搂着她:”我不要再被选择了,那些孤儿院里的噩梦不要再来一次了!我不要!我不要再有那种感觉!“梦夜无言而感伤地叹息——是该怪石磊还是怪命运?
石磊的犹豫已经很明显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狠心放了哪一边,而受伤最重的却是亚蔻。
她们都憎恨自己无法掌握的未来,她们都憎恶那种等待着被宣判命运的无力感,她了解亚蔻的感觉,因为她也一样。
可是——就有那么多的事是他们无能为力的。
“海儿好像已经知道了。”应辰愚黯然地坐在床上:“她没问详细的情况,可是我想她心里一定很想知道的。”
岫青替他拉好被子,眸子温柔:“你担心她知道之后会离开你?”
“有点。”他苦笑着承认:“不过我更担心她心里会难过。”
她微笑地伏在他的胸前:“你希望她知道吗?”
他叹口气轻轻抚着她的发:“想,也不想,海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但她也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权利;可是我也怕她会离开我,或者心里留下伤痕,我不要我们父女的感情受到任何影响!”
“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么?”
“是我坚持要留在台湾才会发生这些事的,如果我们早回日本去,也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这是无法避免的,早晚有一天都会发生,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何必怪你?”
她抬头凝视丈夫的眼,那里面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温柔!
她轻轻叹息。在这些年之中,她和他不但是对恩爱的夫妻,更是对忠实的好朋友。
应辰愚的家族十分庞大,在他日渐不良于行时,便把船公司交给家族里其它兄弟打理,自己偶尔才到公司巡视一下情形,其它绝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都在一起,而且是待在家里。
辰愚的脾气并不是很好,在他感到沮丧的时候,他也会大吼大叫来表示他的不满,发泄他的怒气,毕竟他曾是个十分优秀的运动员,但他从未为此而责怪她,即使他的腿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这些年来,他们日日夜夜相对,从六时间的相处中学习彼此包容,也学习友谊——一种他们之间从未拥有过的情感。
初嫁给辰愚,他奉派到日本建立分公司,当时她怀着海儿,总是在他转过身之时偷偷哭泣,几乎完全不与他说话。
辰愚一直知道她的心里有别人,至今她仍不明白当年他怎会提出求婚。
但他娶了她,温柔耐心地对待她。
她在生海儿之时由于身体太虚弱,险些死在产房之中,他在产房外对天立誓,只要她可以平安生了孩子,今生今世他宁愿只有海儿,再也不让她冒任何危险!
往后十多年,即使她提出要求,他也不肯答应她,他甚至去做了手术以防止意外发生。
辰愚是个奇特的男人,他一心一意要得到她的爱情,对她的感激弃如敝展;在他们还未相爱之前,他们一直分房而居,直到海儿出生的第二年。
她会有全然了解他的一天吗?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能够与他厮守终生是她最大幸福!
“你这几天好像很不开心?”
岫青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还记得石磊吗?”
他立即警戒起来,谨慎地:“你以前的朋友。”
“是。他的妻子我认识。”她叹口气“当年我因为一时心软而让他们知道我没死的消息,没想到那后果现在才发生,石磊和他的妻子正为了这件事而闹离婚,而亚蔻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我很内疚!”
应辰愚仍是小心翼翼地:“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她握着他不安的手:“我希望他们像我们一样幸福,更何况为了我还活着,就扼杀了三个人的幸福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你和石磊见过面了吗?”
“没有。”她握住他的子贴在自己的颊上:“那天我到海边去正好遇见他,不过他跌了一跤,是我送他到医院去的,但他并没有认出我。”她耸耸肩“他跌得晕倒了。”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和表情而发笑,他的心思仍住留在他不安之上。
“辰愚?”
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自不安中逃脱出来,却发现那并不容易办到!
岫青凝视他的眼轻声开口:“你还是不放心?”
他涩温一笑:“恐怕,不过我不会阻止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千万要记得回来!”
她淡淡地笑了笑,拥着他的肩“放心!这才是我的家,我会回来的。”
石水仙坐在她的客厅之中,不停地抽着烟努力想松懈自己的神经,却更加烦躁,她不断地将烟点燃抽两口然后按熄灭,一再重复这些动作。
“妈!别人会以为我们家着火了!”石中玉无奈地关掉电视:“你到底怎么了嘛?这两天就一直见你走来走去,要不然就是猛抽烟,你知不知道光是这两天你就死掉多少细胞?会老的!”
她叹了口气,再度燃起一枝烟:“中玉,我问你,你要是知道你老子是谁你会怎么样?”
石中玉不太在乎地将腿放到沙发上:“什么怎么样?总之是不会哭着去找爸爸就对了。”
“我是说真格的!”
“我也是说真的!”石中玉望着母系:“而且我早知道了。”
“你知道?”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他来找过你。”
石水仙愕然地盯着女儿看:“他来找过我?”
“是啊!你正好到高雄去看哥哥了,只有我在,他还叫我不要告诉你。”石中玉摊摊手“所以我就没说啦!”
“他叫你不要说你就没说?”
她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干嘛要说?人家是大将军,而已又有家庭,说了又怎么样?”
石水仙沉默下来。
是啊,说了又怎么样呢?她知道了又如何?
圣千岩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年他还是个小军官时他们相恋,在舞厅里。
往后两年他们是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可是他一升官便不再明着来找她,那时她就明白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了!
在他的心里什么都比下上肩上的梅花,什么儿子女儿都一样,然后他结婚了,娶了个名门闺秀。
那天她也参加了他的婚礼,挺着肚子去的,当天她就离开了他,没多久他又找了来,看他出世的儿子,他们又在一起半年多,听说他那纤弱的妻子险些因此而精神崩溃。
一年之后他调职,而他们从此没再见过面,八、九个月后她生下中玉。
女人都是很笨的!
她明知道他什么都不能给她,而她却还心甘情愿替他生孩子。
这些年来她把孩子们都养大了,而自己仍孤家寡人一个!
“妈,即使哥哥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他不会认他的。”
她强忍着泪看着女儿,中玉坐到她的身边搂着她轻轻开口:“哥哥的脾气我最了解了,也许他一开始会有些不能接受,可是过了就好了,他仍然会是你的好儿子,你担心什么?我现在不就还好好的在你身边吗?”
“我不是担心你们,我是担心圣千岩那个死老头!你哥哥要不去找他还好,万一你那死脑筋哥哥发起疯来跑去找他,那臭老头干就不会罢手了!”
“不会吧?”中玉沉默着:“哥哥去找他做什么呢?没道理啊!”
石水仙叹口气:“我也希望不会,万一要真发生了可就扯不清了,我一直希望圣星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那小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了……咬……”
中玉只有拍拍母亲的肩以示安慰,其实她们也是无能为力的,毕竟这些事都在她们的能力之外。
当年见到圣千岩她没有任何感觉,若不是他那充满感情的眼神,她不会知道他就是遗弃了他们的父亲。
而知道了究竟又如何呢?
血浓于水,连续剧上那种充满激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心中原有的那一丝淡淡的恨意也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在她眼前那个成严的中年人对她并没有任何意义。
当她年纪根小时或许有意义的,但当她大到不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和街上成千上万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为此,她羞愧过好一阵子,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但继而一想,或许世界就是这样的,想必石磊也会和她一样。因为他们都不过是他的一枚精子,一个因意外而产生的结果而已。
重新投入工作使她暂时忘掉那纠缠不清的感情事件。她欢迎忙碌,欢迎一切可以使她暂时忘却痛苦的事物!
银欢在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电台工作,由节目助理升上了主持人的位置,她所主持的节目风格相当生动活泼,访问的人层面也相当广泛,从歌手、演员到企业家、街头小贩都有,方式分成现场访问和录音访问。现场访问自然是由银欢自己担纲;而她的工作便是录音访问,造访那些无法到节目中作访问的人。
头一、两天她非常不习惯,到了访问的地点常会说不出话来,有吃螺丝的情况,但渐渐地,她发觉她喜欢和那些人说话,有时甚至会不按牌理地问些不在范围之内的问题。
她从来不知道在自己这全心投入婚姻的一年当中,她错失了这世界多少东西!
她心甘情愿持在她和石磊的小城堡中,当乖巧贤慧的小妻子,她以为那是最好的,她希望给他一个最舒适安定的家,但她却忘了自己!
她在近一个多星期的工作中重新找回了失落了一年的自我,在忙碌中忘却了痛楚,于是她更加积极,几近是狂热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我下午到那位企业家的公司里去,他答应给我半小时的时间,不过我会想办法延长的,我们有没有他详细的背景资料?我真受不了他们每次一谈起自己的背景就要花掉我半个钟头的方式——”
“停!”
她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停。”银欢将她手中的资料油走:“你不准去!”
“为什么?”她讶异地问。
“为了这个。”银次指指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前天就该去做定期检查?我找你来是为了怕你寂寞不是为了让你累死你自己,更不是为了伤害我未来的小宝贝!”
“我没有打算累死我自己!”她闪避着她的眼神,徒劳无功地想抢回那份资料“我会去做检查的,一有时间就去——”
银欢毫不客气地将她的皮包及外套塞进她的怀里“你现在就有时间了。”
“可是下午——”
“咱然会何人去的。”
亚蔻被她推出厂办公室“可是医院要预约——”
“我已经替你约好了。”银欢邪邪一笑“没理由了吧?难道你一定要我押着你走?”
“我被你打败了。”她沮丧地垂下头“去就去嘛!检查很快的等我检查完——”
“你就回家休息,我会打电话回家查勤的。”
她翻翻白眼,银次正笑眯眯地朝她挥挥手:“好好休息!”
亚蔻无奈地走出办公大楼,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失去了重心。
她渐渐可以理解为什么石磊总会不要命似地投入工作中了,许多时候工作的确是麻木自己最好的方式。
她叹口气,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台北街头闲逛,觉得生命简直无趣至极!
许多天没见到石磊了他甚至没打过一通电话,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一样,完全没有了讯息。
她很伤心。
她完全承认自己仍爱着石磊,以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心结大深而萌生离意,但才几天不见,她已思念得心都痛起来!
想想自己很没出息,于是全心投入工作,除了睡眠时间之外,完全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而一旦静下来,她又茫然了。
缓缓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冷岫青的店门前,她想也不想便推门进去——“亚蔻?”
“圣星宇?”她一怔“怎么你也在这里?”
圣星宇尴尬地瞄了冷岫青一眼:“来造访美丽的女主人!”
“我不晓得你们认识!怎么世界这么小?”她不胜讶异地说着。
“是啊!”岫青脑筋一转:“他常到海儿表演的店里去,见多了也就认识了。”
亚蔻看看他们,他们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出现感到不自在,她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当然没有!他正要走!”冷岫青连忙招呼她坐下:“我泡茶给你。”
“不用了——”
圣星宇突然开口打断她“亚蔻,你找——岫青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那我陪你聊。”他转向冷岫青:“我和她谈一谈。”
冷岫青兀言地点点头,亚蔻有些莫名其妙再度被推出门。
“我们又有什么好谈的?”
他双手插在口袋中,感到背后有冷岫青忧心的目光:“亚蔻,你是不是真的要和石磊离婚?”
她愣了一下“奇怪了,我发觉关心我婚姻问题的人还真不少,这些对你们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的若不是因为我,你和石磊不会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她仍是一头雾水,傻傻地望着他。
“石磊没告诉过你吗?”
她涩笑:“我们已经决一个星期没联络了。”
“是我告诉他邱暮兰还活着的消息的。”
亚蔻停住了步伐“是你告诉他的?”
圣星宇苦笑:“我是气昏了头才说的,不过那也没什么差别,反正是我说的没错。”
“你又怎么会知道?”
“当年她结婚的时候我也在场,他们邀请了我爸去,而他带着我一起去。”
她想了又想,完全不自觉地又开始往前走喃喃地:“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为什么要事隔那么多年才说出来?“
“我说过我是气晕了!”他拉住她:“我看不惯他那样对你!就像我爸对我妈一样!我受不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那些话!亚蔻——”
她猛然摇摇头。甩掉了泪水:“算了!反正发生都已经发生了,何必再追究呢,如果他不是还爱着她,这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意义的!”
“不是这样!”
亚蔻抬起眼,眼神恢复了清亮:“看来你对他的气已经消了,要不然怎么又回头替他说话?”
“他是我哥哥。”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甚至比之前还要意外!
圣星宇惨笑地摊摊手:“可笑吧!好像什么事都搅在一起了。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尽力弥补我的过失!你肯原谅我吗?”
他已跟踪他三天,每个夜里他都会来这家俱乐部,起先他以为他只是来玩,后来才发觉他每个夜晚都会过来。而且都在固定的时间出现。
他运用杂志社的关系弄到了贵宾卡,而现在正在考虑他要不要进去?
他比星宇的时间来早了一些,如果他现在进去便可以找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点隐藏自己。
只是他会在里面看到什么?
这种俱乐部是什么,男人们都心知肚明。
他不愿意想得那般不堪,但他别无选择——他走近俱乐部门口,那里贴着一张舞娘的放大彩色照片。上面什么也没有,而相片里的女孩十分年轻!太年轻了!
他不禁摇摇头,向门口的侍者出示他的贵宾卡,过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进入。
由于时间还早,俱乐部里并没有很多人,最里面还有张撞球桌,有两个脱了西装的男人在那里玩。
酒保精明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他坐上了吧台“马丁尼。”
“第一次来?”
他点点头:“这里的客人你都认识?”
“大部分。我们只做熟客的生意。”酒保将酒推到他的面前:“谁介绍你来的?”
他说了一个名字,酒保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这个地方的主人的确十分保护他的产业,连雇用的酒保都与众不同。
他打量一下这间充满着现代风味的店:“门口那张照片的女孩是谁?好年轻?”
“海儿。冷海儿的。你不知道吗?”他看起来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专程为她而来的?”
石磊摇摇头,吸了一口苦涩的酒:“这里的人都是为她而来的吗?”
“一部分是,有的人几乎天天来。”
“她不会太年轻吗?”
酒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受侮辱似地挺起胸膛“他们是来欣赏她的表演的!
她是我所见过最优秀的舞者之一!“他挑挑眉不经意地:”我敢保证有许多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华先生不做肮脏生意!”这次酒保是真的生气了!他夺回他手中的酒:“我也不做!”然后他倒掉那杯酒。石磊这下可真的意外了:“你是认真的?”
胖子酒保不理他,转身去做他自己的事。
他摇摇头,有些不可置信,从没有见过这么有个性的酒保!
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他已没空再去和酒保打交道,他在离舞台最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
亚蔻有些胆怯地盯着婆婆的门铃,迟迟不敢伸手去按它。光想到婆婆那令人招架不住的犀利言语她就想转身逃之夭夭!
其实石水仙是个不错的婆婆,在她与石磊之间她总是帮着自己多一些,但石水仙那豪迈的江湖气和不拘小节的个性常叫她这个做晚辈的不知如何是好——“干什么?按铃啊!”
她吓了一跳猛然转身眼前的男人高大威猛,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脸看起来仍是随时可以赤手空拳打一架似的凶悍!“您是?”
“圣千岩。你不按我按!”他说着真用力去压那片铃,而且是存心吵死人似地压着不放!
“来了!来了!你他妈的等一下会死吗?”石水仙在门里大吼着。
亚蔻顿时手足无措,对一个今天才知道的公公而言,她这个媳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不说二话立刻想拔腿离开——“去哪?给我站住!”他威严地命令。
石水仙一开门立刻呆愣在当场:“怎么—一”
“开门呐!你愣在那儿干什么?”
“你来做什么?”
圣千岩提小鸡似地将亚蔻提到门前“你开不开?”
“亚蔻?”她嘴巴张大得险些合不拢。
亚蔻无奈地:“妈。”
石水仙缓缓地打开门放他们进米,突然想到浴室里的衣服没洗,水槽里还有中饭的碗筷,她的头上还上着发卷——“你头上长的是什么水果?”圣千岩饱含兴致地问。
她居然立刻红了脸,硬撑着面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没人请你来!”
“我要等你发帖子除非是下辈子!我自己有脚不会来吗?”他自在地坐在她的大沙发上:“更何况儿子的事总不能不管,我来也是应该的!”
“我们石家的事,石家自己会处理,更何况我们根本没什么事!”石水仙拔掉自己头上的发卷塞到亚蔻的手里,边朝她使眼色:“你替我拿进去,没什么事就替我折折衣服——”
“她留下。”
石水仙推了亚蔻一把:“姓圣的!这里由我作主!”
圣千岩板起睑来:“我说要她留下她就得留下!”
“你——”
“你们不要吵了。”亚蔻连忙挡在他们之间“我走好了——”
“不行!”他们终于意见一致地吼道。
她是在劫难逃了,亚蔻只有在心中哀叹,看来今夜必定不是她的幸运夜!
他被舞台上女孩所跳的舞所眩惑了!几乎忘了自己今夜来此的目的,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孩子的曼妙舞姿,那仿佛隐含魔力似的动作!
“她是谁?”
酒保那略带骄傲的声音在脑海中说着海儿,冷海儿。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试图从那两个字当中寻找出一些意义来,然后他听到他们谈话:“你必须和他见一面,要不然他们的婚姻真的会完蛋的!”
“她还是不听你的劝吗?”
“劝?我看她都已经快累死了,哪还有心情听我说话!”他叹了口气“是我太冲动了!”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想?我不希望再扩大伤害了。”
“我也不希望,石磊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除广你和他见一面,断了他的心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他是爱亚蔻的,只是一下子昏了头了!”
那女人的声音既陌生又遥远“万一他问起海儿呢?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我很担心……”
石磊猛然一震!
海儿?
舞台上的女孩是他的孩子?他笔直地盯着那孩子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孩子——“岫青,你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
“那他……”
她涩笑:“他也担心海儿和我会离开他,但那是不可能的——”
表演结束了台上的女孩在如雪的欢声中下台行礼没入后台之中。
他定定地坐在当场动弹不得,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坐在他身后的男女,脑中一片空白。
没多久海儿换上轻便的衣服活蹦乱跳地奔了出来,一路一不停和客人们打着招呼。
她由他的身边奔过,他得强忍住满腔的激动,才能让自己不伸手去拉她。
“妈,叔叔。我今天表演得怎么样啊?特别吧!这是我从录影带上学来的喔,学蛇女的舞呢!”
“怪怪!你就不能学些正常点的吗?例如土风舞之类的?”圣星宇笑着替她拉开椅子。
海儿立刻发出厌恶的声音:“天响!格调!格调!请你注意格调!”
“好啦!我们快回去吧!爸爸还在家里等呢!”冷岫青起身:“星宇,我会考虑的。”
“好,我等你消息,海儿拜!”
“拜拜!”海儿吱吱喳喳像只小麻雀似地和母亲一同走了出去。
他克制着自己追出去的冲动——“过来喝一杯吧。”
石磊缓缓回过身子,圣星宇正含笑朝他举怀:“希望你满意你所看见的。”
“她改了名字?”
“是,获救后没多久就改了,现在的她叫冷岫青。
“嫁了人?”
“嫁了救她的人,叫应辰愚,那家伙爱她入骨。”
“海儿是我和她的孩子?”
“没错。”
石磊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她过得好吗?”
“很好。”他几乎开始同情他了“应辰愚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明知道她有了孩子还娶她,为了她腿受了伤,这些年来几乎无法站立,但是他们很相爱,那是仅装不出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结婚当天我在场。”
石磊咬牙切齿、怒火高涨,完全了经思考地挥拳过去——圣星宇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全然没有防备,在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已被打得飞撞在另一桌客人的身上!
石磊铁青着脸扔下一叠钞票:“这是赔偿!”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没人敢拦他。
“海儿—一”她思索着该如何对她说明她的身世,努力寻找最适当的用词。
“如果……如果你发现你……
你……“”我怎么样?“海儿奇异地望着她:”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话?“
冷岫青想了又想,车速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如果你发现你不是爸爸的孩子你会怎么样?”
海儿静静地望着母亲皎美的侧脸,许久不说话。
她将车子靠边停下来,有些焦急地:“我只是说如果!”
“我不会怎么泽,爸爸仍是爸爸,那并不会有任何改变。”海儿有些困难地回答,她勇敢地微笑:“星宇叔叔说有比血统更亲密的联系!”
“你真的这么想?”
她用力点点头:“其实我也可以猜到的,我和爸爸一点都不像,不过我爱他,爸爸也爱我的!我不会因为我不是他的孩子就不再爱他和尊敬他!”
冷岫青感动地落下泪来,紧紧抱住自己心爱的孩子。“好孩子,那么妈妈要说个故事给你听!”
“关于什么的?”
“关于两个年轻孩子的。”
等她终于离开那里时,外面已是光灿烂,她仿佛刚从大难中脱身似地喘了口大气!
石水仙和圣千岩无疑是最糟也是最佳的战友,他们不断互相攻话,一点也不顾忌到她的存在,另一方面他们又通力合作要打消她离婚的念头。
和那样两个意志如钢铁般的人争斗,绝对是她这一生中最难忘的经验之一!
从他们的眼中所冒出的火花是难得一见的,在这样一对老年人的身上得以见到那种爱情的烈焰令她有些感动。
爱原来就并不只专属于年轻人的。
他们的心里也该明白的吧!走过那么多的人世沧桑。却只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爱情的生命力。那已是无可取代的。
她漫步在街道上仰望那难得的满天繁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只是那似乎与她无关。
她觉得自己像是只被蒙了眼的飞鸟,即使想飞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心上有太多的羁绊,使她根本寸步难行。
许多时候想着,何必在意那许多?过一天是一天,更何况她还有了他们的孩子,她是那么渴望再回到他的怀抱之中。
可是她也知道她做不到,那不是她的性格,她可以被爱情所蒙蔽,但到头来那只会变成恨!而她不愿让彼此的面目都变成那样可憎!
她是无法跳脱出来了,只能盲目地随着命运走,看看自己在未来会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在两难之中,她能不能放弃选择的权利?
爱情及婚姻已使她变得懦弱了。
梦夜拧来冰毛巾覆盖在他修不忍睹的脸上,躺在她沙发上的他努力睁着肿胀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
“看来你是真的把石磊惹火了,否则不会被打成这样。”
“他只打我一拳,其它的是撞到桌子椅子所造成的附属伤害。”他解释:“不过他的确是被我惹火了。”
她摇了摇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到底应该有什么反应。
她和圣星宇不熟,她甚至不知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跑来找她,还带着一身的伤。
在亚蔻的婚姻中,她扮演的是一个救护站的角色,但他又是什么?至少在她的想法中,他并不是她所该照顾的对象之一。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因为我没有地方可去。”他简单地回答。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地问:“你有许多人可以照顾你,而我们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
圣星宇坐了起来,手仍扶着冰毛巾:“如果我说我只信任你,只希望由你来照顾我,你信不信?”
梦夜呆愣着,由于他的眼睛肿了,所以无法由他的眼神中分辨他所说的真伪,边了好半晌才再度摇摇头:“不信”
“我猜你也不会相信,但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取得你的信任,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不喜欢被愚弄。”梦夜戒慎地眯着眼看他:“更不希望被利用!”
“我真有那么恶劣?”圣星宇几乎是无奈地:“我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虽然那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我并不后悔;如果你为此而怪我,我也没有话说,但至少你该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或许你是需要将功赎罪,但不是对我,我没权利给你任何机会,你伤害的并不是我。”
他喃喃诅咒!
眼前这个女人努力要和他划清界线,而天知道他们之间根本还远得连边界在哪都不知道。
他们所说的话完全没有交点,简直是鸡同鸭讲!
这一生他从没在女人身上感到如此挫败,而她居然毫不费力就做到了!
梦夜觉得他十分怪异而且莫名其妙,同时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你觉得好一点了,那你可以走了。”
圣星宇仍在诅咒:“这是我第二次被你扫地出门了!也许有一天我将永不回头!”
她眨眨眼:“那很好。”
他想掐死她!
眼前的女人根本是迟钝到家,要不然便是装傻的功夫太过高强!
“你不是要走了吗?”
圣星宇气得眼冒金星,正走向门口,门突然开了,一脸愕然的亚蔻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寻求安慰,却被打成重伤!”他没好气地应道。
“她把你打成这样?”亚蔻不可思议地大嚷。“梦夜什么时候练成这么高强的武力?”
“你别听他乱说,他是被石磊打的,大概头被打坏了,居然跑来说了一大堆希奇古怪的话!”梦夜无奈地摇摇头:“你不是到你婆婆那里去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亚蔻疲惫地将自己丢到沙发上:“别提了,居然连公公也一起见到了,我差点就回不来。”
正走到门口的他猛然回过头来:“老头子在石家?”
她呆了一下,忘了还有他在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圣星宇走到她的面前,脸色凝重:“他真的在石家?他说了些什么?”
亚蔻求助地望着梦夜,她却因为不了解情况而无能为力地束手无策。
“亚蔻!”
她叹口气:“他是去叫我不要和石磊离婚的,他说他绝不会同意这件事,还和我婆婆吵了起来,两个人互不相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准我和石磊离婚。”
“看来你今天晚上过得很精采。”梦夜说着。‘圣星宇板着脸不发一语地往外走。
亚蔻立刻追了过去:“星宇,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关心石磊的婚姻而已!”
“他没资格管这些事!”
“他是你们的父亲!”
他面无表情地:“他不够格当父亲,更不该再去找石水仙!他连当个丈夫的资格都不够!”
“你这样不公平!”亚蔻挡在他的前面:“更何况你就这样回去找他,你们会弄得更糟的!”
“那又何妨?”他推开她走了出去:“反正我们从来没好过。”
“星宇!”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背影饱含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梦夜不明所以地问。
她无奈地叹息着关上门:“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圣星宇和石磊是兄弟。”
梦夜愕然地:“他们是兄弟?那圣星宇为什么要破坏你们?”
“他没有破坏我们。”亚蔻呻吟地倒在沙发上:“他为了他母亲和我打抱不平,可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弄这祥!”
第六章当我们的爱情重逢在许多岁月流过之后心中一直惦记着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几个简单的号码牵系着曾有的殷殷渴切却也担心你在另一端冷漠或者早已遗忘多数的情歌唱的都是关于心碎与别离似乎没有人记得爱情美丽的容颜一直思索着假使我们的爱情再度重逢将交会的是什么样的光芒呵想象只是想象那灰烬之中的余焰燃烧的其实只是思念和一分希望你平安的关怀我想你不会明白我问候的心情所以那么简单的号码也只根植在记忆之中当我们再度相逢爱情却已擦身而过没再去望你眼里的沧桑也无需诉说别离后的种种其实只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终究呵终究是没问。
因为担心余烬燃烧起更深的心痛原来我们的爱情是不会再重逢的除非是在深深的深深的记忆之中“真的要这样吗?”
“不这样你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又不会伤害她,只过是要借点钱而已,她家有那么多钱分我们一点会怎么样!”
“可是……万一被逮到……”
“你不是说他们是从日本来的吗?这种事警察不敢大声嚷嚷,更何况很快的!
我们只给他们一天的时间给钱,不会有问题的?“
“那万一他们不给呢?”
“你真罗唆!怎么可能不给?她是独生女呀!”
“我说万一——”
“那我们就放人好不好?我保证一定放人!”
“那……那我要怎么做?她妈妈跟得很紧,这几天又有一个客人整天盯着她,看起来也不太好惹的样子!”
“你怎么那么笨?把她引出来啊!你就说有东西在车里要给她看不就成了?
你不是很有一套的吗?现在又婆婆妈妈的!“”那……好吧!我试试看就是了!‘“
“不是试!是一定要成功!要不然大家就等死好了!”他再度来到俱乐部的门口,坐在车子里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做?
那天暮兰和星宇所说的话他都听得很清楚,但他要自己当面跟她说,他要仔细看看自己的孩子!
他也想过既然已经知道她们过得很幸福。那么何必再去打扰她们?尽管天涯相隔,但他知道有人照顾她们,他知道她们过着快乐的日子。
但心中的渴望如何平息?
他和圣千岩不一样,他无法不去看他的孩子,他无法冷血地当孩子不存在!
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思考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努力想着应如何安排自己的未来。
他没去找亚蔻,因为他希望在彼此的距离中找到彼此真正的心,他不会放弃她,他希望她也能弄清楚自己心意。
他和暮兰的爱已经过去了,太长的时间使他看不清这一点,过去的记忆造成的错觉变成~种伤痕,他被自己所愚弄——或许也是因为知道她过得很幸福吧!
他无法否认这其中的可能性,他也不愿去深究其中原因。
他只要见她们一面,甚至不要求父女相认,只要知道她们很好,知道她们真的很幸福便已足够!
圣千岩正坐在他的大书桌面前,抽着他最心爱的雪茄沉思着。
他是个不轻易表达感情的男人,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或许他的思想是老旧了些,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只要能够养家活口便已尽了天职。
他给了他的妻儿最好的。但却没给石水仙母子。
当年的他太急于功成名就,事业在他的心中是第一位,爱情只不过占了他心中的一小部分。
他接受了上面安排的政权式婚姻,他将它当成是职责的一部分,忠实地维护着它,但他也没忘记过石水仙。
她是唯一能将活力与快乐带给他的女人,而他却因为一时的愚蠢而失去了她。
“爸!”圣星宇冲了进来。
他微微抬趄眼,一如往常严苛地审视着他的儿子:“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爸!你为什么又去找石水仙?”他压低了声音忿怒地吼道,深怕被母亲听到。
“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报告吗?”
“爸!你太过分了!明知道妈身体不好,如果这件事让她知道——”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圣千岩忿怒地一拍桌子站了里来:“你给我出去!”
圣星字不甘示弱地瞪着父亲,丝毫没有退缩!
圣千岩是一座山,而他从未登上山的顶端,永远只能远远地望着他。
他是他的父亲,一个永远只知道要求的父亲!
他要他上军校,和他一样成为一个军人。
他要他继承他的衣钵,却从未在意过儿子心里的想法!
他从未好好的看过他一眼,有的只有无止无尽的要求和不满!
他是圣家无上的君皇,没人敢反对他的命令,他专制、霸道!而且残忍!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
“我不准你再伤害妈!”他咆哮:“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如果你再去找石水仙,我就带她离开这里!”
“格老子地!”圣千岩暴怒地大吼:“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再说十次我也敢!如果你再去——”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巨响,他的脸侧向一边,唇角沁出血丝——圣星宇的眼里冒着忿怒的火花,他的父亲也一样,父子两个像面对死敌一样对峙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公然反抗他的父亲,他们父子之间的裂痕早已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
否则他不会高中一毕业便离家出走,不会选择他所瞧不起的职业来当自己的终生职志。
对他的打骂他早习惯,但这次他不会再隐忍!
他转身离开他的书房。
“站住!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再也不受你的折磨!”
圣千岩气得全身发抖,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忤逆他!“你……你这不孝子!有种你试试看!看你走不走得出这扇门!”
圣星宇冷笑一声拉开书房的门。
圣千岩怒极随手抽出挂在墙上的军刀:“我先劈了你再说。”
“老爷!”
“妈!”
圣夫人娇小的荏弱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她含泪地护着自己的儿子:“星宇不懂事,你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走开!”他暴吼:“要不我连你一起砍!”
她流着泪摇头,“他是圣家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们父子相残!”
“妈!”圣星宇努力地想推开母亲:“妈!你不要管,不要怕他,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看看!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他大吼:“还不快滚开!”
“星宇!快跟你爸爸道歉!”圣夫人近乎哀求地:“快啊!算妈求你!”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她一生懦弱,到这种时候仍全心全意想维持这个家庭!
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她全然无能为力,她被传统残忍地牺牲,也被她自己所牺牲!
她是他的母亲!“妈!跟我走!——”
圣千岩狂怒地以军刀背猛力敲打他,他痛得几站不起来!
“快走!快走!要不然他真会打死你的!”圣夫人挡在他们之间,哭得声嘶力竭地:“快走啊!”
“妈!”他忍痛想做最后的努力。
“我不会走的!我是圣家的人,到死都是啊!”她哭喊着。
“放手!我叫你放手!”
他望着一个挣扎着要杀了他的父亲和一个拼了命要救她的母亲,心里只有悲哀。
悲哀得连泪水都无法落下来,只有猛然转身狂奔,离开这个充满梦魔!充满不幸的地方!
“亚蔻,你去哪里?”梦夜唤住正走到门口的她。“很晚了。”
“我知道,我想到海儿表演的俱乐部去。”
“现在去?”
“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那里去,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地想往外跑。
“我和你一起去。”梦夜抓起外套:“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那好吧!”
她们一起出发,夜里有种冷清又诡异的气氛令她们有些不安。
重新再见到圣千岩使她不知所措,生活步调大乱,仿佛一颗原子弹丢在她的生活之中似的。
亚蔻打过电话给她,说圣星宇怒气冲天地回家找他的父亲,他们父子间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但她又能如何呢?那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事。
这两天以来,她挣扎在过去与现在之间,他们都老了……但他们的心并没有死,记忆也还未消褪,她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圣千岩。
曾偷偷想过许多再次相逢的场面,甚至有些天真地想着彼此的对话,但那和实际情形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十多年了她从各种报章杂志和新闻报导中知道他的官运亨通,是个十分受重视的将官,但她从没看到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沧桑。
她不由得碰碰自己得定期染整才能保持乌黑的发,和不管他们再怎么否认都无法阻挡岁月无情的袭击,那几抹白发和眼角的纹路——现在已经是孩子们的时代了!
她叹口气点燃一枝烟,守着这一室的冷清,心里是有些凄凉……
“水仙?”
她一怔,门口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水仙!是我!开门呐!”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打开门,他正站在她的门口:“你又来做什么?”
“开门!”圣千岩粗嘎地说着。
她只有拉开门,他走了进去,脚上竟穿着拖鞋石水仙关上门,不明白地看着他:“你没鞋啦?穿着拖鞋就跑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滑稽的模样。居然微微涨红了脸:“老子高兴穿拖鞋出来!”
“随你。”她不在乎又能到沙发上坐下。
“不给我倒杯茶吗?”
“爱喝不会自己去倒吗?”她横了他一眼:“休想我伺候你这老太爷!”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可是真的自己起身去倒茶水。
石水仙望着他壮硕的背影,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当年他们总为了生活上一点细小的微枝末节而大吵特吵,他老爱摆军官的臭架子;而她从不理会他,他们就吵吵闹闹地过了一段恩爱的生活。
后来从他口中,她知道他的妻子是十分传统的女子,在生活上服侍他无微不至,但他只觉得难受,那样乖顺的妻子使粗枝大叶的他,更觉得卑微不适应。
这么多年了,他适应了吗?
圣手岩管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平复他内心的翻搅,似乎真的渐渐安定下来。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端端地干嘛叹气触霉头?”
“没什么,觉得还是白开水好喝。”
石水仙大笑:“怎么?圣大将军家里可不会连白开水都喝不到吧产‘他苦笑:”参茶燕窝不少,我得三更半夜自个儿偷偷溜到厨房才喝得到白开水。“”真好福气!“
圣千岩无奈地在沙发上坐下:“是没啥好抱怨的,不过我是粗人,粗人是过不来那种日子的。”
“那是你自找的。”
“我知道。”他又叹了口气:“我知道。”
夜很深了,他仍坐在车子里,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俱乐部门口,她们该快出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门被推开,海儿穿着舞衣和一名传者走了出来。
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侍者带着海儿走到他前方不远处一辆车子的旁边。
车门打开,那侍者在海儿的后面用力推了一把——“你干什么?”海儿尖叫!
“喂!你们做什么?”石磊立刻下车奔了过去。
那传者大惊,随手掏出小刀朝他扔了过来!
他一闪,就在那几秒钟之间车子已呼啸着狂奔而去!
“海儿!”他大吼:“海儿!”
“发生了什么事?”俱乐部泊车的人奔了过来。
“报警!快报警!有人绑架了我的女儿!”石磊狂吼着冲进了俱乐部:“暮兰!”
正在收拾东西的冷岫青大惊回过身来。
他奔到她的面前:“海地被绑架了!”
“什么?”东西散落了一地,她张大了口无法反应!
她们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那里围满了警察。亚宏慌张地下了车:“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被绑架了,好像是里面一个跳舞的小女孩。”
“是不是冷海儿?”
“好像是。”警察摸摸头走开。
她看到他们,悲泣不已的冷岫青偎在石磊的怀里,而石磊表情肃穆,看起来就像是受害者的父母。
她呆愣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
“亚蔻?”梦夜也跟了过来:“怎么啦?”
警察问着问题:“你是她什么人?”
石磊看了冷岫青一眼,她无主地点点头,表情有些茫然:“我是她的生父。”
辛亚蔻震住,仿佛遭雷顿似的无法动弹,脸色一片雪白!
梦夜连忙扶住她:“亚蔻!”
他们也看到她了,石磊定在当场,脸色化为一片铁青:“天呐!”
冷岫青急忙挣脱他的怀抱:“亚蔻,你听我解释!”
她颤抖着唇:“骗子……”
“亚蔻——”
“骗子!”她大吼着转身狂奔了出去。
“亚蔻!”梦夜喊着追了过去,临走前对他们投以极不谅解的眼光!
“怎么会这样?”冷岫青哭着蹲了下来,抱着自己无法克制地哭着。
石磊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扶起她:“我送你回去,歹徒会打电话的!”
等他终于回到家已是清晨了,他将自己丢在沙发上感到无限疲惫却又无法闭上眼睛休息。
他渴望留在暮兰——不!岫青的家里等待消息,但看到他们夫妻那模样,却又知道自己不该留下。
过程中岫青一直在哭泣,仿佛当年的她一样娇弱,只不过这次她是在她丈夫的怀里哭泣,而不是他的。
应辰愚是个沉默而坚定的男人,他虽然行动不便,但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实际上的无助感,他神色若定地指挥大局,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便安排了比警方还要多的人马出发去寻找海儿。
将岫青及海儿交给他,他该可以放心。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
那些小混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居然就在他的眼前将他的女儿绑架走,而他现在竞束手无策地待在这里,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突然想到石水仙会有办法!她在这行那么多年,认识了台北大大小小的地痞流氓,她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
石磊登时跳了起来,捉住一线生机,精神立刻大振,衣服也顾不得穿便冲了出去!
“亚蔻……”梦夜拉着她的衣袖:“别再走下去了!你已经失魂落魄地走了三个钟头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
她不言不语地走着,任梦夜扯着衣服,却完全没有反应,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梦夜转到她的面前挡住她!“亚蔻!你说话!我不许你再这样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
她绕过她的身边,仍像一缕游魂似地走着。
“亚蔻!”梦夜急了捉住她直视她的眼吼着:“这不是世界末日!他们骗了你又怎么样?你这样折磨你自己又能改变什么?为你的孩子想一想!”
辛亚蔻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们都是骗子。”她~字一句清晰地说着:“他们骗得我好苦!我还以为她是朋友,而她却是他的旧情人,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而他却背着我和她在一起。”
“亚蔻……”她的情况令她担心,她几乎要急得掉下泪来:“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对四周赶着上班的人群也视若无睹,那惨白的面孔一直没恢复过血色。
“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梦夜拉着她走到路边伸手拦计程车。
她茫然无神地任由她摆弄,任由她将她塞进计程车里,对眼前的一切仍毫无所觉。
她的心思仍停留在三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冷岫青偎在他的怀里哭泣,他说他是海儿的生父他们是海儿的父母,而她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你们到底抓着我干什么?”海儿挣扎着尖叫:“快放找出去!小杰,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嘿!她说你在和她开玩笑呢!”另外三个少年大笑起来。
小杰不停地与她的手脚挣扎着,狼狈非常:“海儿!你不要再动了!不要逼我把你绑起来!”
他们是玩真的!
海儿立刻按下自己心中的恐惧,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你们绑架我做什么?要钱?”
“当然要钱!”他们大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不过你也不错,这次我们可以人财两得!”少年们狂肆地大笑,动起手脚来了!
“喂!你们不要乱来!”小杰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防卫地看着其它人:“不可以伤害她!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钱!”
他们不满地安静下来,毕竟知道如何和她家人联络的只有他一个人。
海儿小心地评估出情势,三个人里开车的是老大,最狂傲放肆的也是老大,其它两个显然只是初出茅庐摇旗呐喊的小卒。
小杰可以算是她半个盟友,但他也最懦弱,一旦对他们失去利用价值,他们就不会再听命于他了,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就堪虑了。
不过如果可以在那之前说服他,她仍有机会逃走。
“海儿,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筹不出钱,他们会杀了我的!”小杰哀求地望着她:“只要我们一拿到钱就会放你的,绝对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要他们也相信你才行。”海地指指他们。
“哟!谈情说爱还兼挑拨离间呢!”开车的男孩大笑:“小杰,难怪你喜欢她!聪明!聪明!”
“谁挑拨离间?我说的都是实话,等他没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们会听他的才怪!”
“你闭嘴!”另外一个少年不客气地吼道。“再罗嚷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不要对她那么凶!”小杰伊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不要忘了你们答应我的事!”“不会忘的!”老大笑着将车子开上阳明山:“不过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对不起!都是我没把海儿照顾好才会发生这种事”她哭着摇头,无限自责。
应辰愚安慰地拍她的肩:“不要这样,那不是你的错,而且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会很快有消息的!”
“万—……万—……”
“不会有万一的。”他将她拥进怀里:“海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出任何事的,你放心!”
冷岫青既感激又愧疚!
当她带着石磊和警察回来时,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痛楚,仿佛被人当胸插入一刀似的!
警察问起他们的关系,他的表情更是难看!她伤害了他!
“我和石磊今天晚上才见到面,是他进来告诉我,海儿被绑架的事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但我和他真的今天才见到!”
应辰愚有些苦涩地笑了一笑:“你不必跟我解释,我相信你。”
“不!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在骗你,我出卖了你是不是?”她近乎失控地轻嚷:“你和亚蔻一样,都以为我和他一直在暗通款曲的对不对?”
“岫青!”他盯着她泪痕满面的脸:“我没有这样想,你太多疑了,折腾到现在你一定累了,先休息吧!”
“不要!”她哭着扑到他的怀里:“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应辰愚无奈地抚摸她。
他的心里的确有怀疑,当他见到石磊的第一眼,他心中是那么样地惊恐!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忧心的父母,他无法见到自己心中那翻腾的痛楚!
但他必须相信她,她是他的妻子,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岁月,他们之间所建立起来的一切不能那么轻易被破坏毁灭!
“现在把海儿找回来最重要,我们要彼此扶持。”他柔声说着:“我在这里陪你,你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叫醒你的,好不好?”
她无力地点点头,明知道有道裂缝正在成型却无法去解释它。
石磊的出现太突然,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更不要提其它人。
辰愚很伤心,亚蔻一定更难过,她一定以为她欺骗了她,可是现在要如何去解释这一切?
在错误的时间、地点所发生的错误根本无法解释!
她闭上眼默默流下泪来——天呐!保佑她的孩子平安。
他望着眼前苍劲的老人,不必介绍也知道他是自己生父,他不可置信地转向石水仙:“他在这里做什么?”“小子!你不懂礼貌吗?为什么不叫我?”至千岩粗粗气地说着。
石磊面无表情地转向他:“叫什么?圣将军?”‘“你还没告诉他?”
“石水仙处在两个自己热爱的男人之中左右为难:”我——“”我知道。“他回答。
“知道你还不叫?”圣千岩努力想把语气放软,他已在另一个儿子身上吃到了亏,不希望连眼前这一个也失掉!
可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又怎么可能会失去呢?
石磊盯着他看,他们的轮廓非常神似,都有一张线条粗扩而且棱角分明的脸,他们的嘴唇和鼻梁简直是同出一辙。
但他对他没有感觉。
“石磊……”石水仙的声音中有丝恳求。
而他略过那丝恳求:“妈,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到房里谈好不好?”
被再度拒绝使圣手岩又咆哮起来:“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我是你老子!”
“我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他平静地开口。一“石磊……”石水仙拉住儿子:“他心情不好,走!我们到房里——”
“不准走!”圣千岩大吼,笔直走到连个头都和他一模一样的儿子面前:“你说你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你老子是怎么一回事?你要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由不得你不认!”
石磊瞪着这个早已惯于发号施令的老头。开始明白星宇为什么会恨他入骨!
他强忍心中的怒气仍平静地开口:“认不认你是我自由,就像你养不养我也是你的自由一样,你选择了你的,我也选择了我的。”
“狗屁!谁说我不养你?是水仙她自己——”
圣千岩怒视着他:“这是我和你妈的事!”
“你混帐!”圣千岩大怒地扬起手来,石水仙惊呼出声。
石磊架住他的手,眼里燃起怒焰:“我不是圣星宇,这也不是圣家!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发号施令的!”
“你——”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石水仙挡在他们之间:“你,到那边坐下!”
她指着圣千岩。“你,在这里坐下,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们互瞪着,好半晌圣千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他会掉头就走,没想到向来威喝的圣将军居然会听命于他母亲!
“你他妈的说啊!”
石磊回过神来:“海儿被一票小混混绑架,我想请你帮我找,你认识的人多。”
他照实说道。
“海儿是谁?”石水仙皱起眉头苦思,印象中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和暮兰的孩子。”
“怎么一回事?”圣星宇匆匆忙忙地赶到梦夜的住处,觉得自己的动作从没如此快速过。
“你看她!”梦夜指指坐在客厅之中的正患心焦如焚。“她已经快一天都维持那个样子了,不吃不喝不睡,跟她说什么她都没反应,我又找不到石磊,只好找你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到亚蔻的面前关心地注视着她:“本来不是还好好的吗?”
梦夜叹口气将事情的本末告诉他。
圣星宇大惊:“海儿被绑架?”
“嗯!”
他开始焦急:“那现在怎么样了?”
梦夜冷下脸:“你们公平一点!我怎么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冷釉青的孩子重要,难道亚蔻的孩子不重要吗?怎么你不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解释:“我很喜欢海儿的!是一时心急才这样问,我并没有不关心亚蔻她们母子!”
“你和冷海儿很熟?”梦夜一怔,随即连语气也寒了起来:“那么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却和他们一起瞒着亚蔻?”
“我没有!”他百口莫辩,索性转向一直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的她:“亚蔻!
你跟我说话!我是圣星宇!石磊和釉青根本没见过面,是釉青根本不见他——“他越说越糟,急得手足无措:”哎!也不是那样……“
梦夜冷眼看着他:“我看找你来根本是白找了!你和他们根本是连成一气的!”
“我真的没有!”他又气又急地:“我和她也是最近才见面的,我请人打听她们母女的下落才知道她们也在台湾,之后才知道原来她和亚蔻认识,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巧呢?我天天到俱乐部去,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海儿,另一方面也想让冷岫青和石磊见面把彼此的心结打开,在那之前他们根本没见过面,石磊是跟踪我到俱乐部才知道她们在那里的,我这些伤就是那天晚上被他打的!他很气我不早跟他说这些事!”
他一口气说完摊摊手:“就是这样!你们相信我行不行?”
“既然你早知道冷帕青就是邱暮兰,为什么不对亚蔻说?”她一点也不放松地逼问。
“你以为我不想说?问题是怎么说?你们都已经当我是破坏人家美满家庭的冷血杀手了;我再说这种事,不是打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
梦夜走到亚蔻身边轻声地:“现在事情都明白了,亚蔻,他们没有骗你。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圣星宇叹口气:“亚蔻,没有人存心骗你什么,冷岫青一直不把真相告诉你,也是担心你会受不了,她没有恶意的!”
她仍然不言不语,他们所有的话似乎都没传到她的耳中。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她才缓缓起身。
“亚蔻!”
她笔直走向房间,什么表情也没有。
“亚蔻!”梦夜追上来轻轻拉她:“别这样,你至少说句话!”
她终于将眼睛转向他们,那里面的空洞令人心惊。
她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便笔直倒向地毯——“亚蔻!”
山上的别墅很冷,而且空空荡荡地有种阴森的气息。他们几个人对这种事似乎已经很熟悉了,轻而易举地弄开了大锁进来。
这栋别墅并不高,只有三层楼,最上面一层只不过是个小阁楼罢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就将她关在阁楼上,还派了其中一个人在门口看守她。
海地悄悄地打开阁楼的窗子,才发现这栋别墅背山而立,周围全是树林,根本没有其它的人家,就算有,她也怀疑这种天气会有谁上山来。
他们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打了电话向她的家人恫吓要钱,现在他们正在楼下打牌消遣。
不过她可不打算坐以待毙或者哭着等人来救她。
她打量着阁楼窗子到地上的高度,再计算一下从地上跑进森林要多少时间,到了森林之后又要如何对外求救?她可不希望脱离了他们的掌握却又在森林里饿死或成为某种野兽的点心。
海儿在屋里搜寻着可以用的工具,一把小剪刀可以用来剪床单当绳子,一件破旧的男用大毛衣可以御寒,不过她从小在北海道长大,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还可以忍受。
她最高兴的是居然让她找到一个童子军用的指南针和一把小小的童军刀,至少她不必再担心她会迷路,而刀子多少也有些防身的作用。
东西都找齐之后,她开始剪床单制作她的逃生绳,她咕味地想着将来要记得买条新床单还这里的主人,他大概不会高兴有人偷偷进来还剪了他心爱的床单。
“海儿?我要进来峻2 ”小杰在门外轻声说着。
一她一惊!连忙将剪好的床单全塞在床底下。
小杰端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我替你泡了杯牛奶,快喝了吧!可以驱寒的!”“你放着就好。”
“还在生我的气?”他难受地坐在她身边:“我真的是不得已的,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的!”“喜欢我还这样对我?”她不悦地将脸别开!“鬼才相信你的话!”
“我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这样做的!我欠他们钱,如果不还他们会杀了我的!”
他努力解释着:“‘可是我也不是怕死,而是他们本来就打算绑架你的!他们看过你,就算我不答应他们自己也会动手,到时候没有我,他们不知道会怎么对你!”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噗声海儿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话也不是这样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伙的面讨厌我而已。”
他的声音有些无奈:“有我在他们至少还不敢大明目张胆对你乱来!”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产‘海儿拉着他的手哀求:”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管有没有你,他们都拿得到那笔钱,他们不会再听你的,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现在就放我走!“”不行!他们会杀了我的!“他摇摇头恐惧地说着。
“不会的!”海儿努力说服他:“你想想看,现在没有我也没关系啊!又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放我走,明天早上你们一样有钱可以拿,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你可以拿到你的钱,又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小杰苦恼地别开脸不敢看她:“海地……”
“你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而是你一个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里到处都是森林,你会迷路的!而且天气又这么冷,山里有很多野兽,你一个人很危险的!你在这里我还可以保护你,你要是走了,那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那我们一起走!”
他一愣,摇头摇得更厉害了!“绝对不行!他们会找到我的,到时候我就是死路一条了!”
海儿气馁地放下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根本就存心要我在这里等死!”
“不是的!我——”
“我不要跟你说话!”她发起脾气来离开他的身边。
小杰焦急地:“你不要生气!就算我想放你走也办不到,他们都在楼下,这里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我怎么放你?”
“我当然是有办法才这样说的,你以为我是呆子吗?”海儿横了他一眼,“从这里走!”
“那里?”他白了脸:“这是三楼跳耶!”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三楼!”她将床底下的半成品骄傲地展示出来:“如何?
不错吧!很快就可以完成的,你只要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就行了!“”太危险了!“他阻止她:”万一——“
“万一他们拿了钱不放人你有办法吗?”她平静地问:“万一他们决定卖了我呢?你一个人救得了我吗?”
小杰无言地垂下眼,许久才莫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替你想办法!”
第七章当我们的爱情邂逅在爱情来的路上与你邂逅彼此打量着对方爱的浓度与份量在天平摇摆不定慌乱的诉说中都还来不及看个仔细那深深浅浅的颜色已泼上彼此的容颜我们只有瞪瞪眼相视而笑在与你邂逅的第一眼爱情其实已翩然到来我痴痴怅怅地问你迷迷糊糊地答对未知都有些担心有些恐惧我很用力地吵闹你很睹气地争执在邂逅的时候爱情已预告了它的浓度你不是马蹄挞挞的过客而我也不是苦苦守候的哀怨我们注定要有一场色彩艳丽的爱情时间会有多久其实都没有把握今生就已无法将你连根拔除所有的绑架案中,大概就属这桩所动员的人力最为惊人,不但警察在追捕绑票犯,连驻山区的军队都全数出动漏夜追查,还加上各大保全公司的人员在积极的抢功中。
海儿的相片很快被传到台北县市大小警局,这件案子被列为第一紧急事件,而且不准对外公记全面封锁新闻界的消息。
圣大将军咆哮的命令立刻传到各有关官员的军中,吓得他们也焦急地对下属咆哮,谁也不敢拂圣将军的虎另外还有石水仙透过各种关系清黑道人物帮忙,没多久便查出了那三个小混混的姓名和所有可能的藏匿地点,连相片都一应俱全。
但这些并没能安慰冷岫青、应辰愚和石磊焦躁的心,他们枯等在电话边,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
那三个小混混只打过一通不到三十秒的电话,要他们准备一千万,然后便挂上电话,连查都无从查起。
冷釉青瞪着狂乱的大眼不停地咬手指甲,到后来应辰愚不得不把她美丽的双手紧紧握住,以免她再次伤害自己。
石磊一直在最角落抽着烟。脸上的表情肃穆得像是丧礼上的照片。
警察人员、保全人员在屋内不断走来走去,气氛凝重得连时钟的滴答声都让人心惊肉跳——“石磊!”他们全都惊跳起来,圣星宇朝他11歉然地点点头:“抱歉!”。
“什么事?”
“你出来,我有话告诉你。”
石磊只好走了出来,面对他的表情并不友善:“到底什么事?”
“现在情况怎么样?”圣星宇十分忧心地问。
“还不知道,对方一直没再打电话过来。”
他忧心地耙了耙头发:“我很不愿意现在告诉你,但这件事一样很紧急!”
“什么事?”他嚷着眉。
“亚蔻住院了!”
石磊脸色大变:“住院?为什么?”
圣星宇看他一眼:“你说是为什么?我才刚从医院里赶过来,她还在昏迷中,医生说她极度贫血,非常虚扇,孩子可能会保不住!”
他的脸色比雪还惨白,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快去看她吧!心病还得心药医,你不去谁也救不了她!”他催促着。
石磊望着屋里的人,心里犹豫不决。
“刚刚梦夜说我们都太不公平了,只记得海儿,根本忘了亚蔻也怀了一个孩子。或许就是这样才让亚蔻不想保住孩子的!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可是海儿怎么办?我不能现在丢下她!”
“亚蔻和孩子又怎么办?”圣星宇低吼:“在没拿到钱之前,他们不会对她不利,她暂时没有危险。可是亚蔻和孩子现在正在医院里!”
石磊痛楚地抱住头:“可是我现在不能走,我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如果孩子流产了,你这辈子也不要想尽你父亲的责任了!”他气得大吼。
石磊怔住,突然恢复了冷静:“好,你替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快去吧!”
圣千岩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素未谋面的孙女的相片哺哺诅咒着:“格老子的!那几个小王八蛋!让老子逮到非要他们的命不可!居然敢绑架我的孙女!”
石水仙叹息又无奈地:“你别走了好不好?走得我心都烦了!”。
“我生气啊!生气都不行?我不走那要干啥?坐着发呆不成!”
“你可以回家去。”
他一怔,转过身来瞪着她:“你叫我走?”
她点点头,有些悲哀但仍勉强笑着:“你已经在我这里一天一夜了,再不回去秀尽全担心的。”
“我不走!孙女都不见了还回什么家?除非她回来!否则我不走!”他嚷着,神情竟有些许孩子气的倔!
“别傻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你在我这里又能待多久呢?
回去吧!她身体不好,你别这个样子!“圣千岩想了又想仍是顽固地摇头:”我派出去的军队一定很快就能找得到她的,我要留在这里等消息,没找到她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他们都知道这些话的真实性只有一半。
他们都知道他们可以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必须找尽了理由。
他是个大将军,而她不过是个退休的舞大班,他们无法在一起,只能为年轻时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这很可悲,但他们别无选择!
圣千岩感伤地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孙女美丽的照片:“她真好看对不对?没想到我们却有个这么大的孙女了!如果当年我要了你,那他们邱家也不会嫌弃石磊,现在我们应该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石水仙含泪凝视孙女的照片,忍不住悲从中来:“现在说这些地码的有什么用?来不及了!”
“我知道来不及对”他黯然地垂下头:“我知道来不及了!当年一走进法院我就后悔了,可是我只能硬着头皮签结婚证书,我知道我错,而且一错就是一辈子他再次叹息:”现在弄到儿子女儿都不肯认我我也没话说,连家里那个混小子也……“她无奈地拍拍他的手:”算啦!我们都老了,那些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必去想?“
“让我留在这儿吧!”他轻声说着,有些笨拙地握住她的手:“等找到海儿我就走成不成?”
石水仙忍不住再度落泪,只能硬咽地点点头。“好吧!”
或许这将是他们今生相处的最后一夜——“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忧心如焚地奔到医院病房门口,梦夜和银欢正不安地坐在那里。
“还没醒过来、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梦夜强忍着泪说着:“石磊,你太残忍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我以为你爱她!”
“我是爱她!”
“爱得她连命都快没了!”银欢忿忿不平地骂道:“姓石的!如果亚蔻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石磊难过地:“我可不可以进去看她?”
梦夜只能点点头:“进去吧!”
他推开门,见到躺在病床上,脸色和床单一样惨白的她,所有的内疚和痛楚全部涌上心头:“亚蔻。”
她毫无所觉地躺在那里,纤细的手臂上吊着点滴,似乎生命力已全数离她而去。
石磊痛楚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冷冷地没有温度,那完全失去神采的模样,第一次令他真正警觉到他可能会失去她!
恐惧席卷而来!
“亚蔻!”他再度轻唤。多希望她可以睁开眼,多希望能将她再度紧紧拥在怀里,但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紧紧握住她的手,企图使生命力重回她的手中。
“我不知道会这样的!”他恐惧地低语,将她的手贴滚地的脸上:“我对不起你,求你份离开我!我是真心爱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轻声说着,发觉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在面临失去的恐惧之时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他怎会一直天真地以为她不需要他在身边呢?
他怎会一直自私地只顾虑到自己的感受而全然将她放在一边?
去他的良心和歉疚!
没有了她,他要那些有什么用?什么都比不上她对他的重要性!
“求你醒醒!”他哀求着,眼角沁出泪水:“亚蔻!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她仍然没有反应,手也仍然没有温度。
他恐慌地嚷:“该死的!你醒过来啊!你要怎么骂我恨我都无所谓!我只求你醒来,别这样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
她的手指轻轻地,几乎察觉不到地颤动了一下——石磊狂喜地望着她:“你听得见我对不对?我知道你听见了!我是个温帐,我一直只顾到我自己,我以为你很坚强,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软我是个大白痴,可是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她的眼睑轻轻颤动,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睁开迷蒙的眼睛——“亚蔻!”他狂喜地大吼:“天呐!你真的醒过来了!”
她努力打着结不断回想着小时候学的结绳法,万一她没逃亡成功却跌死了,那有多划不来!
好不容易将床单及被单全连成布绳,夜已经降临了,明天早上他们会去拿钱,今天晚上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一定要逃出去。
他们看她的眼光越来越淫邪,白痴才相信他们真的会放她走,连小杰都看出他们的意图,终于下定决心要做她走。
小杰说他会挡住窗子不让他们看见,反正现在他们正沉醉在美妙的发财梦中。
对她的警戒松了很多,甚至房没人愿意守在她的门口过夜。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海儿小心翼翼地放下绳子,将布条的另一端绑在床日上,然后探探长度,遗憾的是那长度正好到一楼的一半,那高度虽然没什么危险,不过要跳下去一定会发出声音。
海儿闭上眼,在心中邀请所有她知真的神祗来参与这场逃亡盛会,在心里祈祷着他们不要因为国籍不同而打架,否则就没机会保她了!
一切就绪之后她穿上大毛衣,那衣服正好垂到她的大腿,再加上小杰的大外套使她看起来像个落难的大肥婆,她无奈地在镜子前面朝自己扮鬼脸,在这种时候要求自己美丽、整齐,是太奢求了一些。
然后她跨出窗外,小心翼翼地握着绳子往下跳,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布条的最末端,她望了望地面,选了个看起来最柔软的地方眼睛一闭——居然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惊奇不已地眨眨眼,底下正好是一大滩软沙!
“嘿!看来神祗是不分国籍的!
就在她满心欢喜之际三楼上有人吼了起来:“人跑了!楼下的!快追回来”
喔哦!
海儿拔腿狂奔朝森林里没命地奔跑——,“找到了!”一名警方人员奔了进来!“有人看见那辆车停在阳明山上的别墅外面!”
岫青含着泪抱住应辰愚:“找到海儿了!我和他们一起去!”
“我也去!”
“辰愚——”
应辰愚无比坚定:“我是她父亲!我要去!”
冷岫青感动地点点头:“我们一起去!”
“亚蔻?你肯原谅我吗?”他殷切地握着她的手问着。
她望着他,眼里的神情是一片淡漠:“我不知道要原谅你什么,你只是做你想做的事而已!”
他难过得自责地低下头:“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太自私了才让你受这么多的苦!我知道你恨我,不肯再相信我,但我从没有欺骗过你!”
她冷漠地别开脸,忍着泪水不让它懦弱地掉落下来。
“我爱你和孩子,但如果要我选择,我宁可选择你,我承认我曾迷惑过,我为了证明我自己并非无情而忽略了你,但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过!”
“你对岫青的爱也从未改变过!”
“不!变了!”他坚定地:“她是我孩子的母亲,我对她有一分歉疚,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一直知道这点,但我自私得不愿意去承认它!”。
她缓缓转过头来,眼里垂着迷惑,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
会不会再一次受到伤害?
“亚蔻,我不敢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求你给孩子和我们一次机会!”他轻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的!”
“这是承诺?”
“是。”
她落下泪来哽咽地:“可是我害怕……”
“我知道。”他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我知道这承诺来得有些迟,但绝对是真心的!请你相信我!”
她望着他放在她身上的手,那里保证着他们的未来,坚定而没有犹豫。
是真的无需再等待结果了吗?
他的眼写着绝对的坚贞,是她从未见到的强烈!
这有些突然,但所有发生的事都那么地突然!
“你是我的妻子、爱人和朋友。”他静静地开口,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是个笨拙而愚昧的丈夫,但我不能没有你!”
她便咽地投进他的怀里,即使这只是个短暂的谎言也心甘情愿相信它。
啊!人生原本就充满冒险的!有时候被抉择,有时候成为抉择的人,正是这样的变幻无常才使人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生机,她没有拒绝的权力!“我爱你。”
仿佛幸福都是从这句话开始的,有些陈腐,但千百年来人们总是这样继续陈腐下去。
它是无可替代的!
他们到达山脚下,那里已包围了一大群的警察和无数的官兵及保安人员待命着。
他们悄无声息地缓缓前进,生怕惊动了他们而危害到海地的安全。
冷岫青不自觉地又开始咬指甲,应辰愚立刻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她点点头,心中充满恐惧:“万—……”
“不会有万一。”他坚定地保证。
冷岫青望着他坚定的表情:“等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回日本。”
他有些意外地:“我以为你想留下来!”
“除非你想留下来。”
“我当然不想,可是我很意外你的决定。”
她紧紧靠着他望向山上:“没有任何事可以比得上你和海儿,我的良心和歉疚都比不上,我要和你一起回家去!”
应辰愚无言地抱了抱她:“我不想你有所遗憾……”
“我没有遗憾。”她静静地偎着他:“万一我们分开了那才是遗憾!我再也不要冒险了!就让我当个自私的女人吧!”
他忍住心中的激动,终于将不安的魔影赶出了他的心中,这十多年来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恐惧渐渐消失,他竟有种流泪的冲动!
心终于平静,真正地平静了!
“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一家人不分开。”
她哭着点头:“是!只要我们不分开!”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戚小海望着莫名其妙跌跌撞撞闯入他的营地的女孩子。
在火光下她看起来滑稽无比而又出奇美艳!
海儿立刻奔到他的身边机警地望着身后的树林:“我正在躲避追杀呢!很快就会有狼来了,你要不要帮我?”
“先告诉我你是谁?”他饱含兴味地问。
“冷海儿。”海儿在火边取暖和他一样有趣地打量着他:“你又是谁?”
“我?”他笑了起来:“我是戚小海。”
“哇!同志呢!”
“要不要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海儿侧着头想了一想:“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帮我。”
小海又笑了,他的机械兵团在他的身边待命着:“我有一列军队可以保护你。”
她相信他,这很奇怪,她很少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尤其在经过这些事之后,可是她就是相信他!,他们真的交谈起来,这是一次奇妙的邂逅。
当然啦!小海并没有让海儿失望。
这一年戚小海十八岁,回国度假及探望姐姐、姐夫和爸爸、妈妈。
海地十五岁,不久便要回日本。
他们没有遗忘对方。
一段命运巧妙的安排于焉开始。不过这自然是以后的事了,你可有兴趣知道?
这个故事还有许多地方并没有结束,因为不需要结束,也不能结束,但人生不就是由许多故事连结而成的吗?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我们的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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