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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血沼泽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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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沼泽之恋

  沈亚

  第1 章

  一月底 台北东区天空灰蒙蒙的飘着细雨,气温很低很冷,灰暗的天色和冷冷的风雨使原本萧瑟的景象显得更加的冷冽。

  即使是在东区,这个全台北市最繁华富丽的区域,在如此强烈的寒流来袭时,亦显得冷清。行人一个个竖起衣领快步的行走着,连四周装饰华美的橱窗也吸引不了人们的驻足;空气中悠扬的圣诞曲于此时反而显得多余,而且带着淡淡的凄凉。

  好冷!

  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孩子瑟缩在角落,挥身剧烈的颤抖着。走近一点甚至可以听到她牙关打颤的声音!

  她全身蜷缩在一起,窝在墙角。似乎想使自己没入墙壁之中,散乱的短发覆在额上,薄薄的T 恤和褪色的牛仔裤全皱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她是个男孩——一个流浪街头的男孩。

  好冷!

  好难受!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试图阻止那股自骨子里边透出来的寒意!细雨轻飘在她凌乱的头发上,口中吐出来的雾气使她看起来出奇的年轻,也带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她的眼眶里含着泪,紧紧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克制着自己即将出口的呜咽和呻吟。

  天色渐渐暗了,气温越来越低,她已经坐在那里好久了!到底有多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下意识的举起左手腕,才发觉那只心爱的表已不在了,泪水不听使唤的掉下来——心痛凌驾了一切!

  那是她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陪了她一年多了,而且是母亲送的,如今它只换成了三张薄薄的钞票,被死命的握在手中。

  三百块!

  那只名表竟只值三百块!

  可是当那个当铺的老板用那种鄙夷又不信任的眼光瞪着她,问她表从哪里来时,她只能吓得抓着钞票落荒而逃!

  她害怕!害怕他会打电话叫警察,然后她又会再回到地狱走一遭!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泪水滚烫的滑落在她冰冷的颊上,她又哭了,哭的是自己挚爱的母亲,和曾是母亲挚爱的自己!

  刺骨的寒意使她回到现实,她甚至无法再为自己失去的哀悼。只想着——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她在心底呐喊一次又一次。

  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唐皓倚在车边皱着眉打量巷子里的那个女孩,不需要比对照片他也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但他宁愿她不是!

  眼前这个瑟缩在墙角的女孩子和昔日那个可爱、活泼的少女有着天壤之别!

  过去的它有着一双灵活、慧黠的大眼睛,俏丽开朗得一如阳光,恰似无忧自在的精灵!

  曾经是,原本是!

  而现在也该是!

  如果那一切不曾发生……可恶而且无补于事的如果!

  他厌恶的皱起眉头,丢下手中的烟。

  他绝不会喜欢他现在要做的事。

  可是——他别无选择!

  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她颤抖得更厉害了,原本雪白如纸的脸转为铁青,下唇由于用力过度而渗出血水……

  她想起那些疯狂的夜晚:纸醉金迷、荒诞不羁而且毫无节制!

  她心里明白,他们不一定会来!

  想到这里她几乎无法忍受!泪水自空洞的眼中滴落,手里的钞票握得死紧!如果他们不来……她立刻摇头甩掉这可恨的想法。

  他们一定要来!

  要不然她怎么办呢?她绝对撑不过这个晚上!她会受不了!她会疯狂!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要待我如此残酷!

  她在心里无助的祈求着,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仇普?”

  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她的面前,她茫然的抬头,眼前的这个男人浓眉大眼,有着一张极为阳刚的面孔,很好看,不是她所期待的人,她颓然的低下头。

  “仇普。”声音中多了一丝不耐和厌恶。

  如果不是她现在太难受了,她实在很想大笑三声。

  仇普?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她憎恨别人这样叫她!那个名字里包含了太多的痛楚和苦涩,代表了一切她不想去回想的过去!

  而现在,不管这个男人是谁,都已引不起她的兴趣。

  她的视若无睹使唐皓不耐烦——而且心痛!

  她忘了他了?她居然忘了他了!

  他带着一丝忿怒用力拉起她。

  “放开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认错人了!快放开我,否则我要叫了!”她尖声挣扎。

  “你叫啊!把警察叫来最好,省得我麻烦。”他冷笑回答。

  她作势张口,见他没有意思阻止,反而是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心虚的闭上嘴。

  “不叫了吗?”他冷冷的看着她。

  她倔强的瞪着他,突然发现,这男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仇普?”

  她只是忿恨的瞪着他,毫不退让的不说半句话。

  “再不回答我,我就把你送进警察局。”冷酷不带一丝感情的:“或者你比较喜欢回仇家?”

  最后一句话使她失去冷静,她极端忿怒的挣扎,用力捶打他的胸膛:“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无动于衷的扣着她的手。

  她终于放弃挣扎,咽下自尊开始对他低声下气的请求;她痛恨如此,但目前她别无选择,她甚至可以出卖灵魂,只求不回仇家!

  “先生,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发誓;求求你放了我吧!”恳求的语气和眼光再加上她铁青的脸色,散乱的头发和不断剧烈颤抖的身躯使她看起来极为可怜无助,她知道自己的模样会使他心软,于是更加的努力哀求。

  唐皓的心无助的揪紧!他早就知道毒瘾会改变一个人,可是他不知道这种改变会如此令人心痛!

  “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你真令人心痛!”他心痛的低语:“你真的不是仇普——至少再也不是了!”说着他放开她的手朝巷外走去。

  如果她还有救,那她不会连这种刺激都无动于衷的!他决定弧注一掷,万一失败……他不容许失败。

  她愣住了,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那些话一字一句无情的敲打在她的心上……

  连自尊也不要了?

  连自尊也不要了?!

  数个月来的忿怒和仇恨在刹那间竟毫无预警的爆发了!她冲上前去咬牙切齿的怒吼:“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上帝吗?多么伟大!你是来解救我的自尊吗?哈,你高贵吗?我这种下三滥的小太妹早就没有自尊了,你懂吗?早就没有了!”

  唐皓呆愣半晌,等那些话一字一句的进入他的脑海,一字一句的消化掉,他心中的怒火足以烧掉全世界——那是针对他自己的怒火,他竟然残酷地拿她最重视的自尊来刺激她!

  而且他还必须再刺激她,直到他的目的达到为止。

  “我猜你也不会有那么贵重的自尊了!吸毒的人没什么不能出卖的,不是吗?”他淡淡地朝她开口。

  她倒吸一口气,那种痛楚的神情像刚刚有人给了她狠狠的一刀!她略略摇晃,然后以灼然的眼神直视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你没资格这样说我!你没有资格!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是吗?”他捉住她的双手,忿怒的看着她:“那谁才有资格?你看看你样子,如果你妈在地下有知,死都不会安宁,是你这个乖女儿让她死不瞑目!”

  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她僵住;身躯颤抖得有如风中的落叶。

  二人对恃着,无视好奇伫立的行人。唐皓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酷,但他也知道他击中了她最大的弱点!

  然后——她再也支持不住的崩溃了!

  哭倒在地上,所有压抑的悲苦刹时全数涌出,凄苦的声音令人鼻酸。唐皓叹息一声,半拖半抱的把她塞进他停在路边的车子,急驶而去。

  仇普呢?

  她到哪里去了?

  仇平满腔忿怒和焦急的驶在忠孝东路的车水马龙之中,出差一个礼拜,回来后发现仇普早已不在他的住处,赶回家里也只得到冷冷的回答:死了!

  他心惊于父亲的冷酷!仇普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啊!

  仇普是他最宠爱的幺女啊!

  他怎能一句话就抹去了二十年的亲情?他怎么会为一个婊子而让自己众叛亲离?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父亲精明一世,却栽在庄玉虹的手中;父亲和母亲恩爱三十多年,却禁不起一点外力的考验!最后的结局竟是——一生为父亲打算的母亲只落是抑郁而终的下场!

  他更不理解父亲怎么可能在母亲死后一个月就立刻娶了庄玉虹进门!父亲竟是个如此冷血寡情的男人?

  仇平握方向盘的手用力之大使得他的肩膀痛了起来,而他几乎不曾察觉!一连串的家庭变故使得他近乎麻木,心痛早巳盖过了一切!

  仇普!你在哪里?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仇普!

  他太了解她的个性,但是他也没想到向来活泼甜蜜的小妹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一连串的变故使她个性中偏激的一面爆发出来,为了母亲,她和父亲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母亲的死在瞬间将她澈底击溃。

  仇普很自责,认为自己没尽到保护母亲的责任,她开始消极的抵抗,麻木自己……却赔上自己的一生!

  天啊!他一直沉溺在自己的苦痛之中,他一直没尽到煮任,否则今天仇普不会……他真该死!

  仇平恶狠狠的咀咒着自己,咀咒他的父亲,更诅咒那个导致今天一切的女人!

  想起庄玉虹冷冷的笑脸,他简直无法忍受,她那种故作惋惜的姿态令人作呕!仇普今天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必须负起大部分的责任。

  她必须付出代价,她会的!他咬牙切齿的想着。

  艳红色、夸张的招牌亮晃晃的映入眼帘,他将车子停好后,立刻朝那家舞厅走去,这是过去几个月来仇普最流连的地方:地下舞厅。

  一个龙蛇杂处、夜夜狂欢的犯罪天堂——也是毒品交易的最佳场所!

  坐在门口獐头鼠目的男人斜睨着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三百块。”

  “李俊彦在不在里面?”

  男人带着警戒的眼神沉默地打量着他。

  仇平不耐烦的掏出一张干元大钞,在他的跟前晃了晃。

  男人咧开一嘴黄牙,迫不及待的伸出手。

  “在不在?”他抽回钞票。

  男人贪婪地点点头。

  仇平厌恶的丢下钞票往里面走去。

  仇普咬紧牙强忍着一波波朝她袭来的痛苦,那种冷热交迫,打自骨子里透出来的酷寒和高热只不过是发作的前兆!紧随而来剧烈的饥渴感才是最令人无法忍受的醋刑!

  唐皓冷冷的瞄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的自后座拉出一条毯子扔给她。

  “你——绑架——我——也没用,没人——没人会付——赎——赎金的——”她用毯子包紧自己,努力自牙关中迸出话来。

  “我猜也是,仇家的三小姐已经不值钱了!”他冷冷的开口。

  那种椎心刺骨的事实令仇普微微一缩,然后她勉强挺起身子开口:“那——那你捉我——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仇普很想再开口问个清楚,可是无能为力,只瑟缩在车座上拼命发抖,拼命扭绞着自己的双手。

  唐皓视若无睹的开着车,仿佛对一切都完全漠不关心,直到仇普终于发出破碎的呜咽。

  “给——给我药——”

  他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她的哀求。

  “求——求求你——给我药——我——好难——好难受——”她喘息不已的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怜的望着他,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断断续续的呜咽与恳求把唐皓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揪紧,他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必然的现象。然后自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铁盒交给她。

  仇普欣喜若狂的接过铁盒,接着挫败地哭喊:“我不是小孩子!我不要糖果!给我药……只要一颗——不!半颗——半颗就好,求——求求你——”

  他使尽全力保持自己没有表情的面孔。

  “含砷的薄荷糖,可以使你好过一点。”

  仇普立刻将铁盒打开,打算扔一把进嘴里。

  “一颗。”严肃的表情,如石雕般的面孔使仇普颤抖着将其他的糖小心翼翼放回铁盒。

  唐皓收回铁盒,摇下车窗,看也不看的抛了出去。

  “不!”她悲惨地惊呼,扑上他那边的车窗。

  他将她按回座位上:“你以后不会需要它了。”

  她啜泣出声,充满仇恨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对我。”

  一片沉默。

  “你他妈的下流!你混帐——你——”

  凌厉的眼神扫过她:“我警告你,我给你维持你自己尊严的机会,你自爱一点,否则是自取其辱。”

  仇普讶然的闭上嘴,转头望向窗外,发着抖的身体,不断爆发出强烈的敌意袭向唐皓。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子里漫延着,但谁也无意去打破。

  仇普昏昏沉沉的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她已无心去辩认自己身在何处。雨滴沿着车顶流到车窗上化为一条一条的水流,映着车外偶尔闪过的灯光,竟也泛着耀目的银光。

  药效起了作用,她模模糊糊的知道有人替她拉毯子,温暖的感觉流遍全身。有一只手,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的探视她的前额。

  她叹口气,偎进毯子里。

  很久以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她带着一丝凄凉的微笑沉入梦乡。

  唐皓知道她累了,沉睡的脸像个婴儿般无邪,明显憔悴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仍略显急促,即使如此,她依然令人忍不住怜爱!

  他小心的替她盖好毯子,轻柔的探视过她的额头后,痛楚的长叹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为了仇凡?他厌恶地撇撇头,对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感到可笑和厌恶。

  为了过去?或许吧!他该死的总躲不掉仇家的魅力!

  紧握方向盘的手泛着青白,他双眼专注着前方的道路,不自觉的锁紧眉头。

  他的作法对吗?这一个赌注会不会到头来更令他不能自拔?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以为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可是事实上他很清楚——更糟的其实还在后面。

  而现在他掌握的究竟是过去!

  或是——未来?

  舞厅里灯光黯淡,舞池中挤满了互相拥抱的男女,正跳着一支慢舞曲。里面的空气和能见度都极差,仇凭不耐的推开一对又一对的男女,在舞厅中极目四望。

  “干什么啦!挤什么挤!”

  陶醉在舞池中的舞者不悦的发出抱怨。

  仇平连抱歉都懒得开口,迳自往前走。

  “你哑巴啊?不会说话是不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冲着他开骂:“什么东西!你以为这里的人全是好惹的?”

  仇平朝那个男人冷冷的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他,他毫不犹豫的提起他的预子:“李俊彦在哪里?”

  小三一见到他,脸色一变急忙往后缩:“我不知道啦!他没来——”

  “快说!要不然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舞池中几对情侣听到吵闹声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不要这样啦!有话——”

  “带我去找他!”

  小三被仇平满面的怒气震慑住,仇平不管在身高或体重上都比他好上一大截,他乖乖的闭上嘴,带他走向舞池边的休息台。

  角落一根柱子旁坐着二男三女,正目无旁人的高声谈笑着,女孩全都浓妆艳抹,穿着怪异的衣服,而男人醉态毕露,手也不安份的在女孩身上游走。

  “俊彦——”小三怯怯的开口。

  “来!来!来!一起喝酒!”一个长相和身材都很不错的男人笑着开口,但一见到小三身后的仇平就立刻闭上嘴,警戒地打量着他。

  仇平一手推开小三,大步走到李俊彦的面前:“仇普在哪里?”

  “笑话!你丢了人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她的保姆!”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仇平脸色气忿的捉住李俊彦:“快把她还给我,要是仇普有什么万一,我也不会让你好死!”

  李俊彦面色不善的一手挥开仇平:“你不要搞错!仇普和我只不过是普通朋友,你跑来跟我耍威风?你可要弄清楚,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不等他说完,仇平已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李俊彦整个人冷不防的往后重重跌在桌上!

  顿时场面变得一片混乱、尖声、殴斗声充斥在小小的舞厅内。

  仇平火气一上来,连眼睛都红得要冒了火似的,所有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忿怒顿时化为一股嗜血的冲动,只要见人上来就是一顿痛打,连他自己都陷入疯狂中!

  “杀人哪!杀人了!”

  “快叫警察!快叫人来啊,要出人命了!”

  “给他死啦!”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场面到底是如何结束的,只知道全身一阵痛楚,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醒来时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似乎到了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似的痛楚不堪,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呻吟。

  “醒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自耳畔。

  他努力想分辨自己身在何处,发觉连动一下都无比的辛苦。

  “很勇猛嘛!一个人打全舞厅的人,比超人还伟大!”

  那清脆的声音嘲讽着说。

  他用力甩甩头,眼前一条红衣身影终于逐渐清晰。

  她倚在墙边,唇角带着一抹讽刺的微笑,脸上涂着艳丽的色彩,整个人仿佛一团火一样。在寒风中醒目得就像一只火鸡,而她眼光中的警戒和锐利却更像一只刁鹰!

  他冷不防被她给震慑住了。这个女孩身上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他!

  或许是她浓厚脂粉下惊人清丽的五官,也许是她眼神中出奇的银亮,总之他竟愣了那么一下!

  女孩眼中嘲讽的意味更甚!她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该为我卑下的身份道歉吗?”

  仇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面吃力地站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女孩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他不值得她再度开口,一扭头,转身走出阴暗的小巷。

  “等一下!”他踉跄上前:“我还没向你道谢呢!是小姐救了我吗?”

  很奇怪的话!仇平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说出这种三流电影剧本的对白;他自己想想也好笑,看看她,脸迅速的红了起来!

  太不可思议了!

  他会脸红?

  女孩带着些许讶异回身过来,看到他微微胀红尴尬的脸色,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仇平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女孩缓和下来的脸色,他无奈一笑。

  “以后别再逞英雄了,即使为了情人也不值得!”她淡淡的笑着,继续回身往巷口走去。

  “小姐!”仇平大步追着:“你是谁?请先别走。”

  女孩脚步不曾迟疑,仍快速的没入黑暗中……

  仇平倚着墙,心中一股强烈的遗憾使他不断搜寻着早已无人的小巷。

  小屋中温暖而舒适,纯欧式的装潢布置使整个小木屋充满着独特的风格。

  壁炉中的松枝噼啪作响,燃烧的火苗散发出松枝特有的芳香,闻起来仿佛置身山林般的怡人。

  这是一栋充满个人风格的小木屋,在这样的山中建筑这样的木屋花费必定不少,而屋主在上面所投注的心血更是非凡!住在里面会是一种很舒适的享受!

  而她只觉得痛苦!仿佛置身地狱一般的痛苦!

  仇普裹着毯子蜷曲在壁炉边,猛烈发着抖的双手几乎抱不住自己,牙关上下剧烈的打颤,奔腾在体内死命翻搅的苦楚逼迫着她!

  她要吃药!

  而他舒适的坐在她身边的大摇椅上捧着一本该死的书无动于衷的看着,似乎没有任何事能撼动他半分!

  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

  他甚至可以在唇角挂上他那该死的微笑!

  他没有资格这样对待她!

  “放我走!”

  “你该睡觉了。”

  “去你的,我说放我走,我受不了了,我要吃药!”

  “我帮你冲了热牛奶,喝了你会好受一点。”他站起身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厨房内走去。

  她跳了起来,使尽全身的力气朝他扑,口中嘶哑的喊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你混帐,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对不对?你冷血!你根本不是人!”

  唐皓静静的忍受了她三分钟,然后用力拖住她往房里走去,一言不发的把她扔在床上。

  “别惹我发火!”

  仇普不顾一切跳了起来:“给我药,求求!求求你——只要一颗——半颗——随便只给我一点药就好!我求你!”

  唐皓将她压在床上,忿怒的神色浮了上来!

  他咬牙切齿的开口:“我再给你药,我才真的不是人!你给我听清楚,从你踏进这间屋子开始,你就永远跟毒品绝缘了!连想都不要去想它!”

  “那是因为受苦的不是你,你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我叫唐皓,够清楚了吧!”

  “唐皓!”

  仇普脑中昏昏噩噩的想着,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升了上来,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或是什么时候曾经见过他。

  看见她茫然的眼神,他原本抱着希望的心又冷了下来!她仍没有想起,仍没有印象!

  仿佛生命中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而他却为她付出了一切!

  仇普抱着头,绝望地想分散自己的注章力,但那一阵又一阵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却猛力的撕扯着她,她咬紧牙根却仍忍不住喘息呜咽!

  “放轻松!”他跪到她的面前半命令的摇晃她:“刚开始会很痛苦,你会熬过去的。”

  突然她使尽全力推了他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她受不了!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残酷的折磨!

  “仇普!”他硬是将她拖回来搂在怀里,使劲制住她:“忍耐一下!很快就会过去的!想想你妈!”

  仇普狼狈地哭泣,绝望而无助的挣扎,她的理智不听任何的话,所想的只有药、药、药!

  “给我药!我求求你!给我药,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

  那种绝望和无助牢牢的困住了唐皓!

  他的心几乎承受不了这种压迫,他用尽全身的每一丝意志力要求自己,不忍再去看她眼中凄楚的恳求!

  “你会熬过去的!”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人性。

  “我恨你!”凄厉而绝望的呼喊发自内心狂吼而出,她瑟缩在墙角瞪着他铁青的脸色,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奇迹。

  偌大、豪华的客厅布置得极为雅致,柔和的灯光和音乐更使得气氛显得无比的高雅,但充斥在三个人之间的电流却清楚地可以听到嘶嘶作响的急速肃杀火光!

  仇平满身伤痕忿怒的半躺在沙发上,他抿得死紧的唇线条如钢铁,冷冽的目光停伫在一旁隐隐冷笑的女人身上。

  她很高贵,很冷艳,以一个像她这种年纪的女人来说,她算得上是艳惊四座了,保持得极好的身材,肌肤仍嫩白一如少女,如果不是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装不来的成熟韵味,没人会认为她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

  仇平冷冷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世上最毒的蛇蝎,而她脸上那抹毫不在乎的微笑使他有股冲上去掐死她的冲动!

  仇振飞望着自己的儿子,严肃的脸上连半丝表情都不会显露,他知道自己儿子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如果可以,他会很高兴自己亲自动手,只可惜不行!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如果他现在稍微冲动,无疑是要输掉一切!

  “虹姨,”仇平咬牙切齿地开口:“仇普一定和李俊彦在一起,我要知道她的下落——现在就要。”

  她微微移动身子面对着他:“俊彦这孩子虽然好玩,但他绝对不会把小普藏起来的。”她幽幽叹口气,极为诚恳的开口:“今天晚上的事,俊彦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仇平,不是虹姨多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们一般见识?”

  仇平挺身站起,满眼的怒气掩都掩不住:“虹姨,我敬你是长辈,今天的事我可以不去和李俊彦计较,但是仇普的事难道就算了?”

  庄玉虹的脸上出现片刻的怒气,但她聪明地按捺下来继续扮演她的角色:“我知道不该介绍俊彦和仇普认识,可是那时仇普那么伤心,我想俊彦可以逗逗她开心的,仇普失了分寸我很难过,都怪虹姨不好……”

  很聪明而且狡诈,简单的几句话便可以替自己脱罪,仿佛仇普不是她害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善良而且尽责的后母;她可以当政客、当演员,她会是最佳的人选,这个该死一千次的恶毒女人!

  什么叫猫哭耗子假慈悲?仇平强忍住即将出口的怒骂,冷冷地看着她虚伪的自责。

  他离那种会受骗上当的年纪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现在再看这种三流的表演只会让他觉得反胃,而父亲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厌恶更加强了他的决心:击垮她!

  “虹姨,现在你说这些不会太晚吗?”他冷冷开口。

  她收起备用的眼泪,看来这一家子的男人不太好对付,对仇平可不能太大意!

  “我知道,但现在仇普失踪大家都很担心,我也会想办法——”

  “哈!”他不耐打断:“你会吗?仇普不正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会才有鬼!”

  “仇平!”仇振飞大声阻止他的儿子:“别忘了她是你的继母!”

  “继母!”仇平满腔的怒火猛然爆发:“我可没有这种福气有这么年轻的继母,爸,你自己糊涂也就算了,别妄想我也跟你一样!”

  “住口!”仇振飞起身大吼:“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别以为你大了我就治不了你……”

  庄玉虹忍不住想笑出口,看仇家父子相残的确是一件太快人心的事。

  她冷眼旁观,这种游戏越来越有趣了,毕竟人的一生能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呢?这样的游戏简直太引人入胜了,她可舍不得太早结束它!

  她不觉得自己残忍,比起仇家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根本及不上他们的千万分之一!

  眼看二个长相神似的父子几乎反目成仇的确给了她不少成就感,但她也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她还没玩够,而且她要仇振飞永远无翻身的机会!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嘛!”她这次改扮白脸,连台词都一致无误。

  “爸!你再不清醒,会永远毁在她手里,到时候不但是仇普,所有的人都会离开你!”

  仇平没等他再度开口,他已怒气冲天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夺门而出!

  仇振飞沮丧地跌坐在椅子上,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她来到他的身旁,玉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别生气,把身子气坏了可划不来喔!”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目光如炬:“怎么?你不是盼我早死?还没玩够?”可以不需要再扮演溺爱妻子的昏庸丈夫,使他松一口气,无名火随即上扬。

  她冷冷一笑,端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拢拢头发:“我没鼓掌叫好,你很失望吧?只可惜我不是白痴!仇振飞,你以为这样演几场戏就骗得过我?你也太低估我庄玉虹了!”

  “是吗?庄家的人不都是白痴吗?”他站起身俯视她完美无瑕的脸:“如果你以为你已胜算在握,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他转身上楼,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仍是个无比善战的斗士。

  “那么就等着看吧!仇振飞,我一定叫你跪地求饶!”她沉稳的低语,嗜血的笑容使她看来竟如蛇蝎一般。

  酒吧中悠扬的钢琴声回旋在小小、雅致的餐厅内,暗淡的灯光映着三三两两喁喁低语的人们,显得轻松而且舒适。

  仇平坐在角落,脸上的伤和郁闷的神色令人觉得他极富神秘感且难以亲近,毕竟,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带着伤独喝闷酒的机会并不太多,这也使他格外引人注目。

  “仇平?”

  他抬头,一个身材微肥的大男子满头大汗的朝他急走而来。

  “大胖,坐。”他淡淡招呼。

  “找你可真辛苦!我找了你十个月了?”大胖略带埋怨地开口。

  “出差去了。”

  “你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一大堆流言在外面满天飞,只差没上头条新闻了!”

  仇平抑郁地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猛喝闷酒。

  大胖倒杯酒一仰而尽:“仇伯母才过世一个月,你爸立刻娶了一个舞国大班,你妹妹又跟了那个什么大班的私生子私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用力放下酒杯,发出一声巨响:“你有完没完?吃饱了撑着没事去听那些小道新闻!要是皮痒不会去捉几个枪击要犯来玩玩!”

  “好!好!好!别发火啊!”大胖作举手投降状,一脸无辜地环顾四周:“我只是关心你嘛!”

  “好好的正经事不去管,尽管些狗皮倒灶的屁事!”他余怒未消地骂道。

  “拜托!那是你们家的事我才关心哩!要换了是别人我连正跟也不会去看一下!”他急急喊冤。

  仇平摇摇头轻叹一声,又是一杯苦酒下肚。

  大胖了解地拍拍他的肩:“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要喝酒兄弟我奉陪!”

  “大胖,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不是找你出来喝酒的。”仇平抬头振振精神。

  就着灯光,大胖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打架了?”说着伸出手想探探他的伤势。

  仇平推开他的手:“小伤不碍事的,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大胖一拍胸脯:“好兄弟,一句话,有什么摆不平的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到。”

  “帮我找仇普。”

  “仇普!”大胖当真吓了一下,他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她真的跟人私奔了?”

  “去你的!仇普是那种女孩吗?”他狠狠地瞪他。

  “就是我知道她不是,才更吃惊啊!”大胖可怜兮兮地叹气:“美丽、善良、天真的小普儿,她可是我大胖的梦中情人呢!”

  仇平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迳自开口:“仇普失踪了。”

  “失踪?”大胖顿时收起玩笑的脸孔,正经的看着仇平。

  仇平一五一十将自他回来及到舞厅打架一事全本的告诉大胖。

  大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叹气,到了后来终于义愤填膺的道:“那个李俊彦,真不是个好东西,竟敢把小普害得这么惨,要是落在我大胖的手里,非整他个七荤八素不可!”

  “都怪我不好!”仇平郁郁地喝酒:“我只顾虑到自己,明知道小普需要人照顾,我还一去一个礼拜,结果——”

  “不要太自责,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她找回来的。”大胖安慰地折拍他的肩膀:“仇普是聪明人,她不会有事的。”

  “大胖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仇平正经严肃地看着他。

  “你说。”

  “找到她以后,不要——不要——”他握紧酒杯无法再说下去。

  大胖叹气点点头:“只要她别被当场逮到克药,我就会把她安全的交到你手上。”

  仇平点头,他知道这已经是身为警务人员的最大让步了:“谢谢你。”

  “好兄弟说什么谢!”大胖豪气干云的开口,举杯与他对饮。

  “好了,你说在舞厅救你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像个小舞女,可是我觉得不太像,她的仪表、谈吐不像那种风尘女郎。”

  “不是我说你,有艳遇都不会把握,实在够逊了。”大胖打趣嘲笑他,有意要把气氛弄得轻松点。

  “是啊!要是我们大胖兄,即使被揍扁了也会把握机会的。”仇平点头回答。

  “那倒也是。”大胖装模作样的抬起仇平的脸细看:“这种脸要泡妞是蛮不像样的!”

  “去你的!”

  仇平笑骂,心情似乎轻松许多,脑海中那条红色倩影清楚的浮了上来,某种直觉竟使他认定,他们还会有相遇的一天!

  只希望到时他能够把握——仇普——哎!

  第2 章

  清晨,仇普被窗外的鸟鸣及自纱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所惊醒。外面的世界清新且亮丽,换做过去,她会大声快乐的唱歌,然后活蹦乱跳的运动一下,以迎接一天的来到,然而,今天她只觉得无比的悲惨!

  阵阵煎蛋的气味传到她的房间,一阵恶心和昏眩令她低下头死命的捂着自己的胃。

  “早安。”唐皓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微笑软化了阳刚十足的线条,背后的阳光竟使他看来有些迷人了!

  迷人个鬼!仇普忿忿不平的瞪着他,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是如何粗鲁地对待她。

  唐皓走到她的床边,盘上装了一大杯鲜奶和二片土司,还有二个煎得嫩嫩的荷包蛋:“吃点东西?”

  那曾是她最喜爱的早餐,如今却令她恶心透顶!

  她毫不客气的打翻盘子,得意的看着微笑变成愤怒!

  唐皓阴沉的看着满地的牛奶和鸡蛋,再看向她微带报复得意的面孔,他有种杀人的冲动!

  “收拾残局。”他咬牙切齿的指着一地的东西。

  “你在作梦。”仇普毫不畏缩的回答:“我从来不想来这里,是你强迫我来的,你休想我替你做任何事。”

  “替我?”唐皓冷笑:“仇大小姐,你似乎忘了这是你的杰作。”

  仇普无视他的念怒,迳自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你最好别惹我生气。”他警告:“等我回来我希望看到我的木屋干干净净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反正这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你喜欢长虫我也不反对!”

  仇普完全不去理他,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木屋之外,她才兴奋的跳下床:等他回来?

  那代表他要出去,表示她可以逃跑了!

  逃去哪里?离开这里之后,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她不知道,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要可以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她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下去!

  仇普小心翼翼地往窗外看,唐皓已失去了踪影,或许,他下山去买补给品了,毕竟在这种荒郊野外想找吃的并不太容易。

  她找出皱巴巴的牛仔裤和破外套重新穿上,兴奋的情绪竟使她身体上的痛苦大为减轻!

  她必须快!如果等到毒瘾再发作,那即使没人拦她,她也走不出大门。

  临走前,她朝地上的脏东西皱眉头,心里竟有股不安。理智告诉她唐皓是好人,他有心要救她,但体内翻搅的毒素明白的指出他是个恶魔!

  她轻轻地叹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向唐皓致歉。

  她不是个意念无坚不摧的人,她实在无法忍受那种折磨!

  悄悄的走出房间,容厅中空无一人,壁炉中的余烬散发出怡人的松香味,她手上提着鞋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坐在门槛上,门外的自由空气显得无比的诱人,她快速的穿好鞋往门外冲出。

  门外视野辽阔,仇普这才知道其实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很高,顶多只在半山腰吧!

  山下的农家朦朦胧胧的呈现在眼中,袅袅的烟雾环绕在山腰上,远处层层叠叠的山间,几朵云悠闲的浮动着。

  一幅完美的山水画呈现在视野之中,她忽然忆起了当时的母亲,在她的巧手下,一幅一幅的山水画不就是现在这幅景象?

  母亲常说,有一天要退隐山林,像古人一样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再也不过问世事,然后她会带着哀伤的口吻笑自己傻,那样的生活太遥不可及了,她怎么放心得下仍在滚滚红尘中的孩子们?

  母亲的心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而她到现在,或许仍放心不下她的孩子们……

  仇普感到热热的泪水滚下脸颊,似乎仍可看见母亲那带着忧愁的侧面。环顾四方,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才离得了母亲无止的牵挂!

  “想去哪里?”

  她悚然一惊,唐皓浑厚紧绷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她立刻往左边的小迳没命的拔脚狂奔!

  “仇普!”

  刺人的杂草和树枝刮伤了她的脸,她完全不知道,只是逃命似的往前跑,到底是在逃离她自己或是唐皓她也分不清楚了,身后追赶而来的恶魔令她恐惧得无法去面对!

  一只大手牢牢的握住她的手臂,她开始狂乱的挣扎起来!

  “不要再胡闹了!”

  “放开我!你这个恶魔!”

  唐皓狂怒地把她固定在树干上,她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瞪着他。

  “你疯了你!前面是断崖!”

  “我宁愿去死!”

  浊重的呼气声充斥在二人之间,仿佛一场意志力的争夺战,他们互相瞪视着,似乎藉着瞪眼,藉着杀人似的目光便可以使对方让步。

  “你要是再背叛我的信任,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绑在床上!”

  “去你的信任!我从来不想要你的鬼信任,我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唐皓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跟前的她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仍有股前所未有的吸引力,这么娇弱无助却又这么无畏无惧!

  “你给我听好,我不要重复第二次,在你的毒瘾还没戒掉之前你休想离开,你骂我之前先看看对不对得起你自己!”

  仇普抿紧唇,一言不发的别过头。

  “别再跟我玩这一套!”他狠狠抬起她的脸,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味道:“听到没有?”

  她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别再试图逃跑,这里虽然谈不上原始,但有些什么东西出没我也不知道,别妄想我会去救你!”

  她不满地张口欲驳,看到他凌厉的面孔,她百般不愿的闭上嘴。

  “仇普。”带着百般无奈和温柔的声音使二人都吓了一跳。

  她满眼疑惑地抬头,唐皓不安地清清喉咙,略带尴尬的:“这是为你好,等你毒瘾戒了,我不会留你的。”

  “为什么?”

  唐皓放开她迳自往小木屋走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放弃的喊着。

  他回来头来,跟中一闪即逝的落寞令仇普疑云更浓。

  “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吧!”

  仇普换上干净的衣服,惊讶唐皓的细心,他居然连她的衣服都准备好了,而且完全符合她的身材,似乎是事先就准备好的。

  她完全不了解唐皓,如此阳刚的男人有如此细心的一面,仿佛他对她了若指掌。而她对他仅有模糊的印象,至今仍未想起他是谁。

  他是谁?某个她早已认识却也早已遗忘的人!

  他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目前已确定他对她没有恶意,但他又视她如犯人,终日守在她的身边。

  看着四周,床单的颜色是她最喜欢的,书桌上摆的书是她最钟爱的,衣服完全符合她的身材,连化妆台上的基本保养品、化妆品都是她平常用的牌子。

  这一切不可能全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就是事先策划好的……

  只有哥哥仇平如此了解她!

  那么——他是仇平的朋友?如果是,他为什么不直说?只要告诉她,她会听的,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哥哥没有理由不事先告诉她,他知道她是最听他的话……

  该死!

  仇普不知不觉的再度抱紧自己,身体开始忽冷忽热,额上和唇上都开始冒出了丝丝的冷汗。

  仿佛恶魔附身似的,那种痛苦再度令她痛不欲生,令她无法忍耐!

  “仇普”

  “药——”

  “忍一忍,这段期间是最难挨的,只要你撑过去就没事了!”

  唐皓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仇普手指用力勾住他的手臂:“求求你——我求求你——你给我一点药——”

  她剧烈的喘息,灰败的脸色和缩在一起的身体渺小得似乎随时都会死亡,唐皓必需用尽全身每一丝的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冲下去替她买药的冲动。

  “普儿,小普儿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不——不要——”她挫败地呜咽,猛力的捉着自己的头发:“给我药——”

  “仇普!”唐皓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制止她伤害自己,“普儿乖,你可以办到的!”

  仇普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中无助地哭泣,双手没命的抱紧他:“救救我!救救我!唐老鸭!救救我!”

  唐皓一震!

  唐老鸭?

  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忆起了昔日她对他的昵称!

  他抱着她坐在床上,心中胀满了欢喜与怜惜,原来他并未绝望,原来她在潜意识中仍记得他的名字。

  唐皓牢牢的抱着她,不断前后晃动,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如何猛力挣扎,那一声唐老鸭使他再也无法放她走。

  昏暗且吵杂的地下舞厅内,年青的男女一如以往忘情的舞动着他们的身体。酒杯的碰撞声、喊拳声和震天的音乐声几乎吵得令人耳聋!

  汤庆洁穿着鲜红色的迷你裙、鲜红色的露背装和黑色裤袜,百般无聊的坐在喧闹的人群中。

  “小洁啊!在想什么?再陪我喝一杯嘛!”李俊彦醉眼迷蒙的搂着她的裸肩。

  她稍显不耐的松他的手:“不要,你喝醉了。”

  “我哪有醉?你看我像醉的样子吗?”他涎着脸、手不安分的摸过她细嫩的肩膀。

  庆洁强忍住心中的反感和不耐再次拿开他的手。

  “咦,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吃错药了?”李俊彦已不悦的提高音量。

  小三陪着笑脸拉开俊彦来到庆洁的身边:“小姐,今天怎么了?陪大哥喝一杯嘛!”

  她冷冷的看了俊彦一眼:“他喝醉了,我不想再陪他喝酒,昨天他那样闹事,好在我躲得快,否则进去了可就难看了!”

  “那不关我们的事啊!根本是对方找碴嘛!”小三满脸忿恨的解释:“是那个姓仇的不上道,怎么能怪我们老大,他可一向待你不薄,更何况有他姑姑撑着,就是再有什么事他也会护着你的!”

  汤庆洁心念一动甜笑着轻抚小三的脸:“那姓仇的是何方神圣?竟这么大胆,闹事闹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了!”

  小三贼兮兮地笑着,一双小老鼠眼不断地在她的身上嘀溜溜的转:“就是那个仇振飞的儿子嘛!有钱人家的大少,有眼无珠以为有他老爸撑着就了不起子,其实——”

  仇振飞!

  那个政经关系良好的商界大贾?

  汤庆洁冷冷一笑,原来是个大少,难怪看不起她这种打扮的女人!

  汤庆洁在脑海中回想仇平的身影,那一身的傲气,原先有的一丝好感随即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厌恶,她几乎开始后悔不该多事去救他,不过,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他了——一丝淡淡的遗憾悄然浮上心头,她厌恶地甩开这种令人讨厌的念头,甚至有点可疑,在见过大风大浪之后,那种可爱的幻想竟还存在于她的心中。

  “喂!你们在讲什么?喝酒啦!”李俊彦不耐的招呼。

  小三停止口沫横飞,怯怯然的回到他的座位上,眼睛仍不甘心的停在小洁的身上。

  “来!来!来!喝酒!喝酒!”俊彦举起酒杯,另一手揽着庆洁大喝起来。

  “老大!”满脸横肉、一身煞气的阿虎开口:“昨天那个姓仇的小子太不像话了,要不要我带几个兄弟去教训教训他?”

  “对!对!对!那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根本不把老大您放在眼里嘛!不修理他一下怎么行!”小三在一边帮腔。

  庆洁冷眼旁观,只见李俊彦含恨的摸着被打肿的脸:“你们以为我不想啊!”

  “既然想,那——”

  “要不是看在我姑姑的面子上,昨天我就叫他不得好死!”他气魄冲天的说着,似乎忘了昨天他只叫人家一拳就摆平了!

  “我姑姑不准我动他,说好歹现在也是一家人了,把仇普弄丢,我姑姑已经很不高兴了!”

  仇普?

  “谁知道她说不见就不见?不过反正已经上瘾了,一定跑不远的!她早晚要回来找我们!”

  原来仇普是他的妹妹!

  “老大,说真的,那个仇普你真的没——”阿虎满脸暧昧的问。

  李俊彦低头猛喝酒。

  “哎哟,老大根本还没弄上手,正要开始玩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小三的言情不胜遗憾:“那个仇普——啧!真不是盖的,辣得很呢!连克了药都制止不了她!”

  “那么久还没弄上手?”阿虎大惊。

  “你不知道!那——”

  “好了!”他大吼一声:“要你多嘴!我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放她一马的,要不然凭我李俊彦,什么样的人弄不上手!”

  庆洁冷笑地看着他们,看来那个叫仇普的女孩子倒不是个简单的女孩,至少能罩住这一票豺狼不是件容易的事!

  原来他不是来替情人出头的!

  想到这里,汤庆洁竟莫名奇妙的高兴起来!

  想他仇振飞数十年英名竟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几乎仰天长啸!

  仇振飞手持酒杯坐在心爱的摇椅上面,对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温暖舒适的主卧房空洞得令人心寒,他向来不知疲累的身体,在今夜终于耐不住这一场大奋战了!

  手里拿着一张全家像,照片里已步入晚年依然风姿绰约的妻子盈盈地笑着,双眸仍有着当年令他迷醉的光采。

  结婚将近四十年,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她是个传统的好女人,即使在他意气风发的在外风花雪月时,她仍一本初衷地容忍他、爱着他!直到他倦鸟知返。

  他从来不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或许是因为她是默默的守候在他身边,任劳任怨为他做一切他不屑的事情,所以当他拥有了一切之后也没看见她的存在。

  他不是个无情的男人,对他的妻子他一直有份几近依赖的爱情,只是他太过倔强而拒绝去承认对她的需要。

  而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他怎么会如此的愚蠢?

  他原以为他已精明得不会再去犯年轻时所犯的错误!而他错了,这一错竟断送了爱妻的一条命和女儿的一生!

  铁汉也是会有眼泪的,仇振飞毕竟是掉泪了,叱咤风云数十年,如今却落到一个无耻女人的手中,妻子含恨而终,女儿吸毒上瘾,儿子几乎和他反目成仇,他突然发觉权势和金钱并不代表什么!

  那是他一生追求的东西,也是毁了他下半辈子的祸首!

  庄玉虹!该死的她,是她毁了一切!

  她将为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失去的或许已无法挽回,但握住手上的却再也不能放弃!

  酒杯应声而碎,溅了一身的苦酒的他满眼杀机……

  “姑姑,我真的不知道仇普到哪里去了,我骗你干什么嘛?”李俊彦不耐地说着,眼前的姑姑年过四十却仍明艳动人,出手也极为大方,就是管得实在太多了一点。

  “没骗我最好。”庄玉虹双眼紧盯着侄子,似乎要确定他的可信度有多少:“连煮熟的鸭子都会飞上天,你也真没用!”

  他面带委屈讨好地说:“是你说仇普很精不要太快下手的嘛!我想等她上瘾后,她就会百依百顺了,谁知道……”

  “好了,过去的事就算了,你尽快把她找出来,有她在手上,仇老头铁定百依百顺才是真的。”

  他喜孜孜地点头,心里盘算着该要多少寻人费才划算。

  “小天呢?有没有消息?”

  “没有,自从上次打了电报回来就没有消息了。”

  庄玉虹啜饮着手中微温的咖啡:“那丫头连她妈死都没回来奔丧,看来是给小天弄上手了。”她冷冷微笑:“你表哥可比你能干多了。”

  “那可不!表哥有您这么能干的妈,人又长得一表人材,学问又好,当然没问题啊!”还可以再加上一笔奉承:他在心中暗笑。

  “那我交待你去办的事呢?”

  “都联络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就可以动手了。”

  她微笑,自皮包内掏出一叠钞票递到他面前:“该花的就花,不必客气!反正是仇老头的钱。”

  李俊彦眼睛发亮,欣喜若狂的接下手边的钞票:“姑姑,仇平——”

  “这事你暂且不必去管,赶紧把手上的事办好就行了!”

  “可是——”

  “好了!”

  他略略一缩,心中的怨恨仍未消,那天仇平给他下不了台,这笔帐说什么他也要讨回来!

  庄玉虹是何等精明的女人,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李俊彦虽然好用,却不是个好角色,目前还少不了他,不过等事情一过,倒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俊彦,仇平的事姑姑自有主意,你先别管,不过你这口怨气我是一定会替你出的。”

  这还差不多!李俊彦虽然不甘心倒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姑姑,并不是他有多么懂得敬老尊贤或是注重血缘,而是他舍不得这位财神爷!

  “好了,没事了,你先走吧。”庄玉虹懒懒地倚在椅背上,双眼望着午后的街道。

  他很识相,拿了钱朝她嘻嘻一笑便走出咖啡厅。

  她呼出一口气,计划越来越顺利了,再过不久仇家就会家毁人亡,一文不值了!复仇的滋味实在太甜美了!

  咖啡厅叮当的门钤响起,门口进来的男人西装毕挺,微秃的头和纯黑的墨镜给人一种鬼祟的感觉,她叹口气,好心情破坏无遗。

  他坐在她的对面,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着。

  “你干噼不穿件风衣再戴顶帽子?不就没人认得出你了吗?”她讥刺地说。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在白天,尤其不要在这种明目张胆的地方见面吗?”他压低声音倾身向她回道。

  “怎么?怕了?”

  “不是怕——我是小心!”

  庄玉虹不耐烦地拔下他的墨镜。

  “不要——”他伸手去抢,侍者正好走过来,他无奈的坐好。

  点了东西之后,他换了个角度,背对窗子让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你以为这样别人就认不得你了?”她冷笑:“要是我,你化了灰我都会认得!”

  “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他不理会她的嘲讽,焦急的问着。

  “还会有什么事?当然是要你和你家那个黄脸婆离婚,好给我个名份哪!”她千娇百媚地冲着他笑。

  他一愣,连忙掏出手帕频频擦汗:“你——你不是说——说真的吧?你不是已经——已经嫁了?”

  庄玉虹忍不住哈哈大笑,引来邻座好奇的侧目。

  “别——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他焦急的拉着她的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别——别这样!”

  懦夫!庄玉虹打心眼里瞧不起眼前的男人,敢在外面风流却不敢回去面对自己的枕边人,无用至极!

  “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她仍旧娇媚地斜睨着他,风情万种。

  “你说,你说,要珠宝?车子?貂皮大衣?随便你!”见她不再猖狂的引人侧目,他终于稍稍放心,讲话也正常多了。

  “那你就离婚!”

  他惊出一身冷汗:“你是开玩笑的吧!”

  她终于厌倦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安慰地拍拍他放桌子上紧绞着的双手:“我当然是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苦呢?”

  “真的?”他怀疑的看着她。

  “绝对是真的,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别那么紧张!”

  他战战兢兢的放下心来,拿起杯子喝水压惊。

  “我要你断绝和‘仇氏’的往来。”

  他险些将口中的饮料喷出来,这比要他离婚还不可能!简直是断他的生路嘛!

  “姑奶奶你别再逗着我玩了好不好!你这样我早晚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的!”

  “谁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她严肃的望着他。

  他整整领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现在是‘仇氏企业’的老板娘,串通外人来整自己?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连杀夫的女人都有,我算什么?只不过想整垮他罢了!”她冷冷地盯着他:“你到底答不答应?”

  “不行。”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是意料中的事,她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好整以暇的啜饮着咖啡,然后自皮包中掏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

  他不明究里的打开,抽出里面的东西,乍看之下,脸色大变!

  “如何?拍得不错吧?活色生香、香艳刺激的床上相片,想赖都赖不掉!”她停了一停,十分惋惜、同情似的开口:“你之所以有今天,可都是靠贵夫人娘家帮助才有的,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件事,那恐怕——”

  “你!”他冷汗涔涔,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别生气,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杀了我,我也办不到!‘仇氏’和我们的公司来往非常密切,少了它我就完了!”

  “不会!”她极肯定的开口:“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不但不会,而且还会大捞一笔!”

  他盯着手上的照片犹豫着。

  她慢条斯理的又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赫然写着他太太的名字!

  庄玉虹媚笑着把玩信封:“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我这可是给你一条可以不死,又可以脱离你太太掌握的明路喔!”

  这句话仿佛强心针!

  一想到可以脱离那个跋扈的女人,他突然觉得什么都可以出卖了!

  “仇普?”

  她迷迷茫茫的半睁开眼,黄昏例行的高热使她昏噩不堪,极度的不适使她连流泪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皓穿着白色套头毛衣和牛仔裤蹲在她的床前,满眼的关切,轻轻地探她的脉搏和温度。

  “出去透透气好吗?你老是躺在床上很不好。”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刚才和体内的毒瘾大战一场,她提不起半点说话的兴致。

  然后她连人带被被抱了起来,她只感觉到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稳定的心跳不知怎么的竟给她一种很安全、受呵护的感觉。

  她窝在他的怀里舒服得连动都不想动!

  屋外的气温很低,凉飕飕的山风吹来有点寒意,但暖暖的夕阳却又给人一种安适无比的感觉。

  唐皓坐在门前的躺椅上,抱着她,温柔的轻抚她的头发:“冷吗?”

  她摇摇头,偎在他的怀里迷迷蒙蒙的只想永远这样睡下去。

  “你知道吗?你已经三天没吃药了,只要再熬几天,你就完全脱离毒品的控制了。”

  才三天吗?她感觉像过了三个世纪那么长了!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可是你很坚强,你会熬过去的!”他轻笑着拥紧她。

  很奇怪的感觉,自从母亲死后,她似乎再也没让人这样珍惜保护过!

  “我不坚强。我一直想逃走。”她沙哑地低喃。

  “现在还想?”

  仇普摇摇头,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唐皓的大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刷过她的唇:“大概是因为我受不了你摧残你自己吧!”

  “你好凶,比我爸爸还凶!”

  “你是指现在?”唐皓轻笑。

  “不是,我——毒瘾发作的时候。”她咬住下唇怯怯地看着他。

  “你怕我?”他专注的望着她的脸。

  “不怕。”

  当他挑起二道浓眉时,她不好意思的别开脸。

  “嗯——有时候会怕一点点。”

  唐皓怜爱的吻吻她的额头:“因为我也怕你真的会离开我的身边。”

  “为什么呢?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她停了一下,似乎专心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仇平或仇凡的朋友?”

  听到仇凡的名字,唐皓略略一僵,他随即控制住自己,用轻松的口吻回答:“说不定喔!也说不定我是你爸爸派来救你的。”

  “不可能!”她挺起身子满脸愤恨:“他才不会管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要我了。”

  “仇普。”

  “他害死妈妈,娶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过门!他是个冷血动物!”她越说越激动,不断喘息着,原本烫红的双颊红得仿佛烙铁!

  “别这样!”他重新将她揽入怀里:“不是这样的!你千万别这样想,你爸爸是爱你的!”

  “不是!不是!”她哭着捶打他的胸膛:“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他是杀人凶手!他杀死我妈妈!”

  “小普!”他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发泄心中的怨恨,直到她终于倦极停止。

  “好一点了吗?”

  她将脸埋在他的毛衣里点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拿你出气。”

  “没关系。”

  唐皓抬起她的脸,用毛衣下摆替她擦干泪痕:“我们先不谈这个,你饿了没有?”

  仿佛回答他的话似的,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声闷响。仇普羞得抬不起头来。

  他笑着吻吻她的头发:“这没什么好害羞的,你这二天吃得很少。我们进去吧!天气很凉了,而且你还在发烧,不多补充体力怎么和毒素对抗呢?”

  “你会不会认为我——”她咬着唇满眼悲伤:“很堕落?”

  唐皓含笑而正经的望着她:“我认为你很坚强。”

  仇普紧紧的抱着他,不发一语任他将她抱进屋里。

  当她开始发觉毒品真的可以逃避现实时,她是存心要堕落,那时她并不以自己为耻,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报复的工具,在虚幻的世界里报复她的父亲,直到上瘾——终于回到现实,她知道错误已经发生了!

  而现在——唐皓并不以她为耻!

  感动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她突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知!

  “唐皓你是做什么的?怎么可以这么久不上班?”她昏昏沉沉强打起精神问道。

  “学建筑的。”他自书中抬起他的眼睛,见到她蜷缩在壁炉前,像只爱困的小猫一样猛打呵久,他怜爱的放下书,来到她的身旁。

  “那你为什么不用上班?”这句话是闭着眼睛问的。

  “因为我要照顾你啊!小傻瓜。”他含笑将她抱起,走向她的卧房。

  她像个孩子似的,信任的蜷在他的怀里。

  当他将她放在床上时,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捉着他的手:“你会一直照顾我吗?”

  “会的。”他温柔低语。

  “你不认为我堕落,不认为我是个小太妹?”

  “不是!你是我的小天使。”

  她终于满意的合上眼,唇角犹带着一抹甜笑。

  他怜爱的轻吻她的唇角,现在的她看起来如此甜美可人,但他知道几个钟头后,她又将痛苦的醒来!

  这样的折磨反复再反复,她瘦了很多,甚至比他刚找到她时更瘦!

  一天之中有几分钟的平静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无奈的抚她的脸、眉和眼。

  “再过几天就行了!”他在她的唇上低语。

  ——你会一直照顾我吗?——她呢喃的问话回荡在他的脑际,他想要就这样守护她一生,但残酷的现实会容许他的妄想吗?他到底是错是对?

  办公室中异样的眼光令仇平极端的厌恶!有几次他逮到职员们在他身后窃窃私语,他气得几乎想当场开除他!可恨的庄玉虹!

  在母亲死后不到半个月立刻结婚已经够引人议论了,而她竟然正大光明的宴请所有公司的员工,这种大张旗鼓的作法根本是不知廉耻!

  而对象是他父亲。

  如今他得在公司里忍受这一切!

  “经理?”一个娇滴滴的女性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他不悦地皱眉,明明已经交待了不想受到打扰。

  黄妍妍风情万千的推门走入。

  如果是过去,他可能会很欣赏她那种开放的作风;黄妍妍很有本钱,论身材、姿色和个人魅力,她都足以使人注目欣赏。

  也仅止于欣赏!

  他太清楚黄妍妍是什么货色,她是那种很艳丽也很精明的女人,那种蜘蛛女型的难缠角色。

  换作过去,他会很有兴致陪她玩玩,只可惜现在他无心再去应付一个千方百计想找个有钱户口的女人;一个庄玉虹已经叫他倒足了胃口了。

  “什么事?”他端坐着皱着眉打量她。

  她浅浅一笑,漫步到他的桌前,微微倾身让他欣赏她细白的颈子和若隐若现的胸部。“有一件公文请您看看。”

  他完全无视她的诱惑,略带不耐的打开公文夹:“我会看,你出去吧!交待王秘书我不想受到打扰。”

  好硬的一个钉子!

  黄妍妍娇俏的脸上浮现出尴尬微怒的神色,长这么大被男人这样硬生生的拒绝可还是第一次!

  她打量着仇平,这个男人自她第一次进公司她就看上他了,这样完美无缺的人打着灯笼也只怕很难再有!刚开始他对她颇有好感,想不到现在却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

  这口气她怎能咽得下去?

  仇老头对她视若无睹,原以为来个年轻气盛的儿子会对她另眼相待,没想到倒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董事长还好吗?几天没见到他老人家了。”她柔柔的探问,表现得完全是一副忠心下属的样子。

  仇平终于抬起头:“他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然后他又埋首在公文堆里,表示谈话到此结束!该死!黄妍妍气得俏脸发绿,告声罪气呼呼的退出办公室。

  仇平抬起头微微地笑着,他不是不知道黄妍妍这种女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理她就没事,但可以这样气气她无非也是一件令人痛快的事!

  “总经理,一位大胖先生的电话,您接不接?”王秘书的声音自话机中传来。

  “接到我私人的电话来,然后任何人的电话都说我不在。也别放任何人进来。”

  “那是黄小姐她——”秘书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委屈。

  “我知道,你别理她。”那个女人不知道又用什么方法欺凌老实的秘书小姐了!他无奈摇头:“就说我在办很重要的事,任何人都不见。”

  “是的。”

  黄妍妍当然不会被他这一句话挡回去,不过经过刚才的一幕,他相信自己会有一阵子的清静了。

  按下通话键才拿起话筒,大胖不满的声音立刻传出:“狗屁架子!越来越有派头了!接通电话还得过五关斩——”

  “臭小子!你在骂谁?”他笑骂道。

  “还会有谁?当然是我们仇家大少啊!接通电话还要设关卡,什么嘛!尽摆派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要和你说说话还真他妈的不容易!”

  “喂!你骂够了没有,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仇平摇摇头:“跟个老太婆一样罗嗦,真不知道你老婆怎么受得了你!”

  “好了!好了!阿慧说叫你到家里吃饭,给你介绍女朋友。”

  “少来了,嫂夫人的好意我敬谢不敏,你少拿这种事来烦我!”

  “真的啦!这次不一样,对方——”

  “好了好!好了!我不听你废话了,到底查得怎么样了?”他急急的用手指轻敲桌子。

  “你不来,那我干嘛要告诉你?”大胖的口吻一派悠闲。

  “大胖!这算什么?你威胁我!”

  “别凶!除非来我们家吃顿饭!”听仇平不响,大胖改用怀柔政策:“只不过是一顿饭嘛!又不会当场叫你娶她,你看得上眼,人家说不定还不要你!”

  仇平叹口气,知道这一顿饭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都随你,你就摆下鸿门宴吧,我准时去就是了,可以了吧!快说!”

  “这还差不多。”大胖满意地开口,随即态度变得正经:“小普的事,我问过管区警员了,那天巡逻时,他们看见一个和小普很像的女孩子被抱上车带走了。我怀疑——”

  “绑架?”仇平大惊失色:“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李俊彦那一票人?”

  “你先别急,现在还不能确定,据警员的描述那男人很高,开黑色的车子,长得不错,更何况那女孩也没有呼救,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可能那么明日张胆吧?”

  “他们那些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仇平重重的捶下桌子,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担心,现在已经有线索了,我会尽力去找的!”大胖极力安慰他。

  “万一小普她——”

  “那我会把他们关到下辈子!”

  仇平苦笑,如果小普有什么万一,他们不可能被关到下辈子!他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大胖,谢啦!”

  “好兄弟说什么谢,你放心!我会把小普找回来的,只要你别忘了约会就行了。”

  “大胖,我——”他开口欲求饶。

  “怎么?过河拆桥啦?才答应又反悔!”大胖口吻很硬。

  “小普下落不明,我实在没心情——”

  “就这么说定了啦,后天晚上七点,你要不来可别怪兄弟我翻脸不认人!”

  卡喳一声,大胖俐落的挂上电话,留下仇平自个儿瞪着话筒发呆。

  他知道大胖是一片好心,存心要让他开心,忘了仇普和家里的事,可是他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心情呢?

  仇平叹口气放下话筒。

  绑架!

  仇平冷汗自背脊窜出,想到仇普现在可能正生不如死,他牙根几乎咬断!

  他决定再去找李俊彦。

  第3 章

  冷冽的十一月份,天气阴寒得叫人只想躲在被窝里,厚厚的冬衣即使抵御得了天气的阴冷,却无法阻止那种末日似的气氛!今年的冬季特别冷!!

  李俊彦一伙窝在一家西区的火锅城里,气氛热闹的吆喝着喝酒作乐。

  汤庆沽有一回没一回的和他们搭着腔,似乎不太乐意和他们在一起,她好象已经开始厌倦这种生活了!

  深夜里,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呼啸而过的飞车骑士也无法使冷清的街道增加一点生气——直到一辆银灰色车停在火锅店的门口。

  车上下来的二个人使庆洁眼睛一亮,她迅速低下头吃东西,心情又惊又喜,既希望被来人发觉,又希望他们根本不要过来。

  小三眼尖,立刻就发现了门口进来的人,他顶顶正在和人喊拳喝酒的俊彦。

  “老大!”

  李俊彦不耐地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他们,他的脸色刹时拉了下来。

  来人正是仇平和大胖。

  “哟!表哥,你来啦!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嘲讽的招呼着。

  仇平不理会他的嘲讽大踏步来到他面前:“我问你,仇普在哪里?”

  李俊彦脸扳得死紧,闷声说道:“我敬你三分,你别太不识相,我已经说过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不信,有人看见她被架上车带走了,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卑鄙下流!”

  在一旁的阿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仇平冷笑正要开口,大胖一把拉住他:“让我来。”

  仇平悻悻然退到一边,大胖微笑着站出来:“我们只是想确定一下子——”

  “确定个屁!你们根本是来找碴的!”阿虎仗着人高马大,他站来卷起袖子,露出上面的刺青:“有什么话我们外面说!”

  “你!”仇平气得冲上来,大胖一把拦住他。

  “看起来你们好象不太愿意跟我们合作?”大胖仍然笑眯眯的。

  “没什么好说的啦!上次的帐还没算清呢!老大,这次不用跟他客气了啦!扁他一顿!”小三在一旁煽火。

  李俊彦看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再看看仇平,虽然仇平身手不错,他身边的胖子看起来也还算中用,不过自己有四个人,就算不行也还可跟附近的兄弟求援——他冷冷一笑,朝几个手下使脸色,他们不约而同站起来。

  大胖一张脸仍然笑,他自口袋掏出证件,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他的配枪:“你们不合作就是妨碍公务,刚刚几位小兄弟开口威胁,你们还想袭警——”他连连摇头,口气不胜惋惜:“罪名不少,恐怕你们得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仇平看到李俊彦迅速变色的脸,和其他人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禁在心中佩服大胖的手段,他冷静的表情险些叫他鼓掌叫好。

  “怎么样?”大胖闲闲的摸着他的配枪。

  “不必和他们罗嗦那么多了啦!警宫,全部把他们拘起来算了!”仇平顺水推舟的唱着双簧戏。

  大胖皱皱眉,似乎正在考虑。

  “别……别这样啊!警察先生,我们又没做什么?”李俊彦开始焦急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紧张的不知所措,唯有庆洁仍埋头猛吃,似乎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大胖不胜为难地开口:“可是你们刚刚还不太肯合作——”

  “我说的全是真话!你要不信我可以发誓!”李俊彦急得真要赌天立誓。

  大胖正要开口阻止,脚下却被什么东西踢了一下,他低头—看,顿时恍然大悟,一抹微笑悄悄爬上他的唇角。

  俊彦一看没人阻止他,当下只好咬紧牙关举手立誓:“我,李俊彦,倘若知道仇普的下落密而不报,叫我不得好死。”他看了一眼大胖,存心讨好似的加了一句:“永远关在牢里吃白饭!”

  仇平背过身去免得让人看见他忍俊不住的窘样,他抱着肚子拼命忍住笑。

  大胖状极无辜的转向其他人。

  阿虎和小三,本田立刻有样学样的开始立誓。

  完毕后大胖收回证件:“你们早说不就没事了,还立什么誓,实在太麻烦了——”

  好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惹火他们有你瞧的!

  汤庆洁不悦的瞪了大胖一眼,他笑嘻嘻的端起桌上的酒:“来!来!来!误会说清楚了,我们大家喝一杯!”

  李俊彦等人强陪着笑脸端起酒杯喝酒。

  大胖肆无忌惮的喝了酒自顾自的吃了,才心满意足的朝四个大男人笑笑:“谢啦!下次有空再聚聚!!”

  李俊彦假笑着挽留一会儿,大胖当真又坐了下来。

  “谢谢!谢谢!真是太客气了,盛情难却嘛!仇平你说是不是?”

  仇平闷笑快闷不住了,突然转过身来瞧见一直低着猛吃的红衣女孩正抬起头来瞪着大胖!

  昔日的情景仿佛闪电一般闪过眼底,他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来:“你——”

  大胖已瞧出不对劲,他立刻笑着将一杯酒送到仇平口中强迫他喝下去。

  庆洁也发现自己被认出来了,她急忙的奔向洗手间。

  “大胖!她——”

  在座的人全注视着仇平奇异的表现,庆洁的离座反而没人注意到。

  大胖连推带赶的将仇平推向门口。

  “大胖!等一下,她就是——”

  “他神智不太清楚,喝点酒就会这样。”大胖若无其事的向他们赔罪:“我们先走了,不必送了,你们自己喝个痛快啊!别客气!”说着说着已将仇平推出门口,塞进车里。

  “大胖,你搞什么,那个女孩是那天救我的女孩!”仇平重新打开车门欲下车。

  大胖一把拉住他:“你脑筋有问题啊?你现在去找她不是害了人家吗?李俊彦会怎么对付她?”

  仇平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急着想和那个神秘女郎再见上一面,却忘了她的处境!

  “想好了吧?既然知道她和李俊彦在一起,要找她就很容易了嘛!要是你现在去找她,让李俊彦知道你们认识,而且还是小汤救了你,他——”

  “小汤?”

  “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他——”

  “大胖!”

  仇平不耐烦的声音惊醒大胖的心,他怔怔的望着仇平:“干嘛?我哪里说错了?”

  “你说她叫小汤?你怎么知道?”

  大胖嘴一歪立刻应道:“有吗?我有这样说吗?那我一定是说错了!”他急忙启动车子。

  “大胖!你在骗我什么?”

  “别诬赖人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仇平打量着大胖闪躲的神色:“现在。否则你干嘛笑得像只偷吃奶油的猪?”

  “我哪有?”

  “你有!”

  ……

  火锅城内李俊彦等人铁青着脸坐着,女孩们也噤若寒蝉乖乖坐着,唯有汤庆洁一个人蛮不在乎的大吃大喝。

  “太过份了!”大虎首先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脸上凶恶的线条因为不甘受辱而格外显得突出吓人。

  “就是嘛!老大,这口气我们无论如何吞不下去!”小三气得像只跳蚤一样蹦来蹦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让人这样欺负过,他简直——”

  “好了!”俊彦大喝一声,小三立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连气都不敢喘。

  他拿起酒瓶猛灌一大口:“仇平,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庆洁心中猛一震,她知道李俊彦这种人没有什么卑鄙事做不出来的,她必须去警告仇平——“小汤,你吃够了没有?从刚才到现在你就不停的猛吃!就算是无底洞也该填满了吧!”李俊彦不满的瞪着她看。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她蛮不在乎应着:“跟着你们一起发誓?还是一起破口大骂?”

  “你——”他跳了起来,愤怒的瞪着她,仿佛想借着眼光杀死她。

  小三急得在桌底下拉拉庆洁的衣角。

  她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你少对我凶,有本事就去找那个惹你的人出气,我不是你的出气筒!”

  糟!她怎么会说出这样话——俊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火大的一把揪起她的衣领:“你敢笑我!你——”

  “老大!老大!别这样,小汤不是有心的!她——”

  周围的人纷纷上来打圆场,想拉开俊彦。

  庆洁这下火气也上来了,她一把推掉李俊彦的手:“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种,我早就看不惯了,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吗?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干,尽要我们去帮你姑姑做事,然后所有的好处你一个人独吞!”

  气氛顿时冷冽下来,所有的眼睛全看着李俊彦,显然他们也早有这种想法。

  李俊彦脸色铁青:“怎么?你们全向着她?”

  大虎看了看周围,终于吞吞吐吐的开口:“话不是这样说啊!老大,不过这阵子——”

  他顿时脸色青红交接:“我告诉过你们,这阵子货不足、风声又紧,所以我才暂时不接货的!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下面的弟兄们也有——”

  庆洁定定心神,知道现在还不是扯破脸的时候,她话声放软:“北门青龙那边听说做得很旺,人家也没什么事。我们再这样下去,兄弟们怎么养家糊口?”

  他直盯着她,他从来没想到她竟有勇气反抗他,这个女孩子很特别——“好了,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去找新货源,这样可以了吧?”

  这样一说,果然人人脸上浮现喜色,看来真是杀头生意有人做,赔本生意没人做了!只要有钱赚,没什么生意是不能做的……

  当他躺在床上回想今晚的情形,他仍忍不住大笑了好久,等庄玉虹知道她心爱的侄子被他戏弄时,想必会使她多出几条皱纹!

  仇平翻个身,脑海中浮出个红衣女孩的身影,她既是和李俊彦在一起,那她为何要救他?她看来年纪很轻,为什么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她会是另一个仇普吗?

  他赫然大惊,从床上一坐而起!

  难不成她也被李俊彦用毒品控制住了?

  这也不对,她看起来很健康,更何况她有本事把他从舞厅里救出来,那她一定不是普通女子。

  或许她是李俊彦的女朋友。

  他翻身坐起,这种想法令他难以安适,一般意外的刺痛感在他的心中蠢蠢欲动!

  太可笑了!难不成他竟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小女孩动心了吗?她——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冥思。

  “谁?”

  “是我。”他父亲的声音在深夜中听起来格外苍老,他连忙下床将门打开。

  “爸。”

  “睡啦。”仇振飞穿着睡袍走进他的房里,在书桌前坐下。

  “还没有。”他坐回床上。昏暗灯光下,他第一次发觉父亲的神情竟有些落寞!

  父亲察觉自己的错误了吗?

  “今天潘经理告诉我。‘大发’和我们之间出了些问题。”

  虽然仇平负责的是建筑公司,但总公司的事他没选择的必须知道了解,这个消息立刻令他警觉起来,他坐直身子:“什么问题?”

  “他们今天下的明年度订单少了一半以上。”

  “怎么会这样?”仇平大惊失色:“‘大发’不是和我们签定了长期合约吗?这样一来他们不是要和我们打官司了吗?”

  仇振飞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叹气:“问题就在那纸合约书失窃了,他们可以翻脸不认帐。”

  这是仇振飞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出疲态,仇平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即使有疑问,他也很聪明的没有显露出来。双方似乎都心照不宜的接受父子关系的转变。

  “公司里出了内贼?”

  仇振飞无奈苦笑:“恐怕是的。”

  “该死!”仇平愤怒的道:“公司一向待人不薄,怎么会有人——对了!”他欢喜的一击掌:“我们不是有一笔贷款放给‘大发’吗?我们可以——”

  仇振飞摇摇头:“那笔款子约定了五年的期限,现在离期限还有四年,合约都在,没用的!”

  那就很不好玩了!“大发”和“仇氏”一向合作无间,一旦“大发”和“仇氏”在这种情况下拆伙,“仇氏”即使不关门也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你打算怎么办?”仇平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仇振飞欣慰的一笑,血终究是浓于水的:“还有一件事,现在市场上有人在大肆收购‘仇氏’的股票,我们放出去的股票虽然不多,但是再加上一些董事们手上的大股,如果全给收齐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仇平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有人要存心整垮“仇氏”!“可是‘仇氏’一向经营良好!持股的人不会轻易松手的!”

  “商场如战场啊!只要有心人大肆宣传‘仇氏’状况不稳,那些投资人不会留恋的,一旦我们的股价大跌,那公司就等于完了!”

  “这种老技俩一用再用,可是还真管用!”仇平翻翻白眼,知道这将是一场苦战。

  虽然“仇氏”可以自行去收购流通在外的股票,可是这样一来,仇氏本身就会元气大伤,发生周转不灵的现象。而和他们竞争股票的人如果手上持股超过一定的百分比,那“仇氏”只能任人宰割了!

  更不必说跟前还有“大发”的危机在!

  仇平越想越心惊,几乎到了无法言语的地步!

  “儿子,”仇振飞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不必太紧张,我们还不是人家的俎上肉——至少目前还不是,我们还可以反败为胜的。”

  “怎么做?”

  “首先我要你到总公司去坐镇。”

  仇平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总公司的情况你比我还清楚,谁最有可能是内贼您应该知道。”

  “我老啦!手腕和魄力都大不如前了。”

  “爸——”仇平失声惊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的父亲,什么时候开始,永不言老的巨人也开始向岁月低头了?

  他摇摇头,阻止仇平开口:“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知道,为公司卖命三十年也够了,现在该是我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爸!”仇平睁大双眼,跟前这个双鬓银白、满面疲惫的老人真是他父亲吗?

  “明天开始,公司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你有商业和企管的学位,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他起身慢慢走向门口,身形显得无比的老迈,刹那间,他真只是个六十多岁的苍迈老人,孤独、凄凉……

  仇平从床上跳起来喊道:“爸!”

  他缓缓转身朝他微微一笑:“儿子,‘仇氏’就你给你了,不必顾虑我,放手去做。”

  仇平不知所措的定在当场。

  仇振飞打开门,门外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一条瘦长的黑影,仇平震惊发觉,他真的老了、瘦了,也憔悴了!自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真的像个丧妻的孤独老人?

  或者——他原本就是?

  仇振飞在走出去的一刹那又回过头来,脸上的悲凄清楚的刻划在他原本仍然俊朗的脸上:“我对小普的事——很抱歉,我——很想念我的小女儿。”

  仇平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父亲临走前的话如此的清晰、悲痛!

  他沮丧地跌坐在床上。第一次清晰的体验到,或许他们不仅仅失去了他们的母亲,也许他们连冷酷的父亲也将要失去!

  慈眉善目的老医专注的审视着仇普,她好奇的望着他,有趣又好玩的发觉他很像武侠小说的老道士,仙风侠骨。又有点像布袋戏中的老和尚,总是笑咪咪的。

  “怎么样?”唐皓在一旁焦急问道。

  老医师取下听诊器,又替仇普察看了舌头和眼睑,才终于笑眯眯的嘘口气。

  “她复原的很好,营养不太够,不过那没关系,只要多吃点就好了。”老医师沉吟一下,严肃的面对仇普:“小娃儿,你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刻,能不能全好就靠现在了,如果这两、三天你能熬得过去,你就像新的一样健康了,可是如果你再吃药,你不但这—生要受毒品的控制,而且还会引起肺水肿,到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知道吗?”

  仇普点点头,打从心底喜欢这个老医生,而且忍不住孩子气的把玩他的长胡须。

  “郭医生,您确定她没问题?她发烧的次数好象越来越多了,早晚都是这样!”唐皓关切的望着仇普渐渐合上的眼睛。

  老医生收拾着他的东西,微笑地看着他:“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她要不发烧你才该担心呢!只要注意多补充一点营养就好了。”

  唐皓凝视眼睑缓缓合上的仇普,他放心的松了口气,又老医生请教一些关于她的问题,老医生耐心地一一回答。

  仇普半睡半醒的听着,她微笑着想唐皓竟是如此唠叨,这一点令她既好笑又窝心;以他这样一个阳刚的男人如此细心地呵护着她,令她无法不感到欣喜。

  “年轻人,她是你什么人?”老医生带着兴味问道。

  唐皓沉默一会,似乎正在考虑如何回答。

  “没关系,如果不方便就当老头儿没说。”老医生温和的说道。

  “不是这样的!她是我一个同学的妹妹。”

  同学?

  这么说来他真是仇平或是仇凡的同学啰?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仇普迷迷糊糊的听着。

  “她和你当年带上山来的女娃儿很像。”

  谁?

  唐皓没有开口,两人似乎已准备离去,突然老医生低叫一声,仇普感到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她更紧紧的握着手,舒服沉溺在这种半睡的状态中。

  唐皓来到仇普的床边,见到老医生无奈的瞪着仇普的手,原来她竟牢牢的捉着他的大把胡须当枕头,靠在颊边不肯放手。

  他感到又好气又笑,仇普睡得香甜,无辜得像个小婴儿,她顽皮的天性终于悄悄回来,连睡觉不忘捉弄人。

  他小心地扳着仇普紧握的双手,企图将老医生的长胡子自她的手中拯救出来。

  “她倒固执!”老医生咕哝着上前帮忙:“我记得以前那个女孩可是挺温柔的,她们有关系吗?”

  唐皓一顿,无法面对老医生洞悉的目光。

  老医生叹口气:“我从你十多岁就认识你,也一向把你当儿子看待。阿皓,别做糊涂事啊!”

  “我知道。”唐皓看着老人饱经风霜的脸和慈祥的目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返乡的感觉:“我不会的。”

  “不会就好。”老人安慰的回答:“你出去那么久了,找个时间来山上喝杯茶吧!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经过一番挣扎,老医生的长胡须终于脱离了仇普的掌握,唐皓出声回答了些什么,仇普没有听见,只知道脚步声离去之后,房里只剩下她一个,跌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在梦中,她又回到昔日温暖充满笑语的家中,她愉快又舒适的躺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一边听着耳机,一边看着联考的参考书,嘴里不停的吃着零食。

  仇平满身大汗的冲进来和她争夺汽水,二人尖叫着在沙发上打仗!

  然后母亲进来了,穿着她一贯的深蓝色旗袍,头发挽得高高的,无比的优雅。她笑骂着他们两个又把房子弄得一团糟!而他们也以一贯带着点心虚又蛮不在乎的笑容回应她。

  然后他进来了。

  午后刺眼的阳光使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听到仇平豪爽又亲切的叫着他的名字为他们介绍。

  他叫什么名字呢?仇普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后来梦一换——仇凡优雅的近乎不真实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仇凡总是那么脱俗而且超然!永远的第一名!

  在家里,当她和仇平两吵得天翻地覆时,仇凡总是静静的练着她的钢琴、拉着小捉琴,或者优雅的皱皱眉头去念她的书。

  她几乎是母亲的最佳翻版!总是温柔、安静、安详而且井井有条。

  从小仇普就和仇平最亲,并不是她们姐妹感情不好,有很多人说仇普和仇凡长很像——当然,那只在仇普安安静静乖巧坐着时!

  仇普对仇凡一直有一种近乎崇拜的心里,她总是拿第一,总是超越了别人一大截,正因为如此,仇普待她的姐姐像待一个师长一样,永远是彬彬有礼,而且信赖有加!

  只要仇凡说出来的理论,那一定是对的。如果她说一加一不等于二,那在仇普找到反对的证据之前,她是绝对会相信的。

  当然,那并不表示她们永远不会争吵,在极少数几次争吵中,仇皆知道仇凡其实是一个多么多么倔强而且不服输的人。

  像现在,仇凡正在告诉她的父亲,她要出国留学。

  父亲的反应和预测中的一模一样。

  他少有笑容的脸出现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仇凡的能力和未来早在他的预测和肯定之中。

  而她的下一句话却大大的激怒了她的父亲。

  也震惊了所有的人!

  她打算在国外结婚、定居,等完成学业后再考虑要不要回来。

  后来一片混乱!

  只记得父亲震怒的咆哮和母亲忧伤的面孔。

  在仇凡平静而且不露痕迹的脸旁边有一张男人的面孔,上面挂着讶异和不解。

  他大概就是仇凡的情人吧!

  那个人好面热,似乎和她有着某种联系,她越是想看个精楚,那张险却是越模糊……

  仇普缓缓地睁开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照估计现在应该是晚餐过后了,她的床边放着一盏小灯,她一向怕黑,唐皓的细心再一次令她感动。

  她坐在床上,睡前老医生和唐皓的对话重新回到她的脑子里,而梦中那个仇平大声招呼的男人……

  她的好奇心大起,和唐皓相处了快一个礼拜,却不知道他是谁,这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而他又一直保持着神秘。

  走出房间,来到唐皓的制图桌前,他说他是个建筑师倒不是骗人的,仇平也是个建筑师,她常窝在仇平的房间里看他画建筑图。

  她站在他的设计图前,发现他的设计揉合了中国的典雅和西方的大胆强烈,整个设计十足是他个人强烈的个性表征,和仇平的尊贵风范全然不同,她欣赏了一会儿,很奇怪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可以结为好友——唐皓?唐——仇普一怔,昔日早已遗忘的回忆又一点一滴的拼凑起来。以前似乎有个很阴郁、瘦削的男孩子常来她家,她总笑着戏弄他是唐老鸭……

  是唐皓吗?

  他是那个当年不爱说话,只喜欢瞪着人看的单薄男孩吗?

  仇普苦苦的思索着,当年那个男孩的样子她早已记不清楚了,可是一个人能在短短的几年做那样的改变吗?

  屋里一片寂静,唐皓似乎出去了,壁炉里的柴火维持在中等,客厅的桌上还放着一个保温锅,里面必定是自己的晚餐。

  知道唐皓不在,她松了一口气,却也有着淡淡的失落感,和他相处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未丢下自己离开过,而今夜他却放心她一个独处,气人的是她连走出大门的意念都没有!

  打开他书桌的抽屉,仇普有一股罪恶感,好象在窃取什么东西似的,但好奇心凌驾了一切,她不顾一切的坐下来开始翻找。

  里面除了一些设计草图之外,连张证件也没有。

  她不死心的翻遍整张书桌,连最细微的地方也没有放过,却仍一无所获,仇普有点灰心,她看向书柜,决定再去翻找一次。

  唐皓看的书不外是一些建筑类和设计类的书籍,里面的原文仇普一个字也不懂,她在确定书里没有夹东西之后就放回去,另外还有一些传记或自然生态的书,里面同样干干净净,除了签名,其他一无所有。

  什么都没有。

  仇普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唐皓的房间里找找看。

  时间已经很晚了,唐皓或许随时会回来……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豌,然后——碗跌到地板上摔个粉碎,她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刚刚她太专心了,却没发觉恶魔再一次凶猛的攫住她!

  唐皓强迫自己清醒的看着山路,但醉意却一波又一波的涌上他的眼睛,好几次他差点撞上山壁!

  他开始后悔喝那么多酒,更后悔拒绝老医生提议要送他回来的好心,今天他一直处于后悔的情绪中?

  老医生一直以无比的耐心和同情倾听他这些年所做下的蠢事,奇怪的是,说出来之后,他更加的难受!酒也越喝越多,难怪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而现在他必须冒着跌个粉身碎骨的危险,在黑漆漆的山林中开车回去。

  老医生劝他清醒后再走,可是他很清醒啊!他怎能将仇普一个丢在山上不管?

  七年了,认识仇普已经七午了,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他就认识她了,尽管现在的她已经远远将他抛在脑后,但他却无法忘怀,无法忘怀自认识她以后的煎熬!

  就算是他痴!他傻好了!

  这七年之间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长成一个学成归国的男人,在这期间他交过女朋友,有过女人,但他从来没有把仇普忘记过!

  对他来说,仇普一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少年梦幻,他从来没敢奢望有一天能和她在一起!

  论身份、家世、钱财,他都只能远远的望着她,暗暗的爱恋着她,他原以为这一切都会随时光淡去!

  直到事情发生,他毫无抵抗能力的被卷入仇家的风暴中,直到受伤,直到现在!

  很可笑的一切,标准的豪门风范不正是如此吗?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他甚至不需要用钱去收买?

  一个急转弯,他险险避开一株大树,趴在方向盘上,冷汗布满全身,不敢去想象如果撞上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打开车门,寒风立刻灌入衣领中,他打个寒颤,竖高衣领,酒意被那一吓和寒风驱走了大半,木屋已遥遥在望,他决定下车走回去,使自己真正清醒过来。

  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让仇普看到他喝醉酒的惨状。

  将近二百公尺的路,走起来要比平常艰苦许多,刺骨的寒风在耳衅呼啸,丝毫没有光线,不时被树枝及小石绊倒,他一路咒骂着走到木屋前。

  屋里没有光线。

  唐皓感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然后急剧的鼓跳起来!

  仇普不可能离开!

  她没有车又不认识路,身体状况一团糟……

  “仇普!”他打开木屋的门冲进房中。

  屋内的气温和屋外一样是刺骨的寒冷,壁炉内的火早已熄了,唐皓的心直沉下冰窖中!

  他冲进仇普的房内,房中他为她留的小灯光仍然亮着,一切如昔,棉被和过去几天一样散放在床上——没有仇普的影子。

  他打开小屋中的每扇门,连浴室都没放过,就是不见仇普的踪迹。

  绞痛的心无助的淌着血,他走回客厅,扭亮书桌上的台灯,甚至没有心情重新去点燃壁炉的火,仇普再一次自他的生命中消失,任何温暖都无法使他解冻了!

  一声细细微微的啜泣使他竖尖耳朵,原以为是屋外风声作祟,直到他看见蜷缩在壁炉边,用大摇椅挡住自己的小身影……

  “仇替?”他扭亮客厅的大灯,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身边。

  她缩成一团,整个人缩进他替她买好的睡袍里,抖得像一片风中残败的树叶!

  “仇普。”他痛楚的轻碰她,悔恨像潮水一样朝他席卷,他恨不得刚刚撞死在大树上。

  昏乱而恐惧的眼神空洞的看着他,出奇发亮的瞳孔和急促的喘息显示她极度混乱的状态。

  “唐皓!”她吐出残破呜咽,双手紧紧的揽住他的颈子:“我好怕!不要再我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

  过高的体温烙在他的身上好象烙铁一般将他烧痛!他愧疚无比的把她拥在怀里:“对不起!”

  “我——我好难受——好痛苦——”她呜咽得喘不过气来:“又好黑——我没办法开灯——好冷——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等——一直等——你为什么不回来?我好怕——”

  “仇普——”一阵伤痛的哽咽突然升上他的喉头,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心的抱起她,走向她的房间。

  翻开她的棉被,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仇普固执的抱着他不肯放手。

  “仇普,你冻坏了,我去弄点东西给你——”

  “不要!”她哽咽着:“不要!”

  “仇普——”

  她的脸埋进他的怀里,无助的哭泣,冰冷的手和火烫的额印在他的颈上和胸前。“我好怕——”

  唐皓抱着她躺到床上,拉起棉被盖住两人,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你累了,睡吧,我会陪着你的!”他喃喃地哄着她,轻拍她抖个不停的身体。

  仇普的啜泣渐渐平息,蜷在他的胸前,双手仍牢牢的攀住他的,头信任地倒在他的肩上,没多久,就沉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望着她烧红的双颊,和轻启吐着热气的双唇,一种无助的情绪悄悄占据他的思绪。

  她再过一阵子便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现在她对他展示了她全部孩子似的信任,以后该怎么办?

  他可以放她走吗?

  如果再也无法放弃她——他该怎么办?

  他可以——离开她吗?

  再一次?!

  第4 章

  庄玉虹听着电话,脸上的得意之色浓得化不开,直到挂了电话,眉宇之间那股得意仍能叫人一眼望穿。

  这还只不过是第二步!

  要打垮仇振飞必须面面俱到,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而现在天罗地网均已布下,只等他自己踏进来送死了!

  蜘蛛等待飞虫送上门的心情不过如此吧!

  她高兴得几乎想大笑!

  当他彻底的完蛋,她要他求饶!要他永远抬不起头来!

  她狠吗?

  她毒吗?

  这一切的一切比起他当年所对她做的差太远了!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当初她曾立下血誓,有一天要他后悔!而今天她已经开始执行她当初所许下的诺言,她会要他后悔他当初所做的一切!

  现在她已等不及想去看他的脸色了!

  偌大的公寓中,他三岁的小儿子嘻笑着逗人开心,他微胖热情的老婆殷勤的劝酒劝菜,在这样一个温馨的环境里,想要扳起脸想事情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但仇平不费吹灰之力便办到了这一点!

  “喂!喂!喂!仇大老板,你要再皱起你那二道该死的眉毛,我可是不客气了!”大胖横眉竖眼的瞪着他,他膝上的小儿子有样学样的瞪着他。

  仇平忍不住笑了起来:“怪怪!你们父子俩倒是同一阵线,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大胖自豪的笑了起来:“当然嘛!看是谁的儿子啊!”

  “不要脸!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他的妻子笑骂。

  “咦!儿子你也有一份,我这是连带着夸你呢,你还不高兴?”

  看他们夫妻俩甜甜蜜蜜一搭一唱,好生叫仇平羡慕,现在的他被公司里的事和仇普的事给弄得焦头烂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怀一笑!

  “你看!你看!说着说着又来了!”大胖把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是不是我们要帮你介绍的人还没来,你不高兴啦?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才不想去招惹你那些女同事,太危险了啦!”仇平笑着捶他。

  “要有人能‘招惹’得了我们小汤,还真要烧香拜佛感谢老天呢!”阿慧眨着眼夸张笑道。

  “哇!这样说她?不怕待会儿她一进门一掌劈死你!”大胖佯装惊惶叫道。

  仇平越看越有趣:“喂!你们这次真弄个女金刚来给我?上次小绵羊不管用,你们就……”

  清脆的门钤打断了他的话。

  “我去开门!”大胖的儿子摇摇晃晃的奔向大门。

  “这小鬼,每次都抢着开门,好象每个上门的人都会送他糖果吃似的。”阿慧无奈笑着。

  “妈妈,小汤阿姨来了。”

  仇平心想不妙,看来今晚真是逃不掉了!

  大胖对他眨眨眼睛,嘿嘿一笑。

  在门口一袭大红色的衣服映得屋内更显热闹,仇平只觉来人非常眼熟,等她一阵风似的卷到跟前,才惊讶得嘴巴差点合不上来!

  “是你?”两人同时不可置信的喊出声来。

  “哦!原来你们本来就认识嘛!那更好了,省得我浪费口舌介绍彼此。”大胖笑嘻嘻的,脸上极力维持一副无辜的表情。

  仇平丢给大胖一个杀人似的眼神,他笑眯眯的回看他。

  汤庆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再度和仇平见面,刹时两人都有点发怔。

  “哟!对上啦!再看下来我的屋子要着火啦!”大胖得意的看着两个人,对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非凡。

  “来!来!来!坐啊!你们光站着做什么?”阿慧向两人招呼着。

  仇平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的开口:“汤小姐。”

  庆洁只觉得好笑,怎么他一个大男人见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仇先生。”

  大胖夸张的扮个鬼脸:“拜托你们好不好?什么先生小姐的,怪瘆人一把的。”他正式向两人介绍:“这是汤庆洁,我们都叫她小汤,这是仇平,直接连名带姓就可以啦!好了,可以坐了吧?”

  仇平不好意思的一笑,众人重新定座。

  这餐饭吃得宾主尽欢,仇平和庆洁不断在对方眼中看到赞美,彼此在心里都有着不可言喻的异样感觉。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仇平竟感到自己又像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一般笨拙!

  大胖和他的妻子两人互使眼色,暗暗欣喜看,终于替他们这一对好朋友牵对了线。

  “小洁是我们刑事组的组员,很能干哟!她——”

  “这么说来,你和李俊彦那些人在一起是卧底?”仇平皱眉,专注的看着她。

  “嗯!所以我可以证实,你妹妹并不在他们的手里。”她平稳的回答。“不过如果我在那里打听到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听了她的话,仇平心里终于放下一颗大石,原先他还担心她会成为第二个仇普,没想到她竟是个便衣刑警。而且她也知道,那一天他并不是为情人出头……

  然后他想到李俊彦的冷血!

  汤庆洁看到他紧紧锁住眉头,她不解的望着他。

  “那种工作不该派你去做,太危险了!”他沉声说道。

  足足有半分钟的沉默,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仿佛他和她之间关系亲昵……

  她莫明其妙的感到窝心,但倔强个性的她冷下子脸:“你认为我不够格?”

  大胖和阿慧有些心急的互望一眼,正待开口打破僵局,仇平已先开口了:“当然不是,不过,你不认为这种工作危险性很高吗?如果你被他们发现了——”

  “即使被发现了,我也仍是个警察,我有能力应付一切变数。”她爽快回答。

  仇平有些恼怒,她似乎认为自己是个警察便不会受到伤害,这种想法莫名的令他生气!

  “谈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菜都凉了!”阿慧陪着笑脸打断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

  接下来,他们有默契的不再提关于卧底的事,一顿饭下来,两人算相安无事的度过。

  夜深了,仇平和汤庆洁正要起身告辞,一人一边的被大胖夫妻各自拉开。

  “怎么样?还不错吧?”大胖压低声音,期待的望着仇平。

  他耸耸肩,神秘地朝他一笑:“不错。”

  “就这样?你没别的话要说?”大胖不住的瞪着他:“我还期待一篇充满感性的致谢词呢?”

  “那你省省吧!下次再试试你的运气。”

  下次?这种事还有下次?

  大胖瞪着他,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难道他不喜欢小汤?是自己会错意吗?他怔道。

  仇平不理会大胖的眼光,迳自走向客厅:“汤小姐,我送你回去。”

  我送你回去?汤庆洁不服的想着,连问一声她的意见都没有,这男人狂妄得令人讨厌!

  她正要开口杀杀他的锐气,阿慧已笑嘻嘻的把她推到他面前:“这样最好,天气这么冷,小汤一个人回去我还真不放心呢?反正仇平有车,那不安全多了。”

  “可是——”她急忙想拒绝,接触到仇平似笑非笑的挑战眼神。“好,那就麻烦你了。”她不太情愿的回答。

  仇平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两人同时向大胖夫妇道别走出门去。

  一直到两人的声音完全都听不到之后,阿慧才面对大胖:“你看他们两个?”

  大胖耸耸肩:“还不是一样,两个人一样是死硬派,这下有好戏看了?”

  车子平稳的走在仁爱路上,车内的沉默持续着,庆洁偷偷的瞄仇平一眼,突然有些后悔赌气让他送她回去,也许他当时只是客套而已,她根本误会了他眼神的意义!

  像他这样的富家少爷要有什么就有什么,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和她胡搅蛮缠,而自己却……

  “你们为什么要监视李俊彦?他只不过是条地头蛇而已。”仇平终于开口了。

  庆洁吓了一跳,在弄清楚他说的话之前,她呆了好几秒。

  “小汤?”

  “哦,因为——”她暗骂自己心神不宁,在清了清喉咙之后才强迫自己平稳的回答:“因为我们怀疑他的背后有大集团,或是某个有权势的人在支撑着。”

  “哦?”仇平皱着眉沉思,似乎没有发现她刚刚的失态。

  汤庆洁打量着他,发现他是个很特殊的男人,不仅有出众的外表,还有着奇特的个性:一个会脸红的男孩和一个会深思的男人……

  “你们有所发现了吗?”

  “什么?”她发现她正盯着他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她顿时红了脸。

  “你好象有点心不在焉,嗯?”仇平微笑着:“我的脸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庆洁嗫嚅着低下头,羞得说不出半句话,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样失态,而且是接连的两次,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咬着下唇责骂自己。

  “你刚刚问我什么?”她强打起精神问道。

  “我是问你,你查出什么没有?”他柔声开口。

  “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快了,李俊彦很要面子,只要稍微刺激他一下——”

  “你做了什么?”

  她没注意到仇平不悦的表情:“刺激他一下,如果他一直不和幕后的人接头,我们逮不到他。”

  仇平强压住心中又气又急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只知道他非常非常在意她的愚行!

  “卧底的人都必须做这种事?”

  “当然不是,不过——你怎么了?”她看着他死握着方向盘、青筋暴突的双手。

  “你知不知道李俊彦是条响尾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的事有多危险?你——”他气得说不下去。

  庆洁被他的话激怒,即使明知道他是关心,她也无法忍下这一口气,她冷冷的望着他:“仇先生,我似乎还不劳您费心?”

  仇平怔了一怔!

  是啊!他凭什么责备她?他们只不过是见过三次面的人,甚至连朋友都还谈不上。

  他沉默着,两眼直视前方,不再开口。

  庆洁有些后悔!她不该这样对他说话的,他毕竟是关心她,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悄悄地看着严肃的面孔,心里犹豫着该不该向他道歉,该不该打破僵局……

  汽车停在她宿舍的门口,仇平默不作声的点上一支烟,似乎准备一直和她这样耗下去。

  “刚刚——”

  他举起手阻止她继续下去,苦笑着看看她:“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凶的,我还没资格。”

  她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仇平熄了烟,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汤庆洁莫可奈何的下车,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只好朝宿舍大门走去。

  “庆洁。”

  她满怀希望回头。

  他朝她温馨一笑:“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不客气。”她灿然笑着开口:“刚刚我对你很不礼貌,谢谢你的关心,我们算是扯平了。”

  然后她了无牵挂的打开门走进宿舍。

  仇平微笑的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种感觉出乎意外的好!

  过去他不是不曾送过女孩子回家,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他如此高兴和振奋!

  汤庆洁。

  这个名字所带给他的反应,比他所预期的要多上许多。

  当他回到家里,很意外的看见庄玉虹独自一人不开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她所喷出来的烟雾在庭院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化为一团紫色的烟雾环绕着她,使她看起来极为神秘,甚至带了一点哀伤!

  “你回来了。”她朝他幽幽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仇平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和汤庆洁在一起使他的心情极为愉快,他不想被她搞坏。

  “别走!”她微微起身,哀伤的望着他:“坐下来陪我聊聊吧,我就算……没资格当你的母亲,至少也是你父亲的妻子。”

  他犹豫一下。望着她略带哀求的眼神,他有些不忍,终于走到她的面前坐下来。

  “你想和我谈什么?”

  她淡淡一笑:“你真懂得表现对你继母的尊敬!”

  仇平皱眉打量她:“你只是要和我谈我对你的尊敬?”

  她凄惨地看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喝一大口:“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寂寞,想找个人谈。”  。

  从她口中所吐出来的酒气足以让仇平知道她喝得不少:“你喝醉了!张嫂呢?我叫她送你上床。”他起身朝后面喊着女佣。

  她拉住他坐下:“不必了,他们全都不在,我把他们支开了,连你爸爸也不在。”

  仇平眯着眼看她,她的服装不整,头发零乱,又喝了酒,如果让人发现他和她这样在一起,天晓得又会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再多任何一点麻烦!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要上去我自己会去。”庄玉虹神伤的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

  仇平大惊,连忙挣开她!

  这个女人!难道她连自己不放过?这种下流的把戏她也要玩?

  她苦笑着摇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紧张,在你的眼里,我也许不是好女人,可是那种下流的事我还做不出来!”

  他带着戒意坐在她的对面,对她的用心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她到底想要什么?

  庄玉虹渴望的看着他:“如果我的儿子不死,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她忧伤的低语:“他应该和你一样优秀的——”

  儿子?

  她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吗?

  她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她还有另一孩子?

  “今天是他的忌日,二十几年前,我每年都会哀悼他一次——”她突然哽咽的流泪:“他是我第一个孩子——”

  仇平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一个女人失去她第一个孩子的确是一件极为悲痛的事!

  “你知道吗?我甚至还来不及为他命名!”她啜泣着:“他连个墓碑也没有——”

  “你醉了,我送你上去。”他温柔的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肩上。

  “我不该醉吗?”她又哭又笑的攀在他的身上,让他寸步难行,他只好将她横抱起来走上楼。

  “是我第一个孩子!那是我唯一心爱的孩子!”

  仇平没有多想她的话,只想赶快把她送上床了事,尽管他对她失丢孩子这件事有着同情,但他仍然无法忘怀,她对他的家所造成的无可弥补的伤害!

  仇普懒洋洋的躺在唐皓为她准备的躺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他甚至帮她弄来一只小猫味。

  自从上次她被孤独和黑暗吓坏之后,他倍加的呵护她、宠溺她!甚至当她毒瘾发作时,他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对她大吼大叫!他总是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她,鼓励她,直到她再一次度过难关。

  而现在随着毒瘾发作的次越来越少,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好,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又像个活人!又开始像过去一样了!

  她静静的躺着,怀里抱着酣睡的小猫咪,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看着唐皓伏在桌前专注的画着他的建筑图,她突然有种希望时光就此打住的欲望。

  这种希望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她毫不惊慌的接受它,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在唐皓的身边,她感到安全、被呵护、被爱!

  而她爱不爱唐皓的问题也理所当然的有了答案!

  她爱他!

  不是出于感激或者其他的因素。

  只是爱他!就这么自然而且没有理由的,她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爱他了!到底有多早,她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到底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爱上他。

  只是那种心安理得的情绪就这么稳稳的占据着她!

  唐皓不经意的回头,正好看到仇普脸上那种如梦似幻的微笑!

  他的心跳加速!

  那微笑使他有为她抛下一切,为她付出一切的冲动!

  他不知道她为何而笑,只知道为了留住这朵微笑,他可以为她做一切的事!

  这种事说来很荒谬,但他是这么的执着,不管这是不是现代神话!它都值得人一生去追求!

  “仇普。”他柔声唤道:“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仇普笑得更甜,翻身趴在躺椅上:“我在想,我的病好了以后,你和我一起下山去。”

  “哦?做什么?”他兴趣盎然的看着她。

  “你救了我,我哥哥一定很高兴,你们本来就是同学,我可以介绍你到我家的建筑公司去做事——”

  唐皓的脸色迅速变白,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虽然我还不太记得你,可是我知道你以前和我哥哥很要好,他要是知道是你救了我,他一定很得意,说不定这就是他的阴谋对不对?”

  “仇普——”他艰辛的开口。

  仇普兴高采烈的计划着未来,一点都没注意到唐皓的神情,等到他开口唤她,她才一脸笑意的看着他:“怎么了?你觉得我的计划不好?我们先去吓吓他好了——”

  “仇普,我——”

  她的笑容自小脸上退去,她关怀的自躺椅上赤着脚跑到他身边,蹲下来关怀的注视着他。

  “你怎么了?”

  “我——”

  他怎能告诉她真相?

  他怎能在她这么高兴的时候去泼她冷水?

  他有什么权利这么残酷的对待她?

  唐皓凝视着眼前他挚爱的脸孔,突然心痛得用力拥紧她!

  等到她知道真相后,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拥抱她了!这个念头叫他心痛得无法言语!

  “唐皓?”仇普不解地低语,她不了解他突如其来的反应。“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喜欢和我哥哥一起工作吗?也不要紧,我们可以——”

  “不!我只是舍不得下山,我只是希望——”

  “我们就不要下山啊!”仇普兴高采烈地推开他,双眼放出令人神醉的光芒:“我们永远住在这里,再也不要回去,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我们,这样好不好?”

  他几乎承受不了她这种全然的信任和承诺!

  看着她甜美可爱的脸,他永远不敢想象如果这张脸以强烈的恨意望着他,那他将如何承受?

  他是那么那么的爱她!!

  “唐皓?”仇普双手捧着唐皓强烈哀伤的脸孔:“你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他无法遏抑的捧住她的小脸,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

  仇普感到天旋地转!双手紧紧的攀住唐皓的肩膀,这不是她的初吻!却是最令她震憾,无法思考的吻!

  唐皓的唇温暖而且潮湿,那强得无以复加的爱意,以令人震颤的方式传到仇普的身上、她的心里!那种不顾一切的索求,令仇普头晕目眩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唇盖在她的唇上、她的脸上和她细致的颈子上,仇普知道在唐皓的怀里,她什么都不必怕,但这陌生感觉使她很紧张!

  她轻唤唐皓的名字,希望得到一点保证、一点心安。

  唐皓突然放开她。

  两人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因欲望而发亮的眼神。

  仇普轻轻伸出手触及唐皓火热的脸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们在这种情况下说些什么话呢?她焦急地望着他,希望他开口说些什么!

  他触电似的跳起来!没说半句话的冲出木屋,消失在树林之中!

  “唐皓!”她喊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唐皓那种极端痛楚的神情代表什么!

  她怔怔的摸着自己微肿的唇,迷惑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涌上她。

  他坐在悬崖边,情绪波动的比刮在他身上的风还要强劲几倍!这一生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强烈的厌恶自己!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卑鄙下流!他竟在仇普尚未稳定之时强吻她,更甚者,若不是仇普那一声略带惧意的叫声震醒了他,他还会做更可怕的事!

  而她仍像个孩子般单纯!

  从她生疏而且清涩的吻中,他知道她仍是无邪而且天真的!而他差点就使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爱和信任!而他卑鄙地利用了她短暂的脆弱!

  她很快就会明白她并不爱他,只是一种感激而已。

  这是个老话题,男人会怀疑自己所帮助的女孩究竟是不是真的爱自己?或是只是出于感激?出于报答?

  而他肯定的知道是后者。

  她还太年轻,年轻得分不清楚爱和感激之间的差别,等到她再大一点,她会明白感激不能和爱相提并论,她会后悔!而他不打算这种情况有发生的机会——尤其当一切都还一片混乱之前!

  “唐皓?”仇普悄悄的来到他身边坐下,轻轻的碰他的肩膀,怯怯的语声里带着疑问。

  “对不起。”他苦涩地开口,眼睛望着悬崖下的一大片山野:“我一时冲动冒犯了你。”

  仇普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和刚刚热烈拥抱她的人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是如此的有礼,她憎恶他的礼貌,而且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道歉!

  “你到底怎么了?”她侧着头打量他:“就算是我们刚认识,你的礼貌也没有比现在好。”

  她真的恢复了一大半了,他怔道,现在她已和过去那个爱说俏皮话的女孩子一样,总是说一些令人忍俊不住的话。

  很可惜那不能使情况变好,否则他会大笑出来以奖励她的机灵。

  仇普望着不开口的唐皓,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似乎独自承受着什么而不愿告诉她,这很令仇普着慌!

  当事情如此美好之地怎会又有变数产生?难道她真的注定与幸福无缘吗?

  “仇普。”他有些困难的开口,试着找出一个适当的借口:“你知道,我是在山上待得太久了——而且你和——和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所以——所以我——”

  仇普的眸子迅速变冷,她搁在他肩上的小手也移了下来:“所以你把我当成替身?”

  唐皓感到一丝寒意在心中滋生,他知道仇普无法忍受这种残忍的说法,而他铁起心肠继续:“呃——有点类似——你也很迷人,可是——可是你毕竟不是她,我很抱歉这样对你。”

  很抱歉?他竟然告诉她他很抱歉?

  仇普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碎成破片的声音!她的双手环紧自己抵御突如其来的酷寒!

  她想对他大喊大叫以发泄她心中的痛楚!可是她办不到,现在她甚至不敢信任自己能够完整的说出任何话!

  她绝对不哭!她拼命的告诉自己绝对不哭!

  再也不准在他的面前掉半滴泪!

  唐皓忧心的注视仇普毫无表情又呼吸急促的样子,他无法告诉自己他有多后悔说出那些天杀的话,可是他别无选择,他甚至不能再次拥抱她,告诉她,他刚刚说的全是谎言!

  无论他是不是想得快要心碎而死!

  仇普踉跄的站起来,唐皓连忙伸手扶住她,她甩开他的手,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存在。

  她缓缓走向木屋,步伐有如打败仗的兵士般沉重,而她倔强挺起的背脊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哀伤!

  如果他打算打击她,那他真的做得非常好,现在的她脆弱得连微风都可以吹倒她!

  唐皓看着她走进木屋。似乎花了一世纪之久,他才教识到自己瞪着木屋关上的门,他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去看看她的情形,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忍受再看一次仇普的表情!那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连下十八层地狱的状况也比这样好一点!

  第5 章

  “仇氏”企业将垮台的风声迅速流传在办公室内,甚至有人谣传由于“仇氏”和“大发”的拆伙,仇氏已负债累累,极有可能会在近期内被法院查封拍卖。

  这简直太离谱了!到底是谁发布这种不实的谣言?

  仇平气得几乎发狂,虽然这一切全在他父亲的预料之中,但他仍忍不住在紧急召开的董事会上大发了一顿脾气,即使知道于事无补,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况!

  他调到总公司,发现公司的人心不稳,情况已远比他们所估计的来得严重,才到没多久便有三个职员、一名主管请辞,虽然员工离职是常态,但一口气四个便不正常了,他们的离职更使办公室内的紧张气氛更加肃杀,似乎“仇氏”真的开不下去了!

  仇平对这种状况感到万分苦恼,好几次他想和仇振飞讨论,而他的父亲却是一反常态,反而只是劝他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仇平有些好笑,要是换了今天是他父亲生在这里,只怕他已吼得把办公室内的人都骂得鸡飞狗跳了!

  内奸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由于当初和“大发”签约时在场的都是双方的高级主管,所以一旦“大发”一口咬定没这回事,“仇氏”也无可奈何,怪只怪当时没请律师当见证,目前这种情况说出去只会让人看笑话,更不用说上场打官司了!

  机密保险柜的钥匙只有几个主管有,而且密码也经过专人设计,所以内奸一定是自己非常信赖的人,更奇怪的是保险柜上连一枚指纹都找不到,可见那人是个行家。

  即使如此,那代表所有原定的机密计划全部都必须停止,谁知道再做下去产生何种后果?

  这样一来“仇氏”不但元气大伤,而且几乎所有应变的管道全部都被封锁,那人的心机的确毒辣得可怕!

  不过那只是几乎,而不是完全!

  仇平恨恨地想着:别以为这么简单便可以击败“仇氏”,他也有他的方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把自己的命运和“仇氏”连结在一起,如果这是仇振飞的原意,他还真的是走对了路。

  原本仇平并不愿意接手全部的“仇氏”,毕竟他的兴趣只在建筑,而不是经营管理,但现在,他不但完全在乎,而且打算全力以赴打赢这一仗!

  “董事长?”一个娇嫩的声音打断他的冥思,黄妍妍已打开门娉娉婷婷的走进来,并顺手把门带上。

  他以疑惑的眼光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他并没有下命令调她过来啊?

  黄妍妍还没等他开口便将人事命令送到他的面前:“这是调我过来的人事命令,从今天起我接任原先的陈秘书。”

  仇平接过人事命令,上面的确是这样写的,底下是总经理潘家明的签名:“陈秘书辞职我知道,倒是我并没有叫人调你过来。”

  她娇俏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分公司那边的工作我已经全部交接完成了,你总不会赶我回去吧?”

  仇平没理会她频频示好的秋波,他迳自按下电机:“林小姐,请经理过来一趟。”

  黄妍妍有些不高兴,显然他并不信任他。“命令上都写得那么清楚了,难道还假得了吗?”

  他面无表情:“我知道,不过这里总还有你可以做的事,秘书的人选我会自己决定。”

  她顿时俏脸发绿!那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气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愤恨地瞪着他!

  仇平完全无动于哀,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平时看来如此艳丽的女人,一旦发起火,那样子简直和母夜又没什么两样!

  他庆幸自己不曾掉入她的陷阱。

  潘家明推门进来,他是个年过半百中老人了,可是保养极好,除了两鬓的白发和脸上少许的风霜之外,他仍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仇平,找我有事?”他微笑着迳自坐到沙发上。

  仇平很敬重他,他是父亲一起打天下出来的班底,平时仇平敬他若父,但现在他对他处理这件事的方法极为不满。

  “潘经理,黄小姐的人事命令是你发的?”他淡然的看着他,眼光中有着无席置疑的权威。潘家明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这是他和仇振飞说话时的习惯。他没想到,仇平和他的父亲是如此神似!

  “是的,董事长,有何不妥吗?”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调黄小姐过来?我不是已经交待过秘书人选另外再找吗?”

  “我知道,但我认为自您以前的公司调人过来,您们会有此较好的默契,所以——”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仇平锐利的眼光阻止了他。

  “那为何不是我原来的王秘书?”

  潘家明感到手心已略微流汗,他向来对仇家人的权威感到不自在,以前有仇振飞,没想到换了仇平情况仍不见好转!

  “我问过分公司的陈经理,他认为黄小姐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自在的回答。

  “哦?”仇平的眼光迅速在黄妍妍和潘家明身上转过—遍,他知道如果不是潘家明在说谎,便是黄妍妍用了什么手段,分公司里的人全都知道他对黄妍妍有何观感,她绝不会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看着在场僵硬的两人,考虑到现在公司正是多事之秋,他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大做文章,他只好挥挥手。

  “那就算了。”

  他看到两人明显的松口气,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安排黄小姐另外的职位,我的秘书你可以另外找人来面试,或是调其他人来做,我认为黄小姐不适合。”

  黄妍妍僵立当场,怨毒的眼光不只一次在他身上溜转,而潘家明则显得有点为难。

  “怎么?有问题吗?”他冷冷的开口,他已经把他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他不想要黄妍妍搅乱他的办公情绪,而现在他也不要再复述一次。

  “呃——没有。”潘家明苦笑:“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这就下去安排。”

  仇平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黄妍妍气冲冲的转身离去,他才柔声开口站起来:“潘叔叔。”

  潘家明僵了一下转身看他。

  仇平满怀歉意的走到他面前:“刚刚我很不礼貌,那全是演戏,您千万别生我的气,我对她……”他指指离去的黄妍妍:“真的很讨厌,您别介意。”

  他苦笑着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个长辈似的:“我了解,你不必挂在心上,我懂的。”

  仇平望着他离去,心里有一丝歉疚,毕竟他跟在他父亲身边那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了一个黄妍妍如此对待他是不公平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那只母蜘蛛出现在他跟前,他并不怕什么,只是厌倦于和她周旋,他现在需要他的每一分力气去对抗敌人!

  然后他想起汤庆洁。

  奇异的,当她生气时,那种神情只会叫他觉得可爱,而不会感到厌烦,而当她笑时……

  天哪!他现正在想什么?

  他居然像个未经人的少年在单相思了!

  “查到了!”小三飞也似的冲进他们一伙人常聚集的小公寓中,兴奋的叫着:“老大,我查到仇普的下落了!”

  原本坐在窗户边闷得无聊的庆洁立刻坚起耳朵,其他人显得聚精会神,李俊彦更是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在哪里?”

  小三看他一下得到那么多人的注意,情不自禁的显得有些洋洋得意起来,他整整衣服,又清了清喉咙,确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之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我先去查东区的老赖,者赖再去问他手下的人———”

  “好了!有话快说,少在那边摆谱了!”阿虎不耐烦的打他。

  “别急嘛!总是先把前因后果交待清楚!”小三仍是气定神闲的:“问过他们那班人之后,有人说那天仇普的确是在老地方等我们,后来被一个很高大的陌生男人带走了。”

  “就这样?”李俊彦不耐烦了:“这还用你来说吗?”

  “不是,还有,那家伙开的车子很正点,老赖手下一个小鬼爱死了!他注意了一下,把车号给记下了。”他神色之中有一股得意,扬扬手上的纸片好像那是彩券一样。

  “知道车号有个屁用?要知道人去了哪里啊!”阿虎不屑的开口。

  李俊彦冷冷一笑,“知道车号就能查出主人是谁,当然也就可以知道仇普在哪里了。小三这件事办得很好!车号呢?”

  小三这下真的得意非凡了,他把一路上早已默背好的车号大声念出来,同时将车号送了上去。

  汤庆洁将车号牢牢记住,虽然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但对仇平来说,这却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李俊彦拿了车号立刻走到电话旁,开始拨电话。

  小三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大,你要问谁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姑姑,‘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她出面,一定能查出线索!”

  汤庆洁见没人注意她,也毫不犹豫的下楼去打电话。

  “董事长,大胖先生电话。”

  仇平一边看着公文,一边漫不经心的拿起话筒:“大胖?”

  然后他一僵,拿着笔的手也立既停顿下来,专注的听着:“你刚刚说什么?”

  “庆洁在李俊彦那边得到一个车号,我查了一下,你绝对想不到那辆车是谁的。”

  “谁?是谁带走仇普?”

  大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了。”

  仇平心中隐隐一动,尚未开口,他的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忐忑的心屏息等待着。

  “是唐皓,那辆车是唐皓的。”

  仇平的脑中轰然一响!他的手将话机握得死紧,声音紧绷得落地有声!“大胖,不要开玩笑!你确定吗?”

  大胖又长叹了一口气,他太清楚仇平和唐皓之间扯不清的恩怨。“这种事可以开玩笑吗?我打过电话去他家,没人接电话,听说他老爸在他出国后不久就死了,现在家里连半个人都没有。”

  他久久不发一语,脑中正忙碌不停地吸收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仇平?你还在听吗?”

  “是。”他的声音仍是一样的不自然。

  “仇平,你听我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不要再计较了——”

  “大胖。”他干笑两声:“当年的状况你最清楚,那混帐东西不是我兄弟,你别扯到我身上来。”

  “仇平。”大胖仍想再劝,但仇平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要再提他一个字!大胖,你很清楚我的想法了,当年没变,现在我也不会变,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大胖在电话那头长长的叹口气,显然表示放弃了。

  “帮我查查他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如果他敢动她一根汗毛,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他的!”仇平冷酷无比的声音显示了他的决心。

  大胖只能点点头回答:“我会的,可是仇平——”

  “有消息再通知我。”然后他挂上电话。

  仇平两眼视而不见的望着前方,过去他和唐皓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可是他竟——当年唐皓的家境很糟,他母亲很早就过世了,而他的父亲是个酒鬼,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唐皓一直是半工半读,他很静,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交朋友,可是他和仇平从国中到大学,一直是非常知已的死党。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打工,逗同一个女孩子。其实仇平从来不需要打工,他只是好玩,而且喜欢和唐皓在一起,要不是唐皓太好强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他甚至希望唐皓和他一起住,让仇家来栽培他。

  他们之间的友情一直是非常亲昵而且不分彼此的,如果他们有谁有了麻烦,另一个绝对会抛下一切去帮助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无法使两人有所摩擦。

  直到他们大学毕业那一年,直到发生事情的那一刻……

  失去唐皓宛如失去自己的左右手,非常心痛,但更令他心痛的是唐皓竟会背叛他!

  而他无法原谅他!

  直到现在他仍没有办法忘记,曾经那么要好的兄弟,一旦翻脸,也就更深更痛!更无法遗忘!

  他为什么回来?唐皓出去已经四年了,想必已经得到博士学位了,他一向是个求知欲非常强的人,现在一定是已经完成他所追求的了。

  而她为什么没有回来?两人是一起出去的,没道理他回来了,而她却没有。

  两人已经结婚了吗?

  仇平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现在他只想知道唐皓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带走仇普?

  难道一个还不够吗?难道他有什么阴谋?

  仇普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些全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他敢伤害仇普,他绝对会后悔出生到这个世界上!他永远不会放过他!

  仇振飞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手拿着话筒,另一手拿着一支烟,他频频点着头,神情似乎非常欣慰。

  “我知道了,非常谢谢你,委屈你了。”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一阵男人的苦笑:“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会——信任我?”

  “就当作是一种直觉吧!我认识你已经很多年了,当年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不容易,可是你是适当的人选。”

  “这可以当做一种赞美吗?我很受宠若惊。”男人略带苦涩开口。

  仇振飞长叹一口气:“我知道那对你不公平,你也许会觉得我很残忍,可是我也是不得已的。”

  “我很难相信你会做你不想做的事。”

  “相信我,孩子,有的时候为了你所爱的人,你付出一点代价是必须的,我是很自私,可是我相信如果换了你,你也会做同样的事的。”

  对方闷哼一声算是回答,然后他简短的说了些话之后便挂了电话。

  仇振飞拿着话筒良久才放下它,浅浅地喝了一口酒,对于他多年以前做的决定,他并不后悔,而现在,他对他自己所做的事情也不感到后悔,虽然心痛是难免的,但为了他们好,他必须这样做!

  望着书桌上亡妻的相片,他凄凉的叹息,感到无尽的凄凉。

  面对庄玉虹的报复,他并非无计可施,只是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丧失了斗志,财富、权势无非是过眼烟云,也许人老了,失去了一些挚爱的人之后才会有所醒悟,也许他真的是老了!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庄玉虹神色平静地走进来,手上还端了个杯子,似乎真是个贤妻良母。

  “我让人替你炖了碗人参鸡,你趁热喝了吧。

  仇振飞抬头:“谢谢,我不想喝,你自便吧。”

  她的脸一变,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怎么?怕我下药毒死你?”

  他微微一笑,毫不以为意:“我猜不会,让我活着受苦比让我痛快的死掉来得刺激,你舍不得我死的太早。”

  庄玉虹眯着眼冷笑:“你倒很有自知之明,你活着比死了对我有价值多了,不过我可是很正大光明的向你挑战,比起你的小人行径要来得光明多了。”

  “是吗?”仇振飞神色自若,眼神中却多了一股不屑:“利用仇普,色诱仇平,这算是很光明正大的表现?也许我们的定义不太一样吧!”

  她微微一怔,但随即恢复正常:“我所谓的光明正大是我已警告过你,而手段当然就各凭本事了,你以为死了一个老婆我就会罢休吗?她的命对我来说不值一毛钱!”

  “住口!!”他终于自椅子上站起来,酒杯用力震在桌面,发出的巨响足以惊动屋子里所有的人:“你再敢拿她来要胁我,别怪我你不客气!”

  “哦?”庄玉虹轻笑着拿起书桌上沈翠风的相片,相片中的她风姿绰约,大家闺秀的端庄作风令人赞赏。

  她冷笑着轻抚相片的表面:“怎么?现在又心疼起她来了,不错嘛!原来你还是个痴情种子——”然后她的眼神结成两泓寒冰!

  “姓仇的,你少要胁我,如果我想说出真相,那你就算杀了我,我还是会说!这是你欠我的!你当年欠我多少,我现在就会加倍的要回来!你小心你那些儿子女儿吧!”

  话毕她走向书房门口,回头对他甜甜一笑:“‘仇氏’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它会变成我的,这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我劝你还是多吃一点,保留点体力好想办法安渡余年吧!”

  这实在是夫妻间最奇怪的对话了吧!仇振飞望着她得意的扬长而去,余怒未消的脸上竟透出疲乏之色,他颓然坐在椅子上。

  相片中的翠风仍以一贯端庄含蓄的眼光温柔的看着他,一如过去每当他遇上难题时安抚的笑容。

  仇振飞望着她,第一次强烈的渴望她仍在他的身畔!

  仇平将车停在汤庆洁的宿舍门口,缓缓地点起一支烟,静静的等待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只是一股强烈的冲动,使他再度来到这里,渴望能见到汤庆洁。

  她并不美,比起他在商场中所见的女人比起来,充其量她只是一朵小花、不艳丽、不脱俗,也没有仇普身上那股令人怜爱的俏皮气质。

  可是她触动了他,令他心动,令他产生保护欲,令他希望多了解她、和她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任何规则可以遵循,当它要出现的时候,你甚至无法理智的思考!

  他也曾经恋爱过,也曾失恋过,但奇异的,他从未想过和任何人共渡一生,直到现在!

  而对象竟然是一个称得上凶悍泼辣的女警,他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喜欢长发温柔的女孩子那一型的,没想到现在却爱上了一个佯装成不良少女的女警。

  有些可笑,但他却是认真的。

  夜很深了,他看着手表,开始替她担心,脑海中开始有了许多的幻想!

  她也许被发现了!

  她也许激怒了李俊彦那票人!

  她也许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

  这么多的也许令他心浮气燥!他烦得想冲到警局去报警!或是冲到李俊彦的地盘上去英雄救美……

  巷口的路灯缓缓走来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她紧紧拉着她的红色大衣,似乎冷得受不了。

  仇平不顾一切的下车,冲向她。

  汤庆洁有些意外的停下脚步,远远就认得是仇平硕长的身影,还来不及欣喜便已一把被他拥入怀中!

  “你跑到跑哪里去了?我好心你会出意外!”他牢牢的抱住她娇小的身材,用他的大衣将她裹进怀里。

  庆洁感动地偎进他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仇平微笑着轻吻她的鼻尖:“当然!不然你怎么会看到我?”

  她顿时有点不服:“我是个警察,我可以自己照顾我自己。”

  仇平并不意外听到这些话,很奇怪的,他觉得和她认识不只一个月,而是好几十年了!“我知道,可是你没办法叫我不要担心,警察也是人!”

  她朝他甜蜜一笑,不知道怎么的,双方似乎早已取得极佳的默契!

  “谢谢你的消息。”

  “查到什么了吗?”她关切地问,仿佛失踪的是她的亲人。

  仇平的脸色迅速黯淡下来,他勉强一笑:“我请你吃宵夜,然后再谈好吗?”

  庆洁望着他沉重的眼神,知道必然不会是好消息,她点点头,两人相依朝仇平的车走去。

  吃宵夜时,仇平沉重的将一切前后因果全部倾诉给庆洁知道,甚至连他最近的苦恼也一字不漏的全盘告诉她。

  不知为什么,但他知道她会理解、会知道他的心情。

  他从来不曾对一个人如此坦诚,如此渴望被了解,当他全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后他完全确定自己是爱上她了!

  汤庆洁静静的听着,适时表达自己的意见,对仇平的了解越来越深,愈来愈多,然后终于无法自拔。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经验,和一个原本相当陌生的人,在见过几次面之后,竟有彼此早已相知相契的感觉!

  有点荒谬!却有更多的理所当然!

  “你对仇普的事打算怎么办?”她沉思的看着他。

  “找到她,然后把她带回来。”他细细打量她,惊异于她在烛光下所显现出来的特异美感!“你很美。”他情不自禁的低喃。

  她怔了一下,然后红晕迅速的爬上她的脸:“不要开玩笑!”她低低的斥责,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甜蜜。

  “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他专注的盯着她低垂的眼睛。

  汤庆洁低垂着头,垂下来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睛,似乎也掩住了一切的思绪。他问她的意思不只于如此,他知道,她也明白。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仇平这样一个豪门子弟、商场悍将来说,她或许只是生命中的另一片飘萍吧?尽管自己对他有异样的情愫,但她能冒险交出她的心吗?她玩不起游戏!她是那种一旦爱伤就再也站不起来的女子。

  “庆洁?”仇平催促着,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我是说真的,我以前也谈过恋爱,可是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让我动心,我是认真的。”

  这是爱的表白吗?她略带迷惘的抬头,望进他真挚的眼里,在那里找不到一丝的谎言,也没有半点的犹豫——他说的是真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重复她的话:“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爱你吗?小呆瓜你不是在期待我告诉你,我是因为你的美丽、你的善良或你的勇气才爱上你的吧?”

  他的眼神认真无比:“世上比你美、比你善良或比你更有勇气的女人多得是,如果我要爱上那些特质,我可以再去找别的女人,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爱你,只是你。爱需要原因和理由吗?如果有,就不是真爱了。”

  是这样吗?

  爱真的是不需要原因和理由的吗?爱一个人只因为他是他而不是别人,是无法取代的?

  汤庆洁豁然了解!

  难道她不也是这样吗?

  从舞厅里第一眼看到她就爱上他了,仿佛是寻找已久的另一半,仿佛是天生注定要如此。

  的确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不是由于他的固执,由于他迷人的外表或他所代表的权势和财富,只是因为他就是他!

  因为他是她爱的人!

  不管他们只是见过一次面或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说起来也许迷蒙、也许怪异,但是当爱降临的时候,它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无法解释的情况,不论它在何种情况下出现:爱就是这样。

  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在四目相交之中,一切似乎就已经无言的交流在彼此的心中了。

  紧紧交握的双手中,他们传达了彼此心中最真挚的情意,不需要甜言蜜语,也没有山盟海誓,说它是神话也好,说它是虑幻也好,但他们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已找到自己心灵所属的另一半。

  “仇平,你真的无法原谅唐皓吗?”好半晌之后,庆洁轻声问着。

  “怎么?还没认识他就已经开始帮他说话了?小心我会受不了!”他打趣地回道。

  “我是跟你说真的,我认为你们之间有误会。”她认真的开口:“照你所说的,唐皓不像是那种会骗女人的人。”

  仇平深吸一口气,缓缓靠在椅背上,凝视着远方的黑暗:“我也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诱骗的人是我,在那之前他还口口声声说他不爱她。”

  “也许他们相爱而你不知道?”她沉思地说道。

  仇平苦笑:“别忘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我了解唐皓,他从来没爱过她半分,他之所以那样做完全是为了钱。”

  庆洁深深地望着他:“你了解唐皓,可是你并不了解仇凡,也许她真的爱上唐皓,而唐皓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唐皓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你会跟他在一起十多年吗?”

  仇平哑然,他的确不了解仇凡,从小到大从未了解过她!

  而要求结婚、留学的也一直都是仇凡。

  不可能!不可能!!

  她瞪着眼前的相片,似乎想借着如此使它消失或者改变,但相片依然清晰,依然丝毫不变的呈现在她眼前。

  如果这是梦,那这必是有史以来最残酷可怕的梦!

  仇普发着抖,打从心底的寒意直透到她的身体外来,她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但是在她的心里,她明明白白的知道那是事实!

  一切都清楚、明朗了!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一定认识唐皓,难怪她对唐皓总有一份似曾相似的亲切感!

  她的理智讥笑着她可笑的感情,讥笑着她可恶的幻想!当她毫无羞耻的向唐皓表白,向唐皓计划着他们美好的远景时,他心里在想什么?

  一定在笑她吧!一定在嘲笑着她那种小女孩似的无聊梦幻,一定在嘲笑着她的天真无知!

  或是可怜?同情她的一无所知,同情她平白付出的一切!

  她的心在滴血,耳边仿佛听到丧钟般嘀嘀作响!

  仇普悲惨地笑了,眼泪有若决堤的洪水般倾流而出。

  相片在她的手中被挤成一团废纸,相片上的人正是她端庄脱俗、温婉的姐姐仇凡和她心爱的人唐皓,他们扭曲的脸仍甜蜜的冲着她直笑。

  相片的背面写着一行被她的泪水弄湿却依然清晰刺目的字:订婚纪念日——摄于纽约公园她怎么会那么傻?那么笨?找遍木屋想找出一点对唐皓的记忆,结果它摆在壁炉的上面。最醒目,也最引人注意的地方,而她从来想到过,如果不是小猫爬上壁炉下不来向她求救的话,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找到这张相片。

  唐皓刻意把相片摆在那里不是清楚的说明了他的身份?

  仇凡赴美前说要结婚的对象不就是他吗?相片上的日期是他们刚去的头一年,现在说不定他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而她居然可笑地爱上了他!

  爱上了她的姐夫!

  “为什么?”她呐喊,朝着屋外的天空控诉:“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屋外的唐皓怀抱着一堆起火用的松木,他听到仇普凄厉的哭喊,内心轰然巨震,他丢下木柴往屋内奔去。

  “仇普!”

  她跪在地板上,小猫咪焦急地在她身旁打转,她的手用力地捶打着粗糙的地面,弄得一手的血,正满面泪痕的哭得声嘶力竭!

  他的险刹时变得雪白,看见她这样伤害自己,他几乎痛得无法站立!

  “仇普!你在干什么?”他冲过去紧紧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继续残害自己。

  “你放开我!”她抬起头,目光如炬,眸中燃烧着强烈悲苦和恨意令唐皓自心底冷起来,他从未看过这样的仇普I 即使是受毒瘾折磨的她也未曾如此强烈得令人心痛!

  “你到底怎么了?是毒瘾发作了吗?我——”

  “不要你管I 你担心我作什么?我的死活与你何干?你要笑就笑好了,犯不着同情我!”她挣开他的手,退到远远的另一边,愤怒得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同情过你?我——”

  “你没有?你没有?”她凄厉地笑着,将皱成一团的相片丢到他的面前:“姐夫!”她咬牙切齿。

  他不必看也知道地上的那团废纸是什么。

  她知道了,可是她也误会了。

  该如何向她解释?或者——该不该向她解释?

  也许这样最好,不是吗?

  “没话说了是不是?你说啊!你说你从来没认识过仇凡这个人,你说你根本没出去留学过,你说你不是我的姐夫!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她疯了似的叫喊,心底仍抱着一丝的机会。

  只要他否认,只要他说一点话!

  可是他只是站着,用那双悲哀的眸子看着她。

  仇普笑了,笑得那么凄凉、那么痛楚,笑得似乎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令她心碎的事。

  唐皓没有错,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他说他长得像他爱的一个女人。

  他说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只是在尽一个做姐夫的责任,他爱的是仇凡,她只是仇凡不在时的一个替身,一切都只是她一相情愿的幻想,都只是她投怀送抱得来的下场!

  她只是他从街上捡来的一个不良少女,她只是不巧正好是仇凡的妹妹,她只是那么该死的自作多情!

  唐皓的心碎成粉末!他无法忍受仇普这样心痛,这样绝望!他向前踏近一步,试图安抚她。

  “不要靠近我!”她叫着,瞪着他直到汩汩的泪水阻挡了她的视线。

  她再也无法忍受看到他!

  她彻底地崩溃了!不顾一切地推开他冲了出去。

  “仇普!”他想追,然而他无能为力地伫立在木屋门口。

  他能给她什么?他能将真相告诉她吗?

  他不能!他只能该死的看着她再一次自他的生命中消逝,仿佛她从来不曾出现过……

  她拼命地跑着,不管手上的血汩汩的涌出,不管肺已经压挤得再也容不得一丝空气进入,她只是毫无目地的奔跑着,仿佛背后有什么恶魔在追赶着她!

  她不知道她究竟跑了多久,似乎有一世纪那么久了,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她用手去擦,反而弄得满头满脸的血,看起来仿佛是刚从战场中选出的逃兵。

  她的确是的!她是个残兵败将,不论在任何方面都是一样,她一次又一次自战场上跑开,然后一次一次投入不同的战场直到伤痕累累。

  仇普大口大口地喘息,直到她再也跑不下去。

  她整个人似乎都在燃烧,肺灼痛得使得她不得不蹲下去,紧紧地抱住自己。

  毒瘾又犯了,她迷蒙地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唇角淡淡的扯着一抹悲惨的微笑。

  对她来说,现在的她欢迎任何一种疼痛,只要能稍微减轻她心灵上的痛楚,她甚至希望真有个魔鬼来买她的灵魂。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灵魂,那她就再也不会疼痛不是吗?

  汽车煞车的声音传来,唐皓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走到她的身边。

  “可以走了吗?”

  仇普无言的看着他脚上的靴子,记得才不久以前,也是一个黄昏,唐皓也是这样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她的跟前,然后毫无预兆的闯入她的生命之中。

  才多久以前的事?现在感觉似乎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

  唐皓不发一言地抱起她,强硬如雕刻的脸上连半丝表情都没有显露,仿佛她是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坐进车里以后,仇普才发现,原来她拼命地跑,只不过跑了两、三百公尺,小屋仍在不远前,她连第一个转弯都没有跑过。

  唐皓还没坐进车里,身后又传来一辆汽车的声音。

  “仇普!”一个男人的声音喊着。

  仇普一震,这声音她到任何地方都不会忘记,她焦急地打开车门。

  一辆小型吉普车已停在他们的后面,上面坐着她最亲爱的哥哥仇平。

  “哥!”仇普大喊,原本已停止的泪水泉涌而出,她往前奔去。

  车上的人也纷纷下车,仇平冲向步伐蹒跚的仇普,等他看清楚她的样子之后他又惊又怒,眼中冷冽的目光直射木然站在一旁的唐皓。

  “哥!”仇普冲进仇平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唐皓仍是面无表情,大胖和一个管区警员还有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红衣女子沉默地站在仇平的身后。

  “小普,你受苦了!”仇平心痛得搂着妹妹,然后抓起她血淋淋的双手,又仔细的审视着她身上其他地方,注意到她不正常的发抖。

  他怒气冲天,把仇普推给后面的大胖,直冲向唐皓,迎面就给他一拳。

  “你混帐!”他怒仍将唐皓压在地上,没命似地痛打他。

  庆洁连忙冲上来拉住他:“仇平!不要!”

  “你别管我,你没看到他把仇普弄成什么样子吗?他根本不是人!”仇平心有不甘的揪着唐皓。

  唐皓既不开口反驳也不动手还击,他甚至连挡都不想去挡仇平。

  大胖将仇普交给管区警员,也赶上来将仇平拉住:“打他也无济于事,我们先看看仇普要紧。”

  听到仇普的名字,仇平才终于悻悻然的放开唐皓,来到仇普的身边,仔细的查看她的伤口。

  汤庆洁轻叹口气,和大胖将唐皓扶了起来:“要紧吗?”

  唐皓朝他们两人摆摆手,表示不碍事:“我的木屋就前面,先带她到那里上药吧。”

  仇平瞪着他,神色中满是不屑,庆洁拉拉他的衣袖,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点头。

  到了木屋之后,仇普平静下来,神然木然,仿佛对外面的事已全然不关心,她完全退缩到自己心灵的角落去独自舔拭伤口了。

  庆洁细心地清洗她脸上的血迹和双手上的伤口,发现伤口不深,只是流了许多血,所以看起来很吓人,她仔细的打量仇普,发现她的轮廓和仇平非常神似,都有一张吸引人的面孔,而仇普更有一种惹人怜的气质,庆洁不由自主地喜欢她。

  “很痛吗?”她关心地问着。

  仇普抬起一双木然的眼睛,亦不摇头也不开口,只是茫然的看着她。

  汤庆洁皱起眉头,仔细的探视她的脉搏和体温。

  木屋的客厅内,沉默无止尽的延长着,唐皓坐在他惯坐的大摇椅上,茫然的望着壁炉中燃烧的火苗。

  仇平站在窗口,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僵直的身影显示了他内心的愤怒。

  大胖的视线来回在两个人之中穿梭,不知该如何是好,向来擅打圆场的他这回终于词穷了。

  “喂——刘警官,我们要——逮捕他吗?”管区警员尴尬的打破沉默。

  “当然要!”在大胖可以开口之前,仇平已冷冷的转身断然开口。

  “仇平!我们凭什么逮捕唐皓?”大胖来到他的身边说道:“我们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唐皓绑架了仇普。而且仇普已经成年了,连诱拐的罪名都不能成立。”

  他冷冷地望着他:“人都在这里找到了你还要怎么样?难道要撕票才算?”

  唐皓听若未闻的看着燃烧的火苗,刚刚仇平打他的几拳仍隐隐作痛,他欢迎这样的疼痛,但它却无法使他痛得无法思考!

  他的心仍然像一堆碎片一样无法组合。

  他怀疑是否有可以复合的那一天!

  如果他们要逮捕他,那是最好不过了!在牢里,他可以不必面对现实,不必去想下一步,不必去想没有仇普的未来!他可以安心的死在牢里。

  他可以吗?

  他不知道,现在的他对一切都没有了希望!

  “仇平!你们快来!”汤庆洁惊惶地呼声自仇普的房内传出。

  唐皓首先跳起来往仇普房里冲去!

  仇普躺在床上,双手已包扎好,脸上的血迹也已经洗干净,可是她脸色铁青,呼吸急促,身体蜷成一团不住的发着抖,冷汗在她的脸上逐渐成型。

  “怎么回事?”仇平大步冲到仇普的床前,仔细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正在替她量体温和脉博,她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就不声不响地倒下去了!”汤庆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唐皓不顾一切的推开仇平,探探仇普的额头。

  冷冰冰的。

  她的四肢也都是冷的,这不像她平常毒瘾发作的现象,这是——休克!

  “她必须立刻送急诊!”他喃喃地说着将仇普自床上抱了起来。

  “不许你动她!”仇平气急败坏的挡在他面前。

  “滚开!”唐皓怒吼一声,两人谁也不示弱的对恃着。

  仇普急促的呼吸声穿梭在两个男人之间。

  “你们疯了!再不送她去医院,她会死的!”汤庆洁推开两人:“你们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要把她牵扯在一起!”

  唐皓铁青着脸,大步冲向屋外,把仇普安置在车内,以敢死队的速度冲下山。

  “他不要命了!”大胖敬畏地低语。

  仇平跳上吉普车:“快上来。”

  然后飞也似地跟着下山。

  “你有问题吗?你看不出来他正疯狂的爱着仇普吗?”汤庆洁瞪着一脸固执的仇平。

  “就是啊!我认识唐皓那么久没见过他发那样大的脾气,他叫你滚开啊!要是你当时不理他,我猜他八成真的会和你拼个死活。”大胖望着守在急诊室门的唐皓摇头说道。

  仇平冷冷的望着跟前的两人和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警员,再看看一直死守在急诊室门口,仿佛等待宣判的唐皓,他终于长叹一口气。

  庆洁满意的微笑:“这才对嘛!”

  大胖向管区警员说了几句话,他终于安心的点点头离去。

  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值班的主治医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走出来。

  唐皓和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她怎么样?”唐皓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仇平焦急地看着医生:“大夫,我妹妹要不要紧?”

  医生锐利的眼光停在仇平身上:“她是你妹妹?”

  仇平用力点点头。

  “你妹妹正在戒毒你知道吗?”

  仇平一震立即望向唐皓,唐皓似乎没听到这些话,只是一迳地望着医生。

  “我判断她戒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她毒瘾的危险期已经过了。”医生又推推他的眼镜:“不过还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才会完全恢复。今天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加上体内的毒素发作才会导致休克和痉挛,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观察个一、两天,没事就可以回家休养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医生又转了回来。

  “怎么?”仇平紧张地问。

  “以后最好不要太刺激她,她现在很虚弱的,而且不能再吸毒,要不然引起肺水肿就麻烦了。”医生拿下他的眼镜,终于微笑:“你妹妹戒毒很成功,完全没有依赖药物,也没有副作用,这很难得,一定戒得很痛苦,不过她戒毒的状况真的非常好,你们很用心照顾她。”

  仇平闭上眼睛靠向墙壁,兴奋得要落泪!他紧紧抱住庆洁:“太好了!太好了!小普终于自由了!!”

  庆洁像拥抱一个孩子一样,安慰的搂着他,心里万分为他高兴,也为那个终于脱离苦海的女孩子高兴!

  “你要感谢唐皓,一定是他替你妹妹戒的毒。”她轻声告诉他。

  仇平抬起头,已看不到唐皓的踪影。

  “唐皓呢?”

  两人四下寻找,仍没有唐皓的踪影。

  “仇平。”大胖在走廊尽头向两人招手。

  他们追着大胖来到最侧边的病房。

  唐皓正坐在病房内,紧紧的握着仇普的手。

  “他是真心爱仇普的。”大胖朝仇平低语。

  仇平望着唐皓,不得不承认大胖说的话,他了解唐皓就像了解自己一样,看着他痛楚自责的眼神,他知道,唐皓真的是爱上仇普了!

  那仇凡呢?

  从朋友那里,他辗转知道仇凡和唐皓在到纽约的第一年就公开订婚了,难道他和仇凡出了问题了吗?

  仇凡也是他的妹妹,虽然远不及他和仇普的感情来得深厚,但她也是他的妹妹,他不能置仇凡于不顾!

  唐皓终于走出来。

  “唐皓。”仇平唤道。

  他没有回头,眼睛一直定在躺在病上仇普的身上。

  “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仇普我还给你了。”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唐皓!”仇平想追上去。

  庆洁拉住他:“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你们就算见面也谈不出什么来的。”

  “我不懂,他在躲我。”仇平低语,即使两人决裂的时候,唐皓也不曾躲过他。

  “不躲你行吗?你一见面就揍人家一顿,还巴不得把他关起来,换了我,我不躲你才有鬼。”大胖不满地咕哝着。

  仇平狠狠地瞪着他。

  “让他冷静一下你再去找他吧!我们先进去看看仇普。”庆洁拉着仇平走进病房。

  大胖喜孜孜跟进,终于有人可以管管他了,想到这点,他笑得嘴都合不拢!!

  第6 章

  仇凡回来了!

  她不但回来,还带了一个未婚夫杜小天回来。

  没有任何的预兆,她就这样回来,当她出现在仇家客厅时,仇平当真吓了一大跳,仇振飞也颇感意外,只有庄玉虹,她笑眯眯的接过仇凡手上的行李,殷勤的招呼着她。

  “爸。”她有礼的招呼态度仍和四年前一样温文有礼,仿佛和陌生人打招呼一样有礼貌。

  “哥。”

  和仇平,彼此就热络多了,仇平先是紧紧的拥抱了她一下,才仔细的打量他的大妹。

  “你长大了许多,变得更端庄了,和妈也——”他顿了一下,热情迅速冷淡了下来:“妈的丧礼你没有回来。”

  仇凡轻轻摇晃一下,她苦涩的开口:“妈不会高兴看到我的。”

  “胡说!妈早就原谅你了!”仇平黯淡的开口:“妈到死都还一直盼着你回来。”

  仇凡的眼眶迅速变红,为了她的一念之差,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如今回到家里,她更是见景伤情,四年来的辛酸苦涩全写在脸上。

  “好了!说那么多干什么?才回来不要想那些伤心事!”庄玉虹笑着搂住仇凡,亲热的坐在椅子上。

  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杜小天恭敬的走到仇振飞的面前:“爸。”

  仇振飞和仇平都呆了一下,他们迅速望向仇凡。

  仇凡冷漠的开口:“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是庄姨的儿子。”

  庄玉虹笑了,笑容里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振飞啊!不是告诉过你,我有个儿子吗?小天,向爸爸和哥哥打招呼啊!”

  杜小天朝仇平伸出手,有些困难的开口:“哥哥。”

  仇平打量跟前的男人,他比自己稍矮,长得很斯文,书卷气很重,真的和一般留学归国的学人一样,身上丝毫没有庄玉虹的影子,看起来是个很敦厚老实的年轻人。

  “你好,不必叫我哥哥了,就叫我仇平吧。”他含笑友善的和他握手。

  杜小天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有些腼腆的点头。

  仇振飞望着庄玉虹的得意的脸色,知道这又是她的一枚棋子,他看着杜小天,跟前的孩子丝毫没有邪气,不像是和庄玉虹一样的人物。

  庄玉虹没有儿子,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这秘密他早就知道了,杜小天是她收养的,但看杜小天对仇凡的样子……

  仇振飞也微笑了,不管庄玉虹如何工于心计,她也不会猜到,她这步棋是真的下错了!

  “小凡,你睡了吗?”仇平轻轻敲着仇凡的房门。

  房门打开,仇凡红着眼将他迎进门。

  “怎么了?”他关心地轻轻拭去犹挂在她脸上的泪珠。记忆中的仇凡是几乎不落泪的,即使是小时候也是一样,她倔强得连眼泪都不屑流出来!

  “没什么。”她坐在床沿上,床上散着她从小到大的相片。

  仇平一目了然,他知道仇凡仍为了没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而伤心。“妈从来没怪过你,她希望你幸福。”

  仇凡望着他,哇的一声投到他的怀里:“我真对不起妈!我对不起她!我甚至没回来见她最后一面!我太任性了!我太任性了!”

  仇平轻拍她的背,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尽管他也曾为了她不曾回来参加丧礼而耿耿于怀,如今他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仇凡毕竟是爱他们的母亲的!

  好一会她才起身擦擦眼泪:“对不起——我——”

  他笑着摇摇头:“不必说了,我知道。”

  仇凡平静一下,才转身面对他,已恢复成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小普呢?一直没见到她。”

  仇平望着她:“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和唐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皓坐在仇普的房间内,房间里四处可见仇普的影子。

  她第一天打翻了所有的早餐。

  她坐在床上看她心爱的诗集。

  她痛苦的蒙在棉被里受着煎熬。

  她微笑地逗弄着她的小猫眯。

  唐皓坐在她的床上,黄斑条纹的小猫悲惨地蜷在她的床上,它的主人走了,它似乎也失去了快乐!

  他抚摸它细软的毛,和在无数的夜里,他坐在这里轻抚仇普短短的头发一样,她的头发很软,摸起来感觉好像丝缎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她总是睡得很沉、很香,会踢被子,也会笑着说梦话或者哭着醒来。

  她笑的时候,左边的脸颊会现一个小酒窝。

  她生气的时候像小野猫一样又抓又咬,而且什么话都骂得出来!

  她会撒娇、会赖皮,生闷气的时候喜欢把门锁起来,在里面咀咒棉被,或是蒙在棉被里怎么哄都没有用。

  她下棋和玩牌的时候喜欢作弊,等赢了以后又会得意洋洋的说她作弊的方法,输的时候会赖皮,要求再来一次,不玩到赢总不罢手。

  她喜欢吃海鲜,却讨厌鱼刺。

  她很怕寂寞和黑暗。

  她……

  唐皓猛力捶打棉被,小猫吓得跳下床,一溜烟逃得不见影子。

  “不要再想了!”他朝着空屋子大吼。

  可是思绪仍无法停止!他想念仇普,想念她的一切,她仿佛某种毒索深入他的血管、他的心脏,他永远无法摆脱她的影子!

  她当时凄厉的哭喊,绝望的眼神,像一条毒虫一样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四天来,他守着木屋,清醒时、酒醉时都可以看到仇普的一颦一笑,他像个游魂似的叫喊她的名字,追逐她的影子,然后心痛得想倒地而亡!

  是哪个混帐说相思是一种绝症的?

  相思根本是一道催命符!

  它使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仇普茫然地躺在床上,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她不哭不闹,不吃不睡,仿佛是个直物人。

  你强迫她说话,她只会最简单的是,或不是,有时候她根本不理你,只用最原始的点头、摇头。

  你喂她吃东西,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对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她全然不关心,吃了两口,她便再也不肯张口,仿佛责任已尽似的,任凭你如何哄劝她也完全不理睬,有时干脆躺进棉被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对这种状况,周围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打她、骂她,她也只是茫然的看着你,丝毫不为所动。

  仇平将她安置在这间小公寓里已经两天了,为了怕她没人照顾,他特地请了一个特别护士,其他的时间,大胖和他的妻子阿慧,仇平自己和汤庆洁不定时来照顾她,可是她的状况一直没有起色,他们只能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削瘦,一天比一天苍白,无计可施!

  仇普也知道他们关怀她,有时候她也想多说一点话,多吃一点东西,可是她心痛得无法开口,无法报答他们的好意。她甚至无法流泪!

  从来就不知道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从来就不知道爱一个人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而爱一个无法回报你的爱的人,那根本不是人能过的、能承受的生活!

  汤庆洁摇摇头,看来今天想叫仇普有所起色是很难了!心病还得心药医。以仇普这种爱恨如此强烈分明的女孩来说,除非是唐皓来,否则就真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如此下去了!

  门打开了,仇平走了进来,庆洁向他摇摇头,仇平示意她先别走,然后他来到仇普的床前。

  “小普,你看是谁来看你了!”

  汤庆洁心念一动。

  是唐皓吗?那仇普有救了!

  门外走进一个长发飘逸,端庄雅致的女孩子。

  “小普。”仇凡轻唤,走到仇普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小普,我回来了。”

  仇普的眼中光芒一闪,她轻轻地扯动唇角,化为一个淡淡的微笑:“姊。”然后光芒迅速黯去,换上了一种无可比拟的悲凄。

  仇平示意庆洁跟他出去,两人悄悄地掩上房门。

  “小普,我和唐皓没有结婚,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气气爸爸而已,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仇凡诚恳地望着仇普:“你不要折磨你自己,你要相信我!”

  仇普望着她,唇角的笑容转为苦涩,她半句话都没说,只是哀伤的望着她。

  “真的!我这次回来还带了我的未婚夫回来,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我和唐皓相爱,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可是唐皓爱着你!仇普在心中喊道!

  对他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什么都不是,我只不过是个替身,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小普,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仇普,求求你,你开口说句话好吗?你不要这样!”仇凡急了!她死命拉着仇普,而仇普只是淡淡的,用一双悲哀的眼睛看着她。

  好一会儿仇凡终于放弃,走出房门。

  仇平和庆洁在客厅里等侯她。

  “怎么样?”仇平焦急,满怀着期望问道。

  她摇摇头,沮丧地坐在椅子上:“一点用也没有!仇普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根本不是以前的仇普!”

  仇平丧气地抱着自己的头:“家里发生变故之后,她就开始吸毒,妈的死,爸的再娶都给她很大的打击,她还小受不了这种变故,现在她不容易戒了毒,却又发生唐皓的事——她——”他长叹一口气,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她为什么不相信我?”仇凡喃喃自语。

  “也许唐皓对她说了些什么。”庆洁推测:“反正不管唐皓对她说了什么,现在没有唐皓,谁也救不了仇普。”

  “我去找他!”仇平站了起来。

  “你去有什么用?唐皓也许不愿意见你,更何况公司里的事也需要你。”庆洁就事论事。

  “也许,我去最好。”仇凡起身:“我和他之间也该说个清楚了。”

  仇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仇凡变了那么多,她已经不是四年前的仇凡了!以前的仇凡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似乎意识到仇平的意外,朝他淡淡一笑:“人总是要长大的,在国外我学到了很多。”

  “她答应嫁给你了吗?”

  “还没有。”

  “还没有?”庄玉虹冷冷地望着杜小天。“那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是她自己想要回来的,我制止不了她。”杜小天晦涩地说着:“她很有主见。”

  “哦?”她打量着她的儿子:“是她很有主见还是你太没用?送你到国外这些年你一点也没有长进!连仇凡这样的女孩子你都控制不了,你还配当我儿子吗?”

  杜小天心痛的望着他的母亲,他不能了解,她为什么不像一般的母亲一样,反而像个主宰者,试图左右她的主帅!

  这些年来,他努力做个乖顺的好儿子,总无法得到她的欢心,他不懂!

  难道真的要像李俊彦一样那才叫好儿子吗?她真的希望他像个傀儡娃娃一样任她支使?

  “怎么?无话可说?”庄玉虹站起来,轻轻搭着儿子的肩膀:“仇凡在她妈死的时候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可以操纵她了呢!怎么现在又不行了?嗯?”

  “妈!仇凡在仇伯母去逝的时候没回来是因为她出了车祸,并不是我叫她不要回来的!您怎么会希望她冷酷到连替仇伯母送终都不愿意?”

  “住口!”庄玉虹的脸色极为难看:“仇伯母?谁让你这样叫她的?现在你可大胆了,连顶嘴都学会了!”她气愤地坐在沙发上:“怎么?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你忘了是谁养大你的!”

  “妈——”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对母亲冷酷斥责的脸,他似乎又回到童年时代,那个极为小心,渴望得到母爱,却又总是得到斥责的小男孩!

  而现在他学会了,他知道如何看母亲的脸色,可是他也学会了如何判断是非,如何去知道母亲的作为是或非,如何努力让自己不要心痛。

  可是他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去得到她的欢心!得到她的爱!

  庄玉虹靠近他的身畔,轻轻地抚摸他僵硬的肩膀。

  她一向了解他要什么,她也曾经努力过想给他,可惜的是,他要求的是她办不到的!早在二十几年前她就失去的,她又怎能付出?

  但是可以假装!

  她可以假装她有!

  “小天,妈这样做全是为了你,‘仇氏’已经快落入我的手中了,以后它就是你的。你娶了仇凡,那更可以明正言顺的接收‘仇氏’,更何况还有沈翠凤所留下来的信托基金,那些你也能从你的‘妻子’身上获得。”她慈祥地看着他:“我希望你幸福,小天,有了钱之后,你会很幸福的,这一切是你自童年一直梦想的,不是吗?”

  杜小天带着悲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明知道她的表情、她的温情全是假的,全是为了利用他而装来的,他仍不由自主地陷下去。

  他只有点点头。

  庄玉虹满意地微笑了!

  这一招向来有用,而她也乐此不疲。

  离结局越来越近,而她也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成功就在咫尺了!他们全都是她手中的玩偶!

  仇凡没有找到唐皓。

  当她到达小木屋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唐皓在台北的住处也空无一人,像来时一样,唐皓仿佛凭空出现,而又凭空消失了。

  仇凡很失望,在美国她虽然和唐皓在同一间研究所,可是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除了头一年他们还时常见面之外,其余的三年只有偶尔打通电话问问彼此的状况,他们虽然订婚过,可是她对唐皓的了解是少之又少。

  当初她之所以选上唐皓,并不是因为他们相爱。

  如果有,那也是她单方面的暗恋。

  她是真的很喜欢唐皓,喜欢他那股孤傲的气质,喜欢他那种冷漠的表情,更喜欢他身上永远无法消逝的神秘感。

  所以当她发现唐皓也渴望出国深造之后,她立刻向家人宣布她要出国,她要和唐皓结婚!

  她知道唐皓不可能当面反驳她,但她没想到唐皓竟会答应,那时她只不过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境罢了,所以当唐皓答应,她以为唐皓至少也有一点点爱她。

  可是她错了!

  订婚的时候,唐皓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只不过是做给她的家人看的,为了保全她的自尊,他至少可以做到这一点,然后再由她抛弃他。

  她无法抛弃他!

  她爱他!

  唐皓似乎也感受到这—点,第二年以后,他便极力拉开两人的距离,终于使一场订婚变成不了了之的儿戏!

  为此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她甚至沮丧得想自杀!

  然后杜小天出现了!

  他温柔体贴,含蓄而深情,他总是默默地安慰她而不置—词,他照顾她无微不至从不逾矩。

  他终于打动她的心。

  可是他从来无法取代唐皓在她心中的位置。

  很可笑的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庄玉虹手上的一牧棋子!

  别以为她在美国就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庄玉虹自母亲的手中夺走父亲,害得母亲含恨而终!她知道庄玉虹逼走仇普,害得她吸毒堕落!她更知道庄玉虹使尽手段要从父亲手上夺走“仇氏”。

  而杜小天,庄玉虹想利用他来取得母亲生前为他们每个人所存下为数不少的信托基金。

  她想让父亲一无所有!

  仇凡不是傻瓜,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她只是暂时不动声色而已。

  她很同情杜小天,和小天相处的这几年来,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可是他却无法脱离他母亲的掌握!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杜小天对她的爱,在他对她无尽的呵护爱惜中,在他对她含情脉脉的眼光和言语中,她知道他是真的很爱她。

  可是她无法回报他的爱——至少目前不行!

  不但不行,她还必须在爱情和亲情中让他做选择!

  这有些残忍,可是毕竟她也是仇家的一份子,比起庄玉虹对她家所做的,她只不见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第一步!

  仇凡没有找到唐皓,仇普的状况当然也不曾好转,她仍持续着她茫然的岁月——直到唐皓找上门来。

  早上特别护士起床时,门口站了一个形容憔悴的高大男子,她吓得差点失声尖叫!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交给她一个大木箱,然后便落寞的走了!

  护士不敢擅作主张,她打电话给仇平,他立刻和仇凡、庆洁赶了过来。

  打开箱子,上面只简单的写着:请送还仇普。

  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仇平认出了那是唐皓的字,他们把箱子送到仇普的面前。

  从里面跳出一只小花猫,还有几本她在小木屋中最爱读的诗集和她的日用品,一些衣服,甚至还有一幅建筑设计蓝图——那是她最爱的一幅!她常告诉唐皓,以后他们的房子就要像那样,唐皓自己画的图,他可以自己盖……

  看到这些东西,仇普原本茫然的眼神渐渐炽热起来,眼眶中终于充满泪水,她抱着小猫咪开始痛哭!

  他们慌了手脚,特别护士却露出欢喜的笑容!

  只要她肯把心里的痛楚泄出来就没事了!

  所以他们只能坐在床畔,喃喃地安慰着仇普,直到她终于收起泪水。

  “好一点了吗?”仇平担心地看着她。

  仇普点点头,看着他们大家忧心的面孔,突然露齿一笑:“放心,我不会再哭了。”

  就这么一句话,他们悬着已久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我饿了。”她突然说。

  “我立刻去买早点!”庆洁欢喜地冲出门外。

  仇凡望着仇普泪痕犹湿的脸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哽咽的开口:“我好担心你!”

  “对不起!我很快就会好的!我会回学校去上课,我会乖乖的,再也不会让你们烦心了!”反过来变成仇普在安慰她的姊姊。

  仇平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泪水,他笑骂着:“都念大学了!还这么叫人担心!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他们欣喜地看着她终于有了血色的脸颊,在她狼吞虎咽之时满足的微笑。

  表面上看来,仇普似乎已完全恢复正常,除了身体状况仍稍差之外,她会说会笑,而且再也不流泪,可是他们心里都明白,仇普是个很死心眼的人,伤口不会这么快就康复的!

  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唐皓,而她也绝不开口提起过去和唐皓的相处的日子,她似乎已完全遗忘了!

  公司的状况每况愈下!外面的风声也越来越可怕,“仇氏”仿佛真的已完全失去招架的能力了,而即将面临解体!

  股票的行情一落千丈不说,公司人心惶惶的状况也不提,光是减少了一半以上的订单就够仇平头痛了!

  仇普找回来了,她的身体状况每天都有进展,这是令他稍稍宽慰的一件事,而仇凡也回国了,她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她在国外拿的是企管学位,她也可以在公司帮得上一点忙,仇凡虽没开口,但仇平正要找机会跟她谈。

  不过这些都不是令他头痛的,汤庆洁才是真正令他最苦恼的事!

  她仍然坚持要继续在李俊彦的身边卧底,为了这件事,他们几乎翻脸,争论了无数次,而她仍丝毫不为所动。

  换一种状况,如果今天是仇平,他也不会放弃自己所投入的好几个月的心血,可是庆洁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李俊彦贩毒的行动正紧锣密鼓地即将展开,一想到她所将要面临的危险就是足以叫仇平茶不思饭不想,更别提公司的事了!

  如果今天“仇氏”风平浪静,那么他会放下公事,全天保护在她身边,就算要他去扮十七、八岁的不良少年,他也认了,问题是今天“仇氏”正面临空前的危机,他根本无暇分身,有时候他真恨不得练出分身术,或是干脆把庆洁关起来,让她无法再去参与那种工作算了!

  可是她会恨他一辈子!

  他冒不起那种会永远失去她的危险!

  总之,无论如何他是被围在沼泽里面无法动弹了。

  他憎恨这种状况!

  更糟的是黄妍妍居然在公司四处哭诉她被他抛弃了,表情和说词都是第一流的,他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去当演员?演起那种弃妇的角色,她真的是唯妙唯肖。

  而他变成了天下第一负心汉!

  最毒女人心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他现在甚至不能开除她,公司里的人会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如果他开除她,只会让人说他是自己心里有鬼,反而更糟!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请黄小姐进来。”他呼叫他的秘书。

  几分钟后黄妍妍进来了,他决定要把事情一次解决掉,这种手法也许会有点狠毒,可是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这样下去还有谁敢跟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合作?

  她带一点可怜兮兮的笑容站着,服装比起以前保守很多,总是一身素,仿佛服丧似的,使人看起来就同情,这使仇平气得牙痒痒的。

  “请坐。”他不带半丝情谊的冷眼打量她。

  门外人影乱动,他知道外面一定有很多好事者正在偷听他们的一字一句,好向全公司的人传播,这正合他的心意,他刻意放开音量。

  “黄小姐,我和你有仇?”他很客气。

  “仇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有过一段情啊?”她极委屈的样子。

  “哦?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我跟你这种美女上床,我不可能会忘记的!”他冷笑。

  黄妍妍眼中尽是怨恨之色,但她开口仍是委屈、可怜的:“那天——那天你——醉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是存心要破坏他的清白。

  仇平气得咬牙切齿,但开口仍是不急不缓:“黄小姐,你仍是个未出嫁的小姐,说这种话就太不智了,我有没有和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子虚乌有的事说出来也不会抬高你的身价,如果你要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爸爸,你最好去找个神智不清的白痴,至于我——”他刻意放慢声调,冷冷地打量她一下:“就算我喝得烂醉,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话很清楚,他的话中没有半个污辱人的字,可是说出口却把黄妍妍贬得一文不值,人尽可夫!仇平看着她由红转青的脸色,知道计策已经成功一半了!

  “仇平你——你根本不是人!”她气急败坏的开口:“我希望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希望‘仇氏’败在你的手上,我希望你永远也爬不起来!”

  “那更好,那表示我就没有价值可以让你猎捕了吧?你以为你四处去散播谣言我就会要你吗?我离收破铜烂铁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呢!”

  黄妍妍气得猛然起身,椅子轰然倒地,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狼心狗肺!!你根本没有良心!你不负责任!”

  仇平见到她到如今仍一口咬定他遗弃她,他也火大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不负责任?我仇平敢做敢当,你少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出人意外的,黄妍妍竟放声大哭:“你太过分了!你以为我们女人就好欺负吗?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一转身冲出门外。

  仇平呆立当场,望着门外议论纷纷的职员,他知道自己又失策了!原想激黄妍妍说出实话还他清白,没想到反而被她一口咬住,背个狼心狗肺的罪名!他的处境反而更加困难了!

  “看什么!你们全都没事可干了吗?”他大吼一声。

  在门口旁听的人一下四散离去,而他知道这一来,他在公司更是难以立足了!

  “你做得很好!”庄玉虹朝跟前妖媚的女子一笑:“女人嘛!总是这一招最有效,而且弱者永远会受到同情的。

  黄妍妍邪邪一笑:“这下仇平可有得受了!全公司的人都在我的泪水攻势下倒向我,只差没有插竿起义了!”

  “不过这样你不会觉得你的牺牲太大了吗?”庄玉虹试探的开口。

  “比起你的牺牲我算什么?台北这种地方,只要换个环境一样谁也不理会谁了,每天都有新谣言让别人去谈,这件事很快就会被遗忘了,到时候我又是一个全新的人了不是吗?”她毫不在乎的回答。

  “这件事可不能让它太快平息,趁现在仇平还不敢开除你,你要在公司大闹一场,让他不得安宁!”庄玉虹冷冷地打量她:“你还行吗?”

  “笑话!”黄妍妍得意地笑着:“就算他开除我,我也照样闹得他鸡犬不宁!?”

  庄玉虹沉默半晌:“妍妍,我记得你以前很欣赏仇平的,怎么现在——”

  “阿姨,你不必担心我会临阵倒弋!”黄妍妍眼中满是愤恨!“仇平给我的脸色和羞辱,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要他尝尝那种滋味!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会记恨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庄玉虹满意地笑了,她拍拍黄妍妍的手:“好孩子,不枉姨妈疼你这些年,和你妈几十年的姐妹情,我还怕我会害了你呢?”

  “怎么会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做点事回报您也是应该的!”黄妍妍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竟有了羞涩:“小天——回来了吗?”

  庄玉虹微微一呆,仔细打量她稍带羞涩的脸,黄妍妍在许多年前就公然表示过对小天的兴趣,这种女孩玩玩可以,但要真娶进门那就太不智了!

  她安抚似地一笑:“回来了,不过忙得很呢,每天都不见他的人影,我又不希望他跟仇家太接近,所以叫他回以前的老家住,他成天也不知道忙什么,总是找不到他人。”

  她关怀地看着她:“想见他吗?我叫他把公事丢下,陪你好好叙叙,你们也好久不见了。”

  黄妍妍立刻开口:“不必了,等他有空再说吧!我不急的,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庄玉虹真的笑了,她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这样一来她正好顺水推舟避开安排他们见面这一件事。

  杜小天是不会对她这种女孩子动心的!可是黄妍妍很厉害,没有什么心机的小天一定斗不过她!更何况现在还有个仇凡!

  如果让黄妍妍知道仇凡已经和杜小天订婚的话,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可就会断在她的手上!

  她假笑开口:“还不是老样子,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还是不知道要照顾自己,我叫他早该找个人定下来,他总推说不急不急,好像等谁似的!”她说着,故意深意的望了黄妍妍一眼,她立刻羞得低下头去。

  “唉!这孩子啊!就是死心眼,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阿姨,你别怪他,小天的个性我最了解了,我会好好劝他的。”黄妍妍笑眯眯地看着她。

  黄鼠狼给鹅拜年。

  庄玉虹仍笑着,在心里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见到杜小天,就算不去管她的计划,杜小天也太善良软弱,绝不能让她……

  哎!庄玉虹在心里叹口气,她毕竟是多少爱着那个孩子的,终究会为他的将来打算!

  “阿姨?”黄妍妍怀疑的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她立刻回神,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还会想什么,当然是想你和小天的终身大事啊!”

  黄妍妍低下头,一副不胜羞涩的样子。

  我当然是分开想的!傻女人。

  “等这件事完了之后,你们再见面吧!到时候你们自个儿打算打算——”她故意停顿一下,黄妍妍果然焦急得抬头,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不过这件事结束之前,你们最好别见面,如果让别人撞见了不好!我不想小天扯进这件事来,他太老实了,会受不了的!”

  黄妍妍点点头,满眼憧憬,已在计划他们美好的远景。

  以前她还有不少男人,可是那只不过是玩玩而已,真正要托付终身的只有杜小天最好!当然,她是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她的过去的!

  就如同庄玉虹所说的:他太老实了,会受不了的!

  而她的未来……

  庄玉虹看着她喜孜孜的脸,当然明白她在心里打的主意,而她是当然不会让她梦想成真的!再怎么说杜小天都是她一手养大的,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黄妍妍这种女人接近他!

  毕竟牺牲一只小卒算不上是一种损失的!

  不是吗?

  “我猜你还不知道我和你岳父的关系吧?‘男人冷静自若地面对另一个神情紧张的男人。

  “当然——当然知道,你们是多年的好友了——”

  “对!不过你还不知道一点,你岳父当年是我的长官,从大陆过来的时候我救过他一命的。”

  “那——那又怎么样?都那么多年以前的事了!对现在的情况起不了——任何作用!!”

  “是吗?”男人冷静地笑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岳父正好是个有恩报恩铁铮铮的汉子!你趁他出国扯我后腿,现在他回来了,如果他知道这件事——”

  男人抹抹额上的汗珠,仍倔强地:“现在公司主权都在我的手上了——他——他也没有办法——”

  男人笑了,笑得极有自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挂名的董事长也未免做得太快乐一点!你现在手中握有多少股权百分之十还是廿?凭你岳父一句话,他就可以让你一无所有!”他闲闲地望着他:“你以为在他回来之前可以拿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可是你现在手中的股权分百之廿还不到,更何况我也没垮,你想——”

  他故意留下话尾,只是平静地看看他,又拿出一叠相片在他跟前。

  他认出来了!正是庄玉虹当时用来威胁他的同一组相片!他吓得脸色发育:“你——你怎么——怎么——”

  “意外吗?其实方法都一样嘛!只不过我手中握的筹码比她还多,你肯为她冒险,难道不肯救救你自己吗?”

  “你们——你们不可以这样威胁我——他紧张得来回踱步:”我——我——我会——我会——“”你会怎么样?“男人的语气开始强硬了:”我是求自保!你可以害我,我也可以,不过我现在不想这么做!,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可是——”他指着相片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会找出底片还给你,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呢?嗯?”

  他终于丧气地跌坐在椅子上,摊摊双手:“随便你了,我把台约还给你们,按照合约行事可以了吧!”

  “不行!”

  他跳起来:“那你要我怎么做?”

  “第一:把你手上有的‘我的’股票,用百分之五十的价码回卖给我;第二;照合约上的理赔条件理赔。”他平平地告诉他。

  “什么!那我就完蛋了!”他吼道。

  “你不照做,你会死得更惨,你会连家门都进不去!照我的话做,你至少可以保住你的董事长位置!”男人毫不让步。

  他考虑好半晌,终于沮丧地点点头。

  “很好!”男人满意地开口:“合约先交给我,这件事也不准声张出去,一切都照你和那女人计划的进行下去,以后买的股票我会出钱。”他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前又回头:“记住,这件事要是声张出去,或让那女人知道,我会让你十五年前一样,一无所有!”

  他跌回椅子上,沮丧得半句话说不出来!

  天哪!他到底让自己卷入什么样的风波?

  同样在他们聚集的公寓内,大伙儿摩拳擦掌的准备“接货”,他们已经不少日子没做生意了,所以这次显得特别慎重,计划说了一次又一次,仿佛生手一样。

  “老大。”小三悄悄地走到李俊彦旁边,小心翼翼地躲开他正在擦的“黑星”枪口。

  “什么事?”李俊彦头也不抬地回道,聚精会神的擦着枪。

  “仇普找到了。”

  坐在沙发上的庆洁立刻竖起耳朵。

  “你又来了,上次给我个车号,找到车主,根本找不到人有个屁用?”李俊彦有些不耐。

  “这次不一样,我看到她了,她又回学校去上课了!”小三兴奋地:“她没看到我,可是我敢保证,一定是她没错!”

  该死!早该警告仇普,这班人仍盯着她的!汤庆洁狠狠责备自己。

  “喔?”他终于停下擦枪的动作:“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小三拍胸脯保证,笃定得不得了!

  “她还吃药吗?”李俊彦抬头,眼中闪着淫恶的光芒,他对于没把仇普弄上手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打算故计重施。

  “不知道,”小三抓抓头皮:“不过看她的气色不错,不像有克药的样子。”

  “他妈的!八成被送到烟毒勒戒所去过!”李俊彦愤恨地骂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把她逮回来,再打上几针就可以了,戒过的人一旦再上瘾一辈子都完了!”他兴奋异常:“去查出她住哪里!”

  “等一下!”庆洁冷冷地开口。

  李俊彦邪眼瞄着她:“又怎么了?老子最近跟你犯冲是不是?你老是找我麻烦!”

  汤庆洁冷哼一声,现在帮里的人一半向着她,她有持无恐的说:“要找你马子,至少也得等我们先把自己的事解决掉再说,你不能老叫兄弟们干没钱的事!”

  “你说什么?”李俊彦骤然站起:“你给我搞清楚!这里到底谁是老大?我说什么你们就该做什么?”

  “是吗?”

  已有几个好勇斗狠的人站在庆洁背后,在他们心目中,汤庆洁才有资格发号施令,她才——够种!

  小三站在李俊彦背后叫着:“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哪?我们真正的老大是他!”他指指李俊彦手上的枪:“有它才有本事!”

  李俊彦突然想起他的枪,他嘿嘿冷笑,迫近汤庆洁。

  他想教训她已经好久了!

  平常她仗着空手道四段的身手让人近不了身,今天她身手再好也比不过真枪实弹吧!

  只要她乖乖地听话!说不定他还可以……

  庆洁一看到他手中的枪和邪笑的脸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身后的人纷纷退开,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动!”

  在场的人楞了一下,被汤庆洁从身后掏枪的速度吓了一大跳!

  这下换庆洁冷笑了!“你以为只有你有家伙吗?也不打听一下我以前是干什么买卖的,你要比比看吗?”

  李俊彦脸色铁青,双眼喷出的恨意,强烈得令人震颤!汤庆洁看过太多的困兽都是这种眼神!

  她首先放下枪。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她走回沙发上坐着:“我不想大家伤了和气,这票买卖做完后我就走人,你们要怎么乱搞那是你们的事。”她直视李俊彦,后者眼中的恨意稍退:“我一直很尊重你是大哥,我也希望你尊重一下兄弟们的意见!”

  看看周围大多数赞同的眼光,她小心地不让得意之色显露在脸上。

  她知道她赢了——至少暂时的!

  而她也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7 章

  “你真的拿枪威胁他?”仇普睁着一双慧黠的大眼睛,饱含兴趣的再问一次。

  汤庆洁无奈的点点头,不敢去看仇平铁青的脸色。

  “哇噻!早知道当女警这么好玩,当初我就该去投考警察学校,不去念什么烦死人的法律了。”仇普的脸色不胜羡慕,“李俊彦那时的样子一定跟卡通人物一样好玩!”

  “仇普,我是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别老把话题叉开好不好?”庆洁的手指在仇普面前晃了晃:“李俊彦打算绑架你,然后再让你吸毒。”

  她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他抓不到我的,今天我到学校去只不过是去办手续,又不是回去上课。”她抓头发懊恼的嘟起嘴:“明年我要回一年级去重念,今年上半年算是白念了,没被退学是我幸运了!”

  “他早晚会查到你住在这里的,我不可能挡他太久。”

  庆洁烦恼的看着仇普一付无所谓的神情。

  她终于知道仇平为什么那么宠爱他的宝贝妹妹了,仇普的确是叫人又恨又爱!

  她的身体是完全康复了,特别护士也功成身退,可是她那付天蹋下来也不干我事的神情,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应该痛打她一顿或是甜言蜜语的哄她,好让她知道事情的轻重!

  “那有什么关系?”仇普又甜又邪气的瞅着她:“反正我有你这位未来的大嫂保护我嘛,李俊彦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莫奈我何!”

  汤庆洁正想开口,仇平已赫然起身,神色煞白得吓人:“你立刻搬回家住,而你,”他指指庆洁:“再也不许去参加什么任务了,立刻给我停止!”

  “不!”她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你无权叫我放弃我的工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现在叫我临阵退缩我办不到!”汤庆洁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转变的余地。

  “你说什么?”仇平绿着脸:“你有没有替我想想?我整天在公司里替你担心,担心你是不是已经被发现,担心你是不是受到伤害!这种日子你叫我怎么过?”

  “你一认识我就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你早该有这种体认!现在又大呼小叫的算什么?”她也火了,站起身来仰着脸看他,丝毫不惧他杀人似的目光。

  “如果你受不了这种生活,当初就不应该和我在一起!”

  “当初你并没有和拿着枪的人比谁的枪法快!”他大吼!沮丧得无以复加:“如果他今天发起狠开枪呢?如果他不顾一切要置你于死地呢?”

  “那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怨不得谁!”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一时之间二个人都愣了,木然的瞪着自己深爱的脸孔而无法开口。

  这是一个无法妥协的问题,庆洁爱她的工作,她也爱仇平,可是哪一个男人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冒险、整天玩着生死的游戏呢?

  他们无言相对,彼此之间原本相契的心竟有了裂缝,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仇平跌回椅子上,心痛得不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他要爱上这样一个女孩子?如果她只是个站在街头指挥交通的女警那有多好?至少他不必整天为了她的生命而寝食难安。

  可是他爱上她了,根本不管她是何种身份,而如今他却面临到这种问题,难道他不该为她感到忧心吗?难道他真的无权希望她过安全的生活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到他悲哀而且忧愁的面孔,庆洁的心也揪紧了!

  她知道他爱她,知道他担心她的安全。可是她不能也不愿意放弃她的工作。

  她是个孤儿,从小无依无靠,只有在这份工作里她才能得到一些认同感,感到自己被重视、被依赖,唯有这份工作让她自己是个有用之人而不是流落街头的小乞儿。

  面对工作和仇平,她无法选择,更不愿意去选择,为什么她不能同时拥有二者?全世界有那么多的女警,难道她们不能两全其美吗?

  “仇平?”她轻叹,坐在他的身边拥着他的身体:“对不起,我说的话太重了,可是——”

  “可是你真的不能放弃是吗?”

  她坚定的点点头。

  仇平轻轻推开她。

  汤庆洁呆了三秒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疏远和冷漠是她不会弄错的表情!

  这表示他不要她了!

  这表示他们之间已告一段落!

  他接下来说的话更肯定了她的想法!

  “我们最好先彼此冷静一阵子。”仇平抬头望着天花板,身畔的空虚使他整个人似乎也掏空了!他木然而平静的:“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工作,而你不愿意放弃它。”

  他望着她呆愕的脸:“即使是为了我也不愿意。所以我们只好先仔细的想一想,等想通了再——”

  她拼命忍住心痛的泪水开口打断他:“既然我们对彼此的信心——不!该说是你对我的信心如此薄弱,那也没什么好想通的!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必——”

  仇平突然爆发!他用力捉住她细瘦的肩狂吼:“你懂什么?如果你真的懂,你就不会让我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胜过我自己!可是你完全无视于我的感受!你只知道维持你那该死的自尊,你想过我吗?如果今天我们异地而处,你会忍受你的丈夫整天站在生死线上吗?”

  “我会!”她含着泪水不顾一切的挣脱他:“因为我知道这是责任!如果今天换了你,我会每天带着笑脸送你出门!因为那是你的责任!因为我爱你,我不会束缚你。”

  “束缚?哈!”仇平大笑,笑声尖锐刺耳:“我担心你的生命安全叫做束缚?那爱呢?你把我的爱踩在脚底下叫什么?那叫什么?”

  她泪流满面,无言的看着他。

  仇平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的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爱你啊!我无法忍受也许早上你出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的那种想法!”

  庆洁拥住他,在他的怀里痛哭流泪,只是一迳的摇头。这样的爱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他们无言的相互拥吻,仿佛他们再也没有明天……

  仇普走在公园的碎石道上,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自树缝中流泻下来,好像金币一样耀眼夺目。

  她没有留下来听他们争吵,但她也知道他们之间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她觉得他们很幸福!

  能有个爱人在身边可以担心、可以吵架、可以爱无疑一件很幸福的事,有些人终其一生却找不到真爱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大概也算幸运的吧?至少她曾爱过,至少她曾以为自己拥有过幸福。

  仇平要她搬回家住,那是不可能的。

  她怎能回去面对父亲和庄玉虹?母亲等于是他们二人合力谋杀的,她怎能回去?

  如果她回去,她只会想谋杀他们二人。原以为她的恨已经消逝了,可是现在一想起来,她仍是悲痛难当的。

  她选了一张石椅坐下来,公园里人不多,只有一对老人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在散步,连笑闹都是极小声的,似乎怕惊醒了这难得安详的午后。

  望着树缝间洒下来细细碎碎的阳光,她不禁想起了和唐皓一起漫步石林间小径的下午。阳光也是这个样子,洒在他的头发上,看起来像个戴着金冠的国王。

  她怎能回去呢?只要看到仇凡,她便会想起唐皓亲口向她承认他不爱她的事实。

  他爱的仇凡而不是她。

  她怎能回去面对那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残酷事实的姊姊?

  仇凡说他们并不相爱,只会叫她更心痛而已!

  唐皓是何等的痴情?!他宁愿救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的妹妹来安慰他自己,为自己挣取一线生机!

  她应该告诉仇凡这件事吗?她应该成全他们吗?

  其实仇普自己心里清楚,只有仇凡和唐皓在一起才是最相配的。即使唐皓并不爱自己,她仍可以为他做到这一点。

  而仇凡应该至少也有一点点爱唐皓的,否则她何必要和唐皓订婚,双双飞去美国念书呢?也许他们之间只是有一点误会,如果仇凡知道唐皓仍爱着她,她会回心转意的。

  泪水不知不觉的滑落,她咕哝着拭去它!

  我不会再哭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已经答应过他们不会再为这件事流泪了,她怎么可以自毁承诺?她要坚强起来!仇凡和唐皓的事还需要她的努力才行啊!

  我绝对绝对不再流泪!

  仇普再度拭去一串泪水,可是有更多的泪水不断的流出来。

  怎么办呢?在感情方面她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小气的人!

  “啊!小普,好久不见了!”

  她一惊,小三和李俊彦、阿虎三个人不道什么时候已矗立在她的面前!

  真是冤家路窄!她才一出门便碰上这群牛鬼蛇神!幸好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好久不见。”她淡淡的回答。

  李俊彦讨好的对她笑,坐在她的旁边,欲出手揽她的肩,仇普一闪立刻起身站起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愠色,但立刻收敛,改用一种老朋友的语气开口:“怎么?才多久没见就这么生疏了?我们是好朋友,你忘了吗?”

  “是啊!是啊!小普,我们老大好想你呢!”小三媚笑着朝她眨眨眼:“他很担心你的身体,你还吃不吃药?”

  “吃啊!”

  三个脸上同时涨满欣喜。

  “吃维他命药丸。”她笑咪咪地看着三个人同时拉下了脸。

  “你真的不吃药了?”李俊彦脸上充满怀疑。

  “告诉过你吃维他命嘛!”她仍笑着靠在大树上。

  李俊彦朝另外二人使个眼色,他们悄悄的接近她。

  “这附近警察不少嘛!”仇普佯装朝前方看看:“也许我该和他们打个招呼。”

  “仇普。”李仪彦咬牙切齿的起身:“我可是你表哥,你别一下子翻脸不认人!”

  “对啊!一表三千里。”仇普不屑的打量他,仿佛在看一堆垃圾:“更何况你是那个女人的侄子,和我仇普一点关系也没有,连半点都谈不上!”

  他恨得牙痒痒,似乎想当场给她一耳光!

  小三看情形不好,立期挡在二人之间,“别这样噼!大家是好朋友——”

  “谁跟你是好朋友?”仇替冷起脸,“别跟我攀关系,我还不够格当你们的好朋友!告诉你姓李的,你最好滚离我远一点!别以为有个庄玉虹给你撑腰就了不起!我才不怕你!想动我?你还早!”仇普毫不留情面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该死I ”李俊彦铁着脸,朝她的背影大骂!

  “老大,别这样嘛!”小三贼兮兮的笑着:“我们跟下去,然后——”他做个捉人手势。

  李俊彦了然的笑了笑,三个人追着仇普跟上去。

  仇普雇了辆计程车大街小巷的乱跑,没想到李俊彦他们竟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

  “我要再让你们逮到我就该死了!”她喃喃自语。

  “小姐,你在说什么?”计程车司机不解的回头问道。

  “没什么。”她回答,再看看后面紧迫不舍的人,她突然心生一计笑了笑:“麻烦开到这个地方——”

  计程车司机以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她耸耸肩指指后面一直跟着的小轿车,司机终于了解的笑笑,加足油门前往目的地。

  仇普下车的时候特地多给了一点小费,然后朝后面跟着的李俊彦他们甜蜜蜜的送个飞吻,才得意洋洋的走进去。

  “老大,是刑事警察局也!”阿虎有点胆怯的开口。

  “废话!我有眼睛自己不会看吗?”李俊彦恶狠狠的瞪着小三。

  “她进去没事,一定很快就会被赶出来的!”小三急急辩解:“我们又没做什么,刑事组长也拿我们没办法!停车又没有罪!”

  他看李俊彦终于缓和下来的脸色才又开口:“我们等她出来,她一定要找地方过夜的,到时候——”

  正在说着,大胖身后跟了二名员警已敲敲他们的车门:“哟!好久不见啦!兄弟们,有什么事吗?”大胖笑得甜蜜蜜的。

  “警——警官先生——”李俊彦一下吓白了脸。

  “来找我喝酒吗?来!来!来!进来啊!”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只是路过——”

  “路过啊?”大胖笑笑:“那你们停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我们——休息!”

  “哦!”大胖拖长了尾音,笑眯咪地望着他们:“不过可能要请你们下来一下哦!”

  李俊彦这时脸色铁青,他结结巴巴的:“为——为什么?我们——我们又没犯罪!”

  “我没说你们犯罪啊!”大胖故作不解的看着他:“是这个!”他指指地上。

  双黄线。

  “其实这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啦!不过——”大胖指指后面二个神色漠然严肃的警员:“我的兄弟们觉得不太好所以——”他无奈的耸耸肩。

  “该罚!该罚!”李俊彦连忙陪笑掏出钱包:“多少钱?”

  然后他得到一张罚单和四堂交通安全讲习。

  仇普在局里和大胖笑弯了腰!

  他们笑得如此开心,没有注意到除了李俊彦他们之外,另外还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子也停在附近,车里的人正又好气又好笑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仇凡坐在她最爱的大钢琴旁,一千一百零一遍的弹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震撼人心的乐章自她修长的手指下流泄出来,她的—头长发随着音乐的起浮而飘扬着。

  这是母亲生前最欣赏的曲子,她自十六岁起便会弹,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要求她弹奏这首曲子,然后静静的聆听着,常不由自主的落泪而不自知。

  过去她一直不明白,那样温柔娴静的母亲怎会喜欢如此强烈震撼人心的乐章,她一直以为母亲该是喜欢轻音乐或是小品乐章的,直到她发现原因!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年纪还很小时,并不懂得在她片刻的记忆中父母争吵隐含的意义,当她够大了,大得足以了解那些意义,她终于明白母亲的心情!

  在母亲沉静的外表下,她的感情是如此的炽热而且强烈!

  强烈得足以摧毁她的一生!

  让她一生都生活在那种阴影之下!

  也让自己的一生差点步上她的后尘。

  当她年少时,她会怨恨,她会寻求报复,而且她成功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却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而可笑!

  她再也不怨了!

  用自己的前半生去偿还那些母亲所欠下的债和父亲的怨恨已经够了,再用自己的后半生去活在那种阴影中,那她就是自取灭亡!

  最后一组音符在她的手中倾泄而出,她的心似乎也随着这一阵宣泄而告恢复平静。

  她没发现琴室的门口一条苍老的影子默默退去,眼角缀着泪,而唇角含着欣慰的微笑……

  “仇凡?”

  她默默回头,杜小天自楼梯上走下来。

  “有事吗?”

  她现在对杜小天的感觉很复杂,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令她迷惑。

  有同情、也有点怜惜和遗憾,还有……

  “我想和你谈一谈。”他坐在沙发上,憔悴了一些,自回来之后,他一直不快乐。

  仇凡轻叹一口气,她知道他不快乐的原因,但知道又如何?她无法替他解决,那必须由他自己来觉悟。

  “想谈什么?”她坐在他的对面。

  杜小天沉默着,眼睛盯着她手上的订婚戒指,他曾为了她答应和他订婚而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逢人便笑、乐得像个白痴一样——他是真的爱她……

  “谈——结婚的事。”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深想她会看了他的愧疚。

  “是谁的意思?你?或是——你妈的?”仇凡平平的开口:“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杜小天头垂得更低,嗫嚅着不知如何说明他的意思。

  他想和她结婚,想得快发疯了!可是这其中还有他母亲的阴谋,她想要仇家的财产啊!他怎能……

  “怎么不说话?说不出来了吗?”仇凡直视他兀自低得无法面对她的眼睛,终于决定他需要一点刺激:“是你妈叫你追我的,现在你也是奉她的命令来求婚的不是吗?”

  “仇凡,你这样说不公平!”他终于抬头望着她。

  “不要跟我说公平,你妈对我家所做的事谈不上公平。”她仍是不愠不火的缓缓说着:“如果你妈想拿我当棋子,我劝她尽早死了这条心。”

  杜小天意外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知道如此之多,更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仇凡。”他欲言又止。

  她微笑着摇摇头:“小天,你妈所做的事你最清楚,你也知道她的作法对不对,不必我来告诉你,在这件事尚未解决之前,我们的事最好不要提。”

  “可是——”

  “可是你妈要你尽快把我娶到手,以便拿我手中‘仇氏’的股份,和我妈留给我的信托基金来对付我爸爸是吗?”

  杜小天哑口无语,难道她看不出来他爱她吗?难道他对她的一片心全然无法感动她吗?

  仇凡有些不忍,她怜惜的看着他沮丧的神情:“小天,我们现在先别谈这些好不好?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的,你先别逼我。”

  杜小天的心中又燃起希望之火。

  这么说他还有机会啰?她毕竟还是有点动心的。

  他点点头:“饿了没有?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仇凡无言的望着他,他总是那么会为她着想,那么关心她、了解她。仇凡的心里充满感激,他永远是以她为第一个优先的——如果有一天他必须选择呢?

  她突然为他感到心痛,她和庄玉虹是很难并存的!

  “小天——”

  他看着她,似乎也想到这一点,他苦笑着摇摇头,眼神充满了忧郁。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到时候自然会有答案的。

  他们沉默的站起来,杜小天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而她也自然的偎向他,二人相携走出琴室的大门,迎向外面的满天星斗。

  未知的前程,似乎使他们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

  人生总是充满选择的,不是吗?

  这是第三次的董事会议了,仇平强迫自己以冷静睿智的强人姿态面对来自多方的压力;二天没和庆洁连络了,他心乱如麻,再加上——黄妍妍!

  到底是谁让她来的?当他强迫自己以虚伪的温和提出疑问时,竟然发现她拥有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她是股东之一!而她坐在会议桌前,以可怜的弃妇姿态来支持他。当然,说得好听是宽宏大量的来支持抛弃她的狠心男人,事实上她无时无刻不在扯他后腿!

  “我们应该有信心:”仇氏‘在仇平的领导上。一定会] 渡过难关的,虽然——“她泫然欲泣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在某些方面不太好,可是我相信他会有办法的。“这根本是一出三流的烂戏!连台词都假得令人恶心!

  “什么办法?”生产部的王经理不满的开口:“我们生产部门已经一整月没有新的订单进来了,再这样下去,生产部门干脆关掉算了。”

  在座的董事和各部门的主要干部开始不安的议论,人心无比浮动,仇平忍住一肚子的火冷静开口:“我已和‘新锐’公司商议中,他们的产品极大的可能会全部交给我们来出产。”

  “是的。”黄妍妍再度开口:“‘新锐’公司对‘我’的处境表示了很大的关切,他们‘可能’会同意的。”

  仇平简直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掐死她!“这是什么意思?你见过新锐的负责人?”

  “当然!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希望在正式磋商之前知道公司的全部近况。”她的眼中闪过得意,见到仇平的怒火她有着无比的成就感!!

  正在众人以异样怀疑的眼光打量仇平之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仇普和仇凡穿着正式的走进来。

  仇平有些意外,但对她们前来给他一点支持却感到极大的安慰!也该是仇家的人团结一致的时候了。

  “仇普?”黄妍妍似乎不胜关怀:“你的病好了吗?吸毒的人——”她猛然停住,仿佛极为歉疚,她喃喃地开口:“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

  仇平赫然站起,眼中闪耀着强烈的怒火!

  她故意泄露仇普曾经吸毒的状况,好更加打击董事们对仇家的信心,说明了仇家根本全是一些不良少年和不良少女,不是始乱终弃就是吸毒!也就是仇家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没想到仇普却是笑咪眯的回答:“是啊!身体上的毒素是很容易消除的嘛!有些人心中的毒可就没救了,你说是不是啊?黄——还是小姐吧?”

  看到黄妍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下不了台,仇平真想鼓掌叫好!仇普这个鬼灵精,由她来治黄妍妍是最好不过了!他开始恢复他的冷静和自信。

  “各位,容我介绍‘仇氏’企业的另外二位董事,这位是仇凡,另一位是仇普。”他笑着向大家介绍。

  “可是仇家向来只有一个人出席。”王经理开口表示置疑。

  “这是因为我哥哥办事不力,竟使公司营运不佳,而且股票外流,造成危机。由此家父特别要我们来好好监督他。”仇凡不愠不火的回答,话意中虽然明表是责备仇平,但却可以听出她话中对在座某些人的指责。

  仇平在心里笑了!他这才知道她们二个今天来不但是来给他精神上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她们是来帮助他整顿公司的人心的!“仇凡是纽约大学的企管博士,她有绝对的能力改善公司的状况。”

  “刚刚王经理说生产部门有问题?”仇凡冷静自若的] 看着王经理,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嗫嚅着。

  她看他没意思正面回答,便拿出手上的资料:“据我所知,我们除了少了‘大发’和一些小订单外,其他的老客户仍然在?”

  他点点头。

  “每年的十二月分是生产淡季,我们过去四年中,平均每年的十二月份都只收到一张订单对吗?”

  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王经理的身上,他哑口无语,只有再次点点头。

  “既是如此,我们今年的十二月份没有新的订单便不是什么大事了对不对?”仇凡微微笑着。

  王经理无奈的点点头,刚刚的气焰全部消失了。

  仇平在心中暗暗赞赏,他怎么一直没去找过去的资料呢?反而一直让人蒙在骨子里,还以为“仇氏”真的已经失去所有的盟友。

  “我想请问一下,外面谣传公司的股权已大多落入外人的手中,‘仇氏’即将改组的谣言是——”

  “那当然只是谣言!”黄妍妍立即接口:“散播这种谣言的人本是存心打击我们的公司,像我,虽然我很简单就买到公司百分之十的股票,可是那是信心不够的人才会卖的,尽管我认为仇平在某方面……”

  “黄小姐。”仇普微笑着打断她:“你一直在强调我哥有‘某方面’不好,这‘某方面’指的是?”

  黄妍妍在心里暗笑,仇普毕竟年轻,如此容易就上钩了!她正好可以好好利用这种机会再一次造成混乱。

  “所谓‘某方面’就是——”她哀怨的看着仇平:“他的——为人处事。”

  “哦?”仇普甜甜的笑着:“为人处事似乎和股权没什么关系,你一直这样强调有什么用意吗?该不会是在为我哥哥争取‘同情票’吧?”

  同情票?她的用心有千百种,就是没有这种可笑的念头!

  她当然不是在为仇平争取同情票,她是在为自己争取同情,而让人怀疑仇平的为人。

  “我——”黄妍妍一咬牙,泪水立刻滴落:“我不在乎你哥哥怎么对我,反而尽心尽力的帮助他、提醒他,这样还不够吗?”

  “是吗?”仇普仍笑眯眯的:“提醒‘新锐’的方董事倒是真的,你不是去向他哭诉你不幸的遭遇吗?他表示了极大的同情?”

  这下轮到黄妍妍意外得哑口无言了,她自己刚刚才说出去的话,现在反过来砸她自己的脚了!

  “很不幸是,‘新锐’公司的小开正好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倒是真的非常的‘关切’这件事,你认为我该如何回答呢?”仇普故作苦思的摇摇头:“既然你已经和方董事谈过我哥哥的‘为人处事’了,他当然是不会信任我哥哥的,那现在我该怎么对他说呢?‘新锐’的订单可不比‘大发’来得少哦!”

  由仇普的一番话听来,很显然的,黄妍妍在扯仇平的后腿,她去破坏交易,她以她可怜的遭遇去博取同情而让仇平无立足之地。

  在座的人用置疑的眼光射向黄妍妍,他们热烈的等着黄妍妍的回答。

  “我——我说出实话也错了吗?你们都知道是他始乱终弃的!”黄妍妍哭得很伤心,“何况我怎么可能去扯他的后腿呢?我只是不小心让他套出来的,他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你们都知道?”仇普强调这问话,然后面对仇平,埋怨的道:“哥哥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而且还弄得人尽皆知?害得自己做不了人也害黄小姐无法做人!”

  仇平很合作的开口:“天地良心,我瞎了眼也不会做这种事!又何况公司的人都晓得我对她有什么看法,从她第一天进公司我就表示得很清楚了!”

  “可是人家怎么会凭你一句话片面之词就相信你呢?”仇普苦恼的问着。

  仇平没有回答,而其他人更无法回答,他们的确是凭着黄妍妍的片面之词就将仇平定罪了。他甚至没有机会辩白!

  “你的意思是在说我诬赖他了?”黄妍妍泣不成声:“这种事情可以随便乱说的吗?我进公司不久,他就对我表示兴趣,又说怕会传出去不好听要私下交往,结果——结果他得手之后就——抛弃我了!”

  “原来是这样的,你刚进公司是今年的七月份,那时我哥哥正好在巴黎,他十月份回来对你表示兴趣,那时你正和你以前公司的张老板打得火热,他还为你离婚,我哥哥回来之后,你禁不住他的追求当然就答应他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她不等她回答便责怪的向仇平开口:“你明知道人家名花有主,而且她当时还对爸爸很有好感,你怎么可以去欺负她呢?”

  黄妍妍当下变了脸色!公司里的人也曾有这种疑惑,但让她技巧的蒙混过去了,现在仇普当着众人的面扯出她的往事对她非常不利,她哭着大喊冤枉:“我没有,那是别人乱说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发芽茁壮的速度便出奇的快,仇普说的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当时为什么没人提起,这就不得而知,现在想到的是:像这样的女人,她的话可信吗?而仇平在此以前一向清白——“更何况你十月份又前往英国游学一个月,回来参加妈妈的丧礼,再出差到南部,然后一回来就急着找我直到现在,我真不知道你哪里学来的分身术可以同时游学、找人又同时追黄小姐,你也实在太令人惊讶了!”仇普义正严词的一席话逼得黄妍妍哑口无言,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全数付诸东流,她的哭泣和喊冤完全都没有用了,没有人会相信她的!

  黄妍妍是彻底失败了!

  所有的人知道仇平是不可能会分身术的!

  当然!如果黄妍妍要自取其辱的话,仇平只追她不到几天就把她带上床了也不无可能,但她如何解释她当时一连串的花心行径呢?那时闹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而她自己在当时甚至很为自己的魅力感到自鸣得意,她是赖不掉了!

  她铁青着脸,恶狠狠的瞪着仇普无辜的脸,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是于事无补了!

  她竟然毁在仇普这样一个不良少女的手中!

  黄妍妍气呼呼的收拾东西,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冲出会议室,她关门的声音如此之大,几乎要让人以为那扇门会随着她的离去而掉下来!

  “我说错了什么吗?我在替她出气啊!”仇普无辜的面对在座的人,微笑着看到他们眼中的赞赏!

  少了黄妍妍的搅局,接下来的会议出奇的顺利!

  仇平一连串挽救公司危机的计划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赏,连少数为贪图厚利而出卖自己手中股权的股东也后悔自己的草率!可以相信的是:他们离开会议桌后的第一件事是买回他们自己卖出的股票!

  仇凡和仇普看到任务大功告成,在会议后便立刻离去,仇平则留在公司处理一连串的新计划,直到潘家明走进他的办公室。

  一个钟头之后潘家明带着黯然却又解脱的神情走出他的办公室。

  仇平沉思的望着桌上的文件,好半晌终于绽出一个大笑容!

  第8 章

  “你没有必要躲起来,你可以光明正大去追求她啊!我不会反对的,她也爱你。”

  “你似乎总是对任何事了如指掌?”

  “我只对我关心的事会如此——你——还在意过去的事?”

  仇振飞望着跟前阴郁的男子,他在心中对他感到抱歉,他曾那样利用他。过去的自己真是个十足的恶棍。

  “也许吧!我只要能远远看着她,知道她平安无事我就满足了,我并不奢求什么。”

  “过去的事,仇凡已代你解释过了,现在她不会怪你的,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他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又迅速熄灭,他不答反问:“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一直是一段没有答案的往事,而现在他必须知道答案!

  仇振飞苦笑,笑容中有无限的悔恨:“恐怕我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男人。”

  “即使对自己的女儿?”

  “我——”他欲言又止,反而淡淡叹了一口气:“当初我的心里很复杂,也许有一点报复的成份在吧!”

  “现在呢?”

  仇振飞无言的笑,现在悔恨也太迟了!

  “人总在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他朝他无奈的看着,眼中的深意只有彼此才明白:“你不要走我的后路。”他眼中鼓舞的光芒不容置疑,但对方只是黯然一笑。

  他无言的转身离去,背影如此萧条,在寒风中更显得凄凉。仇振飞看着看着更感到对自己的不耻!他真的希望他的错误不至影响到那二个孩子的未来!

  “你们二个实在太正点了!”仇平笑得极为开朗,搂着二个妹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今天多亏了你们二个,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整治他们才好!”

  “少来了!”仇普嗤之以鼻:“你满脑子是庆洁,有心思去想些事才怪!”她夸张的叹口气:“爱情的力量可以使一间公司倒闭!”

  仇平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仇凡用眼神向仇普示意,仇普耸耸肩,不以为然的。“他须要一点醒酒药。”

  仇平爱怜的揉揉她的短发,强打起精神不愿破坏气氛,他打趣着说:“那你呢?你需要什么?”

  “一点迷魂汤。”她笑嘻嘻的回答。

  仇平笑着呵她痒,仇普尖叫闪躲,捉着仇凡挡在眼前,三个人笑闹,仿佛又回到童年的时光,无拘无束的躲在房间胡闹。

  然后大人来了。

  仇振飞站在门口含笑看他的三个孩子,他曾严肃的喝止他们,而现在他只感到无比的温馨,似乎又回了过去。

  “爸。”仇凡首先发现他。

  三个人都静了下来。仇普僵硬的转过身去。

  “你们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他说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好久没听到你们的笑声了,很令人怀念。”他的话中包含—个老人的孤独和寂寞。

  “爸。”仇平有意打破僵局,他兴奋的向仇振飞诉说今天仇凡和仇普如何在公司大胜群魔,尤其把仇普和黄妍妍的那一段说得极为生动,令仇振飞不断的点头称好。

  “小普不愧是我的女儿,她——”

  “我不你的女儿!”仇普冷若冰霜的开口:“自从妈妈死掉,你娶那个女人进门,把我赶出门之后就不是了。”

  “仇普!”仇平和仇凡同时止住她开口。

  “不要紧,让她说,不让她说闷在心里反而难过。”仇振飞奇异地平静,他毫不在意她的顶撞。

  他也只有对待仇普有这种耐心!

  仇普向来是他最心爱的女儿!

  “没什么好说的,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仇普的态度淡然得令人心惊,换了过去她是绝不会如此轻易罢手的!她会吵、会闹、会让仇振飞手足无措、寝食难安,不会像现在一样的冷漠平静。

  仇普变了。

  在短短的一、二个月之中,她似乎一下换了个人似的,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在这件事上,她的改变是如此的令人心惊。

  仇振飞看她的背影,感到疲惫而且苍老!他宁愿面对以前的仇普,他可以应付一个爱哭、爱闹的小孩,可是他无法面对一个如此冷漠的女儿!

  “仇普,事情过去了,难道你不能原谅爸爸?”仇平轻轻搂着她僵硬的肩。

  “能吗?”她冷冷的开口,扯开他的手,仿佛上面带有细菌:“恐怕我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恐怕我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男人——不久之前,他曾说这句话,如今他的女儿竟如此相似的引用了他的话,他们父女之间的相像让仇振飞感到又欣喜又难过。

  仇普无视场面的冷漠尴尬,她笔直的朝房间走去。

  “仇普。”

  仇振飞站起来,神态中包含了请求和凄凉。

  她不能就这样走开!

  他不能忍受永远失去他心爱的女儿。

  “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仇普停住脚步,但是没有转身,她等待着她父亲的原因,等待一个可以令她转过身来的理由。

  等待一个可以让她宽恕的理由。

  仇振飞喘口气,重新坐在沙发上,面对的儿子和女儿们,他知道今天他必须说出一番可以令他们重新接受他的话,否则他会失去他们。

  表面上尊敬并不代表爱。

  自从他的妻子去逝之后,这个家分崩离析已经太久了,尽管仇平和仇凡仍愿意喊他一声爸爸。但是他明白,其实他们也在怪他!怪他亲手毁掉他们的家庭。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家庭来得重要,他终于明白,可是还来得及吗?——一定要来得及!

  失去的无法再追回,但他仍可以挽回尚未完全失去的——他的孩子们!

  “庄玉虹恨我,这是你们早已知道的,我和她只是维持一个虚假的表面,我不得不这么做。”他思索着如何告诉他们一部分的真相而不会伤害到他们:“她恨我已经二十多年了,只不过现在才采取行动。”

  仇普仍不为所动的背对他,但他知道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和其他的二个孩子一样。

  “二十多年前,当时我还很年轻,为了创业而拼命,那时候我和玉虹的父亲庄文德有生意上的往来,也由此认识庄玉虹——”

  过去的回忆如潮水一般的涌来,苦涩升上了他的喉咙,其中有一部分是他永远不会说的!他们不须要知道太多的过往陈迹。

  “她父亲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经营者,到了后来终于失败,而我也只好将他的产业并入‘仇氏’,庄玉虹当时还很年轻,她并不了解他父亲的失败是由于他的无能,反而认为是我贪婪的利用了她的父亲,后来庄文德一蹶不振,终于抑郁而终,庄玉虹更由此而恨我入骨。”

  他苦笑摇头:“很典型的例子,父仇女报,她嫁给一个富商,没想到他负债累累,逼得她入海当舞女,这笔帐她也算在我的头上,从此便处心积虑的想毁灭我,现在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

  “那和你娶她有什么关系?”仇普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来。当她看到仇振飞的疲态,她有些软化,但随即想起母亲的死,她又硬起心肠。

  他将这视为一大进步!她终于肯面对他。

  “我知道你们对这点很不谅解,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这次我刚见到她,并没有认出她是当年的庄玉虹而不小心落入她的陷阱——”

  以仇振飞的精明,他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仇平不解的望着他父亲,不知道父亲为何要撒这种谎。

  这是个很差劲的谎言,任何稍稍了解仇振飞的人都会明白他根本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等我发现已经太迟了,她威胁要告诉你们的母亲,我只好依她做,到后来——”

  “到后来母亲去逝了,你就顺水推舟的娶了她?”仇普冷哼,他的这番话只会令她更加的忿怒!

  “不是这样的。”仇振飞苦苦思索下一步的谎言。

  “因为当时庄玉虹手上已经掌握了‘仇氏’股票的大部分,不忍心让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所以只好娶了她对吗?”仇凡眼中含泪,心里已明白大部分的事实,父亲的用心使他难过得心在滴血!

  “对,就是这样。”仇振飞无暇多想仇凡怎么说出这一番话,而连连应是。

  “在你的心中,事业永远比妈妈重要,甚至连妈妈的死也一样比不上你的鬼事业!”仇普冷漠的说完,便转身回房,用力关上房门,连看都不再多看一眼。

  仇振飞溃然躺回椅背,即使早知道可能会弄巧成拙,他仍抱着一丝希望,而如今他是落空了。

  “你的谎话很不高明。”仇平苦涩的瞅着他的父亲:“你只会让仇普肯定你是个冷血动物而已。”

  曾几何时,他也可以开口用这种语气跟父亲说话了?好像知心朋友一样,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仇平意外自己的大胆,更意外于这种改变。

  “那我应该怎么说?说庄玉虹拿着枪押我进礼堂?”

  仇振飞瞪他儿子,发觉他和自己的神似。

  “搞不好这样她还比较容易接爱。”仇平耸耸肩,立刻接受这种新关系:“仇普满脑子古怪的想法。”他看看父亲,再看看倚在窗旁弦然欲泣的仇凡。

  “或许你告诉我们真相会比较好。”他试探性的开口,仔细地观察父亲和仇凡的反应。

  果然!二人同时一僵。

  “没有什么真相,事实就是这样。”仇振飞语气又恢复成过去那种权威专制的样子。

  仇平打量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他缓慢又谨慎的开口:“没有任何过去的事足以使你冒失去仇普的危险。”他顿了一下,坚决的起身,“还有我。”

  仇平不理会他的话所造成的震撼,他走出大门。

  仇振飞哑口无言,坐在沙发上的身躯苍老而且凄凉。

  他茫然的望向窗口,仇凡站在那里,泪水悄然滚落她的面颊。他觉她和翠风神似!

  同样柔美的脸孔,似水的大眼和一头乌黑的长发——仿佛当年的翠风!

  他失去她了!而他也差点失去仇凡,如今他即将要失去其他他钟爱的孩子们。

  仇凡泪眼模糊的望着她的父亲,她敬畏他,同时也深爱他!过去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发觉?过去她一迳的沉溺在自己的自艾自怜里面,竟忽略了他对母亲、对他们无言的爱意!

  父女二人四目相交,交换着彼此无言的歉意!

  仇振飞老眼含泪,望着在窗口的人影,她缀泪的脸庞缓缓的点点头……

  那是他的爱妻,他一直深爱又忽略的妻子,她正无言的同意他所必须做的事!她原谅他了!

  她原谅他了?

  那是他爱妻?或是他的爱女?

  他不知道,他宁可相信这同时是来自她们二人的宽恕!

  “仇凡——”他哽咽的伸出双臂。

  “爸!”她毫不犹豫的投入了他的怀抱中,泣不成声。

  窗外一轮明月升起,投射在父女的身上,柔和的月光涤去了彼此心中的仇恨和不满,失去的终于又重新获得!

  在泪水中,禁锢已久的爱终于重新找到自由……

  今夜,明月高照,冷冷的月光投射在大地上,一种肃杀的气氛充斥在空气之中。

  汤庆洁全身的神经紧紧的绷着,等待着即将来临的一场混战。

  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腰侧的抢把上。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这种事她经历不下十数次,她是个老手了!过了今夜她就可以功成身退——然后再去扮另一个角色。

  也许是雏妓、也许是吧女、也许是另一个不良少女。

  她总是周旋在正义与罪恶的边缘。

  就像仇平所说的,她一直都在玩着生与死的游戏。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胜过我自己!可是你完全无视于我的感受!你只知道维持你那该死的自尊!你想过我吗?——仇平痛彻心肺的呐喊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不能忍受想像她可能随时随地躺在路边等死的情况……

  她真的在乎自己的自尊胜过于在乎他吗?

  他爱她——而她让他日夜为她胆战心惊——如果角色对换你受得了吗?

  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以为她知道!她以为——可是她错了!因为她过去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因为出生入死的并不是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因为她从不肯放下自尊去替仇平想……

  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小汤?!”

  她一惊,发觉小三扯扯她的衣袖:“你在想什么?快开始了!”

  她站在李俊彦的旁边,小三和阿虎及另外二个兄弟分别戒备的站在一旁,她知道,在暗处还有更多李俊彦的手下在随时待命,如果有情况发生,他们会立刻蜂拥而出。

  他们会发现她的背叛。如果她埋伏的人手来得不够快,那她不是被打成蜂窝就是被砍成肉酱,或者——二者均有!

  她从不曾有任何一刻像现在如此的紧张害怕!

  她祈求上苍让她能活着再见仇平一面!

  她要告诉他:她爱他——胜过一切!

  她的自尊、她的工作、她的生命全部都可以下地狱去!!

  伐木厂的另一端缓缓出现几条黑色的人影。

  “来了。”小三低语,兴奋的摩拳擦掌,似乎正要面对一场屠杀般的兴奋。

  人影终于站定在他们的眼前,为首的男人谨慎的开口:“钱带来了?”

  “货带了吗?”李俊彦将手提箱托起。

  男人也将自己手上的手提箱托起,二人同时打开,小三和另一个男人立刻向前检查。

  “是真货。”

  “钱数对了。”

  双方人马似乎都很满意的微笑,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镁光灯一闪。

  “别动!”

  “是警察!”男人大吼:“你出卖我们!”

  “不是我!”李俊彦急急分辩,提着手提箱准备奔逃,背面一把枪精确的指着他心脏的部位。

  “别动!”汤庆洁拿起证件:“我是警察。”

  “婊子!”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却不敢掉以轻心的举高双手。

  “通通不准动,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逮捕了,放下武器,站在原地不要妄动!”

  警车亮晃晃的红灯拼命的闪着,在场的人全都举高双手。

  终于结束——蓦然一声枪响!

  场面开始大乱!

  李俊彦立刻利用庆洁的一个分心,他转身用手提箱狠狠的朝她的头砸去。

  顿时,枪声、砍杀声和奔逃声从四周响起,庆洁躲过李俊彦砸下的手提箱,李俊彦却已趁机逃窜。

  “别跑!再跑我开枪了!”汤庆洁大喊,追了上去。

  在众多的大木之间,一场追逐混战开始,警匪之间的拉锯战向来惊险刺激,在电影中、电视中一天到晚都可以看到。

  所不同的是:看到的是娱乐,亲身经历的杀戮!!

  任何生命都是珍贵的!无论他犯了什么样的罪过,在法律和自然法则之前,生命永远是可贵的!

  汤庆洁对空鸣枪,但李俊彦丝毫不理会她,反而掏出枪来对她开枪!

  汤庆洁一闪,仍坚决的追上去。

  死角!!

  前面是一堆大圆木横阻着,黑暗中不见李俊彦的身影,只有轻微的喘息声传来。

  很像恐怖片中的情节。庆洁持着枪小心翼翼的闪躲着前进:“别躲了,你跑不掉的!李俊彦——”

  枪响!!

  一道人影横挡在她的面前,身体被子弹击得向后弹飞起来跌在她的怀里——好像慢动作一样,重复在她的跟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李俊彦迅速逃掉,自她的旁边奔过。

  她毫无所觉,颤抖着——眼前的仇平紧闭着眼,死白的面孔……

  “不!”她狂乱的摸着的他凉凉的肌肤:“不!不!”

  “不要!”

  她的尖叫声穿过云层,穿过宇宙,凄厉得好像掏尽心肺!一声又一声的叫!一声又一声……一次比一次凄厉——四周寂静无声,月缓缓的陨落了。

  “不!我不能!”杜小天痛苦的抱着头:“妈,不要逼我。”

  “逼你?”庄玉虹愤恨难当,眼看就要功败垂成了,她的儿子还说逼他?

  黄妍妍失败了,仇普和仇凡几句话便催毁了她的苦心经营,“大发”的老板躲她像避瘟疫一样,虽然她的手中仍持有“仇氏”为数不少的股票,但这并不能保证她能控制“仇氏”,尤其现在黄妍妍控制人心的方法失败之后,她必须另谋他道。

  只要有一点点不成功便是失败!

  她不能忍受不完美的东西!更不能忍受有缺陷的成功!

  “我逼你了吗?你爱仇凡,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赶快结婚?”

  “妈,不要拿我当筹码,我爱她,可是你现在叫我娶她根本就是要利用她,我办不到,就算我愿意,我也办不到!”杜小天几近哀求的看着他的母亲。

  “这是什么话?就算你愿意?”庄玉虹气得脸都绿了:“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啰?我苦心栽培你来背叛我?”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怎么样?”她逼近她的儿子:“只是太爱她不愿意伤害她?只是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妈了是不是?”

  杜小天拼命摇头,他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美丽的脸色,只要沾上仇恨就会变得狰狞、可怕!

  庄玉虹在他的心中一向是美丽的,一向是高贵雍容的!可是现在的她却令他心寒,令他心痛。

  “别忘了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孝顺我、要报答我的恩情吗?现在为了仇凡,你居然敢反对我?”

  “我试过了,她不同意。”

  “那是你没有尽力!”庄玉虹瞅着她的儿子:“你跟她上过床吗?没有,对不对?那种女孩,你只要跟她上过床,你不想娶她都不行,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连这点都做不到!”

  “妈!”杜小天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她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为达目的不挥手段!

  在他出国前,她曾这样告诉他,可是他没想到她竟是认真的!她是真的要他卑鄙!要他下流!

  他悲哀的摇着头,缓缓后退,这不是他的母亲,她也没有一刻把他当做是她的孩子。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个报复的工具,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你不是我妈!如果你曾经有一点点爱我、关心我,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不会要我放弃一生的幸福,不会从来不想我的感受,只想报仇!”

  庄玉虹一震,“小天——”

  “我爱您!我拿你当亲生的母亲来爱,我什么都顺着你,什么都听你的,只希望你拨出一点点的爱给我算是奢求了吗?”杜小天喃喃的说,终于明白自己的确是奢求了!

  她永远不会爱他!

  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事比复仇更重要!他的生命、他的未来、他的幸福都只是“他”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小天,妈不是这个意思!”她急急的分辩,知道自己说得太过火了。她伤了他的心。

  “你还会在乎吗?”他凄凉的笑笑走出大门。

  “小天,你听妈解释!”她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妈不是不爱你,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妈当然希望你幸福啊!妈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妈——”

  “够了!”杜小天甩开她的手,颤抖着肩:“到现在你还要骗我?你还要哄我?”他后退一步又一步:“你的心里还有爱吗?你根本就没有爱了!从你夭折了儿子以后,你也死了!你所有的爱都跟着他死了!”

  拍!!

  一声脆响,母子二人都呆了!

  她从来不曾打他,因为她知道不理会他就是给他最大的惩罚,现在她终于打他了!

  庄玉虹看着小天脸上浮起清晰红肿的五指印,她后悔了!到底是后悔打了他,还是后悔这些年来对他的冷落,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心痛了!

  “小天——”

  杜小天悲哀的笑笑,咬牙转过身朝夜色中奔出。

  “小天!”

  诺大的仇家客厅只剩她了。

  庄玉虹茫然的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庭院,想流泪的冲动越来越强。

  她错了吗?

  所有的人都说她是坏女人、没有良心、没有人性、也——没有爱!

  她是这样的吗?她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由于爱?如果没有爱会有恨吗?

  会吗?她是个女人,她也曾是个少女,是个母亲,她会哭、会笑、也会爱人,她也曾是个平凡而且满足的女人。

  她有爱的!她曾深深爱着一个男人,无怨无悔的爱着他,不求名份、不求财富,什么都不求的爱着他,甚至有了他的孩子,她只是希望分得他的一点点爱和关怀,这算是过份吗?

  最后爱人走了,父亲死了、孩子也流产了!

  她错了吗?

  她只是要求他付出一点代价!为了她的青春、她的一生、她的孩子、她的父亲!

  她错了吗?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定她是个没有人性的冷血刽子手?为什么没有人想过她的悲哀,想过她付出的一切!

  庄玉虹哭了!

  她伏在沙发上放声痛哭起来,为了她的儿子,为了一切!为了她早已失去的爱!

  “你该死!”她伏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顾不得所有人的目光,一迳的捶着他,又哭又笑的:“你——你真该死!”

  “刚刚我死了,你还哭得风云变色呢!现在我活了你又咒我!”仇平抱着她,轻抚她的头发:“没事了,你别再哭了,我让你哭得快心碎了。”

  大胖笑嘻嘻的蹲在救护车的旁边:“没让他穿防弹衣我敢让他来吗?只不过是受不了子弹的冲击而昏了一下而已嘛!你干嘛这么紧张?”

  庆洁不好意思的往仇平怀里直钻。

  “刚刚救护人员要抬他上车的时候,小汤还紧抱着他不放呢!直嚷着他没有死,不许人家送他去太平间。”旁边一位同事取笑着:“还好那位医生很幽默,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咳!小姐,他的确还没死,只不过是昏过去了,不过你很可能会闷死他。”

  旁边的人全都笑了,仇平笑得最大声,他不敢相信庆洁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用力搂着她,怜爱地轻抚她的背。

  “还有呢——”

  “喂!别再笑我了好不好?”庆洁闷着头,小声的说着:“我已经够糗了!”

  “我就喜欢你这么糗!也许我该改行当警察?”仇平故作沉思的倾着头。

  “你敢!”庆洁立刻抬起头来,发觉所有的眼睛都在笑看着她,她蓦然红透了脸:“你好坏!”她娇嗔着又窝进他的怀里。

  四周的人都发出暖昧的怪叫声,仇平笑得快合不拢嘴了!

  “什么时候请吃喜酒啊?”大胖捶着仇平。

  仇平还没开口便听到:“贱人!”

  他倏然变脸,庆洁也离开他的怀抱。

  小三、大虎一伙人全被警员押着走向警车,他们不屑的啐着,口里不干不净的咀咒。

  “叛徒!婊子!”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仇平忿恨未消。

  “如果有人背叛了你,你也会是这种反应的。”庆洁望着他们坐上警车:“我不怪他们,如果换了我,我的反应不会比他们好。”

  仇平望着她黯然的神色,不忍的拥住她:“别伤心。”他低语。

  庆洁忍不住再度落泪:“他们——也曾是我的朋友——”

  四周的人默默离去,只留下大胖和他们二人。

  “被任何人当成叛徒都不会好受的。”大胖无奈摇头,他自己也曾做过这种工作,深知这种工作的苦处。人总是会有感情的,眼看曾经是自己的朋友的人被关进牢里,那份愧疚真的是很难受!。

  即使明知道那是一群犯了罪的人,可是人不可能没有感情,就算是为了公理也无法叫自己不难过!有时候那些道上的兄弟们,反而比一些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更有情义!而身为警察,他们必须背叛那些曾和自己喋血为盟的兄弟们!

  “李俊彦逃了。”庆洁突然抬头,泪痕未干却警觉的说。

  “嗯!我们没逮到他!”大胖遗憾的摇头。

  仇平倏然变个脸色失声大喊:“仇普!”

  三个同时一惊!

  一个通缉犯——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需要人质!

  第9 章

  仇普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仇家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仇平自责不已!

  他该强迫她回仇家住的,至少仇家有佣人、有门房,还有保全人员,如果她在家里,那李俊彦不可能从那么多人的鼻子底下偷走她!

  庆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对于自己无能,没有逮到李俊彦而感到自责!如果她逮住,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如果!再多的如果也换不回仇普!

  仇振飞急得快疯了!

  以前仇普也失踪过,那时他稳如泰山,一点也不为所动,难道一个人的心境会在短时间内有这样大的改变?

  庄玉虹冷眼旁观,她不屑的开口:“以前她还不是这样,不说半句就不见了,这也值得着急吗?你以前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怎么?演戏也不用——”

  “住口!”他暴怒的跳起来:“因为以前是我安排的I ”

  在场的人全愣住了?他们惊讶的望着他,他自己也警觉到自己的失言。

  那时仇普不是被他赶出去的吗?怎么说是他安排的?

  仇振飞看着众人询问的眼光,终于摊摊手:“是我叫唐皓带走仇普的,我甚至还收拾了一些东西让他带去给仇普用,我知道他可以帮仇普戒毒。”

  “爸!”仇平心中一宽,欣喜的叫:“您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以她为耻!”

  “怎么会呢?”仇振飞叹口气:“她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啊!更何况她会那样也是我逼的。”

  “如果仇普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一直对您把赶出门这件事耿耿于怀,还以为她吸毒你就不要她了,她戒了毒你才又回头。”仇凡笑道。

  “好一幅天伦乐,嗯?说不定这次又是你安排的。然后再英勇的救出自己的女儿,让她回心转意,还可以传为美谈,对你的名誉可是大大的有帮助呢!”庄玉虹冷笑着!你这老狐狸!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吗?”仇振飞狠狠的打量她:“你用毒品控制仇普,然后想拿她来要胁我,真以为天衣无缝我会看不出来?”

  “天呐!妈,你怎么可以——”杜小天不可置信的叫道!仇普那样天真活泼的女孩,她竟会用这种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天呐!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仇凡和汤庆洁当场变了脸色!

  原以为仇普是一时想不开而自甘堕落,没想到……

  “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庄玉虹眼见众怒难犯,立刻换成了低姿态:“仇普好歹也是我的继女——”

  “很不幸她有你这种后母!”仇振飞铁着脸:“你别以为仇普在外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叫李俊彦在她的食物里放海洛英,等她上瘾了自己才知道,然后叫她拿钱去买,你以为我都不明白、都不知道吗?”

  庄玉虹脸色泛白,他既然知道这么多,那他为什么不阻止?

  仇平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些事他早已从仇普口中知道,只是仇普自己不提,他也不愿意说出来;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他意外的是父亲竟如此了解仇普的状况,可是——仇振飞看出他们的疑问,他黯然的开口:“我知道的太晚了,更何况仇普她——她恨我,她不会听我的话的。”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我们要赶紧把仇普找回来才是。如果——”他住口,不敢再想下去。

  他没说的话,所有的人心里都清楚!

  如果李俊彦再给仇普吸毒,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死定了!

  仇振飞倏然弹跳起来,眼睛红得像要喷火焰!“你说!你给我说!仇普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强迫自己冷静的回答。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大吼:“绑架仇普是你的主意,你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他喘息着一步一步逼进她:“你要什么?你干脆直说,我给就是了,不要拿我的女儿的生命开玩笑!”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庄玉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淘天大罪一样!尤其小天的眼光!

  他那么绝望、那么伤心!

  他再也不会认她这个妈妈了!

  想到这里,她又急又难受:“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小天,要相信妈妈,妈没有说谎,小天!小天!”

  太晚了!

  杜小天忍住痛澈心肺的绝望,走向楼上。

  他真的绝望透了!

  庄玉虹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跟上去,却又怕得到的是更绝望的漠然,她立在当场,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仇振飞溃然跌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她是真的“还”不知道,李俊彦是一定会和她联络的,只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会对仇普做出什么事?

  只要想到她可能会受到伤害,他的心就绞痛得几乎要死去!

  现在只有祈祷了!

  祈祷他所伏下的赌棋会发生效用!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仇振飞在心里开始向他所知道的一切神祗潜心哀求!

  据说人类的潜能是无可限量的。

  据说人类的原始兽性和追猎的本能不会比我们目前所知的任何动物来得低。

  他悄无声息的朝目标潜进,黑暗中,他的瞳孔不可思议的放大着,发出一种野兽般的光芒。

  他是猎人。

  冷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说追杀或许显得可笑,但他的神情却令人不寒而栗。

  动物在保护自己的所有时,是绝不容情而且残忍的。

  人——也不例外。

  仇普忿怒的挣扎着,绑在手脚上的粗麻绳磨破了她的肌肤,血丝沾在麻绳上,硬了过后使麻绳更加的粗糙。

  “没有用的,你还是死心吧!”李俊彦森冷的笑着,盯着她仿佛她是他的大餐。

  “你会下地狱的!”她恨恨的骂。

  李俊彦自口袋中掏出一截针筒:“你知道这玩意的用途吧?它会让你飘飘欲仙,再也不会骂我!”他手持针筒慢步走向她。

  仇普心惊胆丧,她强迫自己冷静的开口:“你呢?你的毒瘾已经很深了。你不会需要吗?”

  见李俊彦略略迟疑,她立刻加强语气:“没有药可是很难受的,到时候别说跑,你会痛苦得连走路都没办法!如果正好有人来——”

  李俊彦不太甘愿的同意她的说法,现在一定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为了整她而和自己过不去那就太傻了!

  “暂且饶过你,等到我弄到药——”他冷冷地威胁。

  等你弄到药?仇普不屑的想着,仇平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倾全力在搜索她的下落了,怎么可能还让他有机会弄到药来害她?

  她暗骂自己的粗心,竟没防到他会躲在公寓的楼梯上,等到她发觉已经被一把枪指在背后了。

  曾想过和他力拼,但是这无疑是走在生死的悬崖上,以她的体能和力量,她是不可能占上风的!

  她还不想死,尤其当她——还没再见唐皓一面之前,她怎么也不想死!

  “在想什么?想你老哥来救你?”李俊彦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唇角一抹邪恶的微笑看了令人作呕。

  “对!仇平他很快就会来的,你别妄想你逃得掉!”她信心十足的肯定,就算仇平力量不够,也还有她老爸,他一定能——是啊!她无所不能的超人老爸、完人父亲!

  仇普苦涩的扯扯唇角,几乎没听到李俊彦得意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她厌恶的斜睨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曾经一度还认为他会是个好人?

  “仇平死了!那家伙现在——”

  她的心跳漏跳一拍,接着剧烈的狂跳起来:“你说什么?”

  “仇-平-死-了!”他得意非凡的扬扬手中的黑星:“你听不懂?我说他死了!死在我的枪下!”他得意的眼中有一丝仇恨:“他以前当众在舞厅让我下不了台,还带警察来威胁我!我是有仇必报的,现在他死了,他就该明白当初不应该惹我了吧?”

  “你说谎!”她大吼,目光如炬,燃烧着仇恨:“你怕他来抓你所以骗我!仇平没有死!你说谎!”

  “是吗?”他拍拍手中扬着的手枪:“我一枪打得他飞出去,还掉在小汤那个贱人的身上,我看到了,而且小汤还尖叫得像死了丈夫一样!”

  庆洁!这么说是真的啰?庆洁想抓李俊彦,然后发生冲突,李俊彦开枪打死了我哥哥——他竟然开枪打死我唯一的哥哥!

  “我恨你!你不是人,你卑鄙、下流、无耻,你是猪生狗养的下等人种!你——”

  拍!拍!拍!

  三声脆响,仇普被打得眼冒金星,唇角渗出血丝,二边的脸颊迅速火辣辣的肿起来。

  “再骂啊?你再骂我打死你!”他愤怒的扬着拳头。

  “你以为我不敢吗?打死我你就乖乖等死吧!你会被打成蜂窝!像你这样下流胚子,连做肥料都不配!”

  李俊彦气急败坏的扬起手,全然忘了手上还握着枪,他使尽力气一拳往她的头上击去——仇替闷哼一声往一边倒去,血自她的头上不断的涌出……

  “仇普?”李俊彦大惊失色;他干着唇悄悄的轻嗅,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动也不动的身躯。万一她死了,那他……

  颤抖着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还有,可是很微弱——他松了一口气,忿恨地朝她动也不动的身躯跺上一脚。

  环顾四周,荒郊的别墅中至少还有电话,他走向话筒,迅速的拨了号码——“小天?”

  仇凡在门口敲敲门唤着:“小天?”

  “进来吧。”略带哽咽沙哑的声音。

  仇凡推开门,并不意外的看着他正坐在床沿收拾行李。“要走了?”

  他点点头,歉疚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们没有人怪你。”她拉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我知道。”仍埋头收拾少得可怜的衣物。

  “小天。”她的手轻轻放在他僵硬的肩上:“你不必歉疚什么,那不是你的错,你也阻止不了的。”

  他躲开她安慰的手,起身背对她:“我知道,就是这样我才难过。”他心痛的低语:“她是我妈,可是她那么残忍——她对你家——”

  仇凡走到他的面前:“她是你妈,不是你。她做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觉得欠我们什么。”

  “我不能!”他抱着头坐在床沿:“我没有办法,我只要一想到她——我就——”

  仇凡坚定的拉下他的手:“你现在走良心就会安吗?你走并不能改变什么,仇普还是不会回来,公司还是有危机,你走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吗?”

  杜小天看着他心爱的女子,摇摇头说不出半句话。

  他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难道她希望他留下?他留下又有什么用呢?他依然无能为力,反而是徒增自己感情的困扰,既渴望她又得不到她!他到底在期望什么?

  “你希望我留下?”

  她坚定的点头。

  “为什么?我留下又有什么用?我留下又能改变什么?只有徒增痛苦而已!”

  “至少你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什么?

  他讶然的瞪着她,仿佛她突然长出了二只角。

  “你在说什么?”

  仇凡红了脸,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说出来以后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踏实!

  她别过脸去,羞涩的不敢看他。

  杜小天连忙追过去,他兴奋得口齿不清:“你——你说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和我想的意思是同一个意思?”

  仇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嗔的瞪着他:“什么叫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是同一个意思?出国几年连国语都忘了怎么说了?”

  杜小天扶着她的肩,灼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答应嫁给我了?”

  她害羞的垂下头:“嗯!”

  “哇!”杜小天高声欢呼!他抱着仇凡在房间里飞舞好几圈,兴奋得昏了头!他终于等到了!

  “你快放我下来啦!”仇凡笑骂着捶他。

  “我太高兴了!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仇凡白他一眼。

  他深情款款的注视她:“我以为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我以为我必须一个人过一辈子!”

  她无比的感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在我妈——”他黯然的开口:“在我妈对你家做了那些事以后,我不敢奢求你会原谅我。”

  “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到我们的身上。”她悠悠的开口,她的前半生不就差点成为上一代的牺牲品吗?那种痛苦,她永远不想再尝一次!

  “不行。”他突然放开她,兴奋之情消失无踪。

  “又怎么了?”她不解的望着他。

  “你嫁给我,我妈会再利用你去伤害你的家人。”

  “你会让她那样做?”

  “当然不是!可是——”

  “可是什么?”仇凡望着他,眼里的坚定和信任是不容置疑的:“你对我的爱还不足以抵御你妈对你的控制?或是你根本是希望不战而退,让你母亲一辈子控制你,像控制玩偶一样?”

  “我——”

  很残忍!杜小天的一生生活在庄玉虹的控制之下,为了祈求她的一点点爱,他已经出卖了自己所有年少的岁月!

  现在,他未来的幸福就在跟前,他要选择什么?

  一份永远追求不到的爱?或是他可以珍惜的幸福?

  仇凡坚定的望着他,不说话,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用眼神、用心去鼓励他挣脱束缚!

  她做到了!

  杜小天的神情越来越坚强!他终于摆脱了多年以来的桎梧!

  他——成长了。

  仇凡点点头,在泪水中微笑,为他不幸的童年感到心酸,为他的少年感到惋惜!更为他的成长感到庆幸!

  他再也不是那个祈求一点点爱的孤独少年,再也不是那个躲在黑夜中哭泣的小孩了!

  “别哭——”他把她拥进怀里,哽咽的开口:“值得的!有了你的爱就够了!我再也不需要其他的爱了!”

  仇凡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却无法阻止泪水的奔流!她好心痛!为了他必须选择而心痛!为了他从来没有得到一点点爱而哭泣!

  “你真的决定了吗?”

  她听他话里的不肯定,有点生气的抬头:“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如果你不愿意——”

  杜小天伸出一只手轻掩住她的唇:“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毕竟——还有唐皓。”

  唐皓?!

  这个名字多久没有闯进她的心了!杜小天从不曾在她的面前提过这个名字,他怕她会悲伤、会心痛,所以他不愿意说,把折磨藏在自己的心里。

  想到他三年来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而仍无怨无悔的照顾她,她的心揪紧了!她真是个很残忍的女人!

  “没有唐皓。”她肯定的面对他。

  杜小天微笑了,只要有她的这句话就够了!他不奢求什么,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并不要求全部!

  “你不问我和他是怎么回事?”她不解的询问,换了别的男人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手,除非——他不嫉妒、爱她不够深!

  “不,我不需要知道,我有的是现在和未来,你过去爱过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我,现在、将来。”

  这个男人的心胸可以容得下整个地球!!

  仇凡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腰偎在他的怀里:“以前我还以为我爱过唐皓——”

  “你不需要——”

  “我要!”她坚持的仰望他:“我要我的丈夫知道他未来的妻子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怀念过去!将来也一样!”

  “仇凡——”他感动得无法言语,只是静静的拥着她。知道有一个人全心的爱自己、信任自己是他追求了一生的希望!

  他可以满足于一个点,可是她坚持要给他全部、完整的!没有瑕疵的!他一生从没如此感激过上苍!

  老天,待他仍是公平的!

  “那时候我和家里发生冲突,而他正好在我身边,我便要求他跟我一起出国留学、结婚。那时候我很爱他,因为他很神秘很特殊,他跟我——同病相怜,他的家庭状况很差,我想就是他那种忧郁吸引了我。后来我们订婚,没多久他便离我而去,然后你出现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停下来喘口气、深思着:“他从来没有爱过我,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可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我很奇怪他会答应和我一起出国,甚至跟我订婚。一直到我们刚回来的时候我还是以为我爱他,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只是一种寂寞,我一直很寂寞,而他刚好出现,而且是那么的不同。我最近常想,如果我嫁给他,那一定是一个很悲惨的婚姻。”

  “为什么?”他轻问,爱极了她侧看头深思的模样。

  “因为等我发觉我只是因为寂寞而去爱他之后,我便不会再爱他了,而且他太阳刚、太粗旷,他需要很强烈很强烈的爱才能活下去,而我没有,我也无法忍受他那种炽热得可以媲美太阳的爱,到头来我们都会很痛苦的。”她深情的望着他:“幸好唐皓聪明,很早就看穿这一点了,否则我永远不会遇见你。”

  “不会的。”他微笑。

  “不会?”

  “我从中学时就认识你,早在我妈叫我去追你之前就爱上你了,即使你结婚我还是会等你。”

  她望着他,蓦然忆起以前每天放学总有一个好清秀的小个子男生偷偷的躲在学校的门口,等到她上车才目送她离去,几年的高中生涯没有间断过……

  “小天——”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那时候我还很矮小,又其貌不扬,你是校花,我打死也不敢靠近你一步!”

  “天呐——”她投进他的怀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曾以为他的爱不炽热、不强烈,那现在她终于知道!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其实总有一股巨大的洪流!

  命运交响曲时时回荡在温柔的背后!

  “姑姑!”

  李俊彦清晰而急躁的耳语回响在仇家偌大的客厅里。

  大胖示意负责录音追踪的人员开始追查电话来源。

  仇振飞和其他人严厉的目光使庄玉虹不得不强做微笑的回答电话:“俊彦!你在哪里?”

  “你的旁边有人吗?”他谨慎的问。

  “没——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她强自镇定。

  “姑姑,仇普在我的手里,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

  大厅内一片死寂!

  这句话足以使她在牢里关上好一阵子!

  “她怎么样?你没伤害她吧?”庄玉虹急欲为自己脱罪。

  “我手边没药了,要不然就有她好受的!”他忿恨的回答。

  这话让所有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到目前为止还是平安的!

  他接下来的话却令人血脉贲张!

  “我把她打昏了!”他得意地开口:“等她醒来再好好‘调教调教’她!”

  仇平倏然站起,脸色铁青!庆洁连忙抱住他,哀求地摇摇头。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庄玉虹叫道。

  “咦?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仁慈了?你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弄伤了她,我不好和仇振飞谈价码。”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释然的:“那现在怎么办?现在到处有警察想捉我,我躲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又不能出去买东西……”

  “你在哪里!我叫人送东西过去给你。”

  “你和仇振飞谈判要多久!他和政治界关系不是不错吗?他能不能保我无罪?”

  “这——”庄玉虹犹豫着不该如何回答,她望向仇振飞,他急促的点点头。“应该——应该没问题,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会再和你连络的,不过你最好叫仇老头动作快点,否则他的宝贝女儿流血致死我可不管!”

  卡喳一声!

  电话断了。庄玉虹拿话筒的手微微的颤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对仇普做了什么?”仇平气忿的大吼,仇恨的目光笔直的射向庄玉虹。

  “你冷静点,刚刚的电话你不也听得很清楚吗?”汤庆洁极力安抚他。

  “我只听到流血致死四个字!那个混帐东西!他如果敢——”

  “查出来了!”坐在仪器前面的人员朝大胖叫道。

  所有的人立刻围了过来,焦急的盯着他们看。

  “在山区的一栋别墅里。”

  “把地址带着,我们立刻出发。”大胖庄严的下令。

  “我也要去。”一直沉默的仇振飞突然开口。

  其他的人全都坚定的望着大胖。

  他考虑一下,点点头:“快走吧!我怕他会换地方,到时候就麻烦了。”

  屋里的人不到几秒钟便消失无踪,只留下庄玉虹。

  杜小天也走了,他临走前只悲哀又绝望的看了她一眼;在过去,他总是站在她的身边的,无论她何时何地需要他,他都会伴在她的身边,而现在连他也走了!

  她是全盘皆输了!

  为什么?

  如此完美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们不是应该痛恨仇振飞吗?

  他们不是应该分崩离析各奔东西吗?

  为什么他们还如此团结?为什么他们甚至还夺走了她儿子?她真的不明白!

  她可以逃走。

  现在所有的人都走了,她当然可以逃走,然后永远消失,就让这一段复仇成为插曲。

  可是她不要!

  她还可以做最后一搏!

  她仍然可以让仇振飞失去所有人的尊敬!

  就像她一样——一无所有!

  事情不对劲!

  李俊彦疑惑的望着话筒,庄玉虹的口吻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她没颐指气使,也没有任何她过去应有的嚣张和满意,她反而——仿佛急着保护什么似的……

  他抓起桌上的一杯水泼向她。

  他用力拉起她:“走!”

  仇普踉跄的跌倒在地。

  “少给我装了!快起来,要不然我拖着你走!”

  “你废话!脚上还绑着绳子你希望我怎么走?”她微弱的反击,尽管她头痛得快炸开!身体虚软的无法站直,她仍毫不示弱。

  李俊彦咀咒着,快速的解开她足踝上的麻绳,然后用力拉她起来,往门外推出。

  仇普强忍住即将出口的呻吟,他粗暴的又推又拉让她的头更痛了!血沾在她的右脸上、让她视线模糊,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快点!”他不耐的扯着她,往山上树丛茂密的地方直奔。

  他们晚了一步!

  当他们赶到别墅时,李俊彦和仇普已经不见踪影,地上沾着血的麻绳和一小滩已干的血迹令人心栗!

  “我要亲手扭断他的脖子!”仇振飞颤抖的开口。

  大胖仔细的检查屋内的东西。

  “大胖!你又不是来抓贼的!你在干什么?”仇平气急败坏的嚷着。

  大胖检查早已熄灭的烟蒂,终于在门坎处摸到几滴未干透的血迹:“他们刚走没多久,仇普还在流血,我们可以追着血迹找人。”

  山区的警员将警犬带过来,让它们闻闻血迹的味道。

  “去!”大胖拍拍它们的头,警犬们直奔门外。

  仇凡望那滩血,吓得面无人色:“她受伤了!她一直在流血!”

  杜小天接着她:“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但愿如此!”仇平握紧拳头,如果仇普不流血他们找不到她,可是她如果一直流血,留下足够的线索,那等于他们找到她——他脸色雪白,和杜小天交换一眼忧心的目光,谁也不敢说出心中的揣测……

  山上的树又阴又冷,寒风一吹便发同凄厉的呼嚎,树影丛丛仿佛千万个鬼魅伸出利爪……

  仇普又饿又累又冷,身上的毛线外套早巳被树枝刮得面目全非,里面单薄的衬衫全然没有御寒的作用。头上的伤口剧烈的刺痛。每走一步都像一把重大的铁槌在敲打她!

  李俊彦毫不容情的拉扯着她,在根本没有路的乱木丛里穿梭,他面目狰狞,口中吐出来的雾气像一幅鬼面具一样的罩着他的脸。

  有人在追他!

  他感觉得到那股浓浓杀气!那个人不动声色的跟在他们的背后,好像一头饥饿的野兽一样,等待最好的时机来扑杀他的猎物!

  背后那二道阴森的目光冷冷的打量着他!他不必看也知道!他就要来了!

  恐惧!

  盲目的恐惧促使他不顾一切的往前奔逃!如果没有仇普他可以逃得更快,可是他不能放她走!她是他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在,他就会安全!

  如果要死,他也要拉她垫背!

  远处山下阵阵狗吠远远的传来,风声呼啸的山上如此清晰。他知道那是警察,但是奇异的,他并不怕他们!因为警察不会冷血的扑杀他!

  他害怕的是一直追随在后面的东西——或人,他知道只要他一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撕开他的喉咙!

  一个踉跄,仇普扑倒在地,她急促的喘息着。

  “快起来!”他粗暴的拉她。

  “你——去死吧!”她哽咽,觉得一切都离她远去,她再也没有任何求生的意识可以支持她再走一步!

  “快走!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他拿着枪指向她的太阳穴。

  “你开枪啊!”她不理会他,剧烈的痛苦使她不顾一切!她宁愿死!

  李俊彦恶狠狠的瞪着她,用力扯住她的头发,开始往前拖。

  仇普痛得迸出眼泪,她甚至没有力气可以挣扎,只能踉跄的跟着他走:“你杀了我算了!”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他使劲地拖着她走,山顶就在眼前,前方的平坦大石是非常理想的藏身地点。在那里他可以居高临下,又有仇普当挡箭牌,任何人都动不了他!

  蓦然一道高大的黑影在他还来不及看清楚之前便已将他扑倒在地,他惊惶的开始与对方扭打起来!

  仇普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头上的压力突然减轻了,她的头发恢复了自由,然后便看到李俊彦躺在地上和一个人扭打起来!

  她害怕的缩在一起,睁大了眼睛看正在做殊死战的二个人。突然!她发觉地上的人影她好眼熟……

  唐皓!

  是唐皓来救她了!

  她呜咽出声!是唐皓来救她了!

  他失踪了那么久,她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再见了,谁知道他竟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好傻的唐皓!

  难道他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他?难道他不知道她想他想得快疯了。

  真的是好傻的唐皓!

  她拼命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知道她会让他分心的,李俊彦有枪——她一震!正要出声警告已来不及了……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和枪声一样令人丧胆!

  “仇普!是仇普”仇平大叫往前冲去。

  “天呐!仇普!”仇振飞几乎站不住,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二短——他怎么受得了?他要如何向自己的良心、向死去的爱妻交待?

  庆洁扶住老人,心焦如焚的往山上赶去。

  仇凡已经泣不成声了!杜小天无助的拥着她,不敢去想像可能会看到的景象!

  枪响之后,唐皓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仇普尖叫着冲向李俊彦:“你杀了他!你竟敢杀他!”

  她的双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恢复自由的,她倾尽全力打着李俊彦。

  他奋力的想制住她,想不到原本已倒地唐皓又一跃而起,抬腿踢掉了他手中的枪!

  正当三个人纠缠不已的时候,警犬和人声已逼近!李俊彦不顾一切的掐住仇普的脖子:“滚开!”他暴吼:“否则我当场杀死她!”

  唐皓立刻后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脸上被子弹擦过的血使他看起来危险得吓人!“你再动她一根寒毛,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李俊彦自口袋中搜出一柄小刀抵在仇普的颈间:“你试试看,我会让她先死!”

  仇平首先赶到现场,他愣愣的看当前的情势。

  李俊彦谨慎的一步一步后退,往山上的大石退去。

  大胖一干人也已经赶到,大胖临危不乱的向李俊彦大吼:“李俊彦,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再过去是悬崖,死路一条,放开仇普,我们有话好说!”

  “说个屁!不要再过来!否则我会先杀了她!”他已背抵住大石,正在想办法绕到大石的背后。

  “仇普!”仇凡心惊胆颤的看着仇凡满头是血的狼狈样:“你们赶快想想办法,她快不行了!”

  仇振飞一言不发,握着汤庆洁的手颤抖得厉害,现在的他不是叱咤政界商场的风云人物,只是个担心自己的爱女急得快疯掉的平凡父亲!

  唐皓不声不响的悄悄向李俊彦潜近。

  大胖看一眼唐皓的方向,再度以理智的口吻向李俊彦吼着:“你逃不掉的,只要你放了仇普,我会向检查官求情,放你一条生路,你仔细想想——”

  李俊彦丝毫不理会大胖的话,他绕到大石背后,发现下面竟是无底深渊!“该死!”

  “诅咒也没用!你还是快放了我吧!”仇普反而冷静下来了,似乎正在和他讨论天气似的:“反正你也跑不掉了,放了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给我闭嘴,小心我拉你一起跳下去!”他暴怒的朝她吼,刀子又推进了一分。

  “何必呢?那种死相真的根难看,我听说——”

  仇普和李俊彦的对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他们的耳里。仇平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们:“你们看看她!我——我的妹妹到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杜小天苦笑摇头,他虽然和仇普不熟,但她的勇气实在令人佩服!换了普通的女孩子早就吓昏了,她竟然还在跟威胁她生命的人讨价还价!

  直升机螺旋浆所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

  李俊彦发现他是逃不掉了!他望着仇普狼狈却依然令他心动的小脸。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你。”他哀伤的轻抚她的头发。

  “那你为什么不放了我?”

  他没有理会她,放下刀子,将她转个身面对他:“我—直没动你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你也会爱我——你很像我妈,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打不倒她!”他的神情哀伤,语气是前所有的温柔。

  仇普呆呆的注视他,竟忘了可以趁机挣脱他的掌握。

  “我是真心爱你的,但是我们不能在阳间结合——”

  他忽然用力抱紧她往后倒去:“那就在阴间当夫妻吧!”

  “不!”

  所有的人尖声大叫冲向断崖:“仇普!”

  “我要你跟我一起死!”李俊彦的声音凄厉回响在山谷之间!

  仇普撕心裂肺的惊吼叫声穿过去霄。

  唐皓拼命往下探!

  如果仇普死了!他也会跟着跳下去!

  仇普伸出双手一阵乱抓,终于拉住悬崖边的一枝小树枝,但李俊彦紧紧的抱着她的下半身!

  她快支持不住了!她好怕!

  “仇普!仇普!”唐皓半个人在山崖边:“仇普,睁开眼睛看我!”

  她害怕的抬头,声音破碎:“唐皓——”

  “把手给我!乖!把手给我!”

  “你休想——”李俊彦邪恶的大笑,整个人全疯了,他用力的摇摆,试图将仇普一同拉下去。

  “仇普!快把手给我!”他焦急的大喊。

  “唐皓——我好怕——”她哽咽的哭泣,紧紧抱着树枝:“唐皓——”

  “别怕!我在这里!仇普,把手给我!”他的眼中满是泪水,极力伸出身体去拉仇普的手。

  “别想!别想!我要你陪我死!陪我死!”李俊彦抱着她的下半身用力的扯着。

  “怎么办?”大胖严肃的和汤庆洁对望,汤庆洁坚定的点头,“打死他。”

  “不!不!你们会打到小普!”仇振飞狂乱的叫着:“你们会打到她!”

  “只有这个方法了,不然仇普会被他拉下去的!”庆洁拥抱住老人。

  “不要!不要!”他喃喃叫着。

  “小普!小普,快把手给我!”唐皓心慌的叫着,整个人几乎已在悬崖中了。

  仇平和杜小天一人抱住他一条腿,使尽全力拉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仇普闭上眼睛恐惧的哭泣:“我不敢!我不敢!唐皓——我不敢——”

  “下来!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去!”

  “仇普!我爱你啊!我爱你,我求求你把手给我!”唐皓对着她大吼。

  她慢慢睁开眼睛,似乎醒了一点。

  唐皓摸到她的手指极力地想握住她的手。

  树枝发出恐怖的断裂声……

  仇普尖叫,李俊彦大笑!疯狂的晃动。

  “李俊彦,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安静的让我们拉你上来,否则我立刻开枪打死你!”汤庆洁大叫。

  “贱人!”

  汤庆洁与大胖互看一眼,大胖掏出抢毫不犹豫的扣下板机!对空鸣枪。

  在李俊彦疯狂惨叫声中,树枝猛然断裂!仇普发出惊恐无比的叫声,所有的人心跳都停止了,只有那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在山谷之间……

  “我抓到你了!”唐皓低语,冷汗自他的背脊、他的身上各处倾冒而出!

  仇普恐惧的抓着唐皓强而有力的手掌,冷汗侵湿了她的手,唐皓的手同样潮湿,几乎要握不住了!

  “唐皓?”她悲喊。

  “不用怕,不用怕!我在这里。”他强挤出一抹微笑,试图去抓她的毛衣。

  仇平和杜小天极小心的,一寸一寸将唐皓和仇普拉上来:“千万不要放手!千万不要放手!”他们的脑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口里也只念着这句话。

  唐皓的手握上的仇普的毛衣,终于平稳的抓牢了她。

  一寸一寸的往上提起,一分一分往上挪移……

  他抱住了她,二个人同时跌坐在地上,他喃喃的拥着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仇普怔怔的望他,再望望其他的人,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浓,她好半响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死命的抱着唐皓,仿佛一生一世再也不放开!

  李俊彦的声音终于消失在山谷之间。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放手,是因为那一声枪响或是他突然清醒。没有人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解的迷,不过不会有人去解开它的。

  那毕竟不是一个有趣的疑问。

  第10章

  等到他们安全的回到家,已是隔天的晚上了。

  仇振飞坚持要仇普回家休养,而仇普坚持要和唐皓在一起,事实上她在就医期间一直不曾松开紧抓着唐皓的手,甚至连倦极而眠时也一样。唐皓沉默着,在神情中表达了同样的意念,他们的病床是连在一起的。

  仇振飞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白发凭添,但又在一夜之间年轻了几十岁!他的孩子终于回到他身边了,而且都有了一个美好的归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高兴的?

  只是他似乎遗忘了一件事。

  等到打开客厅的大灯,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庄玉虹,他才想起:世间永远没有十全十美!

  众人的反应如出一辙,全是呆愣了半秒:她竟然还在!

  庆洁望向仇平,征询他的意见,仇平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仇凡和杜小天则是一迳苦涩的沉默坐在客厅的最里边,而仇普——她的表情有如复仇女神,尽管她仍小鸟依人的偎在唐皓的怀里,但她的目光足以致人于死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她尖锐而且毫不客气的问。

  庄玉虹冷冷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个够,对她的狼狈似乎不胜满意:“你没事?太好了。”

  仇振飞举起一只手,威严的阻止了她们之间的火药气氛,他坐在他惯坐在位置上:“大家都坐下来吧!”

  仇普仇恨的冷哼,唐皓架着她往沙发上坐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落坐,拉着唐皓一起坐下来。

  “你想说什么?”仇平明知故问,今天该是把一切的帐算清楚时候了。

  庄玉虹冷眼扫过客厅中的所有人,那种豁出去了的表情仿佛是一个烈士,使她看起来竟十分庄严可敬。

  “我输了不是吗?”她的声调出奇的平静:“我处心积虑二十多年还是失败了。”她望向仇振飞。

  他曾是她的世界,她的一切!

  过去她靠着爱他而活下来,后来她靠着恨他而活下来!她的一生都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我不认为我错了。”她这句话是向仇振飞说的。

  “你害死我妈!”仇普按捺不住跳起来:“你还敢说你没错!”

  “仇普!”唐皓拉住她,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对!”她毫不犹豫的:“但是你父亲害死我的儿子!”

  像一颗炸弹投在仇家客厅一样,除了庄玉虹和仇振飞之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骇住了。

  庄玉虹哭了!她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她无比憎恨的开口:“二十三年前,你们伟大的父亲仇振飞为了我家的财产勾引我,又为了他的太太不忠而使我怀孕,等到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又一脚把我踢开,我的儿子才四个月大,他甚至还没出生就夭折了!我的父亲含恨吐血而亡,这笔帐用沈翠凤一条命来还是太便宜你们了!”

  仇凡呜咽出声,拳头塞在自己的嘴里拼命的咬着,试图阻止自己的哭声传出。

  “你说谎!”仇普怒不可遏的跳起来,一手指着庄玉虹,气忿得脸色铁青:“你不要脸,我爸不会做这种事!”

  “你问问你完美伟大的老爸有没有这回事?你问问他为什么明知道我的用心还要娶我!”庄玉虹声音提高了,仇恨的眼光直刺向仇振飞:“因为他心中有鬼!因为他害怕我把这些事抖出来!因为他受不了自己太太不忠于他的事传扬出去!”

  仇普不可置信的望向他的父亲,他如石雕一样僵硬的挺坐着……

  仇凡终于不可遏抑的痛哭出声,伏在杜小天的胸前哀哀切切的哭着……

  “还有仇凡,你姐姐,她根本不是仇振飞的种!她是沈翠凤私生出来的孽种!”

  “够了!”仇振飞终于威严的大吼。

  “怎么?我说错了?如果她不是,你当年为什么会让她出国留学结婚,而不是你自己为她找丈夫?你对你女儿的婚姻不是很严格吗?怎么会把她交给唐皓那种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根本是要报复沈翠凤,让她痛心让她难过对不对?”庄玉虹得意的冷笑,看到她所制造出来的效果,她心头的愤恨终于减少了一些。

  “不是这样的。”唐皓平稳的开口,仇普僵了一下,缩在沙发里,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唐皓在心里叹口气,他那时对她说的话伤她太深了!

  “当年仇伯父答应我和仇凡出国是有条件的,仇凡坚持要出国结婚,仇伯父和仇伯母无法阻止,他知道仇凡只是赌气,但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所以叫我照顾她。”他顿了一下,看着仇普,只关切她的反应:“他那时也的确有想气气仇伯母的心意,所以没说出真相,他是早就知道我——爱着仇普的。”

  仇普愣住了,他现在正在说什么?

  他是真的爱她?那时在悬崖上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时我威胁唐皓,如果敢泄露半句的话,我就永远不让他接近仇普,所以他才不得不照办。”仇振飞闷闷地补充,这并不是他一贯的行迳,这——有失光明。

  这下换仇平愣住了!当年他为了这件事和唐皓大打出手,认为他不顾她母亲伤心而一意孤行,二人反目成仇,多年的兄弟之情差点化为乌有!没想到他竟是受父亲的重托而出国的!

  他无比歉疚的看向唐皓,二人交换了知心的一眼,原本仍有的芥蒂在一眼中化解无遗。

  “那有什么差别?仇凡仍是——”

  “仇凡是我的孩子。”仇振飞万分肯定开口:“当初我不相信翠凤,到后来我才发觉我是天下第一大号白痴!她从来没有背叛过我,是我嫉妒使我看不清楚一切!”他黯然望着仇凡:“是我对不起她!”

  “可是我听到你和妈在吵架!你说——”她悲切的哭着:“你说我不是你的孩子,是——潘叔叔的!”

  “那时候我太盲目了!竟会怀疑你妈和你潘叔叔,他——他——”

  “他根本不能生育。”仇平接下去。

  “你怎么知道?”仇振飞讶然望向他的儿子。

  “潘叔叔自己说的——他已经离开公司了。”

  “什么?”仇振飞皱起眉,不解的望着他。

  “偷公司合约的内贼就是他,他亲口向我承认的。”仇平不理会传来的抽气声,继续说下去:“潘叔叔当年很爱恋妈妈,他知道你误会了,而且——”他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父亲:“您还揍过他,夺走妈妈,他一直怀恨在心。没多久他就发现他无法生育,可是还是妒嫉你拥有一切,所以———”

  “所以就叫人利用了?”

  仇平点点头:“他很后悔,这件事我一直想说,可是太多事情让我分心,所以我就忘了。”

  仇凡停止哭泣,怔怔地望着仇平和仇振飞,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颤抖的声音中含有无限期待:“你们说的是——真的?”

  仇振飞及仇平坚定的一点头。

  她又哭了!但这次是喜极而泣,她紧紧搂着杜小天的颈子,高兴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庄玉虹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火高涨!她冷着声音开口:“好一幅感人父女相认,误解消除,嗯?”她的声音开始发抖:“那我呢?我的孩子算什幺?我父亲算什么?你们仇家的命才是命,我们庄家的人命就活该让你们玩弄吗?”

  仇振飞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的看着庄玉虹:“庄伯父的死我很难过。”

  她冷呼一口气,充分地表示了她对这点的看法。

  “我从来没有想过并吞‘庄氏’的想法,你父亲之所以失去他的事业是因为他投资失策,又喜欢在赌场流连。你想想看,当时‘仇氏’只是个刚起步不久的小企业,我有什么能力能吞并‘庄氏’?你的父亲负债累累根本无力偿还,更别说维持‘庄氏’。我借给他的钱几乎是当时‘仇氏’的一半,到后来,他无法再支撑下去才把‘庄氏’顶让给我,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拿当时的合约给你看。”

  “好一番动人的说词!”她冷笑,继而悲愤转向他,一字一句的强烈指控着:“当时我怀有你的孩子,而你威胁我父亲把公司顶让给你,否则就把丑闻张扬出去。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他不忍心看我的终身毁在你手里终于答应你,可是,你得到公司之后便将我抛弃,害我失去孩子,这才是真相!”

  “我根本不知道你有孩子这回事,我和你在一起的唯一一次是我喝得烂醉,后来的事我全忘了。”仇振飞耐心的解释着:“到了后来,我听说你流产了,赶到你家,你和你爸爸已经搬走了,我怎么会知道——”他懊恼的停住,对自己一时的糊涂造成终身憾事感到无比悔恨!

  屋内寂静无声,似乎连空气都疑结了。

  这一笔帐究竟该怎么算呢?

  庄玉虹尖锐而短促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就这样?就这样你就脱罪了?”她恨意满怀的瞪着仇振飞:“那个孩子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孩子!因为我失去他之后再也无法生育了,我悲伤哀悼了他二十多年,而今天你几句话就想脱罪吗?”

  杜小天僵硬着身子,明知道事实如此,但听她由嘴里吐出来仍有无比伤痛!他——连个代替品都算不上!

  “我知道,那天你在客厅里和仇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如果二十多年前我知道这件事,我不会一走了之的——我很对不起你。”

  这些话由仇振飞的口中说出来,是如此的真挚而且诚恳,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他也不是一个会轻易认错的男人。

  庄玉虹傻了!她没想到会得到他抱歉!

  可是就这样算了吗?到底要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自己当时太年轻也太无知了!她那时那么想要他的孩子,那么希望和他共度一生……

  她这二、三十年青春就这样耗费掉了吗?她也曾是个有血有肉,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美丽少女啊!这一切究竟该如何了断呢?

  她不知道。她是真的完全无助了!

  客厅内人人都感到无奈极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错误,他们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谁又能说庄玉虹不对?她只是个母亲,只是个女人,她难道不该为自己儿子追索代价吗?

  错都已经错了。

  代价也已经付过了,再有怨、再有恨,又如何呢?

  谁说错误是美丽的?这样的错误星如此残酷!

  人生——总是无奈的。

  庄玉虹凄凉笑了,看看她!看着她为了一个当年的错误付出了什么?她的一生!

  那是她一生啊!

  值得吗?

  “玉虹——我很抱歉——我是无心的。”仇振飞痛苦的吐出这些话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说些什么,当时的一场嫉妒造成的错误,导致了今天的后果!胜又如何?败又如何?他们全部付出了这惨痛的代价!

  “老爷?”

  守卫老林站在客厅门口,显然也受了客厅凝重气氛的影响,他不安的扭绞着手中的帽子:“门口来了二个警察,他们说——他们说来带太太去问话。”

  所有的目光在仇振飞和庄玉虹的身上来回。

  庄玉虹冷静的站起来,不发一语的往门外走。

  “妈!”杜小天喊。

  庄玉虹回过头,杜小天和仇凡站在一起,显得如此相配。她,毕竟做对了一件事,请黄妍妍远离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

  “小天?”她温柔的凝视儿子:“自己要好好保重——妈——很对不起你——”

  “妈!”杜小天上前拥抱着他的母亲,不管她过去做过些什么,她毕竟养育他将近二十年!

  “如果——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妈——妈会好好疼你,再也不会冷落你了。”庄玉虹含着泪拥抱她高大的儿子,心中的悔恨无法形容。付出代价的不只是仇振飞和自己,杜小天是无辜的,而她一直残酷的伤害他!

  “太太,警察在等。”老林无奈地提醒。

  她放开杜小天,再仔细看着他的脸,终于迈开步伐往前走去——她下半生将只有回忆了。

  “玉虹。”仇振飞缓缓的站起来,悔恨和愧疚之外竟还有一些——“如果当年我还没娶妻——我会爱你的——我一直没去找你是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他困难的说完,眼中的遗憾如此清晰……

  庄玉虹默默回头,绽开一朵令人目眩的微笑,他对她毕竟还是有感情的。有了这句话,她的下半生可以安然渡过了!

  即使仍有恨——爱也可以化解一切。

  她无悔的走出大门。

  尾声

  三年后的元月份,仇家客厅。

  除夕夜,仇家显得热闹而且温馨,仇振飞心满意足的坐在大摇椅上逗弄着他刚满二岁的长孙,小男娃儿兴高采烈的扯着他祖父的短胡子。

  仇平站在大厅门口喃喃咀咒着。

  “好了啦!你再看院子都要烧起来了!”仇普坐在沙发上塞满了一嘴的牛肉干:“大嫂马上就回来了,只不过是指挥交通嘛!看你那样子,还会让人以为她去玩命!”

  除夕夜值勤简直太不像话了!他搔搔头发,不悦的念着。

  汤庆洁匆匆忙忙自外面冲进来,仍是一身的火红,却凭添了几许成熟风韵。她一进门便在她老公的唇上吻了一下:“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没骂人吧?”

  “呃——当然没有。”仇平斜睨她的小妹,看她敢不敢有反对意见。

  仇普笑咪咪地:“刚刚我还听到他说你很不像话!”

  庆洁微笑地看她的丈夫:“有这回事?”

  “才没有!”仇平冲向仇普:“你这个小恶魔!阴谋家!”

  仇普立刻尖叫着将唐皓拉至前面一挡,安全的躲在他背后,朝她老哥伴鬼脸:“我才不怕你!”

  “唐皓!你该管管她!”仇平不服的嚷着。

  唐皓一贯沉默耸耸肩。

  “小心她以后爬到你头上去!”他威胁。

  仇普吐吐舌头,毫不在乎的:“谁说我以后一定得跟着这个木头人?”

  唐皓闻言,立刻反手一抓,将仇普定在仇平面前:“要杀要剐随便你了,反正她又不嫁我!”

  仇平朝仇普邪恶笑笑,打量着她全身上下:“你觉得我从哪边下手比较好?”

  看着他渐渐伸向她腰肢的大手,仇普尖叫起来:“救命哪!唐皓!你快放开我!大嫂!”

  仇平可不留情,他轻轻呵着她的腰,仇普受不了乱踢乱打,偏偏挣不开唐皓强而有力的掌握。

  汤庆洁笑嘻嘻的走到一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谁叫你刺激唐皓?男人是最受不了刺激的!”

  “我不敢了啦!大哥,大哥你饶了我!”仇普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哀声求饶:“不要了啦!放我一马嘛!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这我可不知道了?”仇平故作沉思状:“唐皓,你说呢?该不该放她一马?”

  唐皓再度耸耸肩:“要看她肯不肯嫁给我。”

  “去你的!这算什么求婚嘛?我不答应!我拒绝!”

  “既然如此——”仇平无奈一摊手,立刻又向她的腰肢搔去。

  仇普笑得受不了:“好啦!好啦!我认输了啦!”

  唐皓笑着和她一起倒向沙发,搂着直笑着喘气的她:“你真答应了?”

  她撇撇嘴:“小人!总要等到仇凡先结婚嘛!我是很遵守传统的,而且我也还没毕业!”

  “烂理由!”唐皓吻吻她鼻尖,爱怜的拨开她的短发。

  其实他也不想太逼她,她毕竟还年轻,是该多玩一玩的!

  “庆洁,我告诉你,我们公司里有一个小姐,追唐皓追得可紧了!人既年轻又漂亮,而且还女性魅力十足呢!哪像仇普——”仇平摇摇头,一副没救了的样子!

  “仇平!”仇普跳起来:“你才是大阴谋家!”

  二个人在屋子里一阵追着乱打。

  庆洁和唐皓相视微笑,对他们这种孩子气行为感到十分有趣!虽然他们每天都是如此,但依然令人感到好笑。

  仇振飞心满意足看着他们,这三年来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了,人呐!真不应该太严肃!

  一只抱枕笔直扔向门口。

  “哎哟!打仗啦!”杜小天敏捷的挡在仇凡面前。

  “仇凡!”仇普大叫着冲向她的姐姐。

  仇凡含笑拥抱她,轻声斥责着:“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喂!女人,你骂谁啊?还不过来给你老哥一个拥抱!”仇平笑骂着。

  她走向他,二个人重重的拥抱了一下。他们兄妹之间感情从自从误会解除之后,心结已解,终于亲蜜许多。

  “大家都回来了,可以吃年夜饭了吧?我们小风飞可饿扁了!”仇振飞笑着开口。

  一家人笑嘻嘻的入座。

  杜小天清清喉咙:“在开饭前,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他深情望着仇凡:“我们结婚了!”

  “哇!”

  众人发出惊叫,又叫又跳的恭贺这一对新人!

  “怎么事先都没通知我们?你这小子!先斩后奏啊!”仇平大笑着拍杜小天的肩膀。

  “我们不想太麻烦,所以在回来之前就先在纽约公证结婚了!”杜小天笑眯眯的。

  “爸——我们——”仇凡有些担心的望着仇振飞。

  他大笑着摇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决定就好!自己决定就好!”

  仇握飞的确变了!他再也不是家中专制的君王,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开明快乐的老爸爸了!

  “仇普,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仇凡结婚了哦?”仇平贼兮兮的看着她和唐皓。

  仇普娇嗔的白他一眼:“你就是希望赶快把我嫁出去少个麻烦是不是?”

  “对啊!我们小风飞都快被他的小姑姑教坏了!一天到晚跟着她到处乱跑,还爬树呢!”汤庆洁夸张的拍拍额头:“他才二岁!”

  仇普嘟着唇:“全是一些坏人,好嘛!好嘛!我一毕业立刻滚蛋可以了吧?”

  唐皓闻言欣喜若狂:“真的?”

  她可怜兮兮的回答:“要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

  “可怜的唐皓!”仇平摇摇头。

  “仇平!”她大叫。

  快乐散播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屋外寒风凛冽,但屋内是温暖而且快乐的!

  一个错误或许需要一些代价,但是只要心中有爱,它也将化为美丽的结果。

  成长是需要挫折和错误来堆积的,而他们的成长,在经过寒风的锤练之后,是坚定而且幸福的。心中伤痕也许仍会刺痛,他们终于找到他们生命的意义。

  是传奇?

  还是神话?

  谁知道呢?

  生命原本就是一场不容轻忽的梦境。

  打开你窗子吧!

  * *

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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